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臨時大夫(2 / 2)

皂隸突然接住十幾斤重的惠夷槽,差點就給摔了,他心跳了跳,略有驚訝說:“在、在那邊。”

許黟道:“帶路。”

皂隸急忙點頭,對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大夫,不敢怠慢。

受傷最嚴重的便是早晨聽到的那戶人家的頂梁柱。瞧著三十多歲,家裡有個老母親,還有妻兒,兩個待嫁的姐兒,身上衣服都打滿補丁,淒苦而無助。

見到許黟過來了,守著兒子的老母親泣聲喊:“許小郎,救救我兒,我兒不能死呀。”

“老太太快快起來,我會把大叔救回來的。”許黟說完就沉著臉,蹲下來去探他的額頭。

體溫燒得很高,體感有三十九度,再去看他兩條壓斷的腿,斷裂處血肉模糊,好在急救得當,用衣服止住了血。許黟掀開檢查,發現沒有傷到大動脈,就是骨頭折得嚴重,斷處的骨頭移位將腿部壓得變形,看著駭人。

許黟立馬吩咐跟著過來的皂隸,對他道:“你去醫館裡,買些柴胡、連翹、丹皮和黃芩回來,我給你開個藥方,買回來後立馬煎上。”

說罷,他在藥箱裡取出紙筆,以極快的速度書寫好一張方子。

遞過去給皂隸時,想到時間緊急,這些受傷的傷患家屬也不一定能拿得出錢買藥,便從袖袋裡取出一兩銀子,拿給皂隸說,“還望再買些素布回來,做包紮用。”

“許大夫放心,小的會儘力辦到。” 皂隸領了命,快步離開了。

許黟為了不讓家屬擔憂,解釋道需要清洗傷口,又取出止血藥物,用惠夷槽碾成粉末。期間,他還讓另外一名皂隸,陪同下人去燒水。

燒水時,許黟讓其加入金銀花,獨活和防風,再讓他們把燒好的藥水分下去。

“用乾淨的布擦拭傷口處的血汙,若是不會的,就先來問我。”許黟怕院子裡的人聽不清,特意用更高的聲音喊道。

“許大夫,這用來做什麼?”

不知何時,這院子的主家站在許黟的身旁,不解地問。

許黟沒抬頭,繼續研磨手中的藥粉,一邊說道:“這幾味藥都有解毒消腫的效果,用來擦洗患處,是為了洗淨血垢,避免傷口化瘍潰爛。”

“原來如此。”主家輕歎,主動詢問可有他能幫忙的。

聽到這話,許黟才抬頭看他,發現是一個穿著素色大袖袍衫,留著花白胡須的老者,雖然滿頭白發,但氣度不凡,精神抖擻。

“老先生若是不嫌臟累,可與我一起清理傷處。”許黟說道。

這名傷患麻煩的地方在於骨折移位,需要將骨頭擺正回來,再包上愈合的藥膏,用木板固定綁好。

他有外傷藥,但不夠用來治成愈合骨頭的藥膏,還需要皂隸再跑一趟醫館。

今天受傷的四個人裡,有兩個骨折,一個砸傷頭部,一個為搶救家中物件,被木梁砸中後背,出現吐血的症狀。

其中有輕有重,許黟隻有兩隻手,沒法親自顧及到,有人主動幫忙,哪怕年紀大一些,都無妨。

老者聽到要來清理傷口,便把襻膊摟起寬袖,係掛到頸項處。

仆人見自家老爺都如此了,哪有任何的怨言,立即招呼下人,快快把燒好的藥水端上來。

熱騰騰的藥水一盆接一盆,分了下去,家屬不敢怠慢,學著許黟教給他們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擦洗掉外層的血汙。

一時之間,院子裡哀痛聲起伏。

聽得路過的人頭皮發麻,還以為裡頭遭了什麼。

抱著一堆藥材的皂隸跑回來,聽到慘叫聲,腳步踉蹌差點摔得狗啃屎。

他慌慌進來,就看到許黟擼著袖子舉著斧頭在劈柴?

“許大夫?”他躊躇地上前,不明所以地問。

許黟見他抱著藥回來了,把手頭的斧頭遞給旁邊的人,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來的正好,等你的藥呢。”

他拿過藥包打開,分開成三部分來煎。

其中一個是治骨折的藥湯,用的是生髓補血湯,裡麵的川穹、芍藥、當歸和黃芪許黟藥箱裡就有,他讓皂隸再去買一些續斷、牛膝、五加皮等藥材,兩人斷了骨頭,那就熬成兩份湯藥。

其功效顯著,可益氣補血,補髓壯骨,許黟改良藥方後,更能促進活血祛瘀,筋骨愈合。[注1]

至於內傷在中醫學裡,叫血瘀證,而治療血瘀證的藥湯十分多。五臟六腑的內傷,與腦部內傷用的藥湯方子也不同,許黟便隻能將這兩人的藥湯分開煎。

在基礎方子裡,許黟分彆再加入引經藥,傷及腦部的那名傷患便加蒿本,傷及胸部和腰部的,則加入桔梗、杜仲。

他分好,就讓皂隸儘快將湯藥煎出來。

……

湯藥一煎好,許黟就讓家屬喂給傷患。發燒的那名青壯在湯藥落肚後,過了半個時辰,藥效發揮作用,高燒終於退下來。

許黟把砍好的木板削平,用來做夾板固定骨折處。

這時,老者調治愈合的藥膏也好了。

修正骨頭的時候出了點麻煩,時間緊迫,許黟來不及做麻沸散,隻能是讓家屬壓著傷患,由他動手把移位的骨頭複原。

“會有些痛,你們稍用力一些。”許黟提醒。

家屬應和,卻在聽到患者哀痛掙紮時,嚇得鬆了手。

一時場麵混亂,使得傷口處流了血。好在許黟眼疾手快,把人壓製住,趁著機會,用力掰回錯位的骨頭。

他雙手沾滿血,神色凜然,讓人不敢直視。

實在是掰正骨頭的場麵有些嚇人,看得酷暑天裡,後背直發涼。

許黟沒時間理會他們想什麼,走去井邊舀水洗漱,回來後,看天色不早,就讓人把藥膏也塗抹上,再用布條捆綁好。

“傷口沒長好時不可將木板卸下來,每日換一次藥膏,今日裡喝的湯藥,也要再吃五日。”許黟交代家屬,“我這幾日都在家中,若有問題,可來家裡尋我。”

老太太感激涕零,哭著喊道:“多謝許大夫,多謝許大夫。”

“無妨。”他笑了一下,總算是覺得做了件好事。

其餘傷患得到治療,狀況好轉不少,有的家裡還有遭災的地方要回去,許黟同樣交代要休息兩日。

傷到腦袋的那個漢子,許黟讓他注意出現嘔吐,頭暈等問題,也要來尋他。

至於那受內傷的,還要再開一味藥丸搭配著藥湯服用。

那漢子的娘子支支吾吾,捂著臉小聲問:“許大夫,今兒吃的藥湯可是要銀子?我家實在拿不出太多銀子來吃藥了。”

許黟一愣。

他忘記這一茬了,官府說要派官醫過來,半天過去都沒瞧到影子,恐怕是不來了。那今天診治的診金藥錢,就沒有人兜底。

他給皂隸的一兩銀子皆花在今天用的藥材錢上,分不出幾副藥再讓他們帶回去。

許黟心中算了一筆賬,發現還要再拿出十貫銀子才夠。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善事的。

“這錢我來出,許大夫你安心看病,一切有老夫呢。”

老者走過來,說完就讓仆人去取二十貫錢,將這筆錢拿去買藥,剩下的銀子再分給那幾戶窮人家身上。

家屬聽到有人替他們出藥錢,皆是感激地差點跪拜,被老者攔下來了。

他笑眯眯道:“老夫隻散了一些財,算不得什麼,還得這位許大夫有懸壺濟世之善,你等應該多感激他罷。”

許黟不敢居功,說道:“在下不過學幾本醫書,識得一些藥理,見有傷者醫可為而已。還是老先生大善者心廣,濟弱扶傾。”

兩人互誇一番,又寒暄了幾句。

時間不早,許黟寫了幾個藥方給老者的仆人,待午時,老者安排人備了吃食過來。

是簡單的燒餅和稠粥,依舊令今天受災的百姓們感激。

許黟來不及讓閒漢買吃食,便留下來吃餅配粥。他看皂隸也沒走,就問他怎麼不回去。

皂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府裡做的白麵燒餅香得很,我適才沒忍住,找女使要兩個吃,比去家吃得好。”

許黟:“……”

看來,基層公務員,放在哪個朝代都是難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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