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2 / 2)

嬌嬌(重生) 紀開懷 13271 字 2024-04-04

芳草一愣,腦中轉了幾個彎反應過來,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顯陽殿中,陛下與燕貴妃相處情景,外麵從無人知,應該是陛下有意封鎖消息。她今日卻無意中撞見了。陛下留下她,顯然已經動了殺心,是貴妃娘娘救了她。

芳草千恩萬謝,淺秋姑姑搖了搖頭:“娘娘的心腸實在太軟。”

芳草忙道:“姑姑放心,今日之事我已全忘了,絕不敢和彆人提一個字。”

淺秋姑姑道:“但願你記住今日的話,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芳草頭點得如雞啄米一般,心中不免奇怪:淺秋姑姑好好的說什麼做鬼,聽著實在不吉利。

她劫後餘生,回到禦膳房已經筋疲力儘,見沒有多少活,和掌事姑姑說了一聲,回了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迷迷糊糊時,忽然有人用力推她:“快醒醒,出事了。”

芳草睜眼,見是和她同住一室的芳葉,滿臉驚慌:“大內失守,安樂侯帶人殺了回來。”

安樂侯,廢帝?

芳草心頭大震,向外看去。窗外濃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她側耳傾聽,果然有廝殺聲隱隱傳來。

芳草一下子就想到了顯陽殿中,美麗嬌柔的燕貴妃,以一身侍兩任君王,安樂侯若再得勢,她將何以自處?

*

顯陽殿,銅錯金落地枝形燭台上燭光搖曳,將殿中照得宛如白晝。

碧玉青羊樽悄無聲息地滾落到地,洇濕了雪白的地毯,靖元帝死死攥住桌角,目光如冷電射向對麵的佳人,聲音壓抑而憤怒:“酒裡有毒?”

燕瑟瑟站起身,手微微發抖,目光卻比他更冷。

胸口如有刀尖翻攪,可這種痛苦遠比不上心上的疼痛。他問:“為什麼?”他待她如珠似寶,恨不得將命都給了她,可到頭來,她還是恨他入骨。

“為什麼?”她垂眸看他,臉色發白,朱唇輕顫,“我也想問呢。您一直告訴我,燕家的人好好的,那麼,為什麼您從來不願讓我和他們見麵?”

靖元帝臉色遽變。

她道:“其實他們早就死了。就在你攻入京城的那一天,伯父和大堂兄殉城而亡,燕家被亂兵侵入,伯母,堂嫂,堂姐,還有我的侄兒侄女們……”她的聲音驀地哽咽,眼眶發紅,望向他的目光冰寒刺骨。

靖元帝的心中驟然雪亮:“你早就知道。你做出不欲求生的模樣,不過是為了消除朕的疑心,掩飾你要殺我的真實目的。”

她唇角勾起,露出淺淺的梨渦,眼中卻無半分笑意:“不愧是睿舅舅。”

他問:“你就不怕朕當真殺了你?”

她垂眸不說話。他定定地望著她,唇邊黑血抑製不住地流出,他卻毫不在意,忽然也笑了起來:“好,好,沒想到我蕭思睿縱橫一世,終究還是栽在你的手上。燕家之死,非朕本意,朕瞞著你,原是不想你傷心。”

瑟瑟冷冷道:“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掌中桌角在他的力道下發出碎裂的聲響,他的目光死死鎖住她:“若朕當初保住了燕家,你還要殺朕嗎?”

瑟瑟沒有答他。

外麵傳來了大片的腳步聲,宮人慌亂尖利的叫聲響起。瑟瑟回頭,就見一隊甲兵簇擁著一人衝了進來。那人披著銀甲,身量纖細高挑,眉目卻姣好宛如少女,目光關切地掠過瑟瑟,帶著刻骨的恨意落到靖元帝身上。

瑟瑟露出歡喜之色,叫道:“阿括。”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她從前的丈夫,廢帝陳括。

靖元帝望著她瞬間明亮的眼神,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原來你是為了他。”剛剛的問題他再不需要答案。

陳括遠遠地看著靖元帝,目光如淬了毒一般。靖元帝麵若寒霜,雙手抓住桌角,驀地站起。

陳括嚇了一跳,在對方的氣勢壓迫下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隨即反應過來,臉都青了。然而靖元帝到底積威已久,他不敢走近,懊惱地對瑟瑟伸出手來:“愛妃,到朕這邊來。”

瑟瑟應了一聲,正要向他走去,就見對麵靖元帝身子晃了晃,忽然倒了下去。她心頭一跳,腳步微滯。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倒在地上的靖元帝一手伸出,閃電般地抓向她。瑟瑟臉色大變,連忙再退,卻已來不及。

靖元帝伸手攥住她腳上的細銀鏈子用力一扯。她頓時失了平衡,栽倒在地。下一刻,靖元帝一個翻身,死死壓在她身上,一手扣上了她的脖頸。

一連串的動作如兔起鶻落,乾脆利落,瑟瑟根本來不及逃,便落入了他的掌握。

陳括大驚:“蕭逆,快放開她!”

靖元帝理也不理他,他的耳鼻口俱開始流出黑血,卻似毫無所覺,隻一眨不眨地看著身下的女子:“燕瑟瑟,你伴朕三年,對朕可曾過有半分情誼?”

瑟瑟望著他的模樣心驚,可到了這個時候,便是陳括的人衝過來救人,也來不及救她了。她自份必死,也沒了哄他的必要:“換了你,會對一個囚禁你,強占你,羞辱你的人懷有情誼嗎?”

“好,好!”他死死地盯著她,麵容血汙,神情可怖,“原來朕做的一切,在你心中竟是這樣的。燕瑟瑟,你究竟有沒有心?”

瑟瑟冷冷道:“對你,自然是沒有的。”

他驀地放聲大笑起來,隻是這笑聲卻比哭聲還悲涼:“也罷,朕總是活不成了,既當了這個惡人,便惡到底,將你一起帶走。”手中力道一點點收緊。

瑟瑟呼吸困難,臉色慘白,自知無幸,反而平靜下來。她準備毒殺他時便沒想著自己能活,這樣也好,她再不欠他了。

喉間的力道卻忽然鬆了,耳邊傳來他低沉嘶啞的聲音:“但願來生,再不識你燕瑟瑟。否則,朕必殺你。”

瑟瑟心頭猛地一縮,便見他的頭顱驀地垂下,伏在她身上,再無動靜。她的身上沾滿了他的血,用力推了推他,卻哪裡推得動,嘶啞著嗓子叫道:“蕭思睿。”

再無回音。

幾個甲兵抖抖索索地走近,用力拉開靖元帝。一人伸手探向靖元帝鼻息,喜道:“他已經死了。”甲兵頓時齊齊下跪,恭賀陳括道:“恭喜陛下。”

瑟瑟以為自己該開心的,可這一刻,心卻仿佛忽然被一根尖錐刺了下,尖銳地疼痛起來。藏於袖下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但便是這袖,也沾滿了他的血汙。

他向來信奉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她毒殺了他,他為什麼還要放過她?

有人用力拉起了她,將她抱入懷中。耳邊響起陳括溫柔憐惜的聲音:“愛妃,朕答應過會回來接你,終究不曾食言。”

她抬頭,勉強笑了笑,望著這張她念了三年的麵容,剛剛見到他時的喜悅不知不覺消散無蹤。

忽然,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陛下,燕氏不能留。”

瑟瑟心頭一震,便看到雍容華貴的蕭太後在另一隊甲兵的簇擁下快步走入,沉聲而道:“陛下光複大陳,乃不世之功,當勵精圖治,成千秋大業。豈可惑於美色,步蕭逆後塵?”

瑟瑟看著蕭太後,有些回不過神:她十六歲初見蕭太後,對方便對她格外親近和善;十九歲入宮,受到陳括盛寵,風頭甚至壓過了蕭太後的親侄女,蕭太後非但不惱,反而對她比陳括還要更好,她怎麼也沒想到,蕭太後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何況,蕭思睿受蕭太後資助長大,兩人感情非比尋常,蕭太後怎麼會幫著陳括對付蕭思睿?

陳括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母後,你也知道,瑟瑟侍奉蕭逆,原是朕……”

蕭太後目視他道:“陛下,誅燕氏並不是哀家的意思,而是以高、程兩位大人為首,眾位大人的請命。”

陳括神色驟變。蕭太後說的兩人,高拂機是樞密副使,程鞏乃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都是支持他複辟的核心人物,手握重權。便是陳括,如今也要看他們臉色。

他們要殺瑟瑟?

蕭太後緩緩勸道:“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隨即高聲道,“燕氏背主侍逆,迷惑君心,誤國誤民,罪不容赦。請陛下誅燕氏,以平天下臣民之怒。”

甲兵們齊齊下拜:“請陛下誅燕氏,以平天下臣民之怒。”

陳括的拳一點點攥起,望著四周烏鴉鴉的跪倒一片,久久不語。

蕭太後道:“陛下,江山社稷為重,切不可寒了將士之心。”

陳括目光和她相觸,摟住瑟瑟的手終究無力地垂下,後退一步,低低說了句:“可。”

這一聲,如重錘直擊。瑟瑟怔怔地看向他,他是她的丈夫,然而這一刻,她忽然覺得眼前人是如此陌生。

當初臨安淪陷,是他含著眼淚下跪,勸她順從蕭思睿,忍辱侍奉對方,為他們換得生存反攻之機。他允諾她,總有一天他會救回她,讓她回到他身邊。可如今這一切竟成了她的罪過!

她殺了蕭思睿,蕭思睿放過了她;她助陳括重登帝位,他卻反而要殺她!

陳括狼狽地避開她的目光,轉身向外而去,交代聲遠遠傳來:“這件事便交由母後,休要讓她痛苦。”

蕭太後露出笑意:“陛下放心。”望向瑟瑟,再不掩飾怨毒的目光,下令道,“將這賤人溺斃。”

作者有話要說:  睿舅舅:來生再相逢,朕必殺你!

瑟瑟:好大一個fg,害怕!

所以,這是我們瑟瑟努力將死亡模式扭轉成甜文模式的故事,輕鬆向甜文,希望大家喜歡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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