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廝混了兩天,要不是路爾斯即將出院,桑淼是真舍不得和謝異走出這間屋子半步。
隨便收拾了下,桑淼開著飛行器,載著謝異去了中心區醫院。
路爾斯已經醒過來了,周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
桑淼和謝異剛到病房門口,就聽見路爾斯精神很好地說著騷話逗周景,直將周景鬨得麵紅耳赤,露出無奈寵溺的笑容。
謝異敲了敲門,輕咳一聲。
聽到動靜,周景和路爾斯同時循聲看去,後者眼睛一下亮起了光,坐在病床上朝兩人揮手道:“將軍!小Alpha!”
招呼還沒打完,他視線跟著落在謝異坐著的智能輪椅上,疑惑道:“將軍,我之前模模糊糊醒過來時,沒看到你用這玩意啊……今天怎麼……”
話音一頓,路爾斯眼尖捕捉到謝異脖子和側頜線附近的一枚吻痕,他立刻明了,嘴裡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原來是站不起來了啊,昨晚很激烈嘛。”
謝異:“……”
他回頭羞惱地瞪始作俑者一眼,低聲:“你今早給我穿衣服的時候,不是說彆人不會看出來嗎?”
桑淼無辜地擺擺手:“路爾斯一向眼尖,你又不是不知道。”
路爾斯聽到這話,立時換上一副蕩漾的表情:“嘿嘿嘿將軍,你以前還說我沒用呢,你看你也有這麼一天,還讓小Alpha給你穿衣服。”
謝異心裡羞恥,麵上卻不顯,瞥過周景的方向,意味不明地說:“路爾斯,你的伴侶還在這兒,要我告訴她這半年你對多少Alpha犯過花癡嗎?”
“……”
路爾斯蕩漾的臉一下僵住了。
旁邊的周景微微抬眼,剛拿起一顆蘋果準備削給他吃的手驀地停下,她臉上笑意減淡,不錯不錯盯著他:“將軍說的是真的?”
路爾斯望望天,尷尬地撓頭:“就……花癡一下而已,我也沒做彆的,我保證,絕對沒做彆的!”
周景明顯不開心了,悶不吭聲。
但她停頓兩秒,還是繼續削蘋果了,蘋果皮被她削得皮薄還不斷。
路爾斯啃了口削好的蘋果,心裡對她的愧疚霎時泛濫起來,下意識抱著她親了一口,撒嬌道:“寶寶……顏控就是這樣,我也控製不住……我也很花癡你啊,我最花癡你了!你看,小Alpha那麼好看,可這次從她出現到現在,我一眼都沒看她!”
桑淼:“……”
周景聞言,起身再度打量桑淼後,回頭看著路爾斯道:“小Alpha?”
路爾斯連忙改口:“桑淼!她叫桑淼!叫她小Alpha是因為她年紀小嘛,比我和將軍都小好幾歲呢。”
較之前兩天的魂不守舍,周景今日看起來狀態好多了,整個人顯然收拾過,衝鋒衣敞著,內裡的羊毛衫將她高大身材的侵略性降低不少。
桑淼這時上前兩步,伸出手道:“重新認識一下,桑淼,就讀聯一軍校特殊戰鬥係。”
“周景,效命於銀夜要塞。”周景握上她的手,友善笑道,“路爾斯和將軍都和我提過你,等你去銀夜要塞,請你喝酒,伊沃星盛產的美酒是一絕,其他兄弟也很想看看能讓將軍鐵樹開花的Alpha長什麼樣。”
桑淼低低一笑:“會去的。”
軍校聯賽後,前三名的軍校學生可以自由選擇大二開始的軍區實習地。
桑淼一早就想好了,她的實習地隻會是銀夜要塞。
謝異心裡升騰起一陣暖意。
也是聽到這話他才真正確定,桑淼說要做他的羽翼和刀刃,不隻是說說而已。
轉眼他又湧上些許複雜的心理。
桑淼去銀夜要塞,便代表著銀夜要塞將會正式拉開和聯盟對抗的帷幕,軍校生們首當其衝。
某種程度來說,這也算一種背叛。
背叛自己的養育之地,背叛自己曾經的信仰,背叛至今仍拚儘全力為其爭光的母校。
謝異甚至有些難以想象,當他們見識到真正戰場的那一刻,那些年輕的麵孔會經曆多少殘酷。
但桑淼說她不是那個需要他保護和拯救的人。
那麼即使再不忍,他也絕不會阻攔她的意誌。
“醫生說什麼時候出院?”謝異問,“腺體都恢複好了嗎?”
“我們預約了十點的檢查,如果檢查顯示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周景道,“不過最近一個月還得多加注意,不能做後頸標記。”
“可惡!”路爾斯忿忿道,“趁我喝醉擄走我一個嬌嬌弱弱的Omega算什麼本事,聯盟軍部這波操作真給爺惡心到了,周景馬上就要離開費頓,我還想著每天都做一次標記來著。”
周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這次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如果路爾斯真出什麼事,她不保證自己會不會發瘋。
謝異看了眼時間,現在才八點半:“那我和桑淼在這兒一起等吧,你那住處不能住了,等你出院後,暫時去我哪兒住著。”
路爾斯點頭,應了聲“是”,然後把吃完的蘋果扔進了垃圾桶,又開始旁若無人地和周景膩膩歪歪。
桑淼看不過眼了,摟過謝異的肩膀,也在他臉上嘬了一口,故意親出“啵”的聲響。
不就是秀恩愛,她也會!
路爾斯感受到了挑釁,當即拉過周景來了個舌吻。
桑淼單手箍著謝異的下巴,也要吻下去。
謝異臉皮薄,實在頂不住了,紅著臉推了推桑淼,低聲道:“他們好不容易見麵,小彆勝新婚,理解一下。”
“我們還在熱戀期呢。”桑淼不滿地眯了眯眼,也低著聲音道,“人家周景都讓親。”
“我沒說不讓親,”謝異睫毛顫了下,“彆在他們麵前……不想被彆人看到你那個樣子。”
桑淼好笑道:“我哪個樣子?”
謝異沉默兩秒,半撐起身子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親我的時候,眼神很專注。”
這人遠不知道,她親吻他的時候,專注的眼神深情到有多令人臉紅心跳。
有些人最性感的地方就在於此,美好得會讓旁人產生一種自己也被她喜歡著的錯覺。
謝異早就體驗過這種落差感了。
桑淼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忽然產生了一種想和謝異在鏡子前麵做的衝動。
她看了眼路爾斯,又想到開學的時間,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估計近期是沒辦法和謝異解鎖新姿勢了。
桑淼現在很珍惜和謝異在一起的每一秒。
於是沒猶豫,順著謝異的話,推著他出了病房,準備找個空無一人的角落,和他好好接個吻。
兩人剛行走安全通道口,桑淼的終端忽然響起。
她低頭一看,是條陌生人發過來的消息。
一般這種都是垃圾短信,桑淼收到過不少,正要無視,卻在消息提示欄裡看到了短信開口一閃而過的“黎明之光”,她下意識點了進去。
【未知聯係人:黎明之光將在一個小時後入侵路爾斯所在的中心區醫院,想讓路爾斯活命,儘快將他轉移。】
桑淼眼皮猛地一跳。
見桑淼停下,謝異轉頭問:“怎麼了?”
桑淼把短信給他看:“剛收到了這個。”
看到短信內容,謝異臉上也一下變了,沉吟片刻,他望著桑淼道:“能猜到發短信的人是誰嗎?”
桑淼抿了抿唇,“嗯”了聲。
幾乎瞬間,她心裡就有了一個猜測的人選。
她的社交麵不多,和黎明之光有關係的社交麵更是屈指可數。
而符合這兩條的,隻有那個瞳孔幽藍的男人。
“桑淼,我不會讓我們之間一筆勾銷的,你也休想。”
不知怎的,這句話一下蹦進桑淼的腦海。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邊野時,他咬著煙蒂,一字一句和她說過的話。
她當時雖然轉頭就罵了他一句有病,可她知道,邊野是個睚眥必報的男人,他不接受一筆勾銷,那肯定還會搞出什麼幺蛾子。
隻是這麼久過去,她以為邊野早就將她忘記了。
沒曾想邊野竟然在這一茬等著她。
“邊野?”謝異試探地問。
“很大可能是他。”
桑淼抓著輪椅的手緊了緊,沒什麼表情地說:“我覺得這短信上麵說的是真的。”
以邊野目中無人的性格,不至於拿個假消息來糊弄她,沒必要,也沒意義。
“如果入侵是真的,他實在很難不讓人覺得可憐。”謝異冷笑一聲,“古語有句話說得很好,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用這種卑劣的提醒,無非想讓你欠他一次。可他隻提醒你轉移路爾斯,那這所醫院裡的其他人呢?救不救?救得過來嗎?救不過來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的時候,但凡有一絲身為軍人的責任心,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謝異擰著眉道:“他真的太自以為是了。”
桑淼沒否認。
麵對著死去的人,她也已經並非像初來時那般隻剩下恐懼。
不管是李老頭還是李中尉,好似都始終提醒著她,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死亡和遺憾才是常事。
原來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融入這個世界,從她對這個世界的人有了憐憫之心那一刻開始,她也漸漸變得和他們不可分割了。
邊野自以為可以幫她救下熟悉的人,殊不知反而拋給了她一個棘手的局麵。
謝異說得一點也沒錯,如果黎明之光在一個小時後真的入侵了醫院,她肯定做不到對這裡無辜的民眾無動於衷。
“那現在怎麼辦?”桑淼正色道,“貿然和其他人說這件事,他們也不會信吧。”
謝異抿抿唇,打開終端:“我給軍部執行秘書撥個通訊。”
黎明之光選擇在這個節骨眼入侵中心區醫院,目的不得而知,但既然邊野敢發短信提醒桑淼轉移路爾斯,那便說明路爾斯也許不是他們此次入侵的關鍵性因素,否則邊野這個二五仔行為,難辭其咎。
不過這麼無憑無據的一句話,實在是很難說服軍部疏離人群,他也隻能勉力一試。
謝異打了好幾遍,軍部執行秘書才接通,他似乎正在忙,說話語氣都透著一股隱忍的不耐:“等謝將軍被重新授予軍銜時,我們還會見麵,如果您有什麼不明白的事,可以在那時問我。抱歉,我現在很忙,可能沒辦法……”
謝異直接打斷他的話,把黎明之光準備入侵醫院的事直接告知:“……事情就是這樣,我希望不管你們誰出麵,來個說得上話的,把人群儘快疏散了。”
“隻是你的猜測而已,”軍部執行秘書道,“謝將軍,即使聯盟需要您,可隻是為了去驗證你的一句猜測就讓我們出動軍力強製性遣散民眾,這顯然不合理,文件是不可能審批下來的。”
“再說,”他平靜道,“這種襲擊您應該最先去找警察,而不是我們。”
“找誰也不過是你們的一句話而已,”謝異冷聲道,“你們不發話將此事定性為恐怖襲擊,警署那邊又怎麼敢有所動作?”
如果不是他說的話暫時不具有公信力,也根本用不著打這一個通訊了。
“我重複一遍,我現在很忙,”軍部執行秘書不耐煩道,“您既然想管這件事,不如直接去找總長,實話告訴您吧,黎明之光如果真要入侵某個地方,沒有數量眾多的軍隊護航,是不可能防得住的,即使我們過去,也隻是無畏的犧牲罷了。”
“謝將軍,這事兒不好管,我勸您一句,您夠聰明的話,就趕快帶著您的副官離開吧,當做不知道。但您若實在想管,我這邊允許您和周軍團長對費頓的腺體改造人出手,這道文件還是可以擬給您的。”
說完,執行秘書就直接掛斷了通訊。
“他這什麼意思?”桑淼難以置信道,“他明顯也相信了,可為什麼絲毫不在乎醫院裡這些無辜民眾的死活?政府就是這麼做事的?”
謝異卻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他嗤笑道:“聯盟做事隻看利弊,即使他們手段再不堪,也不至於放棄這麼多民眾,他們向來是很迎合民眾的,畢竟得到民眾的支持,才能繼續維持他們手中如履薄冰的權利,而這一次他們決定放棄,那隻能說明,放棄這些人給他們帶來的利益也許更大。”
說著,謝異滑動終端,又聯係了禾羽甄,不多時,禾羽甄回了通訊過來。
“小異,這件事太複雜了,你現在的腿還沒好,我真的不建議你插手。”禾羽甄凝重道,“你知道軍部為什麼堅持不管嗎?不是他們不想管,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現在正忙著處理各個星球上黎明之光製造出來的暴.動。”
謝異驚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這兩天,”禾羽甄歎口氣道,“知道你和桑淼不想被人打擾,我也就沒告訴你,各個星球同時出現暴.動,軍部根本騰不出人手。而且他們早就試過出動軍隊壓製了,但服用了HT強化劑的腺體改造人遠非聯盟各區酒囊飯袋的軍隊能平息的。”
頓了頓,她又道:“也就因著你和周景提前搗壞了腺體改造人在費頓的據點,所以費頓才能相安無事至今,可這消息遲早壓不住。”
謝異表情難看到了極點:“覺得無法平息,所以就什麼也不做了?利用政府的公信力將人群疏散都不肯嗎?”
禾羽甄苦笑道:“能做卻沒做,你想想這是為什麼?”
謝異和旁邊麵無表情的桑淼對視一眼,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突發的恐怖襲擊和提前已知卻無法作為的恐怖襲擊,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大概率會造成民眾對於黎明之光的恐慌與仇恨,而後者則更多體現出政府的無能。
“如果你腿沒受傷,政府也許不會坐視不理,可你現在……唉,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禾羽甄沉重道,“小異,你是救不了所有人的,有時候你得學會放平心態。”
謝異掛了通訊。
安全通道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半晌,謝異低下頭,盯著自己又長出一截的斷腿,啞聲問:“桑淼,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抉擇?”
“禾老師至少有句話說得很對,人不能過於沉湎於無能為力的情緒裡,確實沒必要,這又不是我們的錯。”桑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儘力而為,無愧於心,不論結果,我的答案就是這麼簡單。”
謝異怔怔地凝視著桑淼。
儘管這個Alpha最開始總是表現出一副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模樣,但她身上其實有一種令人難以忽視的生命力,像轉眼就能長滿一片窗台的藤蔓,頑強得什麼懸崖峭壁都能攀爬而上。
和她待在一塊,很容易就能使人找到正確的方向。
“我明白了。”謝異目光緩緩堅定起來,“我會和周景儘力而為的。”
聽到這話,桑淼眉梢一挑,慢吞吞道:“你和周景?你要拋下我?”
謝異抿抿唇道:“我個人不太想這麼早就把你拉入曆史更迭的洪流中來。”
“遲早的不是嗎?”
桑淼不讚同地眯了下眼:“禾老師說軍校聯賽會讓我們去體驗真實的戰場,我覺得不需要等到軍校聯賽了,這裡就是現成的戰場。”
謝異還是很遲疑:“你畢竟還是學生。”
“學生……”桑淼玩味地勾了勾唇,“謝將軍現在當我是學生了?昨晚哭得眼睛紅紅跟我求饒的時候,想過我還是你的學生嗎?”
謝異羞惱去捂她的嘴:“……你閉嘴!”
桑淼順勢在他手掌心上親了一口,而後按住他的手腕拉開,認真地說:“如果終有一天我會身處殘酷的戰場,經曆每個新兵都會經曆的無儘忐忑與恐慌,那為何不能是現在呢?至少現在,有你在我身旁。”
謝異深深地看著她,知道勸不動了,嘴角浮現一絲苦澀的笑容:“我現在腿沒好,真沒什麼自信能再萬無一失地擋在你前麵。”
“那這次就換我擋在你前麵,”桑淼忍不住又親親他那隻漂亮的手,“正好試試集訓後的效果。”
頓了頓,她抬起眼皮,低聲道:“還沒見你開過機甲,或許這次有機會見一見了。”
謝異明白她的意思。
機甲更看重手部操作,駕駛者失去一條腿也不會太影響機甲的性能。
謝異皺眉道:“不過我不常用機甲,等軍部送一台過來,還不知什麼時候。”
“用我的。”
桑淼摸出自己的機甲鑰匙,很快放在他手上:“我現在不用機甲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