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元花應了聲,她握住了人偶,再鬆開,然後道:“我的力量是看到神魂聯係的線。
過去,我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卻無法追溯源頭。
現在,我隻要握住人偶,就可以追溯源頭了。”
她靜靜看著李元,目光忽地變得幽深,眼黑消失,一片慘白,其間透著一股子神秘,然後又恢複了正常,輕聲道:“您的兩隻白雀,一隻在羚羊口,一隻.應該在秋塘縣。除了這兩隻,您還有五道神魂聯係”
李元本來還在想“什麼垃圾能力”,可聽到這個,他頓時明白是他誤解了。
人家說的“追溯源頭”,是能夠直接看到遠方,這已經有些類似他穿越前某些電視裡的“先知”了。
“不過看完後,我感到有些累,應該不可以頻繁使用。”
龐元花大大方方地在李元麵前展示著、剖析著自己的手段,“然而隻要不追溯,我就能不花力氣地輕鬆看到這些線的存在。”
她推著輪椅,緩緩走出了內堂,看向外麵。
這一看,她愣了愣。
李元道:“怎麼了?”
龐元花道:“我看到了線。
不是在前輩身上.”
李元掃了眼內宅方向,問:“是那兒嗎?”
龐元花道:“是”
“那邊不用查。”李元知道,那是小琞。
“前輩當真是深不可測”龐元花讚歎了聲,她抬起頭,蒼白的臉看著天空,看著看著,她忽地道,“不對,還有線。
那線,很高,很遠
但落點,應該就在山寶縣裡。”
這一次,李元愣住了,但同時他也意識到了龐元花的“戰略價值”,這簡直是“探測鬼仆的人形雷達”,對應的應該是木匠鬼那種“追蹤”的詭異力量。
有了這“鬼仆雷達”,他完全可以從一個角度來確保自己所處環境的安全。
但是,山寶縣裡,怎麼還會有其他鬼仆?
“能看過去嗎?”李元問。
龐元花點點頭,雙目迷離,繼而隻剩眼白,旋即她恢複了神色,舒了口氣道:“是霜劍門長老龐三娘,她應該是在你們血刀門內城,正和鐵門主在說著話。
但是她已經不是三娘了,而是木匠鬼的鬼仆。
這些鬼仆還會以正常人身份活著,可卻會在暗中執行木匠鬼的意誌.”
李元道:“得想個辦法讓木匠鬼卡殼,否則.活在這兒都不得安生。”
之前他正苦惱這個,龐元花的出現讓他看到了解決的可能。
龐元花點頭表示認可,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再出現“一開門就是木匠鋪”的情況。
李元道:“我有個辦法。”
“前輩請說。”
“找一個死刑犯,讓他進入木匠鋪,染了詛咒再拖出來,送去鐘府關起來,每隔一段時間給他送吃的。
那麼,木匠鬼拿他沒辦法,就會永遠卡在他那邊。”
“鐘府我有辦法,我們押他進去就可以了,到時候可以讓龍.那個姓龍的女子看著,她對這種人很感興趣。
可是其他”
“我的能力是開門。”
“開門?”
“門後是木匠鋪。”
龐元花笑道:“那成了,這算不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李元道:“不過,我還需要你幫我找到鬼仆,隻有把木匠鬼的鬼仆全部解決了,才是真正的卡殼。”
龐元花點點頭,可她的雙眼卻依然在看著天空,自從握住了自己的木人偶後,她的視線越來越清晰,那些神魂聯係的線隻要橫跨過了天空就會被她發現。
李元見她出神,問了句:“又怎麼了?”
龐元花沉默了會兒,緩緩側頭道:“還有線。”
李元皺眉。
龐元花道:“我看看。”
須臾後,她驟然睜開眼,好似噩夢初醒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蒼白的額角滲出汗珠,嘴唇嚅動、張開、欲言卻無力,下一刹,隻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李元急忙扶住了她。
時間一晃,到了傍晚。
床榻上,龐元花睜開眼,卻見塌邊一個美婦正看著她。
“龐姑娘,醒啦?
我是李元的夫人。”
“前輩.”龐元花忙道。
閻娘子笑道:“可彆這麼叫。”
一會兒後,李元來到床邊,問:“沒事吧?”
“沒事.隻是莫名地消耗了非常多的精力,就暈過去了。”龐元花道,“我隻模模糊糊看到了許多帳篷,線就在帳篷中,那個人.那個人.好像穿著管家的衣裳。
它不是木匠鬼的鬼仆,因為它的線連著北邊,而且連的很遠很遠,遠到我連去窺探的勇氣都沒有。”
“管事.帳篷是在縣裡嗎?”
“是,好像在銀溪坊那個方向。”
李元隻覺心底一陣莫名的悚然,除了黑市鬼域,木匠鋪鬼域,怎麼還有其他鬼仆窩在這兒?
他咬咬牙道:“先解決木匠鬼的事。”
然後,他又看向了作為“鬼仆雷達”的工具人姑娘,溫聲道:“龐姑娘,你先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最重要,以後彆動不動就追溯了。”
所幸,龐元花不是戀愛腦,她也不會覺得這“溫聲”是愛情的體現,她笑著表達了作為工具人的自覺,“那我聽前輩的,前輩讓我追溯,我再追溯。”
她很清楚,她就是個“輔助性小掛件”,隻有掛在血刀老祖這棵大樹上,才能夠維持自身安全,一方安寧,然後其他的,再徐徐圖之。
天色漸晚,霜月當空。
霜劍門長老龐三娘完成了對血刀門的拜訪,詢問了老祖當日的不告而彆。
而鐵殺這老狐狸雖然不知道對麵是鬼仆,可卻知道了花陌縣的事,此時一通熱情洋溢、卻毫無內容的搪塞直接把事兒帶了過去。
於是,龐三娘滿意地離開了。
此時,她已經策馬出了北城。
人影快,馬蹄疾,
荒野上的泥土,想著“噠噠噠”急促鼓點般的馬蹄聲。
月光皎而無塵,從雲裡落下一道道潔白的光柱,但落在龐三娘臉上,卻顯出她瞳孔的木訥呆滯。
驟然間,龐三娘似有所感,猛然將目光投向側邊。
側邊有風。
狂風。
腥風!
腥風裡,一道灰影手執長刀,刀身尖鳴如嘯。
妖異的刀支光華在她轉眼的刹那,已經劃成了十數丈長的白練,落在了她眼前。
龐三娘躲不了。
所以,她竟不躲,而且唇角還勾出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灰影正是李元。
李元一刀斬下,劃過龐三娘的麵頰,又狂暴地斬落到底,但卻像是砍在了棉花裡一般,沒有絲毫阻礙,也沒有帶起絲毫鮮血。
這一刀,好像劃過了一個透明的龐三娘,根本沒有對她造成損傷。
龐三娘唇角勾起。
李元翻手又是一刀。
刷!!!
龐三娘被斬成了兩斷,錯愕地落在泥土裡,似乎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能被砍中。
李元斜握長刀,站在夜風裡。
刀上,猶然滾動著熾熱的血。
哧.
哧哧哧.
那血凝聚成一粒粒血珠,然後順著刀刃快速滾回,爬到了李元手臂上,又滲回了毛孔中,這是他無意發現的“血液回收法”。
彆的六品行不行,他就不清楚了。
“這鬼東西,居然沒有血。而普通的攻擊,對它們也完全無效。可是.隻要添加了我的影血,無效的攻擊就會變得有效。”
“看來每個鬼域的鬼仆還都不同
萬人坑的鬼仆離開鬼域後,就沒這本事了。”
李元複盤著這一次簡短的戰鬥,目光看著地上的鬼仆。
“龐三娘”被砍成了兩截,但斷口處完全沒有血液,而是顯出一些木質紋理。
過了小片刻,這“龐三娘”根本就沒死,不僅沒死,那些木質紋理中還開始探出木絲,似乎要重新粘合在一起。
李元又一刀砍下,然後開始了各種試驗。
經過一晚忙活,他成功地送走了這位鬼仆。
方法很簡答:火焰和他的血。
如此,“龐三娘”就化成了灰燼。
既然找到了斬殺木匠鋪鬼仆的辦法,李元便直接開始了讓木匠鬼卡殼的計劃。
返回莊園後,李元小憩了會兒,然後又去山寶縣監獄找死囚。
可是一通看下來,這些死囚都太弱了,連個九品都沒有,這種就很容易死。
無奈之下,李元又花了一天時間去抓土匪。
這抓起來是麻煩,但並不難,野供奉們和土匪多有聯係,他一問就問到了。
最終,一位頗有些名氣的八品土匪頭子跪在了地上,喊著“爺爺饒命”,李元直接道:“你隻有一次活命的機會。”
旋即,他就把這計劃和土匪講了。
土匪嚇尿了,但隻能答應。
一切準備就緒.
李元,坐在輪椅上的龐元花,還有土匪頭子站在銀溪坊外一個廢棄的小漁屋前。
“你叫什麼名字?”李元問了句。
土匪頭子忙道:“我我叫鮑大從。”
李元道:“事情也和你說清楚了,你平日裡作惡多端,遇到我本該直接死了,現在這活命機會可要好好把握。”
“多謝老祖,多謝老祖給小的一次活命機會。”土匪頭子知道這位是血刀老祖後,早就嚇得哆哆嗦嗦。
李元也不廢話。
抬手,掌心滲血,血珠彈射而出,落在土匪頭子身上,臉上。
將他染紅後,又抬手放在了廢棄小漁屋的木門上,略作停頓道:“記好了,一進屋,什麼都彆做,也彆管你後麵有沒有門,轉頭立刻衝出來!晚一步,就是死。”
“是”名叫鮑大從的土匪心跳狂快,周邊陽春三月風光雖美,但每一縷風吹在他身上都讓他膽戰心驚。
下一刹,李元開門,門後顯出詭異的木匠鋪。
他一推鮑大從,鮑大從立刻消失了,木匠鋪也消失了。
李元眼前出現的是廢棄漁屋裡的破漁網,魚簍,
而空氣裡混雜一股子潮濕的臭味。
再下一刹,鮑大從又忽地從虛空裡撞了出來,滾落在地,“啊啊啊”地發出殺豬般的恐懼叫聲。
龐元花詫異地看著這一幕。
李元則是彎腰,抬手,想把鮑大從身上的血珠收回來,這一收卻發現那些血珠已經完全的失去了活性,變成了普通的血。
他神色凝了凝,知道鬼和鬼仆不同。
鬼仆隻要影血走個過場就好,而鬼影血是用多少耗多少。
他看了眼身側的龐元花。
龐元花對他點點頭,表示可以繼續下一步行動了。
旋即,李元一巴掌把鮑大從給打了個半死,看到他綜合實力降到“20”左右時,他才帶著這土匪開始了亂逛。
逛著逛著,便從一處狹窄的路口入了古街。
龐元花領著鮑大從入了巷道,往鐘府去了。
李元則在外等著。
他不入鐘府。
自從隱約猜測到行骸的行為動機後,他對那個地方就存著深深的戒心。
在看似井然有序的秩序下,也許是一顆“割韭菜、養豬”的心。
賺鬼錢難,可殺人奪錢卻容易。
殺人奪錢會惹來壞名聲,所以才需要“秩序”來“養韭菜、養豬”。
李元不信那所謂的府主,長老團有著較高的道德修養。
也許是他想錯了,也許還存在著更深的旋渦和波雲詭譎,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他都不會冒冒失失地跑入鐘府去做任何登記。
行骸的“裝備”五花八門,誰知道他登記的本子有沒有什麼特殊作用?
許久後.
龐元花走了出來,對李元點了點頭,表示一切順利。
兩人又迅速撤出了古街。
而此時,在鐘府十四號西廂房的深處,一個穿著雪白衣袍、卻披頭散發的女子正站在鮑大從麵前。
但鮑大從卻不是站著,而是躺著。
不僅躺著,還全身綁滿了繩索。
女子取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刀,在鮑大從身上比劃著,麻木的眼裡帶著思索和專注,與唐年整傀儡術時竟有幾分類似,但卻更為癡迷,而一側的木架上還擺放著各種器具和古怪玩意兒。
鮑大從駭地頓時發出慘叫。
女子又丟了一粒不知什麼藥入他口中,鮑大從頓時啞了。
女子溫柔道:“放心,不會死的。”
說著,她就把刀抵在了鮑大從的胸口,直接戳了下去。
李元和龐元花走在銀溪坊外的小樹林裡,開始返家。
“交給那位龍姑娘,沒事吧?”
聽到“龍姑娘”,龐元花產生了些不適感,她搖了搖頭道:“沒事,不會死的。”
“把一個山匪塞給一個姑娘家,讓他們同處一室,也是難為她了。”李元道,“她喜歡吃油炸年糕,對嗎?
唔.下次我們帶點給她。”
聽到“難為”,龐元花有些莫名地想笑,良久,她才道了句,“那姓龍的女人很厲害,但是.她也是個怪物。
鮑大從在那邊也很安全,那個姓龍的女人可以讓他死不了。”
李元對這種幫他忙的“怪物”並沒有惡感,他想了想,跳到下一個話題道:“現在剩最後一步了。”
“是,我們去花陌縣,我找鬼仆,您殺鬼仆。
等把木匠鋪的鬼仆殺光了,那木匠鋪鬼域就算是徹底卡殼了。”龐元花道。
事兒做到這種程度,李元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此時,他覺得自己就是個補屋子的人,屋子這裡漏那裡漏,他就要想辦法把漏洞給堵上,如此.他才能安穩地在這裡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