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不同尋常的一次家宴(1 / 2)

司空月狐所說的“外頭”,是在和禦書房相聯的翼樓上,登翼樓,自然無法窺望禦書房內的情形,隻是南次什麼時候離開的,稍留心就能目睹,而司空月狐還清清楚楚看見了,南次未離開前,便有宦官呈入膳桌,倒不是例常的大膳桌,兩張小食幾而已,又等了約兩刻,雨勢略密,一個小寺人急慌慌捧了件什麼物什入內,再是片刻,就見南次著油帔而出。

即便是皇子,一般情況下,也不能著油帔之類的“雨具”出入乾陽殿。

內廷裡遍布行廊,在雨雪天,步行是不必擔心淋雨沐雪的,而皇帝陛下特賜油帔,顯示的是一項“殊榮”,倒也具有一定的實際效用——不必為了避雨繞路,出乾陽殿即能登車或者乘坐步輦——先賜油帔,必賜禦駕。

光是這樣,司空月狐還不能肯定他的五弟已經順順利利通過了考驗。

等他入見時,親眼目睹了父皇的神情大不同於陰雨綿綿的天氣,終於是可以篤定了,很好,五弟牢記著中女史的提醒,應當沒有一時糊塗。

司空月狐就不說真正的來意了。

“兒臣收到了王端止送抵的鴿書,王端止說,一路之上,薑漠竟很關心臨沂王氏的內闈之事。”

“內闈?”司空通心情很輕鬆,聽得這件奇事也沒有轉而沉重,隻是大覺詫異:“難不成薑泰居然是想求娶臨沂王氏的女兒?這可太怪異了,北部諸蠻在我朝均有探子,應當都知曉王致已被處死,臨沂公也早就引咎辭官,臨沂王氏一族已經‘風光不再’了吧。

雖然北趙曾經要求過將臨沂王的子弟、閨秀獻俘,但其實也並非主君之意,無非是鞏祥祿這叛臣受其寵妾挑唆,為的是折辱王氏族人而已,何以薑漠竟會關心臨沂王氏的內闈之事?”

“端止也是滿頭霧水,不過現如今光明堂嫡係,已經沒有適婚之齡的閨秀了。”

“難不成,他們竟把主意打在了帝休的身上?”司空通蹙了眉頭。

瀛姝現在不是嬪妃,是女官,過去也發生過讓女官、宮女以公主的名義和親外族之事,如果薑漠真提出瀛姝和親,而且搬出這樣的“史鑒”來,要找借口回絕就得花些心思了,更關鍵的是,要實現奇襲漢中的之計,還確實要讓瀛姝隨同神元殿君出使長安。

“薑漠關心的並非是中女史,似是已經出閣的閨秀,他兜來轉去,是想從端止的口中打聽出臨沂公對和離再醮婦的看法。”

司空月狐這話也不是胡亂猜測的。

瀛姝雖然是應大選入宮,認真講卻和出閣的閨秀大有區彆,算不算嫁人,得看入宮後最終被定為什麼品階,良人其實還不算女禦,如果一直未被寵幸,未來和白頭宮人無異,實在是內廷裡最尷尬的境遇,而隻要晉為才人、中才人,那必須是已經承寵,屬於嬪妃一員了。

瀛姝現在是中女史,已經不是良人,是女官,雖然不能算作臨沂王氏的待嫁閨秀,她的姻緣是得靠皇帝陛下決斷了,可就算被擇定為和親的人選,那也務必得封個公主的名號,怎麼也不能算成和離再醮。

薑漠也總不可能是想和王節的正妻和親。

和離大歸的婦人,姻緣是得聽從親長安排的,也隻有是臨沂王氏的女子,能否再醮,臨沂公這位宗長的看法至關重要。

“真是奇了怪哉。”司空通大惑不解:“臨沂王雖大族,可王公素來不管旁支子侄、閨秀婚嫁之事,王公的親孫女兒,出閣的有四個……”

司空通說到這兒,不由沉吟了。

他記不太清王斕有幾個嫡出的孫女,隻知道最命苦的就是嫡長孫女,當年因為長於祖母膝下,早早就定了親事,還不及出閣,就遇洛陽失陷的大禍事,不幸被蠻部所擄,就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後來的幾個孫女,除了瀛姝之外,其實都是低嫁,嫁得最好也最張揚的應屬裴王氏了。

難道說裴王氏不僅把他家那傻兒子迷得神魂顛倒,名聲居然傳去了北漢???

“關於薑漠的心思,兒臣其實也難揣度。”司空月狐道:“據之前飛鷹部傳回的諜報,薑漠為北漢王儲時,雖然醉心於長生之術,但其實並不如何崇尚華夏之哲思,他們目的很簡單,不修心性,隻修體魄。

而對於夷狄等部而言,婚姻非大事,也無關於禮法,他們之前的作為常有悖於倫理,但過去,在他們眼中其實都是合乎情理的。”

司空通點點頭。

夷狄的不少首領,妻妾是沒有分彆的,而他們的繼承人也隻會尊親生母親為“太後”,把父親其餘的妻妾皆視為“遺產”,他們能夠順理成章繼承,因此這些蠻部所謂的王廷宗族,其實許多連輩份都含糊不清。

他們未曾入主中原前,根本沒有和離、再醮之說,但入主中原後,意識多少還是會發生改變——人性往往如此,當他們意識到華夏中原民族所尊崇的禮法製更有利於他們的統治和權威,就順水推舟主張吸納,沒有哪個首領會容許部下挑釁他的權威,也不會樂意他生前所寵幸的妻妾,在他死後,委身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子。

“薑泰主張嫡長子繼承製,於他有利;薑漠卻主張以君父意願為先,於他有利;可無論是薑泰還是薑漠,其實都對禮法製知之未深,因此兒臣以為,薑漠或許隻把禮法淺顯地認為是內闈之事,也有可能僅隻是好奇,我朝的世家大族,究竟如何看待再醮之事?因為端止與之同行,且畢竟是他最為熟悉的大族子弟,因此才向端止打聽。”

“這的確也不無可能。”司空通原本還想譏嘲薑漠幾句,可轉念一想,他的嫡長子,自幼就受禮法教導,可不也做出了有違禮法之事麼?

皇帝陛下揉了揉額頭。

“王端止將這些瑣事飛鴿傳回,其實是覺薑漠未必就失去了鬥誌,薑泰雖然發動政變奪得了王位,可畢竟沒敢弑父殺弟,而北漢現有不少貴族,其實都心存不服……薑泰重用漢臣,尤其是讓薑高帆的職權淩駕於他們之上,極大的損害了羌族本部的利益,可北漢建國稱製已經二十載有餘,自從定都於長安,老漢王也花了不少力氣在平衡掣肘各部實力這件事情上,羌族內部跟匈奴、氐、羯等族一樣,現在也逐漸接受了君權大統的綱契,哪怕心中已對首領不滿,但也不會輕易生出由自己取而代之的想法了。

如果羌部各貴打算推翻薑泰這一篡位之君,首先便要推舉一個符合老漢王意願的繼位人,非薑漠莫屬,端止認為,薑漠也知道他還並沒有一敗塗地。”

司空通放下了手,透一口氣:“王節的想法,跟四郎可謂不謀而合。”

“兒臣以為,調備蜀州防軍之事應當加緊了。”

“我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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