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可否認的是,得知此訊,他心底立即升起了一股明朗輕快之意。
他點了下頭,爽快地對徐海說道:“稍等,我去換身衣服,然後隨你去謝府。”
徐海連連應聲,安靜站在門邊等候。
之桃剛端來洗漱的熱水,進屋見薑舒換上那件新做的蠶絲冬衣,疑惑問:“郎君要出門嗎?”
“嗯,有事去趟謝府,不知何時會回來,你不必等我,早些休息吧。”
之桃回頭看了眼徐海,大抵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隨即便放下東西,拿來氅衣給薑舒披上。
換上厚衣,揣上手籠,薑舒在寒冷的夜風中出了門。
·
謝府的宅子距離州府不遠,就在廣延街上,乘馬車約莫十分鐘就到了。
到地方後,車夫拉著馬車去往後門的馬廄,薑舒則帶著兩個侍衛隨徐海從正門入謝府。
謝愔搬入新府邸那日,他曾來過此地一次,送了些喬遷賀禮,還吃了頓宴席,所以對前庭不算陌生,而一旦進入後院,他便辨不清道,隻能由人帶路了。
跟著徐海的步伐穿過長長的木廊,四人的腳步聲如敲擊的鼓點,回蕩在空氣中。
夜風從廊間拂過,吹動兩排燈火搖曳不止。
不久後,拐入一處幽靜的庭院裡,薑舒瞥見在屋外燈火映照下閃閃發亮的山茶樹的葉片,忽然感到一絲緊張。
為緩解突然加快的心跳,他問徐海道:“謝兄今夜為何會飲酒?”
“興許是不舍離開密陽,”徐海輕聲感歎,“這三日來,仆觀郎君神色,一直是鬱鬱寡歡的。”
薑舒微微歎氣,點了點頭。
對話間已來到了敞開的半扇屋門前。
薑舒向門內望去,隻見身著一襲素淨白衣的男子正抱著一隻狸花貓坐在對著房門的書案前怔怔發愣,案上所放的既非公文案卷,也非筆墨紙硯,而是那支白芍花的發簪。
聽見動靜,謝愔抬眼,與門口之人撞上了目光。
薑舒察覺到,在看到自己的刹那,對方的脖頸似乎變得僵硬了。
他動了動唇,正要開口叫“謝兄”,下一瞬卻聽對方冷冷地出聲:“你來做何?”
這問題可把他問住了。
薑舒對他此時的態度感到意外,思忖徐海不是說他吵著要見夫人嗎,怎現在自己過來了,他又這般言辭冷淡?
“徐海說,你喝醉了,我過來看看。”他跨過門檻進屋,如實答道。
“便是醉了,也用不著你特意趕過來照料。”
薑舒更疑惑了,問:“謝兄,你酒醒了?”
“嗬,果然是和離了,稱呼也變得疏遠客套了。”謝愔冷笑一聲,偏開了視線,做出一副不願看到他的姿態,道:“也罷,今後你我各自安好,不必再有往來。”
他說著,將貓放在了地上,隨即起身走到門邊,對著薑舒抬手道:“請回吧。”
薑舒與他正對著麵,仔細觀察他的眼睛,那雙平日裡漆黑深邃的眸子現下正透著一股倔強的純然,泛著朦朧發紅的醉意。
果然是喝醉了。
事到如今,薑舒早已放棄扭轉醉酒後的謝愔那頑固不化的倫理邏輯,隻有順著他的劇情走,才能將人安撫下來。
隻是不知為何,這劇情突然就進展到和離了,是因為分居了嗎?
薑舒回頭看了眼門側的徐海。
徐海扯開一個尷尬的笑容,表示自己束手無策。
薑舒亦感無奈,試探著問:“那我回去?”
話音剛落,謝愔就伸手把那半扇門合上了,順帶將徐海也關在了門外。
薑舒挑起眉看向他。
“外麵嚴寒。”謝愔淡然地解釋了一句,口吻中依舊透著不由分說的冷漠,但那冷漠卻像是強裝出來的虛假的掩飾,如薄冰般易碎且不安。
他轉身返回到書案前落座,狀似不經意地將氈席上的另一張坐墊從書案下推到對麵,坐定後又突然抬眸道:“你怎還在此處?”
就通過他這一掩人耳目的舉動,薑舒便知他是不想讓自己走的,也懶得揭穿他口是心非的行為,走到放著軟墊的書案旁,與他麵對麵地坐了下來。
氣氛一時靜默。
兩人隔桌對望片刻,謝愔收斂目光,避開了他的注視道:“都已是要娶妻的人了,當注意分寸。”
薑舒看著他問:“我何時要娶妻了。”
“不必隱瞞,我已知曉一切。”
“什麼?”
謝愔垂落視線,麵容中透著難以言喻的落寞:“之前是我誤會了你,如今我已知曉你對我並無情愫,便不會再綁著你不放,過往一切,我們就當從未發生過,孩子你也不必管,我自會將其撫養長大,我謝氏鳴鐘列鼎之家,不會虧待一個孩子。”
薑舒呆然。
槽點太多,他一時不知該從何處吐起,愣了片晌才問出一句:“孩子?”
謝愔側目:“小七。”
趴在氈席上的小貓配合地叫了一聲。
薑舒:“……”
哦,原來是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