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頁上有著書寫
兩年之前的冬天,有一批活貨是來自清香將軍的山寨,是當時的牙人去撿漏撿來的。
信息好像都對上了。
“鳳兒.”
“這個鬼就是鳳兒,又或者說它不是鳳兒,而是和黑市裡那諸多的怨念有關聯,但卻主要繼承了鳳兒的執念”
李元思索良久,卻最終打消了讓自家娘子去試探的想法。
他出了事還有影血能爆,自家娘子出了事,那就直接沒了。
新一天的銀溪坊街頭。
百花莊園的馬車正在街頭緩緩行著,而街坊上還有血刀門雜役在巡視。
除了雜役,也有經過的弟子
馬車忽地停在了一個女弟子身側。
那女弟子名叫嶽靈,正是之前曾經隨著李元的一個外門弟子,隻不過如今她已經是內門弟子了,實力也已經入八品了。
車簾掀開,探出一張美婦的臉龐。
“嶽靈。”
嶽靈側頭,急忙行禮,道:“閻大奶奶。”
車裡坐著的正是閻玉,她招招手,笑道:“上車來呀,我帶你一程。”
嶽靈愣了下,卻還是上了車。
閻玉寒暄了幾句,又笑著道:“嶽姑娘,我家相公說最近查的那些信息還不夠,讓我來問問有沒有更多的。”
嶽靈笑了下,道:“那讓老祖放心,我們已經找到福臨商會的目擊者了,到時候也會送到老祖那邊去。
至於清香將軍山寨裡的那些被牙人收走的女子,我們則在儘可能地辨認身份,畢竟有時候牙人也會請些人畫活貨畫像,然後將這些畫像送到潛在的客人家裡去。
我們正在一家一家排查,應該很快能有消息希望那些人還沒把畫像丟掉吧。
除了這些,我們也派人去天南縣調查那叫小陸子的雜役了。”
“小陸子”
小盧子。
盧二狗.
熊哥
一行行信息,在閻玉腦海裡閃過。
嶽靈並沒有察覺什麼異樣,而是道:“請閻大奶奶放心吧,老祖現在就是我們山寶縣的天,我們肯定會儘全力去做這天吩咐的事”
“嗯,辛苦你們了。”閻玉笑了笑,又從旁邊拿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過去,“酒樓試產了些酥糖,用來下酒的,可單吃味道也很不錯。”
“酥糖?可是蘅蕪酒樓沒見賣呀。”
“還要過幾天才上市呢。”
閻玉笑著把糖塞到嶽靈手裡,“拿著吧。”
嶽靈不敢推辭,也不必推辭酥糖這般表示親近、可以給自己長麵子、卻又並不昂貴的贈禮,於是急忙道:“多謝閻大奶奶。”
剛開始的時候,她心裡就以為老祖這夫人是個村姑,可這些年下來,任何有眼睛的人都會看到這並不是什麼村姑.
知性,大方,得體,慈悲,名聲極好,除了不是武者外,其他.幾乎沒有破綻。
嶽靈下車後,閻娘子輕聲喊道:“老周,去棚區。”
馬車輪轂轉動,緩緩停在了棚區。
吱.
嘎.
門扉推開,破敗的屋裡到處都是塵灰,閻娘子看了眼背後的馬車,又收回視線,繼而深吸一口氣,邁入了內堂。
桌上,兩年的信和大錢依然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一動未動。
閻娘子看著信,心裡忽地平和了些。
她反身輕輕關上了主屋的門。
門裡,頓時又陰暗了許多,寂靜了許多,視線的儘頭隻剩門縫投落的一線光明,落照在閻娘子和不遠處的染灰的銅鏡前。
“小琞,能看到你的,對吧?”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忽地從美婦口中吐出。
在這般死寂的逼仄小屋裡,顯出幾分滲人。
可美婦卻忽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鏡子前,輕聲道:“那天我帶小琞來,小琞朝這裡伸出雙手,她是要你抱,對嗎?”
“我在夢裡,總見到的那個屋子,其實是覆著黑布的籠子,你是想見我,對嗎?”
“早知道這樣,那一天我就不該讓你走,你跟著我們過,一樣能過的好好兒的”
美婦聲音溫柔,來到了銅鏡前,湊麵過去,輕輕哈了口氣,又用袖子擦去銅鏡的塵埃,然後道:“我的傻妹妹呀其實,你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對嗎?”
沒有回答。
就好像是孤獨的囈語。
美婦也不急,從旁邊抓起梳子,輕輕撥弄去上麵早已枯槁的發絲,道:“鳳兒,出來見我。”
話音落下,老式銅鏡忽地變得模糊起來,就好像水波紋理被打亂了,而待到再度平靜,其上緩緩地浮現出一張滿是裂痕的慘白女子麵龐。
女子雙目流血,裂痕處又有著詭異的蠕動,每一個蠕動都是一個在爬行的慘白女鬼。
而這諸多的慘白女鬼,共同構成了一張臉
那臉,正是鳳兒的臉。
閻娘子隻覺心臟咯噔一跳,幾乎這一瞬間就要心梗了,雞皮疙瘩密密麻麻地隨著寒氣湧起,但她依然麵帶微笑,睜大眼,靜靜看著鏡子裡的女鬼,然後用和妹妹說話般的語氣,溫柔著道了句:“好久不見。”
“薛姐姐,這幾天你幫我照看一下小琞.咳咳咳.”
“咳咳.”
“我這不是病了嗎,咳咳,小琞和我一起也會病的。”
閻娘子一陣咳嗽。
老板娘關切地問:“閻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一點風寒,過幾天就好啦。隻是要辛苦你啦。”閻娘子很溫柔。
老板娘笑道:“才不辛苦呢,我家那小子太煩了,還是你家姑娘好,我都想和你換了。”
“不用換呀,你也是小琞的母親。”閻娘子笑著,“好啦,那就辛苦你了。”
兩女又說了會兒話。
閻娘子便早早入了房,趁著天色還沒黑、小琞絕對沒有入睡的時候,她服用了一劑大夫開的助眠藥,然後趕緊閉上眼,快速地進入了夢境。
今天非常順利,她直接出現在了夢境的黑色小屋裡,不能說話,不能動,就連眼珠子都不能轉。
但她心裡在呐喊。
“鳳兒,我想能動!能說話!”
“如果你的執念是我,那就解開我的束縛!”
下一刹,她忽然真的能動了。
她走到窗前,輕輕喊了聲:“鳳兒。”
但那白影沒有任何回應。
閻娘子繼續磕叨著,但白影卻還是半點回應。
許久後,閻娘子看向桌上的那一張神秘的白色紙錢,道:“我想要那張錢。”
白影還是沒有回應,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閻娘子咬咬牙,她緩緩走到桌邊。
她不想讓小琞知道,因為她擔心小琞人小鬼大,而相公如今身中“惡鬼詛咒”,他肯定是很需要這張鬼錢,不然不然他當時的眸子裡也不會閃過那麼一瞬間的震驚。
彆人看不出來,但老夫老妻了.
誰還不知道誰呀?
而女人,永遠會比男人更細心一點。
閻娘子的手緩緩伸出,腦海裡閃過諸多的回憶,而隨著她的手距離那張紙錢越來越近,一股陰冷、悚然、必死、又好似針刺的可怕預感傳遞而來。
而這好像觸發了什麼規則。
咯.
咯咯咯.
白影忽然動了,垂著頭,黑發遮擋著慘白的滿是裂痕的臉,全身發出詭異的骨碎聲,繼而走到了桌前,搶在閻娘子之前拿起了那一張紙錢,然後放在了閻娘子手上。
瞬時間,那一切可怕的感覺消失了。
似乎這錢絕對不可以自己拿,但卻可以通過白影的手交由給她。
兩天後,閻娘子的病好了,她快馬加鞭,帶著黑侯穿過北城門,穿過並不漫長的荒野,來到了山寶縣外的銀溪之畔。
草綠花紅,煙柳朦朧。
黑侯趴在入口處守著。
閻娘子來到了李元身邊。
“聽說你受寒了。”李元有些擔心。
閻娘子叉腰道:“好啦!可精神著呢。”
她說罷,她一屁股坐下,靠在李元肩上,雙目安靜地看著湖麵上的灩灩光澤,道:“明明才過了四年多的時間,可發生了好多事他們都說你其實是老怪物,可我卻知道你依然是你。我家男人是最有用的。”
她輕輕蹭著少年的手。
李元笑道:“怎麼了?今天這麼煽情?”
閻娘子閉目,深吸了幾口氣,然後笑道,“沒什麼,女人說說這些話不是很正常嗎?你給我帶來了這麼多從未想過的生活,我也總想為你做些什麼呢”
“說這些做什麼?”
“隻是說一說呀。”
夫妻倆又一陣軟聲細語,然後才分彆。
春風裡,連九品都不是的美婦左右伴著妖犬,策馬遠去,一騎絕塵。
李元忽有所感,摸了摸口袋。
口袋裡,有一張散發著神秘氣息的白色紙錢。
上麵寫著:1錢。
而在拿到這一錢的同時,他感到自身的信息發生了變化。
掃了一眼,卻見原本的“【裝備欄:未解鎖】”變成了“【裝備欄:1錢】”。
同時,這1錢也從手裡消失了。
但李元心念一動,這1錢就又取了出來。
顯然,這是真正的鬼錢。
李元麵露愕然,想追過去,扒了娘子的褲子,狠狠打一頓,然後質問她為什麼這麼不聽話?
而這一刻,他也明白了閻娘子為什麼會生病,因為.生了病,她就可以支開小琞,然後獨自去取來這錢。
李元握緊鬼錢。
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既然有了錢,他就要儘快把詛咒給解了,然後好回家把不聽話的閻娘子狠狠教訓一頓。
少年旋即起身,將一旁包袱裡的麵具,鬥篷給換上,同時又添加了“增肥”的破布,然後往遠處走去,七繞八繞,專挑狹窄的小路走。
在高頻率的進進出出間,約莫半個時辰後,他一腳踏入了那神秘古街。
青石板子路,古色的建築,麵帶笑容的小販依然在叫賣著,深巷裡道道黑影正藏著,不遠處似乎又有新人誤入此間,正在好奇地左張右望。
李元一拉鬥篷,快速地路道深處走去。
道路漸狹,人漸少,兩側的店鋪各色各樣,商品明碼標價,但卻沒有看店之人,好似不怕有人入店搶劫。
李元快速掃視著這些店鋪。
如今,還有最後一件事沒驗證,那就是.是否給了錢,真的能買回自己的木偶。
然而,這件事其實已經從兩個側邊得到了驗證。
一是小販,那些鬼確實是收錢給貨,而且貨值多少錢它們就收多少錢,收多了還會找錢。
二是夢境,黑市鬼賣了熊哥,並收取了一錢,這也是交易模式。
李元逛了一圈兒,依然沒有發現木匠鋪。
在被那推銷“奇獸園”的藍衣人攔住後,李元假裝沒看到他,然後迅速選擇了返回。
回到出口,他感到周身一陣陰冷,便沒有再入內,而是離開了古街,準備次日再來試試。
如此一晃,便是八九天過去了。
這八九天裡,李元每天都去古街裡逛一逛,其間他也見到有人進入店鋪並走出來,這讓他心中更安了幾分。
在第十天的時候,他入了古街的店鋪區,剛走了沒多會兒,就看到了一個滿是木卷木屑的屋子,屋門開著,裡麵空無一人,血紅的木架格外顯眼,其上還有各種小人偶。
木架旁邊的火爐熊熊燃燒著,裡麵傳來“劈啪劈啪”的響聲。
李元頓下腳步,掃了掃四周,快速走了進去。
第一步邁入,沒事。
第二步,沒事。
他來到了木架前,然後很快地尋到了一個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木人偶。
一看標價:5分。
李元舒了口氣,取出1錢,輕輕放在木架上,隨後拿起那木人偶。
頓時間,他感到體內有某股陰冷無比的氣息正在快速消散,同時那“1錢”消失了,桌上多了三張紙幣“3分”、“1分”、“1分”。
與此同時,他的“【裝備欄】”裡信息產生了變化:
【裝備1:3分,1分,1分】
【裝備2:李元的木人偶】
既然買完了,他就想迅速撤離,而撤離前,他又掃了一眼木架。
但架子上,他沒有看到龐元花的人偶。
心存疑惑之間,他目光驟然一動,卻看到了那火爐中正燒著的人偶。
頓時間,李元瞳孔緊縮。
那人偶的雙腿已經燒掉了,但上半身卻赫然是龐元花的模樣。
而其上的價格正在飛快縮減。
1分.
9厘.
8厘.
就在變成7厘的時候,李元下定了決心。
他取出1分的鬼錢,指著火爐裡的人偶道:“這個人偶我買了。”
話音落下,好像某種交易就達成了。
血紅色木架後,探出半張慘白、麻木、恐怖的臉,而那臉的主人伸手入火爐,取出了燒的隻剩下半截的人偶,遞向李元。
李元把1分的鬼錢遞給那手。
一會兒,那手又遞回了一張標注著“3厘”的鬼錢。
李元裝備信息再生變化。
【裝備1:3分,1分,3厘】
【裝備2:李元的木人偶】
【裝備3:龐元花的木人偶(殘破)】
他不再停留,迅速離開了此地,然後原路返回,離開了古街。
出去後,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快速地走入了一個樹枝交搭成的“門”裡。
沒有任何事發生。
他又快速返回了山寶縣,過了城門,依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詛咒真的解除了!!”
李元欣喜無比。
可下一刹,他心念稍動,來到了武鋪的門前。
那門關著,他抬手推去。
門開,屋裡的一行雜役見到門外之人,急忙起身,恭敬地口誦“老祖”。
李元又關上門,他心底生出了一種玄妙的感覺。
取出“李元的木人偶”,心念微動,一股陰冷的氣息從人偶浮出,迅速地纏繞在了他手上,他再度推開門。
門後,傳來“鏗鏗”的鑿擊聲,詭異的木匠似有所察覺,微微側頭,滿懷惡意和怨毒地看向開門處。
嘭!
李元隻覺毛骨悚然,急忙關上了門。
下一刻,他收起人偶,再開門,門後又變成了雜役。
雜役們再度起身,又嗬嗬笑著,繼續恭敬喊著“老祖”。
李元第三次關上了門。
屋後的雜役們完全摸不著腦袋。
而李元卻懂了
在他贖回自己木人偶的時候,他也掌握了一樣特殊的力量,一樣行骸才會有的詭異力量。
他能開門.
而門後,就是木匠鋪。
隨後,他又試了試龐元花的木人偶,卻是半點用都沒有,顯然這人偶並不屬於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