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以為他所指的是魏軍攻城,回過頭問:“夫人想做什麼?”
尹雲影湊近鏡子,一邊畫眉,一邊說道:“今日之後,南柘城便會回歸雍州,回到荀將軍手中,你們都可以回歸以往平靜的生活。”
婢女反應過來其意,連忙跪地俯首道:“秋夕的命是夫人救下的,秋夕願與夫人一同離開此地,繼續替夫人做事。”
“你若是聽我的話,便按我說的去做。”
“夫人,”婢女抬起麵龐,一顆顆淚珠滑落臉頰,“秋夕的父兄都已死在戰場,秋夕在南柘已沒有親人了,離了夫人,秋夕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
尹雲影見小姑娘哭得雙眼通紅的模樣,終究是不忍心,歎氣道:“罷了,你若真的無處可去,明日酉時在西城門外等我,不過,我話先同你說好,跟著我走,今後將以四海為家,再無安定之日。”
秋夕不假思索地應聲:“奴婢願意跟隨夫人,謝夫人垂憐。”
“好了,快起來吧。”
“諾。”
抹去眼淚,秋夕站起身,正要繼續做事,此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那轟響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威力卻很巨大,襲來的風吹得房屋的門窗一陣搖晃。
秋夕睜大雙目:“夫人,可是地動了?”
“放心,不是地動,不必驚慌,不會危及到這裡。”尹雲影從容安慰道。
他的話音剛落,緊接著又是數道接連響起的爆/炸聲,最近的那道好似就發生在宅邸附近,震得整幢房子劇烈搖晃。
一時間,門外尖叫四起,到處都是驚慌逃跑的腳步聲,一股危險的氣息從窗戶門縫中蔓延進來。
仿佛過了許久,又好像隻有一小會兒,那令人心驚膽顫的巨響終於停止下來。
秋夕餘悸未消,轉頭見尹雲影依舊鎮定自若地化著妝,她深吸了兩口氣,也跟著定下心來,轉身在箱中尋找起合適的衣裙。
·
對比尹雲影房中的寂靜,靠近爆/炸點的半個南柘城已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呼延蠻蠻才出府邸沒多久,便親眼目睹了城內軍營發生的三次大爆/炸。
彼時,東大營爆/炸點距離他僅隔著兩條街,那迎麵衝擊而來的熱氣與震耳欲聾的聲響驚得他坐下的馬匹瘋狂逃竄,險些將他摔下馬。
而好不容易控製住馬匹,緊隨其後,傳信兵便送來了魏軍攻城的消息。
呼延蠻蠻沒有立即趕去城門,而是去到了軍營查看情況。
當望見前方瘡痍滿目、白煙繚繞的慘相時,他不由驚愕地瞪大雙眼。
遠望去,東大營一片房屋儘坍,遍地瓦礫,與周圍完好無損的街道對比,那一塊區域突兀得就宛如澄明天空中鑲嵌著的被颶風撕裂的雲彩。
難以想象究竟是什麼東西,使得好好的軍營在如此短的時間,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廢墟內,被炸傷的士兵悲鳴著,煙氣中夾著人/肉燒焦的味道,周圍的親兵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尖銳刺耳的喊叫聲充斥在呼延蠻蠻的耳畔,令他猛然回想起一個畫麵。
——兩年前的白蘭陘之戰,他和蘭穀堅帶兩萬大軍支援白蘭陘,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山崩阻攔了道路。
而在山崩之前,他也曾聽到過剛才那樣恐怖的劇烈轟響。
“這不是意外,城內有埋伏……”呼延蠻蠻自言自語。
但早在一個月前,蘭穀堅就已下令封鎖城池,不放任何一個可疑之人入內,敵軍是何時埋伏城中的?
思忖著,呼延攸莊嚴的麵容和聲音忽然撞入他的腦海。
“軍中有細作,”想到某種可能,呼延蠻蠻的心如跌了個筋鬥般亂跳,“不,是我的身邊有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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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大當戶,東大營與北大營均被燒毀,兵士死傷難以估量!”
“魏軍專挑防守薄弱點進攻,難以抵擋!”
“報大當戶,放置弓箭的武庫被燒毀!”
聽著接連不斷的噩耗,蘭穀堅的神色卻越來越威嚴沉穩,自城內響起爆/炸聲的那一刻起,他便清晰地意識到,這城守不住了。
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他眯起眼望向敵方中軍的將領,冷靜而嚴酷地發布指令:“傳令邢桑,命他速護左賢王從西城門撤離。”
“諾。”
“傳令劉辮,命他率兩千人繼續守城,其餘人隨我騎上馬匹,速速離開此地。”
傳令兵陡然抬頭,愕然片刻,終是應下聲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