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陛下恩賞,容臣暫時歇息。”蕭令月微微拱手。
“這有什麼。”李未滿不在意道,他喚來內侍,“給蕭卿看茶。”
內侍當即應下,“是。”
茶奉上,還未品嘗,蕭令月便從那熟悉的香味中聞出那是自己最常喝的風雨情。
這種茶采摘與風雨後,天時要恰到好處,工藝複雜,數量稀少,價格昂貴。
蕭令月府中倒是不少,可這宮中卻並不多,少有的那些,也多被李未用來招待他了。
“陛下見過那謝小將軍,感覺如何?”
李未聞言當即雙眼一亮,拍手叫好,“謝卿可真是個妙人!我喜歡的那些玩器,就沒有他不會的!也不知道他從小是玩了多少,教朕都想去北地看看,那邊是不是也像京城這樣繁華。”
他口中對謝拂讚不絕口,言語間儘是想要謝拂進宮在他身邊做近衛的意思,這樣就可以整日和謝拂玩了。
隻是他說了許久,蕭令月也沒什麼表示,隻是靜靜聽著。
李未越說越緊張,漸漸停了下來,問蕭令月:“令月,朕是不是不能親近他?會給你惹麻煩?”
他在心中暗自懊惱,之前就該問過令月才見謝拂的,要是令月不喜,那他就不會與謝拂多親近了。
即便現在及時止損,今日見謝拂見了這麼久,有心之人也能利用。
蕭令月沉思過久,等回神時,已經聽不見李未的聲音,抬起頭,便瞧見李未擔憂糾結的神色。
他心中微頓,想了想,發現這麼久以來,李未還真沒幾個合得來的朋友,如今見到一個會玩兒,什麼都能說得上話的人,自然見獵心喜。
他放鬆神色,微微一笑道:“不必,陛下喜歡,那就召見他便是,不過,這位謝小將軍剛到京城,難免不適應,陛下不妨讓對方多休息一些時日。”
李未聞言這才鬆了口氣,“沒給你惹麻煩就好。”
蕭令月想了想,讓人將自己的侍女喚來,從對方手中取過一個木盒,將木盒交給李未。
“這是臣從渝南帶回來的一些地誌,都是陛下未曾見過的。”
蕭令月看了眼木盒,“……還有一些補身的丸藥,想著陛下這裡可能快吃完了,又送來一些。”
李未歡喜地抱過來,“夠了夠了……勞煩令月!”
蕭令月:“都是臣應該做的。”
送蕭令月出宮後,李未書沒看多久,就被皇後宮裡的人請去。
李未不得不放下書,進後宮見皇後,隻是路過禦花園時,被一陣琴聲吸引,腳下自然而然偏了方向,待見到撫琴美人時,什麼皇後,都被拋到腦後。
皇後等了許久,卻隻等來了皇帝留宿春暉殿的消息。
氣得她砸了杯子,既氣萱美人截胡,又氣李未把持不住,葷素不忌,誰送上門都能勾引成功。
“好一個萱美人!”
*
謝拂給京兆尹府衙五天時間,到了第五天,他準時上門,迎接他的是京兆尹的笑臉。
“謝小將軍,下官不負所望,已經查清那夥人的身份,並且已經著人去捉拿他們的同黨,待他們被捉拿歸案,定會給小將軍一個交代。”
謝拂麵上微慍,聲音冷沉,“是誰?”
京兆尹讓人交上“證據”,證據顯示,那些人是京城外的一群匪徒,整日打家劫舍,和官府作對,而謝拂一行人隻是他們其中乾的一起,隻是巧合。
謝拂隨意掃了那所謂的證據一眼,“大人要是找不到真凶,直說自己無能便是,何必用這種拙劣的手段糊弄我。”
“我爹從小親自教我,可不是讓我當傻子。”
他說話並不嚴厲,可將鎮北大將軍抬出來,誰能不重視?
那人額頭又漸漸沁出冷汗。
“小將軍……下官、下官不敢……”
心中將程相罵了一頓,心說這家夥做的什麼證據,連謝拂一眼都沒能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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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令月正在寫折子,快要寫完時,便有下人來報,“郎君,謝小將軍在京兆尹衙門鬨起來,京兆尹撐不住,透露出刺客不是針對謝小將軍,事情牽扯到郎君身上,謝小將軍派人來稟報,問您是否去了解情況。”
蕭令月手中的筆一頓,一個字的收尾毀了。
低頭看著這份奏折,蕭令月心知這份奏折要重寫了。
“備車。”
謝拂在京兆尹府衙作威作福,弄得京兆尹恨不得當場棄官,等了半晌,終於等到一道消息,“蕭郎君來了!”
聽到這聲音,京兆尹表情一呆,懵逼地看著謝拂,以及他身邊一個都沒少的近衛。
渾身一軟,知道自己入了圈套,謝拂這家夥根本早就知道那些刺客是什麼人,為什麼而來,還將它在蕭令月麵前捅出來。
就算蕭令月不過是一個皇帝身邊的內廷待詔,可他背後的蕭家卻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果不其然,還沒見到蕭令月的人,便聽見他質問的聲音傳了進來。
“聽說有人刺殺我?”
“不知京兆尹可有確切消息?比如,刺客身份?”
謝拂抬頭,便看見蕭令月遠遠走來的身影,天氣微寒,對方身披玄色披風,竟襯得那本就蒼白的麵容更白了幾分。
踏進門,光影微淡,對方的容貌在眼前更顯清晰。
他如此,蕭令月亦是如此。
在與謝拂四目相對時,蕭令月微微頷首。
在場唯一覺得苦不堪言的,隻有京兆尹。
在雙方勢力的壓迫下,京兆尹為了自保,不得不透露出有關於刺客身份的信息,自己幕後之人。
兩個時辰後,謝拂和蕭令月一同走出府衙。
臨分彆時,蕭令月看向謝拂,出聲道:“小將軍助我良多,今日承情,當以誠意相邀,若是小將軍有空,不如上蕭府做客,令當為座上賓。”
謝拂看他一眼,“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郎君也曾助我,如今不過是回報一二,何須感謝。”
這不一樣。
蕭令月心說。
可轉念一想,這謝小將軍未必不懂其中區彆,這樣說,不過是當真想以大恩換小惠,不在意其份量。
他便也不再多計較,隻是在之後派人送禮上門,以示感謝。
謝拂確實覺得蕭令月不必謝,畢竟在他心裡,蕭令月幫他的更多,若是沒有他,想必那皇帝還要召他進宮上任當侍衛,整天陪他玩。
謝拂不是不能,但不用去當然更好。
他一個校尉的品級已經足夠上朝,隻是最近一直找借口沒上衙門報道,辦理交接手續。
整天在京城閒逛遊玩,儼然一副不把京城玩遍,不想去上任的架勢。
皇帝倒也是真喜歡他,見他這樣非但沒有斥責,還誇他真性情,羨慕他會享受。
連皇帝都不說什麼,加上鎮北大將軍的名聲在,其他人自然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到。
謝拂在京城的一家酒樓請客,請的都是他這段時間在京城玩時結識的各種富家公子紈絝少爺。
他們出身不錯卻沒有擔任官職,問他們朝堂上的事半懂不懂,可問他們京城的各種八卦小道消息,哪兒好玩好吃,沒人比他們更清楚。
“謝兄,讓你久等了!”
謝拂請客,來的最早,其他人趕到後,也紛紛見禮。
謝拂毫不在意地表示自己也才剛來,幾人在酒樓裡吃吃喝喝,談天說地,聽聽樓下的表演,好不開心。
唯有其中一人麵帶愁色,被問及原因時,對方麵容愁苦地對其他人抱怨道:“我爹見蕭家那位近日風頭正盛,心中豔羨,也跟陛下求了個恩典,給我求了個官職在身,明日我便要去赴任,你們就見不到我了。”
說著他還想哭。
心中難免對蕭令月生出幾分埋怨。
你說你優秀就優秀吧,怎麼還影響彆人了呢?
即便他知道自己的抱怨有些無理取鬨,也控製不住這種想法。
曾經他們也將蕭令月當做偶像,對方小小年紀就名滿京城,幾乎是所有人的“彆人家的孩子”。
而這“彆人家的孩子”當久了,他們心裡就難免生出複雜的情緒,既敬佩羨慕又排斥不滿。
聞言,眾人也紛紛麵露同情,他們非常明白好友的心情和處境。
前兩天蕭令月將渝南災情一事的前因後果整理得明明白白,甚至還將罪證呈上,群臣想要否認都不行。
蕭令月一把火燒到了程相的屁股,逼得他不得不自斷一臂,讓人頂罪。
事情雖被遮掩過去,可誰都清楚事實內情,於是,對於皇帝要給蕭令月升官,並且一躍幾級,直接任吏部要職這件事,以程相為首之人也退讓一步。
如今程相雖還是程相,卻失了君心民心,連他手下的勢力也因為他隨意讓人頂罪一事而人心浮動。
明麵上和從前沒什麼區彆,實際上卻已經走下坡路。
而蕭令月卻以一種奪目的姿態,成為朝堂新秀,有眼睛的人甚至還敏銳察覺了他對皇帝的影響力。
他們這位皇帝平時從不管朝堂大事,沒人教他,他也不懂,乾脆隻吃喝玩樂,可他到底是皇帝,如今在程相式微的情況下,能發揮的作用更大,蕭令月將他拿捏在手中,能做的可就多了。
“如今外麵已經有人在傳,咱們這位蕭氏的明月,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人戲謔道。
謝拂聞言眸光微動,端起酒杯掩唇。
當晚,回到彆院後,謝拂將今日的收獲整理下來,並將一些事吩咐下去,將一切處理妥當,才聽手下人稟報有關蕭令月的事。
他既然代替了原主,而原主的一生也沒什麼需要圓滿的事,他也不會改變路線,辜負他身邊那些親近的人。
“蕭郎君病了,府中正在延醫請藥,還提前告了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