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漂亮。”姬書意毫不在意道。
“還可惜,沒有第二次。”
“這次就是最美的。”
“……對不起。”謝拂其實不喜歡這句話,因為這往往意味著無能,但很多時候,又避免不了這句話。
“對不起……”
兩聲,姬書意卻隻以為他說的隻是今天。
他抱住謝拂,“沒有。”
這是第一次,即使麵對死亡,姬書意也格外安心,沒有半點恐懼和不安。
不用擔心謝拂在這裡的日子,也不用擔心對方在自己走後會不會過得好,會不會想他,忘記他時,會不會難過。
姬書意很輕鬆,也很坦然。
將軍反應過來,顧不得眼前兩人,轉身就對下屬喊:“快跑!”
謝拂閉眼,回想自己做的一切,確認一切都沒問題後,他伸手將姬書意的臉扣在自己胸前,隔絕他的視線。
“彆看。”
“……也彆怕。”
遠處和地下藏著的人們驟然聽見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仿佛就響在自己身邊,大大地顫抖,所有人都感覺天旋地轉,耳膜震顫,除了連續不斷的爆炸聲,再也聽不到其他。
將軍那一行人終究也沒能跑出去,即便跑出去了,也有人早就守在外圍,一槍一個準。
遠遠的,陸司令望著那被大火覆蓋的戲院,摘下帽子輕歎一聲,“這下倒好,火化都省了。”
“呸!便宜那幫孫子!”
陸司令就一直在這兒看著,半個小時後,大火越燒越旺,下屬前來稟報,“司令,人已經全部拿下!”
他們聽從陸司令的計劃按兵不動,最後在對方軍隊群龍無首,軍心正亂的時機動手,一舉將他們拿下,重新拿回那些人原本就沒徹底掌控的北平。
此時士氣正盛,所有人都在翹首等待陸司令的下一個命令。
“……”
“司令?”
陸司令扣上帽子,沒再看那大火,“走。”
在他身後,是付之一炬的鵲橋仙,而那一手創建鵲橋仙的人,也同它一起,湮滅於曆史中,不剩半分殘餘。
粉墨終究成了粉末。
*
醫院病房裡,護士推門進來,將電視音量調低,“來,我們測一□□溫。”
“37.1……很好,再住一天,要是沒問題,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護士看著眼前幾次住院,已經眼熟的病人,笑著道,“雖然話不好聽,但醫院對普通人來說確實不是什麼好地方,希望你出院後再也彆來。”
姬書意:“……謝謝。”
他從醒來就在醫院,醫院方麵告知,他是在家高燒到昏迷,被人送來的。
而在此之前,他已經被送來醫院兩次,每次都是昏迷後被送來,醫院的人都眼熟他了。
但姬書意並不想要這種眼熟。
他對於自己進醫院這件事其實並沒有太深的感覺,從彆人嘴裡聽到感覺很嚴重,似乎每一次都能衍生出一本穿越,但他本人作為作者,這樣的感覺不重,隻覺得就算是穿越,那也是很多年前那種老套沒有任何心意的穿越,他不感興趣。
比起穿不穿越,他覺得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他的身體問題。
也不知道究竟是砸到頭的後遺症還是發燒後遺症,姬書意的頭一直暈乎乎的,對於眼前的一切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也不敢敲腦袋,隻能慢慢等著這種感覺退去。
可能也是這種感覺,讓他對於自己三次受傷三次昏迷的記憶並不那麼清晰,有種隔了一層紗的朦朧感。
可能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不真實。
現在的生活,周圍的一切,甚至於這個世界,都有點不真實。
好像……應該有另一個世界,那才是他該在的地方。
*
出院後,他的編輯又來看了他一回,“我簡直服了你了,你這遇到意外的次數,比裡的主角還多,我覺得你應該去廟裡拜拜。”
姬書意雖然知道因為幾次出事,編輯跟他的關係似乎更近了些,但對於這種親近還是有些不適應。
“我沒事,而且發燒不是意外,不可能一下子燒到昏迷。”
夏寧幽幽問:“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燒到昏迷的?要不是我,你都要燒死在家裡了。”
姬書意:“……”
話難聽,但似乎無法反駁,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發燒連藥都不吃,急救電話都不知道打的。
忽然為自己未來幾十年獨自一人的生活感到擔憂。
還沒老,卻已經先得了老年癡呆。
或許真的該休息一下了。
夏寧也認為他暫時還是不要琢磨新文,先去驅邪去黴運比較重要,還熱情地給姬書意推薦了幾個有比較靈的寺廟。
姬書意:“……”
雖然無需,卻還是收下了這份好意。
說是要休息,姬書意卻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休息,因為他從來沒覺得寫作是件累的事。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抬頭望著天空,柔和的陽光灑在大地上,籠罩了一層金色,恍惚間,他似乎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種不真實感再次襲來。
姬書意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等他繼續往前走時,下午的陽光,已經漸漸變成了夕陽。
“北海博物館展覽最後一個小時。”宣傳單發到了姬書意手上,他抬頭一看,對方不那麼熱情,已經明顯有些疲憊地介紹道,“今天唯一一天免費開放,裡麵還有安老後人捐出來的遺物。”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戳中了姬書意,他竟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能收進博物館的都是有價值的東西,但姬書意對這方麵從來不感興趣,今天,大約也是太無聊了。
他打算過兩天就去報個旅遊團,出去找找靈感和素材,這樣,也算聽從符合夏寧的建議,是放鬆了吧?
他的漫不經心直到在看到一件展品時徹底被打破。
黃金已經不那麼有黃色,但花紋卻依然看得出很精美,指針不知何時,也停止了轉動,表盤完好,似乎也看得出當初它光彩鮮豔的模樣。
那是一隻懷表。
整個表都顯得很貴,既是貴氣的貴,也是昂貴的貴,最廉價的,大約也就是表盤上的那張老舊的照片。
但讓姬書意邁不動腳步的,也正是那張照片。
隔著玻璃與照片裡的人對視,一個像極了照鏡子,另一個……
姬書意眼中漸漸湧現出很多,很多……
各種畫麵在腦海中閃現,組成了一段段記憶,從那記憶深處被喚醒。
記憶越是清晰,他的眼前便越是模糊,他伸手,隔著玻璃想要觸碰一下那個懷表,和……那個人。
卻隻摸到了冰冷的玻璃,觸得他心中一涼。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讓眼前的一切更清晰,他那一直不舍得移開的視線,終於落了一分到旁邊的簡介上。
卻見上麵寫著:
安老親口說:“一個重要的故人托我把這塊表送給它的主人,可我等了一輩子,也沒成功把它送出去,我食言了。”
姬書意沒忍住,閉了閉眼,卻仍止不住那滴落下的淚。
“其實,我還有禮物送給你。”
“既不知道現在到了哪兒,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你手裡。”
姬書意輕笑了一下,他收到了,他想說他收到了……
可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手撐在玻璃上,在上麵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痕跡,痕跡離那塊表有多遠,他就離那塊表有多遠,甚至更遠……
姬書意很想看一看……
看一看照片,看一看照片裡的人,然而他現在隻要睜開眼睛,便無法控製視野的清晰程度,更看不清照片裡的人。
他守在這裡。
他待在這裡。
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他來博物館參觀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離開。
工作人員時不時就往姬書意的方向看。
其實她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人,是的,他很奇怪,彆人參觀都是到處走,有的還記筆記,查資料,跟介紹展品的工作人員聊天。
當然也有純欣賞的,人數也不少,可他們沒有一個人是跟這個奇怪的人一樣,隻站在一個展品麵前一動不動的。
因為他,其他人都很少參觀那塊懷表,幾乎都繞著對方走,多半也是因為,他們跟她一樣,覺得那個人很奇怪,不想招惹麻煩吧?
閉館時間到了,工作人員不得不走到姬書意身邊,禮貌開口,“先生您好,我們博物館今天的展覽時間已經結束,如果您需要,可以明天再來。”
一段話說完,對方卻毫無反應,隻是手扶著玻璃,蒼白的麵容,泛紅的雙眼,都讓他看上去有種心碎感,尤其是他的眼神,
像極了電視劇裡的悲情角色。
本無心無情,卻下了凡塵,最終為情所傷。
擁有一切讓追劇女孩們尖叫憐愛的元素。
但是……工作人員心中笑了一聲,怎麼可能呢,看遍各種“恐婚係列”的她才不相信什麼愛情。
她想再次提醒對方,他們真的要關門了。
繼續走近,將要開口時,卻隱約聽見對方低低呢喃。
“……不是……”
什麼?
她又小心湊近了些,才終於聽清對方的聲音。
不知道他已經呢喃了多久,但應該很久,因為她已經聽不出這聲音中的無力脆弱和無助,有的隻是一種對於眼前的現實茫然到麻木。
令人心涼的麻木。
“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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