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擊鼓摧花(1 / 2)

虞皇後最不喜歡的一道菜就是春盤。

春盤俗稱五辛盤,元日吃,立春吃,寒食、清明也要吃,貴庶都吃,隻不過貴族的春盤得用薄餅卷著吃,擺盤也更講究,在虞皇後看來,擺盤再精致,也無非是那幾樣不值錢的食材,完全沒有吃頭。

她還不喜歡合食,是堅定的分食擁護者,因為作為皇後,如果分食,她的菜肴品類僅次於皇帝,這能體現她與眾不同的身份,她可是皇後,跟妃嬪們圍著一張桌子吃飯,難免會吃到小妾們的剩菜殘羹,豈不是妻妾不分了?

家宴對於虞皇後來說,可有可無。

她從來熱衷的都是宮宴,尊卑有彆,不僅僅體現在吃食上,首先得體現在服飾上,在宮宴上,哪怕謝氏等等再是跋扈,都不敢挑釁她後宮之主的威嚴。

虞皇後就更沒興致和妃嬪們行酒令了。

她是真不擅飲,且也吟不來詩作不來賦,活生生淪為陪襯,因此當聽“行令”二字,立即便說:“妾這身體實在飲不得太多酒,怕是不能行令了……”

“行酒令,又不是非要讓皇後豪飲,隻意思著淺酌就罷了,我也想好了,不必行多麼複雜的酒令,就用擊鼓摧花的方式,得花令者也不限吟詩作賦,說個趣話也行,唱首小曲也行,皇後要真是力有不逮,賞賜個物件給小輩嘛,指定小輩替皇後履令也是有趣的,得花令者為令官,還能指定席上一人詢問,被詢問的人務必以實話應答,這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規則,重在交心。”皇帝是下定決心要行令了。

又指定道:“中女儀擊鼓,中女史監令,監令官可聽好了,誰要是說掃興無趣的話也算犯令,你來負責罰酒。”

瀛姝和中女儀是沒有拒絕的餘地了。

第一支花令,還正好被皇後所擎。

皇後是個連趣話都逗不笑的人,自然也說不出什麼趣話來,但今天有婉蘇在席上,皇後指定親兒媳替她應令是最適當的方式,可虞皇後卻看也不看婉蘇,笑著衝賀夫人說:“阿賀嘴巧,就有勞你了。”

瀛姝:……

皇後這是犯令了,作為監令官,瀛姝隻能“大公無私”:“稟皇後殿下,酒令規定隻能指定晚輩代為行令,賀夫人……並非殿下的晚輩。”

皇後這回該喝罰酒了,陛下很寬容:“皇後不擅飲,她的罰酒,我就替她飲了。”

犯令者不能任令官,酒令直接開始下一輪,這回,是喬嬪擎得花令,她先飲了令酒,卻也不自己應令,把風頭讓給了婉蘇,婉蘇沒有吟詩,也未撫琴唱曲,而是說了個趣話,這個趣話是有關範陽公的,講範陽公有個很看好的門生,性情放闊,愛好飲酒,有回飲談,也是行酒令,範陽公運氣不佳,數次擎得罰酒的簽令,幾輪下來,就過量了,突見另一個眼生的門生,臉漲得通紅,也像是過了量,範陽公於是生出同情來,問他可有表字,眼生的門生確實喝多了,旁若無人搖搖晃晃,半晌不應。

被看好的門生替他應道:請便。

範陽公一聽,以為那門生無字,沉吟半響,道:你既說了請便,我為你師長,那我就真為你取字了,你無字,名總該有吧。

眼生門生仍然旁若無人搖搖晃晃。

還是同門替他回應:吳需。

範陽公:名為需,便有求,君子求財,取之有道,有道即為有孚,有孚則意光亨、貞吉,利涉大川,‘雅川’為字甚佳。

範陽公還記得這事,等再見那醉酒的門生,便以雅川稱之,對方大惑不解,範陽公後來也總算弄清楚了,原來門生有字,為清賓,並不姓吳,也不名需,是他喝多了,把清賓聽成“請便”,替應的門生言下之意是“無需先生取字”,他又再生誤解。

這個趣話虞皇後是聽不懂的,可看眾人都在笑,她也跟著笑,沒有挑瀛姝這個監令官的毛病——侍應而已,分量當然和太子妃沒得比,先忍了。

虞皇後此時還記得婉蘇畢竟是她的親兒媳婦。

喬嬪成了令官,她問虞皇後:“皇後殿下今日氣色是極佳的,正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俗話,妾好奇的則是,殿下有無弄新婦?”

喬嬪現說的“弄新婦”,跟親迎禮時的“弄新婦”意義大不相同,太子大婚自然不會有“弄新婦”的場麵,約是在新婚期,皇後會避開閒雜人,詢問太子妃和太子間的相處情境,問得新婦臉紅了,就應了“弄新婦”的景,這也是婆媳間相處的親昵方式,喬嬪問這話,還算悟懂了皇帝的意思,至少不用挨罰酒。

婉蘇的臉就已經紅了。

虞皇後卻不解風情,說:“我看著太子妃,疼都疼不過來呢,當然不能捉弄她的。”

接下來是石嬪擎得花令,她直接認罰了,卻不曾掃興:“我是好酒的人,故意喝的這罰酒,還可以多飲幾杯,我是有話要問淑妃。”

李嬪精神一振:“阿石請問。”

李嬪過去名位排在石嬪之後,可現在成了九嬪之首,對人的稱謂就改了,石嬪也並不在意,說:“淑妃今日的衣香甚是清幽,未知使用的什麼香?”

“這可考究了,有十二種乾花,十二種木香,加上麝香、靈貓香、海狸香、龍涎香,經共十九道香序,得了香,還得尋清幽之境,封存半載,隔著上好的琥珀片熏成,熏好的衣裳還得在紫檀箱裡放上幾日,又取出掛在通風處,還要隔上幾日才有這種香氣呢。”

瀛姝聽得抿唇笑。

這就是雲宵香的製法,雲宵香其實太濃烈,熏衣後要把香味晾散後才能得其精遂,可衣物不能經曝曬,需得陰涼通風處晾散,這種香富貴又雅致,倒是符合李嬪的氣韻。

再接下來,就是南次擎得花令了。

他也說了過趣話。

“這是我聽來的,有一家子,四代同堂,曾祖父自詡學富五車、滿腹經綸,時常和子孫們飲談,不過都是曾祖父長篇而論,子孫們摒息受教。有一天,家裡來了個名士,曾祖父待名士如貴賓,說了一番禮賢下士的重要性,還講了周公吐哺的典故,問名士,‘覺得我族門風如何’?

名士頗狂放,應道‘君非周公’。

曾祖父大喜,舉盞敬名士,又說‘我雖非周公,君確為賢士,有君相助,何愁我不能譽比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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