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淮海接到程冬至的電話, 得知她弄來了糧後十分高興。可當他親眼看到兩大車糧後,他又高興不起來了。
鋼廠食堂的師傅們樂瘋了, 手舞足蹈地把一袋袋高粱麵與玉米麵往車下搬。儘管葉淮海還沒開口,他們已經暢想到了晚上的貼餅子,窩窩頭,包子餡餅……不摻糠粉子,管飽那種!
程冬至知道葉淮海在這邊跟著大家一起吃食堂, 平常很難開小灶, 特地給他帶了一大箱子的罐頭, 耐放,油水也足,可以大大地解解他的饞:“你看,這些是土豆燜牛肉,這些是紅燒肉,這些是……”
“你進來一下。”葉淮海不等程冬至說完,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拖進了辦公室裡, 重重地關上了門。
“你乾啥?”程冬至一臉懵。
“你和我老實交代,這些糧都是哪兒來的?”
程冬至看了看葉淮海的臉色, 知道不能說是千水壩來的了,他肯定多多少少也得到了些消息,不然不會是這個反應。
“大哥不讓我說。”
“你大哥的話,比我還重要?”
“不是,我是怕說了……我也進去了……”
葉淮海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時候知道怕了?當初跟他們混的時候怎麼不想著可能會進去呢?你就老老實實告訴我, 我還能賣你不成嗎?”
程冬至頓了頓,肚子裡早就轉了一百幾十道彎:“我們去了一趟千水壩,那邊也沒餘糧了,跑斷腿了都買不到多少。然後大哥說不能讓葉兄弟失望,就帶著我們去了林西省那邊一個地方,挺偏的,我也不知道叫啥,找了他的一個朋友,弄到了這麼些舊糧就送過來了。”
葉淮海心情複雜:“照你這麼說,他還是為了我才冒風險,我該領他這個人情了?”
“也不算人情,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呀,誰也不欠誰的,他也是為了賺你的錢和糧票嘛。”
“你啊,不知道裡頭的彎彎繞繞,想事就是容易一根筋!他是衝著鋼廠這邊來的。”
“啥意思?”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不過我看他也算是個知道好歹的人,這次就承他這個情,以後我會想辦法還情的。”
程冬至點點頭,指了指外頭:“先不說這個了,咱們趕緊把那個箱子弄進來,裡麵可都是肉罐頭,可值錢了呢!”
“你咋就惦記著吃的!”葉淮海無奈。
“咋能不惦記啊,現在吃的多珍貴,一口糧就是一股命啊。”
葉淮海想想,這話的確說得對,他無可反駁。
晚上吃飯的時候,照例是蔡鵬程他們去食堂吃,程冬至和葉淮海在辦公室裡吃,辦公室裡這一桌比外頭的要豐盛一些。
“你打算跟著他們這樣混多久?”葉淮海問。
“不知道,混一天算一天。”
“你還能有多少天可以混?差不多再過個一兩年,你就十八了,知道啥意思嗎?”
程冬至停止了嘬湯,把臉從盆裡抬了起來:“你想說啥?”
“那時候你就能結婚了,在那之前再不趕緊找個體麵工作,以後你對象家裡不同意咋辦?”
“你咋比我媽還細碎呢,她都不著急,你著急啥。”
“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嗎?有句老話叫日久生情,我怕你和這群混混待一塊兒久了,實在沒法子隻能嫁給以後嫁給其中一個混混,然後生個小混混,這叫什麼事兒!”葉淮海義正言辭。
程冬至被他的說法逗笑了:“那不挺好嗎,一家子混混!哈哈哈!”
“這有啥好笑的?我擱這兒和你說正事呢!我覺得,你又聰明又能乾,咋地也不能嫁混混,得嫁個堂堂正正體麵的人。你想過找啥樣兒的對象沒?”
“沒想過,這事兒都看緣分,現在定啥標準都是虛的,到時候遇到了就是那個人了,啥標準都不管用。”
“那你這意思,現在還沒遇著喜歡的人?”
“還沒啊,我才多大啊,咋好意思想這些。”程冬至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有點厚臉皮,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
她這個笑落在葉淮海眼裡,讓他楞了一愣,忘記了接下來要說的。好半天,他才笑了一下:“你這是沒開竅啊!”
程冬至問他:“那淮海哥你呢?”
“我什麼?”
“你開竅了嗎?”
“我也沒。”
“那你說我乾啥?你比我還大呢,先愁你自個兒的事!我還早呢。”
葉淮海笑了笑,隻是這笑容顯然有些不由衷。
吃著吃著,程冬至試探著問了一下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我聽人說,現在去那些大荒地下鄉,可以不用遷戶口,以後隨時能回城來,找工作啥的也都有好指標?真有這麼好的事兒嗎?”
“有。不過你為啥不想想,為什麼這麼好的事兒,沒幾個人肯去呢?”
“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