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冷熱之痢(2 / 2)

許黟帶有歉意地說道:“路上有事誤了些時辰,讓阿伯久等了。”

“不礙事不礙事。”

隻要能來就好。

許黟沒廢話,掏出兩貫錢付給阿伯。

阿伯收了錢之後,細心地用一張布頭將這套針砭包裹好,遞送到許黟麵前。

許黟接過包裹,又見兩個孩童張大眼睛看著他,便笑了起來,又看他們的籃子裡還有賣不出去的花生米和棉布鞋墊。

他的鞋墊耗損得很快,每個月都要買新的,這會見到,就問男孩有沒有適合他的鞋墊。

兩個小孩晚上正因為賣不完東西而難過,這會聽到許黟想買,他們自然喜不自勝。

守在哥哥旁邊的小女孩立馬就甜甜地說道:“有的有的,我娘做了好些尺寸,什麼尺寸都有的。”

她和哥哥在籃子裡找了一會,果真找出兩雙合許黟尺碼的鞋墊。鞋墊針腳密集,做工不錯,雖用的是最普通的棉布加塗疊在一起的粗紙做成,但瞧著耐磨耐穿。

許黟問他們什麼價格。

男孩子說道:“兩雙鞋墊隻要十文錢。”

物價便是這樣,有的貴到買不起,有的幾文錢就能買得到。這樣一雙鞋墊要做好,花費的時間精力都不少,賣出的價格就隻有五文。

再去看小女孩的籃子,裡麵還有半籃子花生米。

見著許黟看過來,小女孩主動地舀了一勺讓他嘗嘗。

小女孩:“家裡用鹽巴炒出來的,香得很,小郎君這麼好,送給你吃。”

許黟失笑,不客氣地接過花生米,用鹽水炒的花生米,沒有那麼高的熱氣,吃著雖沒有油炸的花生酥脆,卻是鹹酥可口,很適合當成下酒菜。

北宋的酒度數不高,他因為守孝期,還沒有喝過這個時候的酒。但花生米可不止能當下酒菜,還可以用來配粥吃。

許黟吃完意猶未儘,問道:“這花生米怎麼賣?”

小女孩欣喜,連忙說道:“一合隻要兩文錢。”

一合就是十勺,用特定的木勺子,每勺約有十五克,三兩用鹽炒熟的花生米賣兩文錢,這個價實在不貴。

這籃子裡還剩有三合多花生米,許黟沒猶豫,都承包了。

今晚,許黟是他們家碰上最豪氣的客戶了,不僅把賣不出去的針砭買了,還要買他們的鞋墊和花生米。

阿伯聞言,忍不住地紅起眼眶,上前兩步地謝恩。

許黟見他上前行禮,溫和笑著說道:“是阿伯你等和我有緣,這針砭在鹽亭縣很是少見,今日我來夜市卻是碰上了。鞋墊和花生米也不是隨便搭手就買,你看我的鞋子,底部都要磨壞了,正是要買新墊子的時候。花生米好吃,我嘴饞,正好愛吃。”

他說這麼多,阿伯卻更加感激。

謝了又謝,才在告彆許黟之後,將攤子收起來。

今夜太晚城門都關了,他們隻能在縣城裡留宿一晚,好在與他們一道來縣城做買賣的同鄉,他舅姥爺在縣城南街有套沒人住的房子。

房子很破舊,素日裡也沒人住,知道他們要來縣城擺攤晚上回不去,就以每晚兩文錢的價格租給他們爺孫三人一間屋子。

翌日。

爺孫三人像往常一樣早早就起來,準備著要去集市賣的東西後,孫子平哥兒突發腹痛,疼得滿地打滾。

“哎呀我的平哥兒這是怎麼了。快告訴爺爺,你是哪裡痛了?”阿伯嚇得臉色臘白,再去看平哥兒那冷汗淋淋的模樣,頓時心神不寧。

他們村貧苦,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在平哥兒出生之前,他兒媳生下來的兩個孩子都早幺了。到平哥兒這一胎,他們盼著孩子能好好長大,就給取名“平”字,寓意平平安安,能順利的長大成人。

“哥哥!哥哥!”小女孩嚇得哇哇大哭,抱著她哥喊,“彆嚇我,小妹害怕。”

“妹兒,哥哥好疼……”平哥兒捂著肚子,顫抖著發白的嘴角,忍著痛小聲說。

阿伯見他這樣,知道今日是沒法趕集了,得先帶著孫子去看病,他帶上昨天好不容易掙到的兩貫錢,一出門,就看到同鄉聽到聲音也出來瞧情況了。

同鄉皺著眉道:“這是怎麼了?”

阿伯言語慌亂道:“也不知吃了什麼,肚子突然就疼得受不了了,賢侄可知道這附近可有醫館?”

“腹痛?”同鄉眉頭深深皺了起來,腹痛好容易死人,可不能在他舅姥爺家中有事。

雖然房子破舊一些,還是在窮人多的南街地段,但賣出去少說也要幾十貫錢呢。

同鄉見阿伯這麼緊張,知道這事不能拖,又聽他要尋醫館,不由心念一動,說道:“隔壁巷子就有一個許大夫,還是醫術高明的遊方郎中,前陣子還把我們這一砸斷腿差點死掉的人救回來。”

他雖沒瞧到,但聽說不少關於許大夫的傳言,而且還聽說許大夫給人看病診金不貴,不少人都出得起。

阿伯知道有這麼個大夫後,焦急地回到屋裡,抱著平哥兒出來,小女孩緊跟其後,跟著同鄉就去找那個姓許的大夫。

……

許家。

今天的許黟沒有出門,明日是交付消食丸的日子,他在灶房裡蒸藥材。

濃濃的藥香飄散開,從許家的屋子一路飄到周圍幾家屋舍。

鄰居們已經習慣了許家時不時飄出來的藥味,而阿伯他們是第一次來南街,在跑著進入到石井巷,聞著這濃鬱的藥味,伴隨著孫子時不時忍耐的痛哼聲,心裡越發焦急。

“快到了,那蓋瓦磚的屋頂就是許大夫家。”同鄉指向那處,語速加快道。

很快,他們一行人來到許家門外。

同鄉上前敲門,一邊大聲朝著屋子裡喊道:“許大夫可在家?”

“來了。”

許黟清朗的嗓音從灶房裡傳來。

緊接著,一道黃色的身影先撲過來了,對著外麵的人搖著尾巴,“汪汪汪”地叫喚。

小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後腿。

同鄉剛想對那狗嗬斥,就聽到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音在說:“小黃,過來。”

小黃聽到許黟的聲音,立馬拋下這幾人,跑到許黟的身邊。

許黟說完,才發現外麵找他的人是昨晚碰到的阿伯。

此時的他麵色緊張,懷裡的小孩臉色蒼白,額頭冒著冷汗,不用猜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立馬過來開門,讓他們進來。

“竟是小郎君?”阿伯在看到許黟時,同樣愣住。

不過他憂心孫子的情況,來不及多想,急忙忙地就抱著孫子進來到許家。

許黟把他們帶到堂屋,讓他將孩子放到長凳上。

他傾身過去檢查孩子的情況,一邊問阿伯:“怎麼回事?”

阿伯趕忙把知道的說出來:“吃過早食不久,平哥兒就說他肚子疼,沒一會就疼到在地上打滾,站都站不起來。”

許黟皺眉問:“早食吃的什麼?”

阿伯:“就家裡帶來的豆餅,他吃了兩塊。”

許黟將手摸到胃和腹部,摸到一陣微熱,比體溫還要高一些,他探著脈象,又問,“還有呢?”

阿伯臉色臘白,他早上為著集市的事,除了吃的豆餅,並不知道孫子還吃了什麼。

這時候,小女孩突然開口道:“哥哥還吃了兩碗水,說這樣就可以少吃點豆餅了。”

豆餅,便是用豆渣混著夾雜麥麩的麵粉,加入鹽巴後,在炕上用炭火烤熟的。做好之後,能存放很長的時間,吃著硬邦邦,需要多喝水才不噎人。

這麼小的孩子吃兩塊豆餅,還跟著喝兩碗水,被撐到的概率很大。

許黟側耳去聽腹部的響聲,又再去看小孩的臉色和眼睛,又覺得不是被撐到了。

更像是吃到不乾淨的東西。

他眉頭深深皺起,想到關鍵問題,於是就問他們:“這水……是生水?”

阿伯一聽,急急點頭:“是從井裡挑上來的水,我問過了,說這井裡的水是能喝的。”

南街有一半的住戶都喝這個井裡的水。

許黟每次都是煮開才喝,他也有提醒過何娘子等人,信得過他的,都會聽個一二。

今夏裡,南街肚痛腹瀉的人比以往少一些,要是仔細去想,就知道這些少犯肚痛腹瀉的人中,多數都是聽取許黟的意見,養出喝“熱水”的習慣。

許黟聽到這裡,幾乎能確定了。

他說道:“小兒是冷熱之痢,因而腹痛不可忍,我這邊先給他煎上一副藥湯,你等不用太擔心。”

許黟安撫後,就起身出去到灶房,在放置藥材的木頭架上,找出黃連、乾薑、白術、柏葉等藥材。

每種藥材取一到二分,放進到煎藥的藥罐裡,先大火煮沸,再改成小文繼續煎。

這時,堂屋裡發出驚呼,很快有個小女孩急慌慌地跑出來找許黟。

她梗著脖子,帶著哭腔地拉住許黟的袖子喊:“小郎君,不好了不好了,我哥哥吐了。”

許黟聞言,站起來道:“我去看看。”

說完,他沒急著走,反而有件事交代小女孩。

“你彆害怕,我這煎藥離不開人,你在這裡看著,不要讓藥湯煎沒了。可明白?”

小女孩重重點頭:“小郎君我曉得的,這是要給哥哥喝的藥湯,我定能看好它。”

許黟滿意點頭,拍了拍她的腦袋才離開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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