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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久前才和茶朔洵用?鸞鳥傳信得知了他的近況尚好, 朔州的局勢也慢慢變好,但是他的心頭卻?一直像是被?大石頭壓著一樣沉甸甸地無法放開,那種山雨欲來的感覺讓他有時候甚至會喘不過氣?來。

“所以肯定是有好事要發生了吧?”

文光近乎於?篤定地這?樣告訴自己。

白陽是非常稀罕的天象,幾乎所有的史書都把白陽和吉兆聯係在一起?,所以文光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但是就像是在嘲弄文光的篤定一樣,仿佛被?乳白色籠罩的世界突然變得血紅。

散開的雲海以光速重新聚攏,明亮的微光褪去,世界仿佛都黯淡了一籌,與此同時遠處的天邊懸掛了一輪巨大的黯淡的日頭,那日輪仿佛沁了血一般不祥,就像是一處血洞,正?一滴滴湧出鮮血來。

在看向那輪日輪時,文光的心頭就像是被?狠狠錘了一擊,好似胸中的肋骨都紮進了心臟裡?,巨大的疼痛讓文光瞬間從這?噩夢中醒了過來。

“好痛!”

他猛地從床榻上坐起?,鬢角背後全都被?冷汗浸透。

空曠的寢宮之中,垂落的綃紗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隻有微弱的燭火還昭示著天色還未亮起?來。

文光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從方才那種不幸的痛楚中拽出來,但是即便脫離了夢境,那種不詳的預感卻?依舊在他的心間腦海中盤旋,久久無法驅散不說,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不行,他必須要見到茶朔洵!

這?一刻,文光的腦海中什?麼責任,什?麼義務,全都化作虛無,他想要立刻見到茶朔洵的欲望仿佛潰堤而下的洪水瞬間衝潰了他的理智。

麒麟是這?個世界裡?速度最?快的生物,當它?們化作原形的時候,快到能瞬間到達任何地方。

所以文光隻是起?了這?個念頭,在下一個瞬間,他便以白麒麟的姿態出現在了茶朔洵眼?前。

琉璃般的角閃爍著白銀般的光輝,雪白的鬃毛有著金屬一樣的光澤。

那般神異的姿態,矗立在了眾人眼?前,幾乎隻是一個對視,拿著武器的凶狠的人們,便差點要棄械投降。

文光眨了眨眼?,這?才看清楚自己身處何處。

這?裡?大約是個山洞,或者洞窟,空間相當之大,岩石牆壁上插滿了燃燒的火把,幾十個穿著青色盔甲,手?拿利刃的凶狠惡徒將他和茶朔洵團團圍住。

文光回過頭去,銀白的眼?眸中頓時就映出了茶朔洵無奈的蒼白的臉。

他負傷了,一隻胳膊耷拉著,背上還插著一支箭,鮮血像是一條小溪般汩汩地從他受傷的那隻胳膊上流下。

直到這?會兒,文光才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血腥氣?直衝大腦,但是他除了本能的暈眩之外,還有一層更深沉的痛惜。

痛極了,就像是受了傷的人是他一樣。

文光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麼樣,他也看不見。

但是茶朔洵的表情卻?變得相當驚慌,甚至連自己受傷都忘記了,他舉起?還在流血的胳膊就摸了摸文光的腦袋,“我?沒事,放心吧。”

文光怎麼會相信這?樣明擺著的假話,水銀般透徹的眼?眸中似乎有水光閃爍,他一時間連本能都忘了,任由?茶朔洵的鮮血染紅了他的毛發。

“真是感人啊!”

突然響起?的粗獷男聲打破了這?一對君臣相對的溫情時刻。

文光和茶朔洵一齊朝聲音的來處看去,隻見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之中。

茶朔洵若無其事地攥緊了手?中的長?劍,並沒有因為自己身處劣勢就如臨大敵,反倒是依舊蔑視地淡聲道?:“豐和,沒想到你竟然墮落到了和叛軍為伍。看來,我?還真沒有看錯你的本性?,早知如此,當初大司馬遞上你的調任書的時候,我?應該乾脆地削了你的仙籍,將你趕出芝草才對。”

豐和本就是氣?量狹小的人,他本以為茶朔洵到了如今這?般境地,便再也沒辦法維持他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態度,誰知道?就算是這?樣,茶朔洵的姿態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頓時大怒,用?劍指著茶朔洵,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餘光一掃,便看見了以麒麟之姿站在茶朔洵身前的文光,被?怒火衝昏的頭腦冷靜了一些,冷笑,“主上何必用?激將法,我?們的目的可不是要殺死您,您要是死去了,萬一我?們的台輔再選出一位比您還不如的王,那我?們可就得不償失了。”

第115章 朔州往事(下)

聽到豐和用這樣輕蔑的語氣和態度對待茶朔洵, 文光頓時大怒。

隻見銀白的神獸冷峻地刺了一眼拿著武器的人們,銀色的鬃毛飛揚,一聲怪異的怒吼之後?, 洞穴黑暗的深處衝出了數隻形如狼犬的妖魔, 朝著豐和那一方的人露著猙獰的牙齒,步步緊逼。

頓時就有意誌不堅定的敵人被嚇得屁滾尿流,倉皇地連退幾步跌倒在?地。

而?文光則趁機衝向?茶朔洵, 背起受傷的主公便化作流光朝洞穴的出口衝去。

出人意料的是, 豐和在?看到文光帶著茶朔洵向?著洞口逃走的時候, 臉上沒有出現絲毫的驚慌, 反倒露出了一抹隱晦的得意。

茶朔洵騎在?文光背上, 瞥見豐和的這抹微笑?之後?,頓時心道不好?。

他本來就因為失血,意識在?模糊的邊緣,因此便是反應過來,也來不及告訴文光了,才說出“有詐”兩字,便感覺眼前一黑,身體一墜, 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突然拽了下去。

等到茶朔洵再次醒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比剛才所在?的洞穴更加深,也更加寬廣的洞穴裡。

他不顧還在?鈍痛的胳膊與後?背,立刻警覺地從地上爬起來, 四處搜尋起文光的蹤跡。

突然,茶朔洵渾身的肌肉警惕地繃緊, 猛地扭頭朝洞穴的深處看去。

有腳步聲從洞穴深處慢慢傳出來,茶朔洵眯起眼, 緊緊盯著從黑暗中走出的人。

“你是誰?”

來人是一個?麵容俊秀的人,穿著青色的錦袍,渾身上下一塵不染,仿佛他不是在?一個?山洞裡,而?是正?在?某個?宴席之上。

那個?人還沒來得及回答,茶朔洵便有了猜測,他用一種篤定?的語氣道:“沒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麵會是這種情況,朔州侯。”

那個?男人挑了挑眉,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茶朔洵落魄的模樣,從袖中抽出一條手帕,捂著鼻翼道:“恕臣無禮,沒能來迎接您。不過這種情況,您肯定?也不想和臣寒暄了。”

茶朔洵冷冷地看著恒光在?這裡作態,根本不想和他廢話,直接問道:“台甫呢?”

恒光笑?道:“主上還真是心急。請您彆著急,臣剛剛正?在?招待台甫,現在?這就請您和臣一道去與台甫相見吧。”說著便做出邀請的姿態,讓出了那條他剛剛走來的路。

茶朔洵並?沒有立刻走過去,而?是盯著恒光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恒光有些不自在?地收起臉上看好?戲的笑?容,他才朝著恒光走去。

兩個?人走在?光線微弱的洞穴之中,茶朔洵在?前,而?恒光則走在?後?麵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安靜的洞穴之中,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在?這個?時候,茶朔洵突然出聲道:“你竟然敢來見我,真不像你。”

恒光似乎沒想到茶朔洵會在?這個?時候和自己搭話,好?一會兒才聽他道:“主上真是了解臣,如果按照臣自己的心意,臣是絕對不會來見您的。”

“哦?這麼說來,是有人讓朔州侯這麼做的了?”茶朔洵的聲音意味深長,“我聽聞朔州侯非常自傲,究竟是什麼人居然能指示朔州侯?”

清晰地冷嗤在?洞穴中回蕩。

恒光冷笑?道:“主上何必明知故問?”

茶朔洵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果然是他?”隨後?他喃喃道:“其實我都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做到這種地步,難道我曾經做了什麼將他得罪到這種地步的惡事嗎?”

然而?恒光卻?並?沒有再和茶朔洵搭話,兩個?人就這麼走在?昏暗的洞穴之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他們走到了一扇大門前。

青銅大門兩邊突然燃起巨大的火把,把原本昏暗不清的道路照的一清二楚。

恒光站在?茶朔洵的身後?道:“主上自己進去吧,台甫就在?裡麵。”

茶朔洵回過頭,看著在?不遠處站定?的恒光,“朔州侯不進去嗎?”

恒光的臉在?火把的映照下忽明忽暗,莫名地看了一眼茶朔洵,似笑?非笑?,“那裡不是臣能進去的地方,請主上自己進去吧。”

茶朔洵麵無表情地和恒光對峙了好?一會兒,見恒光的確是不會跟自己一起了,這才扭過身去,準備推開?大門。

而?在?茶朔洵的雙手接觸到大門的時候,恒光的聲音突然從他的身後?傳來。

“主上,臣本來是不想說這些話的,但是……嘿嘿,可能現在?不說,您永遠都不會知道了,所以?臣想了想,還是告訴您吧。”

茶朔洵推門的動作一頓,微微側過頭去。

隻聽恒光小人得誌般歎息道:“其實,那位大人並?非是針對您,您如果還是當?年的茶將軍,他或許還會很?欣賞您呢。”

恒光的聲音輕飄飄地在?洞穴中回蕩,“他隻是憎惡一切坐在?王位上的人而?已。”

……

回憶到這裡的時候,茶朔洵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而?與此同時,遠在?慶國的文光突然感覺一直空蕩蕩的胸口中湧出了一種怪異的鼓動,他被本能驅使著抬起頭看向?柳國的方位。

心魂相連的兩個?人同時感覺有些事情發生了,文光喃喃道:“……有人找到那個?地方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守在?亭子之外的女官們看到文光突然暈厥,忙呼喊著“劉台甫”,朝著文光跑了過去。

茶朔洵雖然不知道文光暈了過去,但是突然斷開?了和文光的聯係也讓他心頭猛然一緊。

通常情況下,文光並?不會主動切斷和他的聯係,從前封印嚴實的時候,他不能像現在?這樣隨意地可以?聯係到文光,但是文光卻?隻要有一絲希望,都會堅持到茶朔洵沒辦法保持清醒才被迫斷開?和茶朔洵的聯係。

但是現在?的感覺卻?完全?不同,茶朔洵明明感覺到自己和文光之間還能繼續聯係下去,但是文光那邊卻?突然斷開?了和自己的聯係。

一定?是文光那邊發生了什麼變故!

敏銳的直覺讓茶朔洵瞬間做出了判斷。

他並?沒有和從前一樣,用某種秘密的方法聯係墨鈴,而?是當?機立斷地搖響了呼喚仆從的鈴聲。

清脆的鈴聲突兀地出現在?了空曠的寢室之中,本來打著瞌睡守在?寢宮之外的下官們宛如突然被敲了一棍般從瞌睡中清醒。

“怎麼回事?誰敢在?主上修養的寢室裡搖鈴!”

這樣說的下官立刻就被前輩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腦後?。

“你這個?笨蛋,就算是墨鈴大人、金闕大人也不敢這麼打擾主上,”他激動地有些結巴了,雙眼中充滿了激動的淚水回頭看向?緊閉的宮門,“能在?寢殿裡搖鈴的人,當?然,當?然隻有——”

他的話音未落,便被另一個?聲音接了下去。

“——當?然隻有主上了。”

隨著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響起,金闕和墨鈴等人帶著醫官和仆從們全?都趕到了寢宮之外。

第116章 朔州往事(終)

“您認為王和麒麟對國家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文?光在意識陷入昏黑暗之後, 這樣一句話?便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這個聲音非常獨特,文光一下子就認出了它的主人。

——樂羽。

伴隨著這句話?,文?光大腦深處的枷鎖終於解開?, 記憶如同洪水般破閘, 一下子便把文?光卷回了當年?。

紅色、黑色與黃色,濃重的三種顏色便構成了他睜開?眼時看到的全部景象。

巨大的由?鮮血繪成法陣仿佛一張猙獰的蛛網,將整個昏黃的洞穴包圍。

血的腥臭與怨氣熏得文?光一陣陣暈眩, 根本站不起身來。

所以當茶朔洵推開?緊閉的大門, 映入眼簾的就?是伏在猩紅的詭異法陣裡, 不能?動彈的文?光。

文?光此?時已?經恢複成了人類的形態, 看見?茶朔洵向?他跑來, 立刻撐著身體想要起身。

茶朔洵當即跨入法陣,單膝跪地,將文?光抱入懷中,輕輕地對文?光道:“堅持一下,我?帶你出去。”

文?光信賴地望著茶朔洵,有氣無力道:“好。”

茶朔洵說著便要將文?光打橫抱起,但是文?光的身體才被他抱離地麵,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洞穴的角落裡傳來。

“真是感人呐。”

茶朔洵心?頭一驚, 這裡居然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明明他之前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有其他活人的氣息。

他猛地扭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隻見?洞穴的陰影之中一個男子走了出來。

蒼白的麵目上,隻有一雙眼睛閃爍著突兀的亮光, 明明沒有張嘴,聲音卻從他的喉嚨中傳出。

茶朔洵抱著文?光, 悄悄朝大門的位置退了一步。

“你,是誰?”

而伏在茶朔洵懷中的文?光則強忍著不適, 努力地朝那個人看去,隻是一眼,他便知道了那個人是什麼。

輕輕拽了拽茶朔洵的衣襟,在茶朔洵低下頭垂詢地看著文?光時,文?光湊到他的耳邊虛弱道:“那不是人,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有人在通過?這具軀殼對我?們說話?。”

聽到文?光的話?,茶朔洵皺著眉看向?那個蒼白的男人。

就?像是聽到了文?光的話?一般,那個男人麵具一樣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臉,看得茶朔洵眉頭皺地更緊。

“真不愧是麒麟,一切的虛妄都騙不過?您的眼睛。這具身體之中確實?沒有靈魂,隻是一個傳話?的工具罷了。”

茶朔洵文?聞言,不禁冷嗤,“弄虛作假之輩,藏頭露尾,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聽到茶朔洵的嘲諷,這個男人不僅沒有半點生氣,反倒突然笑了起來,“是,我?確實?是個膽小鬼。”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沉,“誰讓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合常理了,我?隻能?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

茶朔洵聞言,突然大笑道:“這樣的行事方法,我?好想知道你是誰了。”說著挑起眉頭,俊秀的臉龐上滿是篤定的傲然,“我?新提拔的太宰,是你吧?”

被人叫破了身份,樂羽也絲毫沒有慌亂,反倒痛快承認了,“還是主上了解臣下,是臣。”

文?光不覺憤怒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若是要殺死我?和主上,為什麼要兜這樣的圈子,若是不想殺死我?和主上,你又在謀劃些什麼!”

樂羽嘿笑了一聲,看了一眼已?經麵如金紙,滿頭冷汗,隻能?靠在茶朔洵胸前,卻還是要怒斥自己的文?光。

他沒有回答文?光的質問?,反倒問?了文?光一個問?題,“您認為王和麒麟對國家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文?光不解,但心?中卻隱約有種巨大的不安,下意識便抓緊了茶朔洵的衣襟,茶朔洵不動聲色地看了文?光一眼,眸中隱隱有憂色。

樂羽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而是自顧自地繼續道:“臣是個奇怪的人,從有意識以來,便一直感覺有什麼不對。這種不對勁的感覺一直伴隨著臣長大,讀書,入仕,直到臣遇到了度王陛下。和度王陛下經曆的歲月,讓臣難得地忘記了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度王陛下是個神?奇的人,和度王陛下經曆的這數百年?,是臣即使滄海桑田也難以忘懷的時光……”

文?光聽著樂羽喋喋不休地回憶著度王一起的歲月,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痛,他的意識像是被放入了一個離心?機裡,在不停地高速旋轉,就?像是要把他的靈魂從這個軀殼之中甩出去一樣。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再也無法忍耐這種感覺,文?光直接打斷了樂羽。

“——臣,不,我?的意思是,明明那麼聖明的度王陛下,也最終走上了失道之路。”他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與自己對峙著的一對君臣,“那麼就?算再換一個王,結局就?會不同嗎?”

“恐怕並不會吧?”

樂羽的聲音像是在哀歎,“就?算盛世的時間再長,最終還是會失道。”

他突然用?一種冰冷又憎惡的眼神?死死地射向?茶朔洵和文?光,“每一次王的失道都會對這個世界的人造成巨大的傷害,所以,如果從來沒有王或者麒麟,那麼是不是就?不必承擔這樣的災難呢?”

空氣凝固了一般沉默了下來。

茶朔洵突然冷笑了一聲,“真是能?言善辯啊,太宰,你的這番話?聽起來還真是悲憫。”

正當樂羽以為自己的話?觸動了茶朔洵的時候,茶朔洵突然話?鋒一轉,“但是,我?隻能?聽出一股讓人作嘔的偽善。”

樂羽得意的神?情突然一怔,“你說什麼?”

“說你偽善!”

文?光不屑地接著茶朔洵的話?說道。

“真正的悲憫根本不是你這樣!如果你真的憐憫這個世界,那麼你就?不該用?這種冷眼旁觀的語氣評價這個世界!”

“責難無以成事。”

茶朔洵的聲音在文?光之後響起,“太宰,你使用?過?華胥之香,那麼想必也一定知道當年?才國扶王的舊事吧。”

“無論是多麼有才能?的王和官僚,隻靠指責是無法治理國家的。而且——”

茶朔洵仿佛高山一般蔑視著附身在傀儡身上的人,“連去升山的勇氣都沒有的人,又有什麼資格來悲憫這個世界?”

“胡說八道!”

樂羽徹底被茶朔洵和文?光激怒了,“我?才不是不敢升山,我?隻是不願意接受所謂天命的擺布而已?!”

“真難看啊。”

文?光輕輕地道:“你就?算再怎麼狡辯,也無法掩飾你嫉妒的醜陋麵目。”

麒麟非人般的空靈聲音在洞穴之中回蕩。

“因為你清楚自己是個膽小的懦夫,所以隻敢將願望寄托在彆人身上。說什麼害怕王會失道,不過?是你願望落空之後的遷怒罷了。”

“人之有心?,無運不成。(人有心?智,如果不運用?,就?不能?獲得成功)就?像你現在隻敢躲在傀儡的身體裡麵對我?們一樣,你根本不敢承認當初和度王一起治理國家的你做了錯誤的選擇吧。”

“隨便你們怎麼說!”

被文?光將臉麵完全撕扯下來之後,樂羽乾脆不再和他們說什麼廢話?了,他直接冷笑道:“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台甫,你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失去控製了麼?”

文?光不言,隻是死死地盯著樂羽。

樂羽見?狀,難看的臉色才好了點,他道:“這裡就?是臣為台甫準備的安眠之處,”見?茶朔洵目眥欲裂,一臉殺氣,他才繼續道:“放心?吧,臣可不是要殺死台甫。”又看向?茶朔洵,“當然,也不想殺死您,劉王陛下。”

話?音剛落,這個洞穴就?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樂羽的聲音在瘋狂掉落的塵土與砂石之中清晰無比,“等到落盤結束,通往外界的道路徹底封死,封印就?會啟用?。您和台甫會活著,但是靈魂會和□□分離,這個國家隻需要您二位活著就?好,剩下的事情,就?全都托付給臣下吧。”

“你這個——”

茶朔洵終於堅持不住,抱著文?光跌倒在地。

而那個傳話?的傀儡已?經失去了樂羽的操控,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第117章 封印

天色微明, 淡藍色的天空上泛起一絲魚肚白。

山邊綿延的蒿草茂盛葳蕤,上?麵隻有一顆顆晶瑩的露珠垂掛著,這是一片荒草的世界。

“啪嗒”一聲, 在蒿草間的隱秘小路上行進的人中突然有個人回過頭去。

“怎麼?了, 更錯,是有什麼不對勁嗎?”

同?行的人們?發現更錯突然的舉動,忙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警覺地問道。

這時, 不遠處的草叢之中突然晃動起來, 停下的人們?立刻舉起了手裡的武器。

更錯頓時強裝凶惡地怒斥道:“什麼?人在那裡, 快滾出來, 不然——”

他恐嚇的話還沒有說完,原本晃動的草叢中就蹦出了一隻兔子?。

那兔子?在人們?錯愕的眼神中回頭看了他們?幾眼,便三?下兩下蹦遠了。

“什麼?啊,原來是兔子?。”

“怪嚇人的,更錯,你太大驚小怪了。”

知道是虛驚一場,人們?原本那根繃緊的神經突然就鬆弛了下來,紛紛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忍不住斥責起更錯。

更錯張了張嘴, 他的心裡仍舊有不好的預感?,但是看著指責自己的人們?,他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也許真是他的錯覺吧, 他這樣?安慰自己。

小路上?的人們?繼續踏上?了行程,而?不遠處的草叢之中, 飛鴻和?他的同?伴們?則都屏住了呼吸,直到從草叢的間隙中看見更錯一群人繼續前進才鬆了口氣

“呼——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這麼?快就要和?他們?對上?了。”

“小心一點,我們?還需要他們?帶路,要是打草驚蛇那就功虧一簣了。”

飛鴻盯著更錯一行人,見他們?走到了看不見自己這裡的地方?,叮囑了一句便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同?伴們?跟上?。

有了剛才驚動一行人的失誤,接下來飛鴻他們?跟蹤更錯他們?便更加小心了。

在山裡彎彎繞繞走了大約半天,直到日頭開始偏西,更錯他們?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十分隱蔽的洞口,周圍長滿了一人高的蒿草,如果沒有人帶路,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

飛鴻他們?在不遠處的草叢中看著更錯他們?用工具把山洞周圍的蒿草清理?乾淨,原本隱藏在蒿草之中的數個詭異的石頭、暗紅色的地麵以及被一層又一層的符咒和?繩結封印住的洞口這才露了出來。

看清了這番景象,飛鴻的隊伍頓時激動起來。

他們?知道飛鴻真猜對了,那個小裡真的有什麼?秘密。

一個壯漢壓低聲音對飛鴻說:“我早年跟隨一個道士學過一些符咒,這些符咒我雖然不認識,但絕對不是針對妖魔的。”

飛鴻死死地盯著在洞口忙活的那些人,眼中恨得?滴血,他咬著牙說:“當然不是用來鎮壓妖魔,裡麵封印的,十之八九是台甫!”

“什麼??!”

飛鴻同?伴們?頓時大驚,甚至都忘記了收聲。

這樣?大的動靜更錯他們?自然不會再錯以為是什麼?小動物了,他們?忙丟下手裡的蒿草,拿起武器緊張地看向聲音傳來的草叢。

“誰在跟蹤我們?,還不趕緊滾出來!”

飛鴻他們?當然不會害怕這些人虛張聲勢的,而?且剛剛聽聞了他們?和?台甫失蹤有關,心頭已是火起,於是當即便一躍而?起,抽出攜帶的刀劍將藏身的蒿草砍倒。

那更錯一行人見草叢中突然跳出這許多大漢來也被嚇了一跳。

飛鴻根本沒給更錯一行人反應的時間,與?身邊的同?伴交換了幾個眼神便一道欺身而?上?,更錯看見舉著刀向自己砍來的壯漢,頓時慌了神,拿起手中割草的鐮刀便閉著眼睛迎了上?去,結果不出意料地被壯漢一刀擋開,手中的鐮刀也被打飛了出去。

同?時被飛鴻一夥人攻擊的其他人也幾下子?就被飛鴻他們?打掉了武器,失去了武器,這些人就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了。

飛鴻拎著長刀將一個矮個子?踩在腳下,冷冷地掃視著被同?伴製服的更錯一群人,問道:“誰是更錯,出來回話?”

被飛鴻的同?伴們?圍成一圈,瑟縮在一起的人中頓時有些了一些騷動,隨後這些人中便推出了一個瘦長個子?的男人。

飛鴻問道:“你就是更錯?”

更錯哆哆嗦嗦地道:“小,小人就是更錯。大,大,大人要問什麼??”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雪一樣?的刀光便落在了更錯的腳邊,刀鋒貼著他的褲腿深深插入地麵,頓時把更錯嚇得?屁滾尿流,跌倒在地。

飛鴻嫌棄地看了一眼濕了褲子?的更錯,道:“你老實交代,這裡到底封印著什麼?!”

更錯本就嚇得?半死,聽到飛鴻的質問之後更是徹底崩潰。

他本就膽小,一直都擔心他們?做的事情會被人發現,如今果然事發了,原本就薄弱的心神便徹底失守了。

“求求您不要殺我,求求您!”

更錯拚命對著飛鴻磕頭,嘴巴裡除了求饒,完全說不出其他的話。

飛鴻已經難耐地皺緊了眉頭,他身旁的壯漢見狀,立刻大吼一聲,“回答我們?的問題,不然就真的殺了你!”

壯漢的聲音震地樹葉都顫抖了一下,也讓嚇得?魂飛魄散的更錯終於找回了一點神誌。

他像是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用仰視高山一樣?的畏懼眼神看了一眼飛鴻他們?,絕望地說道:“是——是——是麒麟!”

一切的猜測都在這一刻塵埃落地。

頓時,一股衝天的殺氣從飛鴻一群人身上?爆發而?出。

“你們?怎麼?敢!”

壯漢怒吼著拔出刀,指著哆嗦著擠成一堆的人。

其餘同?伴們?也各個眉頭倒豎、怒火衝天,他們?雖然沒有向壯漢這樣?拔出武器,但是手也全都放在了刀柄之上?,似乎隻要飛鴻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將這些冒犯了麒麟的人全都殺死。

但是飛鴻此時卻表現出了截然相反的冷靜。

他抬手將壯漢手中的刀按回了刀鞘之中,在同?伴們?不滿的眼神中,轉身麵向自己的同?伴嚴肅道:“現在絕對不是殺人的時候,台輔還沒有解救,而?且——”

他看向了芝草所在的方?向,厲聲道:“主上?會需要他們?的,他們?是某人謀逆活生生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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