“寨主怎的又拿平生名姓作玩笑……”陳平生麵露悻悻之色,輕哼一聲,便悶聲不響了。
“好了好了,給你賠罪。”朱興盛取過溫好的酒壺,笑著為陳平生滿上米酒,“嘗嘗,寨子的米酒,卻是可惜了,往後怕是再難有銷路。”
幾許滾起的熱氣裡,陳平生默然片晌,隨後端著米酒一飲而儘,噠的放下酒盅,壓低嗓音,言道:
“有關城隍廟之事,平生與濠州城的幾位姑娘驗實過了,確乃郭子興布下的先手……這事情大概要從上月末說起,當時逃難而來的百姓眾多,魚龍混雜,甚有鬨事者眾多。此地州尹大為惱火,那同知便想了法子,著他們將南北兩麵城牆進行整修,順道修葺城隍廟,管口飽飯。
但當時流民不在少數,難以一一造冊驗查,其中則有佯作流民的郭子興部眾,他等藉此機會搬運大量石漆、火藥進城,藏於城隍廟的暗室……半月前的夜間,那蘇泰與一婦人苟合,雲雨正酣時,無意撞開暗室,燭火引燃石漆……在這之後的事情想必寨主已然清楚。”
朱興盛頷首,稍作沉吟,正待問及判官武二郎的情況,身側走道便傳來一道輕快的腳步,直奔這邊。倆人聞聲瞧去,隨後對視一眼,捧著酒盅默起聲,不再言談。
阿荷從另一座勾欄樂棚前蹦跳著過來,腰間的絲絛晃啊晃,湖綠的裙擺輕盈飄動,嬌小身影輕煙似的,小臉儼然開心的模樣。站在倆人麵前時,那對明亮的眼睛幾乎笑成月牙兒,左手猶自抓著玳瑁梳子在半空胡亂地揮舞,嘴上說個不停:
“朱公子、朱公子,還有這位,嗯……平生公子,一齊去看嘛,那邊的木偶戲好生有趣,演得是赴京趕考的書生遭遇狐妖小娘子的橋段,那書生……”吧啦吧啦的說著個中情節,麵色意猶未儘,隨後小丫鬟瞟了眼那邊不時爆出幾聲喝彩的方向,偷偷虛指其間一道魁梧身形,嬉笑過去,“張翼哥哥在那兒瞧得入迷,都不舍離開。”
聽到“赴京趕考的書生”,陳平生登時擰起眉頭,雙唇緊抿,待到那邊話音落下,他終於出聲嗬斥道:“什麼狐妖,簡直荒謬,子不語怪力亂神,君子當正道於心,正念若衰,邪念則主!”
“唔。”阿荷撇了撇嘴,心頭卻暗自哼著,不看就不看,這平生公子凶巴巴的作甚,咱又不是君子。
“平生啊,怎的生這般火氣。”朱興盛笑話著陳平生,轉而對阿荷溫和說道,“這場木偶戲是藉著鐘離古國的歌謠創作而成,早些時已經看過,眼下便不去了,你且去看吧,與你那……張翼哥哥看得開心便好。”
阿荷眨了眨眼,點著頭乖巧走開,中途想起什麼似的,又回頭衝陳平生扮個鬼臉,這才興衝衝地跑去張翼身邊。
“寨主,這丫鬟實在不像個丫鬟……”陳平生望著那邊嬌小的身影,目光沉吟片晌,忽然說道,“姑且不論她的言行舉止,便是這一身襦裙……”
“且打住,莫要揣測下去,這是蘇公的家事,與此行無關。”朱興盛麵色稍作嚴厲,隨後長身而起,揚了揚手,“走吧,便讓張翼在此等他的時機,我二人去會會那判官武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