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園,顧名思義,一進去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錯落有致、細心剪裁過的觀賞樹木,碧翠雅致,清風習習。隨處可見婉轉曲折的遊廊小亭,假山清湖,白牆紅瓦,兩廊之中隔一牆,一步一景,實在悅人身心。
不愧是文人雅士都愛來玩的趣地,處處詩情畫意。許黟一邊欣賞,一邊看不少聚在一起閒聊的文人們即興作詩。
還有在湖中垂釣的,一旁有幾個少年郎圍著觀看,時不時就有幾道笑聲傳來。
許黟眼睛看過去,好巧不巧,就看到了一隻熟悉的花孔雀。
花孔雀眉飛色舞地在和同伴比劃著什麼,唇紅齒白,顧盼神飛,年紀小小卻十足的貴公子氣質,身處同齡之間,十分奪目。
許黟看他眉目間不見任何苦澀,勾唇笑了一下,轉身就要離開。
“許黟?!”
鑫盛沅眼睛一瞥,定晴去看,發現真的是許黟。
他高興地跑過來:“你怎麼來翠園了?難道也是來看陸廚娘烹飪魚的嗎?”
他眼睛亮亮的,看來是為了這事來的。
許黟搖頭:“不是,我是來赴約的。”
“好吧,那你什麼時候結束?”鑫盛沅問,“陸廚娘的人還在釣魚呢,也邀我們一塊釣,說是誰能釣上最大的來,就用誰的魚來烹飪。”
“這可是好彩頭,你要不要一起呀?運氣好,奪得頭籌可以請陸廚娘去家中做拿手菜。我以前吃過一回,那味道實在令人難忘。”
宋人愛吃,許黟也是知道的。
但為了能請一個廚娘做飯設的玩樂,還是頭次見。
許黟笑笑:“不急,我會了客就來尋你。”
鑫盛沅欣喜地說:“那我在翠湖亭等你,你可得來。”
“嗯。”許黟點頭,張張嘴想問什麼,可看他神態,又將話咽回去。
如果鑫家有麻煩事,鑫盛沅應該不會在這裡玩樂。
道彆了鑫盛沅,許黟沒再耽擱,這次直接去到濟世堂少東家約定的小院。
小院恬靜,許黟進入後,就看到了那個有酒窩的小廝在外麵候著。
他快步地迎上來,帶著許黟來到一處視野開闊的小亭前,亭子建在湖中央,周圍荷葉連連,蓮花幽香。亭中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熟悉的嚴大夫,一個是著絲綢袍衫,五官俊朗的青年。
這人,應該就是那少東家了。
“久仰許大夫大名,果然年輕有為。”沈少東家起身,對著許黟拱了拱手,做出邀請入座的手勢。
許黟禮貌回禮,不冷不淡地入座,說道:“夏日炎熱,不知沈少東家邀在下過來遊園,可是何事?”
他直接進入主題,沈少東家也沒有故作寒暄,直言道他今日請許黟過來,是相中他手中的消食丸藥方,可願出高價,把藥方買下來。
聞言,許黟抬眉看向旁側的嚴大夫。
嚴大夫麵帶歉意地虛虛一笑,側開眼不再與許黟的視線對視。
許黟便知道,這事不在他身上,他一個管理分醫館的大夫,也做不得這麼大的主。
既如此,他就沒有什麼不可說的:“恐怕要讓沈一爺失望,這藥方不是在下的,隻是以前從古醫書中得來,做不得主將藥方賣予你沈家。”
“哦?”沈少東家眯了眯眼,“若我沈家開價到一百貫,你也不賣?”
許黟目光堅定:“不賣。”
當初把消食丸製出來,他就沒想過要拿著它發橫財,左不過是為了有錢吃飯,不再為銀錢煩惱。
況且把藥方賣了,那這藥方極有可能會改名成“沈家消食丸”,彆人辛苦幾十年的心血,被他拿來當發財的途徑,說實話,許黟覺得他不至於到這種無恥地步。
掙小錢就好了,大錢還是算了吧。
雖然一百貫很誘惑人,能在縣城裡買一座位置十分不錯的院子。
沈少東家還年輕,當即臉色不好看起來:“當真不賣?”
許黟看著他,淡淡開口:“不管是上百貫,還是上千貫,我都不賣。”
“你……”
沈少東家眼中劃過戾氣,他何時被人如此拒絕過,這人好生囂張。
“你可知道我沈家世代為醫,對研究藥方頗有心得,若是你不願賣,日後我沈家把消食丸的藥方研究出來,你可一文錢都得不到。”
這話一出,嚴大夫的臉色變了變,他起身,鄭重地喊了一聲:“少東家!”
“你閉嘴!”
沈少東家嗬斥一聲,絲毫不把嚴大夫放在眼裡,他眼睛死死盯著許黟,“許大夫,仇易結不易解,你可想好了。”
許黟微微抬頭:“我不賣的話,沈家會明搶嗎?”
沈少東家愣了一下,硬邦邦地說道:“不會。”
許黟:“爾無強賈,我又何懼?若是你沈家有能耐將藥方解開,那是你沈家的能耐,對我並沒有多少損失。”
哪怕沈家把藥方給解開了,他還是能賣他的消食丸。
隻不過,想要解開消食丸的藥方,可不容易。
沒有精準的儀器,不確定有幾味藥的時候,光是拆解藥丸裡有什麼藥物,就已是一道難題。
沈少東家啞言:……
這許大夫,實在是怪人!寧願放著上百貫不要,偏要彆人把藥方解出來?
那他家要是沒法將消食丸的藥方解開,不就惹人笑話了。
荷亭小聚不歡而散。
嚴大夫說要送送許黟,出來小院,他就給許黟行揖道歉。
“少東家一意孤行,我勸了無用,讓許大夫看笑話。”嚴大夫瞧著,好似瞬間老了幾歲。
這麼大把年紀,還要操心這些,許黟搖了搖頭:“無礙。”
“嚴大夫看著昨夜沒睡好?”
嚴大夫不驚訝許黟能看出來,苦笑地說:“心有事睡難安,一想到此事會冒犯到許大夫,便實在慚愧。”
“我說了,無礙。”許黟又說了一遍。
嚴大夫怔了怔,意識到許黟並沒有將這事放心上。
他心裡感慨,要是少東家有許大夫這樣的心性,那該多好。
嚴大夫還想送許黟出翠園,被許黟婉拒了,說他還有好友在園子等他。
*
翠湖亭,鑫盛沅一會看向垂釣的湖麵,一會遙遙看周圍,時間如梭,許黟怎麼還沒回來。
難不成是騙他的嗎?
他想到此處,覺得非常有可能!上次兩人在集市裡可謂是應了那句“不打不相識”,對方又是邢五的好友,句句話向著邢五,指不定就真的誆騙他。
鑫盛沅真心想把許黟當做好友,放了旬假都想去找許黟玩,要不是被同窗拉來看陸廚娘巧烹魚羹,他這會應當在許家了。
想到此,他鼻頭一酸,莫非是他唱獨角,許黟就沒想和他做好友。
“鑫幺。”這時。有道順耳柔和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
鑫盛沅扭頭去看,就看到許黟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側,見著他回頭,對著他溫和一笑。
“我等你許久。”鑫盛沅沒忍住,小聲地埋怨。
許黟說道:“是來晚了,你魚釣上來了嗎?”
鑫盛沅注意力立馬被轉移:“嗯!我讓小廝釣上來兩條了,其中一條可不小,已經送去陸廚娘院子裡。”
許黟“哦”了一聲,目光掃向周圍,還有幾個人在鍥而不舍,看來競爭很激烈。
“你也來參加。”鑫盛沅說完,喊了小廝把漁具拿來,“你選哪個,我讓小廝替你放下去。”
許黟眨眼:“不能自己下場?”
鑫盛沅身影頓住,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又看許黟認真的模樣,他真的想親自下場。
來看陸廚娘做飯的,都是貴公子哥,個個金貴嬌氣,哪會親自釣魚。鑫盛沅也是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會倒是想起來,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你可會?”他問許黟。
許黟點頭:“以前釣過。”他心裡補充,大概一千多年後吧。
在湖邊垂釣的人,皆是穿著小廝服飾,忽然多出一名穿著大袖袍衫的少年,神清骨秀,英英玉立。
不由令人多看兩眼。
同窗跑來問鑫盛沅:“鑫幺,鑫幺,這人是誰呀,我們怎麼沒見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