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啟航後,沈珩和周淮因著有事就先走了。
蘇霓也提出要走,陳韞勸了一下沒勸住,一旁的萬嘉澤遲疑幾秒,還是上前開口了:“可以先不走嗎?今晚想請大家吃個飯。”
蘇霓微抬起眼,靜靜看著他,沒說話。
萬嘉澤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懇求道:“真有事和你說。”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傻氣,傻氣得有些可憐的意味,蘇霓沉默了好幾秒,還是鬆口了:“好。”
幾人一起上了萬嘉澤的飛行器。
“怎麼忽然想請我們吃飯啊?”桑淼大喇喇坐下,係好安全帶,挑著眼問萬嘉澤。
萬嘉澤道:“這不是和你們好久沒見了麼,聚一聚。”
謝回更不解了:“本來就快開學了,明天報完道再吃不行?”
萬嘉澤難得沒有和他嗆聲,低聲道:“可能不太行。”
謝回:“為什麼?”
“明天報道我去不了……”萬嘉澤長歎口氣,滿臉憂傷地說,“算了,吃完飯再談吧。”
陳韞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萬嘉澤平時早就和他們鬨成一片了,今天卻詭異地安靜如雞,實在反常。
思忖間,萬嘉澤低頭設置飛行器路線,露出後頸的一塊繃帶。
陳韞眼尖地問:“你脖子怎麼了?”
“趁著你們集訓的時候,我去做了個小手術,”萬嘉澤摸摸後頸,打著哈哈道,“沒事,已經快好了。”
聽到這話,蘇霓幾不可察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嘴唇抿得很緊。
不多時,幾人就到了目的地。
萬嘉澤訂的餐廳非常高端豪華,謝回入座後,狐疑地望著萬嘉澤:“這地兒不便宜啊,今天這麼大方?”
“我哪天不大方?”萬嘉澤按下上菜的控製器,先上了酒,而後他大手一揮,豪氣道,“隨便吃,今天少爺我全包了。”
這餐廳的口碑能在整個費頓都排上前列了,一頓飯至少千萬星幣起,因著高檔,來這兒的一般都是商務談判的酒局,他們穿著一身校製服和周圍奢華的布置總有點格格不入。
一頓飯,幾人吃得膽戰心驚,生怕萬嘉澤趁著他們喝醉後坑他們。
不過喝著喝著,他們又釋懷了,萬嘉澤是不會有這種精明腦子的。
酒過三巡,萬嘉澤放下酒杯,理了理製服的衣領,終於進入了正題:“看到大家都進步了,我打心底為你們開心,那我趁此機會直說個事……”
他語氣一頓:“明天學校的報道我不會去了。”
謝回吃排骨正吃得正香,不以為意地說:“你剛不都說了嗎,我們都知道你去不了了,後天再去也行啊,禾老師給了我們兩天報道時間。”
萬嘉澤:“後天也不會去了。”
這話一出,其餘四人皆是一愣,頓時放下了手中餐具。
陳韞問:“你什麼意思?”
桑淼:“實在有事,跟禾老師說說,延後幾天?”
隻有蘇霓沒開口,她洋娃娃一般精致的眉眼掠過一絲驚詫,仿佛預料到了什麼。
果不其然,萬嘉澤抬起眼皮,啞聲道:“我打算退學了。”
這幾個字他說得十分艱難,為了緩和氣氛,他甚至想努力堆出一個笑容,可惜沒能做到,反而笑得比哭還難看。
蘇霓猛地睜大眼,心跳漏掉一拍,不可置信地看著萬嘉澤。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
謝回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茫然向陳韞求證:“是我聽錯了嗎?小萬要退學?”
“你沒聽錯,”陳韞回過神,看向萬嘉澤的方向,“為什麼要退學?明明都堅持這麼久了。”
“就……覺得自己不適合念軍校。”萬嘉澤喪喪地說,“你們知道的,打架不是我的強項,我一直也不喜歡軍校,一學期過去,我發現不論再怎麼努力,我似乎都追趕不上你們,所以也沒必要繼續勉強了。”
上學期為了能進聯賽校隊,他難得壓榨了自己的遊戲時間,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訓練上,結果最後還是落選,期末成績更是一塌糊塗。
寒假大家都去集訓,隻剩下他一個被孤零零地遺留在家,看到那張新年合影時,他承認自己是真的酸了。
照片裡的人個個出類拔萃,他們目標明確,能力出眾,隻有他,像個小醜,被他媽逮著在家帶侄子,被個還沒斷奶的小屁孩兒各種欺負,小孩兒還弄壞了他的遊戲設備。
想到這兒,萬嘉澤隻想罵一聲“操”。
“我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心血來潮,我是認認真真想了很久,甚至和我父母據理力爭過,”萬嘉澤每個字都說得很慢,“我父母也都同意了。”
和父母據理力爭這種事,被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好像過程一點都不難。
然而其他人都知道,萬嘉澤的父母在這種原則問題上有多難說話。
“我知道,我沒有你們的氣魄,沒有你們的身手,沒有你們操控機甲的天賦,但我也有自己的信仰啊,我感覺自己也沒那麼差吧,可和你們一起念軍校,我是一點自信都沒有了,感覺越念越迷失自我。”
蘇霓緊緊盯著他,視線落在他後頸處,眼底情緒晦暗不明:“覺醒者都由學校強製征召,你沒有退學的資格。”
“是啊,覺醒者沒有退學的資格。”萬嘉澤喃喃一笑。
然後他揭開後頸上的紗布,將那道愈合的疤痕展現在眾人眼裡:“所以我把腺體摘除了。”
“我不再是覺醒者了。”他一字一句地說。
幾人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都沒想到萬嘉澤居然對自己這麼狠。
“沒了腺體,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因著極度震驚,陳韞聲線都有些不穩。
“當然知道,”萬嘉澤笑了笑,“不就是被剝奪了覺醒者的能力,不能再釋放信息素,不能再標記任何Omega,也永遠地……失去了生育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