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吃的席麵,主菜自然以魚為代表,是一道鮮筍燴魚羹。
也不知這陸廚娘是怎樣的手藝,將那春天才有的鮮筍保存得那麼好,在夏日裡還可以吃到鮮筍的脆嫩。
還有那魚肉嫩滑鮮美,湯汁濃鬱如同白湯,裡麵還有羊肉、熏肉、河蝦,豆腐等食材,吃著各色味道,口感豐富。
除此外,還有四熱四冷八道菜,四熱便是四道上台麵的硬菜。四冷裡有一道涼拌菜,一道甜湯,一道香飲子,還有一道冷丸。
許黟最愛吃冷丸,咬開外軟裡脆,吃不出用了什麼,但清甜解膩,就是量太少。
吃到後麵,許黟有點感謝沈少東家今天邀他來翠園,使他見識到鹽亭縣上流人家的奢糜。
……
待到席會結束,陸廚娘被一戶高門請了去,其餘等人各自散開遊玩。
許黟被鑫盛沅拉著,說要帶他去遊湖。
“翠園裡最好玩的就是劃船了,還有伶人唱曲作陪,許黟你可有玩過?”鑫盛沅問他。
許黟搖搖頭,不管是他,還是原身,之前都是沒有機會體驗的。
原身是農家子,在私塾讀書那幾年,交好的同窗不過一兩個,也是同為農家子。其他富家子弟瞧不上他,優異才子有自己的交友圈,他就像邊緣人物,很少會有人想起他。
“走吧。”許黟淡淡道。
他也想看看,時下的人有哪些娛樂項目。
從翠湖旁的院子裡出來,兩人就遇到了尋找他們倆的陶清皓。
“鑫幺!鑫幺!”
陶清皓揮手喊人,拉著旁邊的同窗快步過來。
無法,許黟和鑫盛沅隻能停下腳步。
“你們要去哪裡?咱們一塊去可好?”陶清皓問鑫盛沅。
鑫盛沅看看他,又看看許黟,他不想丟下陶清皓,也不想掃了許黟的興。
陶清皓看出不對勁,就開口說:“讓這一位……許大夫跟著我們也行。”
許黟點頭:“好呀。”
兩人變成一行人,鑫盛沅喊小廝先去問遊湖的船隻準備好了沒有,他們則慢悠悠地欣賞周圍風景,一邊聊起鑫盛沅是如何認識許黟的。
實在是兩人身份差彆太大,引得陶清皓十分好奇。
鑫盛沅不願說,這會扯出邢五,還會扯出當時許黟為了邢五懟他的那些話。
陶清皓就去問許黟。
許黟見鑫盛沅不想提,就把話頭轉移了:“人回來了。”
“啊?”陶清皓沒反應過來。
這時,跑去查看的小廝行揖說道:“郎君,船隻船夫都備齊了,就待咱們過去嘞。”
因這打岔,陶清皓來不及再問,這話題便這般過去了。
這蓮湖都是嬌豔盛開的紅蓮花,許黟等人過來的時候,已有幾條船隻在湖中央,還能聽到悠悠的曲音傳來。
幾個年紀尚小的少年郎都等不及了,鑫盛沅還好,他向來是玩伴裡的中心,第一個就上去到船隻。陶清皓想第二個上去,卻被鑫盛沅喊了一句,讓許黟上去。
陶清皓咬咬牙,覺得他在鑫盛沅的眼裡,恐怕都不如這個許黟了!
好生氣。
他板著臉,不樂意地第三個上了船,氣呼呼地擦著許黟的肩膀坐過去。
鑫盛沅才不管他生不生氣,他已經在跟許黟講遊湖的樂趣了。
“許黟你想聽什麼曲兒,月小娘什麼時興的曲兒都會。”他說。
月小娘就是端坐在船頭,她手持琵琶,臉上戴著紗巾,瞧著身姿婀娜。
許黟問她:“可會淮陰平楚?”
船中其他人:“……”
接著就是陣陣爆笑,笑話的人都是那幾個年紀輕輕的某人同窗。
許黟眼神掃過去,似乎有一道殺氣。
笑聲戛然而止,陶清皓笑著臉說:“誰好人家來遊湖聽這樣的曲子,許大夫好有意思。”
這話是在罵人了。
許黟淡淡道:“那以陶小官人高見,該聽什麼曲子才好?”
坐在他旁邊的鑫盛沅身軀一怔,有種熟悉感撲麵而來。
果不其然,他就聽到陶清皓說道:“那自然是聽那鶯鶯小調,菀菀辭操。”
而許黟不緊不慢:“一美人置白金一鋌,可三四兩許,秀才掇內袖中,美人取巾握手笑出曰‘俗不可耐。’[注1],這話用來送給陶小官人,倒是挺合適的。”
陶清皓愣乎,而後聽出話裡的意思,氣得跳起來:“你罵我!?”
許黟依舊淡定:“沒有。”
鑫盛沅和其他幾個人也愣住了。
鑫盛沅先領悟過來,怕陶清皓打人,立馬把他抱住:“坐下坐下,在船上吵鬨成何體統。”
“你也說我?”陶清皓氣得呼氣,詫愣地盯著鑫盛沅看許久,“他到底是什麼人,值得你與我在這裡惱怒?鑫幺,你上次還說我是你最好的知己。”
鑫盛沅支支吾吾,好沒麵子的在他耳邊小聲嘀咕:“我也被說過。”
“什麼?你這都能忍?”陶清皓更加不樂意了。
鑫盛沅見此,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小聲道:“他是邢五的好友,我們上次不吵不相識,你就忍忍,他人很有能耐的。”
陶清皓呼吸一滯,什麼樣的能耐,能讓鑫幺斂起氣性,跟對方交好?
許黟目不斜視,等他氣消了,鼓著臉坐回位置,許黟就知道鑫盛沅把對方哄好了。
鑫盛沅歎氣:“你少說兩句。”
他是曉得許黟嘴皮子厲害的,還會很多典故,不過剛才那番話,卻不知道出處是哪裡。
其他人也想知道。
許黟道:“從奇書讀來的,用來開趣人還挺有趣味。”
他自然不會說,這話出自清朝蒲鬆齡撰寫的《聊齋誌異·沂水秀才》,其中的一段。
用它來評價陶清皓庸俗聽不得高尚的曲子,隻會聽市井俗曲,哪怕陶清皓不知出處,卻也聽得懂“俗不可耐”四字,可不就把他給氣得跳腳。
不過,許黟也不是那種喜歡惹事的人。
接下來的時間,他專心地聽著月小娘彈琵琶,唱著菀菀之音。
陶清皓也一改剛才的惱怒,他一邊在與鑫盛沅說話,一邊眼睛餘光去看許黟,恨不能把他看出幾個窟窿。
船隻在湖麵上悠悠蕩蕩,使得人骨頭酥麻,昏昏欲睡。
等到船隻遊到湖中央附近,周圍被一片片的荷葉簇擁難行。
船夫將木漿靠在一邊,盤腿坐在船頭邊上。
坐在船裡的少年們按捺不住無聊,都起身出來船頭走動,欣賞周圍美色。
許黟也走了出來。他目光落到對麵湖岸,沒上船之前,他還沒覺得這湖有多大,現在到了中央,才覺出這湖比想象的要深要大。
突然,許黟目光定在遠處,出聲問:“那邊怎麼了?”
“哪裡?”鑫盛沅看了看,發現有點遠。
“是有船傾倒了!”船夫眼力好,立馬看出來問題,連忙對那邊大喊,“喲!可聽得見嘞!”
許黟擰眉,語速極快道:“咱們得過去,快,船槳給我。”
“小郎君會搖船?”船夫還想問。
許黟已經越過他,拿起擱在一旁的船槳,他剛才看了一路,知道船夫是怎麼搖船的。
船夫也沒耽擱,立馬拿了船底備用的船槳,兩人奮力往出事的船隻劃過去。
很快,他們就聽到呼救聲。
這船上坐了幾個人,船隻傾斜時,有兩個站在邊上的郎君掉下湖裡了。
船上沒仆人,隻有一個會水的船夫,船夫趕緊下去救人,隻勾得到近處的,待將那人救起,另一個小郎君不見蹤影了!
“咳咳咳……咳咳咳……快快,還有……還有人……”溺水的小郎君渾身濕透,捂著嘴巴猛咳嗽,又一邊急赤白臉地啞音喊道。
許黟見狀,二話不說地跳進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