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臨半扶著羿辛,見狀伏翎也伸手過來,道:“我來吧師尊?”
“沒事,”沈青臨繞開了他,越過伏翎將羿辛扶了進去,動作極緩極輕。將他扶進廚房後,沈青臨坐在小方桌麵前,就看見伏翎仍舊站在外麵,背對著沈青臨的方向。
朝霞在他旁邊照出斜斜的影子,他靜靜的佇立於屋簷下,影影綽綽的樹葉碎影在他的長發上一道道斑斑點點。
見他不進來,沈青臨叫了一聲,伏翎漸漸回神轉過身,將碗筷放在幾人麵前。羿辛坐在椅子上緩了一會兒後起身將碗盛滿了飯,坐在椅子上時問道:“對了,師尊是怎樣將那小女孩收了的呀?”
說來也有些可惜,明明是三個人一起做任務,羿辛竟然一次都沒有真正參與過,隻能從沈青臨的隻言片語裡體會。所以之前冉芃的故事沈青臨跟他說得十分詳細,這一次自然不能漏了。
沈青臨想了一會兒,將他們兩個人進入閣樓後的所見所聞一一詳述,隻是隱去了小女孩那異常的詭術,以及最後伏翎失手殺了小女孩的細節。
他沒有像羿辛
那樣講故事的天分,十分平靜的敘述著,羿辛竟然也聽得津津有味。到最後聽到伏翎殺了小女孩後,頓時瞪大了眼睛,“師兄,還好你反應快,不然就被那小姑娘得逞了。”
伏翎頓了頓,沉著臉點頭。他將幾塊雞肉夾進兩人的碗裡,沒有說話。
但顯然羿辛的驚訝還沒完,他轉而對沈青臨說:“師尊下次要小心一點啊,她明明是圖謀不軌。”
“......”沈青臨拿著碗筷夾菜的手頓了頓,笑著點頭。
就這樣,這個話題揭了過去。顯然,羿辛對於自己就能去發懷穀這件事十分激動。之於這一次的任務,雖然他沒有參加到底,但依舊抵不過能夠拿到武器的喜悅,他白瓷般的臉上時不時顯現出期待的笑容。
三人簡單的吃了一頓後,就與王大嬸一家道彆。因為伏翎的這次意外出手,王大嬸將酬勞放在房間門口就閉門不見客,房間裡還時不時能聽到啜泣聲。
對此沈青臨也十分理解,如果是自己看見女兒死在自己麵前,估計會第一時間削了伏翎。
這筆酬勞沈青臨最終也沒有收下,這件差事沒有辦好,出現了意外也不好再收下那筆錢。雇人殺了自己的女兒,換做誰都接受不了。
他們離開的時候是第二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堂屋裡的香火桌上出現了一道新牌位。那牌位黑漆製成,上麵刻了劉瑩瑩幾個字,劉發隻剩下一雙手,顫抖地擦著那道牌位。
可惜這遲來的親情,劉瑩瑩最終都沒有體會過。
收拾行裝,沈青臨三人又接著上路了。
這回他們要去的,是中修界一個十分玄乎的地方——法懷穀。據有的人說,那地方路途遙遠,連禦劍飛行都要十幾天才能到達;而有的人則說那地方極近,步行一天便能夠找到。
所以中修界的眾人都認為,法懷穀是個能夠核算出一個人是否具有修真資格的地方,慧根深,那麼自然好找;慧根差,那麼就要連續找上好幾天。
因為是給羿辛尋武器,所以沈青臨隻指了大致的方向,其他的都讓羿辛自己去探尋。起初幾天沈青臨權當是在遊山玩水,跟著羿辛東走西走,可最後幾天他實在有些受不住,他知道羿辛慧根很差,但沒有想到這麼差
。
於是他按照以前自己獲得武器的記憶一路往西,沒過多久就看見了法懷穀的蹤跡。
隻是這穀的藏身之地有些深,三人又連續趕了幾天的路,沈青臨實在暫時懶得動,便找了一個城鎮住了下來。
他們歇腳的地方叫做祥城,是個還算富饒的南方小城。黑瓦白牆,小橋流水,看上去讓人賞心悅目。隻是這裡有些濕氣,再加上最近逐漸轉寒,讓羿辛剛來一天就感染上了風寒。
對此羿辛又開始自責,一邊打噴嚏一邊說自己沒用,找個法懷穀用了這麼多天的時間。
沈青臨覺得好笑又心疼,隻得找個客棧住了下來。隻是這小城景色宜人,前來觀光的遊客以及尋找發懷穀的修士十分之多,三人傍晚時分走進一家客棧時,裡麵仍舊門庭若市。
“幾位仙尊是住店還是?”這裡離發懷穀十分進,小兒也是見多識廣,一下就看出了幾人修道者的身份。
沈青臨說:“要三間房。”
小兒有些為難地說:“真是對不住,我們這幾天來住店的客官挺多的,三間廂房可能夠嗆,要不三位仙君委屈一晚,兩間房怎麼樣?”
他們已經路過了幾家客棧,裡麵要麼擠滿了人,要麼直接豎起客滿的牌子。估計這是唯一一家能夠住下的客棧了。沒有辦法,隻好湊合落腳。
接過兩把鑰匙,羿辛咳嗽幾聲道:“師尊,要不你和師哥睡一間房吧,我怕把病氣過給你們。”
他的病情這幾天反反複複,拖了許久都未見好轉。沈青臨原本就身子弱,再加上這一地帶氣候潮濕,和羿辛住在一起的確不太妥當。
沈青臨把另外一串鑰匙拿過去,對伏翎招了招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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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馬上就要到冬天的緣故,夜晚來得比往日要快。三人剛落腳,就已經到了晚上。
坐在客棧的床上也依舊能聽到窗外小販的吆喝聲,係統的聲音時不時的響起,是在進行每周的親密度合算。
上一個月,沈青臨的親密度有增有減,來來回回算下來隻加了不到兩百的親密度,不過他仔細算了算,如果後麵再完成幾項係統給的任務,他估計能在解決無間地獄後就重回現代。
想到這裡,他心情好上了不少。這間客棧實在
是生意極好,樓下的用膳區依舊座無虛席。所幸他們在來的時候就吃了些東西,不然現在還餓著。
他在床上躺了會兒,沒過多久就聽見門口傳來幾聲動靜。伏翎剛沐浴完回來,身上草草裹了一件浴袍,雙手拿著一個寬口的木盆,正是給沈青臨打的洗澡水。
沈青臨並沒有指使過他,他卻像是知道沈青臨不願意去澡堂沐浴一般,打了好幾個開回才將澡盆裝滿。隨著動作的起伏,他的衣襟開始滑落,裸.露出大塊的胸膛。
倉促地將目光移開,沈青臨不願多看。他將外袍除去,起身從包裹裡翻找換洗的衣物。他在翻找的間隙裡,卻無意之間看到了伏翎包裹裡一抹刺眼的紅色。
他將那抹紅色扯出來,才發現是之前在川滄鎮冥婚的禮服。嫁衣和吉服整整齊齊地疊在裡麵,連一道褶子都沒有。正是他和伏翎所穿的那套,沈青臨從包裹裡拿出來,問道:“這個怎麼還在你這裡?”
伏翎此時將皂角放在了木桶邊上,聞言望過來,頓了頓說:“王大嬸說這個不吉利,讓我拿走。”
這倒是情有可原,沈青臨欲將衣服丟掉,想了想還是重新塞回了伏翎的包裹裡。他將高束的馬尾散開,拿起自己換洗的衣服準備沐浴。
見伏翎準備拿著木盆離開,沈青臨猶豫了一會兒,拿著衣服道:“你就留在房裡吧。”
此時外麵門庭若市,小二忙的暈頭轉向,估計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而房裡有一道屏風,剛好可以將沐浴的地方和就寢的分開。
伏翎聞言腳步微頓,拿著木盆的手緊了緊,應了一聲後便歸還物品去了。
房門關上的聲音響起,沈青臨走到屏風後麵褪下衣服,將裡衣全部掛置在屏風上。木桶裡熱水的溫度剛好,溫水漸漸的沒過小腿直至胸膛,沈青臨舒服地泡在裡麵,沒過多久就聽見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伏翎進來之後就規矩地坐在床上,拿出包裹裡的書翻開又合上,耳邊時不時就傳來流水的聲音。這個房間的隔音並不好,所以從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十分多。可就是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裡,沈青臨方向傳來的流水聲也是那麼分明。
晚上濕氣重,沈青臨也不敢多在水裡呆太久,於是
便從木桶裡出來將衣服穿上。聽到動靜,坐在外麵的伏翎也很快起身,見沈青臨出來於是又乖乖地把水倒了。
就這樣來回折騰,就寢的時候已經到了深夜。
雖然他們兩個之前也一起睡過,但那是羿辛也在場的情況之下。這其實是他們第一次共處一室,沈青臨收拾好之後剛準備躺下,就被伏翎攔住說:“師尊的頭發還沒乾,我幫師尊擦擦吧。”
他剛剛沐浴的時候不小心將頭發沾濕了大半,這對沈青臨來說並不礙事。反正離頭皮遠,任其晚上風乾便可。可是伏翎卻從包裹裡拿出一條乾淨的毛巾,半跪在沈青臨身後。
見狀沈青臨也隻得矮了矮身子,以便於他來擦自己的頭發。可誰知伏翎現在已經長了不少的個字,無需沈青臨再低下身。
窗外有幾聲小二和掌櫃的算賬聲,此時已經到了深夜,沒有了之前那般熱鬨的聲音。兩個人一前一後安靜地坐著,伏翎先開口打破了寂靜:“師尊。”
“嗯?”
“等羿辛師弟取完了武器,就要回楚敬門了吧?”
“嗯。”
擦拭的動作沒有停止,伏翎的聲音從頭上傳過來:“能夠和師尊出來斬妖除魔,我很滿足。”
沈青臨聞言頓了頓,淡道:“等到你學成走出師門,還會有更多的機會等著你。”
“......嗯。”
伏翎擦頭發的動作十分輕柔,但也十分迅速,沒過多久沈青臨的長發便乾了大半。沈青臨舒服地閉上眼睛,聞著淡淡的皂角味道,有些昏昏欲睡。
這味道仿佛催眠香一般,沈青臨睡得越來越沉,迷迷糊糊之間,他耳邊好像傳來了寒風刮過的呼嘯聲。
他睜開眸子,就看見了青巒閣的後山,以及耳邊不斷傳來的慘叫聲。
是夢。
沈青臨發現自己就站在青巒閣後山的台階上,青石台階上布滿了苔蘚,天色不斷地變化著,從晴空萬裡變成狂風驟雨,沈青臨的衣袍給刮得四處亂起,他定了定神,就往上走去。
這是通往無間地獄的台階,每上一層,慘叫聲就愈發嘹亮。沈青臨感受到自己的身子慢慢地往上走去,到了台階的儘頭,他看見季長柯以一己之力控製著無間地獄,季澤羽已經被鬼氣侵襲倒地不起,幾位
楚敬門的閣主也是奄奄一息。
他想動,卻發現自己的身子無法掌控。他感受到自己往另外一邊走去,那是羿辛站的地方。
青巒閣作為沈青臨所在的地方,自然也是無間地獄最後一道防線。他站在裂口處,用自己的靈力維係著最後的安寧。
無間地獄的裂口越來越大,裡麵時而是烈火焚燒,時而是洪水滔天,時而是冰雹遍地。厲鬼的聲音不斷侵襲著所有人的鼓膜。
風吹亂了沈青臨的鬢發,他想去阻止,卻發現自己靠羿辛越來越近,在緊要關頭,伸手將他推了出去。
最後一眼,他看到的是羿辛轉過頭來時錯愕的目光,淚水來不及洶湧,他瞬間被無間地獄給裹挾了進去,最後一刻,他隻錯愕地喊了一句:
“師尊——”
隨後出現在沈青臨眼前的,就是從無間地獄裡出來的羿辛。他的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一道猶如淚痣的火紅色標記,拿在手裡的劍還淌著楚敬門上上下下幾千人的血。
沈青臨感覺自己跪坐在地上,渾身上下已經疼得沒有知覺。他不知道自己雙手雙腳是否還存在,也許被鎖鏈吊著,也許已經被砍掉。
羿辛半蹲下身,現在的他已然沒了以前的天真浪漫。他用劍柄慢慢將沈青臨的下巴挑起,狠狠地甩了一耳光。沉著身子,喊了一聲與以前完全不同的“師尊。”
落下懸崖前的聲音和監牢裡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沈青臨隻覺得頭痛欲裂。
“師尊。”
沈青臨自己渾身一哆嗦,入眼的就是一片昏黃的燭火,伏翎的臉離自己隻有幾寸之遠。他猛地坐起來,捂著頭說:“我睡著了?”
“嗯,”伏翎拿著毛巾從床上下來,說:“師尊做噩夢了,我給師尊去倒杯熱茶吧。”
沈青臨應了一聲,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才發現自己穿著整齊,伏翎也穿著整齊。床上的被褥也疊在旁邊,他竟然枕著伏翎的腿睡著了。
頭發已經半乾,沈青臨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此時客棧外一片寂靜,夜色依舊濃重。
等伏翎回來的時候,沈青臨才想起來自己有喝茶這個臭毛病。什麼也不挑,就在喝茶上極其挑剔。剛想拒了,就發現伏翎手裡拿著一個乾乾淨淨的青花
盞,裡麵飄著幾片茶葉,正是楚敬門的青蓮雨露。
而楚敬門的東西,在外麵做起來十分麻煩,沈青臨看了他一眼,將青花盞接過。
是熟悉的茶香味,沈青臨嘗了幾口,恍恍惚惚地看著放在桌上的紅燭說:“我做了一個夢。”
“嗯。”伏翎坐在旁邊,安靜的聆聽。
“關於你師弟的。”
“......”
“算了,”沈青臨將青花盞放在一旁,將外袍除了躺在床上說:“估計是你師弟天資太差,我這幾天太擔心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嗯。”伏翎聞言將沈青臨床上的被褥鋪好,確定沈青臨晚上睡了不會冷後,將青花盞收走清洗。回來的時候沈青臨還是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不斷搖曳的燭火。
他將放在櫃子裡的一床被褥鋪在沈青臨床旁邊的地板上,鋪好了之後剛準備熄燈,就看見沈青臨看著自己。
“師尊不必太過擔心,我會保護好師弟的。”伏翎說。
沈青臨應了一聲,顯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對伏翎說:“睡床上來吧,這裡夜裡涼。”
伏翎像是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往沈青臨的方向看過去。
從伏翎的角度看過去,沈青臨側躺著,柔順的頭發置於而後,微弱的燭火將他平時冷淡的臉上鍍了一層柔光。他垂著纖長的眼簾,閉上眼睛的時候細密的睫毛在瓷白的皮膚上打上陰影。
他看了一會後收回視線,將地上剛鋪好的地鋪放回衣櫃裡,又將那多出來的被子搭在沈青臨身上。所幸那被褥輕飄飄的,不然兩層搭在沈青臨身上估計得喘不過氣。
伏翎背對著沈青臨將外袍脫了,露出裡麵黑色的裡衣。隨後他抬手掀開被褥的一角躺了進去,沒過多久,沈青臨就感受到原本冷冰冰的被子突然暖和了。
年輕就是好。沈青臨不禁感慨。
燭火隨著他躺下便吹熄了,屋子裡一片漆黑寂靜,這張床原本就是一張單人床,所以兩個男人睡在上麵難免肩膀靠著肩膀,沈青臨背過身睡著,呼吸漸漸的放平。
沒過多久,他就又開始迷迷糊糊。就在半夢半醒間,他聽到耳邊有人隱隱約約地說了些什麼,他無意識地應了幾句,隨後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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