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一些新的想法(1 / 2)

許黟前腳跨進堂屋, 後腳便看到原來乾淨整潔的堂屋,此時亂糟糟的,平整的地板上是一淌還沒有消化的豆餅和胃液、水的混合黏稠物質, 整個屋裡都彌漫著酸臭的味道。

那位阿伯和另外一名青壯在手慌腳亂地看著臉色白到發青的平哥兒。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抬頭看到是許黟進來了, 連忙出聲求助。

“許大夫,你快來看看,平哥兒這是怎麼了?”阿伯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 肉眼可見地知道他有多擔心。

許黟沒有拿喬, 上前握住小男孩的手腕, 將他扶靠到自己的懷裡, 用拇指端節律性地按揉著鼻子下麵的人中穴。

人中穴在中醫中是急救暈厥的要穴,氣暈、嚇懵、中暑、中毒等是可以揉按這個穴位將人喚醒,不過腦出血昏迷的人就不能按。而且不可以用指甲掐,這種達不到急救的效果,且按揉的力道需要適當。[注1]

約按揉一壺茶的時間,小男孩醒來了, 臉色依舊不好看, 唇角也是發青發紫。

這是不僅吃到不乾淨的食物, 還有外感熱病中的嘔吐症狀。

許黟目光沉了沉,看著醒過來的小男孩, 對阿伯道:“阿伯你且輕揉這個穴位, 此為‘回春法’中的印堂穴, 可清神。”

“可!可!”阿伯驚急地抱住孩子,按著許黟說的穴位,小心翼翼的拿著帶粗繭的指腹去輕揉眉心中間的印堂穴。

許黟見小男孩的身體狀況沒有加劇嚴重,快步地出來去到灶房。

灶房裡的小女孩一邊守著爐子, 一邊焦急地等待著。

見到許黟回來了,小女孩心急地開口問:“小郎君,我哥哥怎麼樣了?”

她還不習慣改口,依舊喊許黟做郎君。

許黟說道:“無礙的,我看下藥湯好了沒有。”

他拿著抹布掀開蓋子檢查藥罐裡的藥湯,見是煎到隻有五分湯了,就將藥罐拿下來,倒出來到碗裡。

“你可記得,哥哥在吃了豆餅和水之後,還吃了什麼嗎?”許黟一邊問她。

小女孩抿起嘴角,想了想,還是搖頭。

他們從家裡帶來的吃食不多,除了豆餅,之前就還有一些饅頭,但是饅頭先吃完了,這兩天隻剩豆餅。

不過小女孩年紀還是太小,她隻想到了這處,沒有想到更多的細節。

許黟知道問她無用,便歎了一口氣,端起藥湯,喊她跟著他回堂屋。

堂屋裡,小男孩虛弱地躺在爺爺懷裡,旁邊的青壯來回踱步,他想提前走,卻說不出口。

這會,正好看到許黟回來了。

“許大夫,這孩子不是那……冷熱之痢嗎?怎麼看著像……像……”他不敢明說。

鄉下裡就有好些孩子突然這樣,先是肚子疼到受不了,接著又吐又拉,沒幾天,就病死了。

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呢,有的懂一點藥草的,就去山裡挖藥草回來吃,能不能救活,就要看這孩子命大不大。還有的舍得花錢去看大夫的,但也不是每一個都能救得回來。

他家和這阿伯家住得近,也知道這阿伯家裡的情況,他家已經失去了兩個夭折的孩子,要是這個平哥兒也夭折了,那不得是多大的打擊。

許黟冷靜道:“先把湯藥喝了。”

“好,好,好。”青壯連連點頭,喊阿伯快一點,“平哥兒是有福氣的孩子,這點小難怎麼會捆住他,他也不像是去那兒的麵相。”

許黟瞥眼看他,緘默地收回視線,督促著阿伯喂藥湯。阿伯不敢耽誤,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給小男孩。

小男孩即使難受到這個地步,依舊很乖的沒有哭鬨,隻難受得受不了時,痛苦地哼兩聲。

黃連味苦,再加入其他藥材後,熬出來的藥湯濃稠而又苦又酸,卻是乖乖地就把這一碗湯藥給喝下肚。

喝完,阿伯問許黟:“許大夫,這藥喝下去,可就好了?”

“沒那麼快。”許黟搖頭,對他說,“你孫兒從病症上來看,不單是冷熱之痢,他脈象虛滑,起病又急驟,嘔吐後頭發熱,帶有暑濕鬱蒸之症。”

說白話,就是不僅吃了不乾不淨的東西,還喝了生水,細菌感染了,甚至可能裝水的盛具也不夠乾淨。再根據突然狂吐,又腹痛,嘔吐物酸腐,人還發熱神昏,是夏日中暑的表現。

黃連可以解毒瀉火,這湯藥下去,小男孩的情況就會明顯好轉。

不過想要徹底好還不行,少說要再喝兩副藥湯。

許黟將話表明了,然後目光落到那處嘔吐物。

興許是他的目光過於直接,阿伯反正過來,羞愧著臉說他立馬收拾。

半個時辰後,許黟再次觀察了一下小男孩的脈象,發現他的脈象沒有之前那般虛滑了,又去看他的眼睛。

小男孩被他撐著眼瞼,下意識地轉動眼珠子,精神也恢複過來了。

“哥哥,你怎麼樣了?”小女孩在旁邊煩憂地拉著他的手問。

小男孩搖搖頭,摸著妹妹的手,低聲地說:“我好很多了,讓你和爺爺擔心了。”

“嗚嗚嗚,你剛嚇著我了,隔壁的大牛當初就是這樣,然後就再也沒醒過來了。”小女孩憋了那麼久,這刻終於忍不住,趴到哥哥的懷裡哭出來。

阿伯在旁邊看著,有些局促地對許黟說道:“讓許大夫見笑了,這孩子跟平哥兒感情好,我,我也被嚇到了。”

許黟笑笑:“無妨的,孩子天性純良,是好事。”

等小女孩害羞著沒再哭之後,許黟才開口問道:“平哥兒,你現在肚子可還痛得厲害?”

“不是很痛了。”小男孩乖乖回答。

許黟:“哪裡還痛?”

小男孩就把還有些痛的地方摸給許黟看,是胃通著小腸的地方。許黟將手伸進衣服裡,輕輕地按壓著那處,發現裡麵有些脹氣,比其他處還溫熱一些。

“許大夫,他這是還有問題?”旁側的青壯忍不住地詢問。

許黟頷首,不急不慢地說道:“治病最忌諱半途而廢,他現在看著是好很多,但熱痢暑濕都還未痊愈,還需要繼續藥湯調理。”

阿伯看著許黟,對他已是很信任了,畢竟孫子的命剛剛就是他救回來的。

他趕緊說道:“許大夫,我聽你的。”

“阿叔。”

一旁的青壯聞言,臉色微微變化,他連忙拉著阿伯離開堂屋,去到院子裡說話。

“阿叔,我看平哥兒瞧著沒大礙了,不用再吃藥了罷。這藥可不便宜,今日咱們來這還不曉得花去多少錢嘞,再開藥,哪曉得還得再花多少。”

青壯看著是為阿伯著想,心裡卻是有自己的心思的,阿伯家中哪有什麼銀錢,治病花錢,要是拿不出錢,還不是要找他借。

借錢容易還錢難。以阿伯家的條件,想要還錢還不知什麼時候還得上!

阿伯聽到這話,麵色難堪了一瞬,他活到這個歲數,哪裡聽不出來青壯話裡有話。

可想到孫子那駭人的模樣,他目光堅定下來,對他說:“賢侄的話我懂,但許大夫都說了,平哥兒還沒好全,還是要繼續喝湯藥。”

青壯不解,都這家境了,怎麼還亂花錢。

他剛想說什麼,就看到許黟走出來了,對著他們說道:“平哥兒想去如廁,阿伯你帶他去吧。”

“好好,我這就去。”阿伯看了一眼青壯,頭也不回地跑去堂屋。

許黟對著那青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接著他就去到灶房,看著藥罐裡的藥渣,繼續加水煎。

等他煎好藥從屋裡出來,隻看到了爺孫三人,那名青壯不見了。

阿伯解釋他還有事要去辦,就先行離開了。

許黟對此並不在意,說了句“知道”後,就對阿伯說:“我把藥湯煎好了,這藥湯你帶回去,兩個時辰後再給平哥兒服下。”

說完,就問他可還要再開兩副藥帶回去。

這次,阿伯沒猶豫。

許黟不知道兩人在院子裡都說了什麼,但不難看出來,這阿伯是疼孫子的。

許黟用黃麻紙包了兩副藥,再去院子裡摘了一些薄荷葉,分成兩份。對阿伯說,回去第二天,就把新的藥給煎上,煎的時候,要把薄荷加進去。

阿伯接過藥,舔了舔嘴巴,問許黟:“不知今日的診金藥錢是多少?”

許黟說:“診金五文,藥材是六十七文。這兩副藥是四十文,適才喝的那副則二十七文。”

許黟將藥材錢一一地說明白。

阿伯聽後恍惚,這個診金太出乎意料了。他出門前帶上的兩貫錢,就已做好了全花完的心裡準備,結果,就花不到一錢銀子。

他豈會不知道外麵的醫館看病是什麼情形,如今開個小藥方,都要十幾二十文。

阿伯與孫子孫女三人感激地給許黟道謝。

臨走時,許黟還叮囑他們,夏日還是少喝生水。

夏日是蟲害、細菌滋生的季節。蟲卵吃進肚子裡,也會有這種脘腹疼痛,上吐下瀉的問題,在中醫中,都可以歸屬為“霍亂”的範疇。

嚴重的還有傳染性,主要源頭,還是人喝到帶有動物糞便的水源,下瀉的殘留物又感染了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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