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王的承諾很有效,兩天之後,文光再次去牢房中探望的時候,王亥就回來了。
但讓文光不安的是,王亥並不知道自己曾經被人“賣白鴨”,居然以為自己一直被關在這裡。
他抿了抿唇,努力無事般笑道:“……阿難現在還行,等你們出發的那天,我再來送你們。”
王亥靦腆地說了謝謝,文光心思有些雜亂,隻是點點頭,便和琳千夜一起離去了。
回到舍館中,文光心中有種說不出的不安寧。他隱約有種預感,這件事並沒有因此平息,甚至還會掀起更大的波瀾……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
平靜地度過了幾日後,一個無月的黑夜裡,床榻上遮蓋的嚴嚴實實的紗帳中,一個美貌的少年突然大汗淋漓地掙紮起來。
正是被琳千夜以哄睡為借口扣在自己房中的文光。
與他共枕的清俊青年警覺地清醒過來,輕輕將困在噩夢中的少年推醒,關切的目光凝在他沁著細密汗珠的白膩臉龐上。
自從那日探望王亥回來,文光就一直魂不守舍,每晚都睡不寧貼,夢中驚醒更是常事,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驚恐。
琳千夜明白像文光這樣一直生活在簡單環境中的人,突然直麵了複雜又黑暗的事情會受到驚嚇,但他沒想到文光的反應會這麼嚴重。
文光大叫一聲坐起身,腦中還有揮之不去火光與血色,一層層的心悸如同浪湧一般,一浪接著一浪地湧上心頭,讓他情不自禁地攥緊了胸前的衣襟。
他直愣愣地盯著黑暗中的紗帳,半晌,才反應過來,看向身旁的琳千夜,“抱歉……我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
水銀般清透的眼眸中還蕩著不安,似乎隻是回憶就足以讓他陷入一種驚恐之中。
“我看見了漫天的火光……好多好多的鮮血……屍體像是山一樣堆在了路上,房屋全都被火燒成了廢墟……”
那種與生俱來的善意又開始折磨他。
琳千夜輕輕撫著他被冷汗浸濕的後背,柔聲安慰道:“沒事,隻是夢,夢裡都是反的,再睡一會兒,等睡醒了—— ”
話音未落,一聲輕微的破空聲便穿透了輕薄的紗帳,伴隨著布料的撕裂聲,迅速地朝著床榻上二人而來。
琳千夜眼瞳一縮,立即將文光撲倒,一隻利箭隨即便擦著二人的頭頂紮進了床榻的裡側。
文光下意識喚道:“搏丘!”
名為“搏丘”的黑影迅速從房間的角落竄出,撲向了那個一擊不中後便逃走的暗殺者。
琳千夜從枕邊抽出一把長劍,一劍劈開了已經被箭矢撕裂的紗帳。
文光已經不想去問這個人為什麼睡覺也要放把劍在枕頭下了,因為他已經聽到了窗外街道上傳來了的潮水般的哭喊悲號與搶掠狂笑聲……
因為他的夢,成真了。
文光站在窗邊,眼中映出了一片火紅。漫天的火光從官府所在的地方燒起,把整個夜空都燎成了一片赤紅。成片成片的火光中,百姓們悲慘的哭聲連綿不絕。
“……看來是有人狗急跳牆,想要殺人滅口了。”
琳千夜拉著文光踹開被人從外麵鎖死的房門,直接走到了走廊上。
漆黑的走廊上連一盞風燈都無,異樣地寂靜。
“……殺人滅口?是因為王亥的那件事嗎?”
琳千夜劍鋒如雪,寒芒閃過,一抬手便將一個向他們撲來的蒙麵殺手一劍封喉。
他揚了揚眉,臉上滿是嗜血的狂氣,“是呀,摻和這種事就要做好被人滅口的準備!”
所以,你早就有這種心理準備,才在枕頭下都放了武器嗎?
文光想問,卻又把到了嘴邊的問題咽了下去。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琳千夜又一劍劈出,了結了一個想要從暗中偷襲的殺手。
濺射的鮮血在他雪白的衣衫上開出了點點紅梅,琳千夜隨手抖掉了劍鋒上沾染的血珠。
文光簡直要被這撲麵而來的滾燙血氣熏暈了,他控製不住地腿腳發軟,眼睛發黑,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隻能扶著門框勉強維持著站立。
看見自己的衣服上被濺到了鮮血,琳千夜還在不滿地抱怨道:
“啊,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了,這些老鼠可真是該死啊。”
——都到這種時候了,你居然還在乎一件衣服?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早點逃出去吧!
文光要不是頭暈目眩,真想狠狠地怒罵這個分不清輕重緩急的混蛋,但他見血就暈,現在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幸好這混蛋自己也很快閉了嘴,或者說是接連不斷的殺手讓他無暇再廢話了。
三個麵色慘白的男人拖著長刀飛速地朝琳千夜砍來,厚重的刀刃在地板上拖出深刻的劃痕,可以想見若是被這樣的長刀砍刀,可能直接就骨肉分離了,字麵意義上的骨肉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