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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臨匆匆收回目光,他雲淡風輕地遮掩了過去,係統的警鈴開始大作,他快步往前走。所幸現在還是晚上,他的異常並沒有被伏翎發現。

在外麵站了良久,沈青臨約莫著時間快到了,於是帶著伏翎往裡走。此時裡麵一片寂靜,隻有隱隱約約的啜泣聲,王大嬸半跪在地上,對麵是神情依舊冷淡的小女孩。

昏暗的燭火下,此時小女孩的眼神裡猶如一潭死水,沈青臨覺得要不是自己在她身上設下了一層束縛,也許小女孩馬上就會尋了短見。

不過她已經死了,現在的狀況對於她來說,墜入無間地獄還不如讓她灰飛煙滅。

又沉默了良久,沈青臨發現真的如伏翎所說的一般,小女孩麵對王大嬸一聲聲的懺悔,竟然半分都沒有被打動,隻是眼底的殺意消失不見了。

有些事情,可以被理解,但永遠都不會被原諒。

見覆水早已難收,沈青臨在旁邊輕聲說:“走吧。”

要去哪裡已經明了,王大嬸雖然是一介凡人,但是從言談中已經知道無間地獄並不是什麼好去處。她蹣跚幾步跪在沈青臨麵前,磕頭說:“不要啊,求仙師網開一麵吧......我小女兒太苦了啊......”

“時間萬物皆有因果輪回,”沈青臨退後幾步,看著連連磕頭的王大嬸,有幾分同情也有幾分嫌惡,“這是你們很多年前就種下的因,所食的也是你應得的果。”

王大嬸放在雙側的手仿佛再也撐不住自己的重量,跌坐在地上。雙眼渾濁的看著斑駁的地板,無聲地哭泣著。

說完後沈青臨再也不願多說,估摸著時間白無常也快來了,他轉身欲走,就聽見身後突然傳來小女孩的聲音:

“哥哥,是不是你們進來的時候,有另一位哥哥卻進不來?”

這聲音悠悠蕩蕩的,像是從空穀裡傳來一般。沈青臨轉過身,他從進來的時候就一直迷惑不解,猶疑地問道:“為何?”

伏翎也隨著他轉過身,隻不過此時的他沒有沈青臨那般放鬆,反而是十分警惕地看著小女孩。他僵直著身子,臉色有些僵硬,雙拳握緊有些微的顫抖,就算是遇到各式各樣的鬼怪,他的反應都沒有現在這樣反常。

小女孩卻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輕飄飄的從沈青臨旁邊掠過,然後又落在了沈青臨身上,“哥哥你過來一點,我就告訴你。”

此時的她已經被牢牢地禁錮住,並且已經耗光了所有的力氣,一片灰敗的神色。沈青臨猶豫了一會兒,覺得她應該耍不了什麼把戲,慢慢地走了過去。

他沒有看到身後的伏翎,身子越來越僵。

沈青臨走過去,半蹲在小女孩旁邊,探身過去。

見他過來,小女孩歪過腦袋卻沒有說話。她的視線越過沈青臨的肩膀看向伏翎,雙唇微微輕啟,眼睛卻定定地看著伏翎,“那是因為,我在這個地方,設下了和花轎上一樣的詭術。”

“詭術?”

沈青臨之前在冉芃那裡已經體會過了,身為厲鬼才能夠擁有的詭術,聞言有些好奇。

“對呀,”小女孩的聲音又從之前的悠長變成了些許俏皮,她像是一個頑童惡作劇一般笑了笑,對沈青臨說:“哥哥再湊近一點,我不想讓那位哥哥聽到。”

她的言外之意自然是不想讓伏翎聽到,沈青臨看了一眼站在身後處的伏翎,而伏翎也剛好與他對視。在這短暫的瞬間裡,他好像從伏翎的眼神中看到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害怕?

隻是這一瞬間轉瞬即逝,沈青臨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回過頭又靠近了一點,探身過去,“說吧。”

“那是因為......”小女孩突然湊上來,嘴唇離沈青臨的耳朵隻有一拳之遠,她輕飄飄的靠近沈青臨,帶著些笑意:“我的詭術,就是隻有一種人才能夠通過。”

“何人?”

“那就是......”

話沒說完,沈青臨隻覺得聽見一聲悶哼,隨後他臉上一熱,沈青臨側過頭,就看見小女孩瞪著自己的那雙黑瞳。她臉上還帶著笑,隻不過這笑終於不是之前那虛偽的麵具,而是從內而外,發自全身心的解脫。

她的胸口處插著一把劍,劍身通體蓄滿了靈力,長劍錚鳴,刃鋒無雙。

正是伏翎的佩劍,執競。

小女孩猶如折翼的蝴蝶般,瞬間倒了下去。被修道之人的配劍直中胸口處,隻能是飛灰湮滅的下場。

目睹了全程的王大嬸終於反應了過來,她呆楞了半晌後大聲驚叫,快步走過去推

開沈青臨抱著自己的女兒開始痛哭。

哭聲響徹這個房間,沈青臨直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著已然出過招的伏翎,說:“你做什麼?”

他的訝異程度不亞於當初知道自己穿書時的驚訝,因為這一路以來,伏翎都是乖乖地跟在後麵,有問必答、有吩咐必執行。除非是緊要關頭,否則不會不聽沈青臨的想法就直接辦事。

而此時的伏翎沉著一張臉,他用靈力將執競召回來,低著頭說:“剛剛......她想偷襲師尊。”

“你胡說!”王大嬸此時懷裡抱著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聞言大著嗓子對著伏翎吼:“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如果說一個厲鬼想要做什麼,一介凡人自然看不出什麼端倪,王大嬸的話也沒什麼特彆大的價值。但是沈青臨當時距離小女孩極近,以他的修為和靈力,小女孩要是想做什麼,他不可能察覺不到。

可是伏翎沒有必要撒謊,沈青臨皺著眉頭,想要看看小女孩的現狀。伏翎卻一把把他拉開了,像是及其避諱他與小女孩直接接觸。

對於伏翎異於平常的態度,沈青臨一頭霧水,此時的小女孩的雙手雙腳已經開始幻滅,像是被焚燒一般有些熹微的火光,儼然是沒救了的模樣。她倒在王大嬸的懷裡,即痛苦又解脫,她想要吐出血水,又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她緊緊地抓住王大嬸的雙手,最終嘶啞又支離破碎的喊出:“阿娘......”

這一聲裡又帶著對過去的憤恨、對親人的眷念、以及對痛苦的解脫,無數矛盾的心情全部傾瀉而出,王大嬸的手顫了顫,哭著應了。

隨後,小女孩殘存的身體也慢慢消失,直至不見。

一切歸於寧靜。

對於這一切,一直以來可以說是運籌帷幄的沈青臨也始料未及。他感覺到伏翎的手隨著小女孩的消失慢慢地放鬆,直到他的勁道消失了,沈青臨才反應過來,伏翎剛剛抓得有多大力。

房間裡隻剩下王大嬸的哭聲,沈青臨覺得這對於小女孩來說也是一種解脫,相比去往無間地獄,灰飛煙滅好像是一個更好的結局。

這樣的結局收場,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幾人就這樣在閣樓裡沉默了良久,王大嬸的哭聲也從一開始的嚎啕大哭慢慢歸

於平靜。

楚敬門的規矩不能壞,沈青臨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王大嬸,轉過身對伏翎道:“回去之後到清規閣領罰。”

伏翎站在後麵,聞言應了一聲。他慢慢將執競收回歸墟,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再無小女孩蹤跡的閣樓,沉著臉,跟著沈青臨下樓。

施下詭術的小女孩已經灰飛煙滅,而這左亭台也恢複了原本的樣子。此時天空以至破曉,鏤空雕花扶欄此時變成了樸實無華的碎玻璃窗戶,而飄搖的紅紗此時也變成了充滿汙漬的破布窗簾。

正是王大嬸家。

原來小女孩就把詭術設在了王大嬸的家裡,也難怪沈青臨設下了結界後,王大嬸卻依舊被小女孩帶走。他走到一口井麵前,往下望時,水中的倒影出現在他眼前。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麵還有小女孩留下的血汙。

伏翎用木桶從水井裡打了一桶水,用瓢盛給沈青臨。沈青臨接過之後用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汙。他坐在水井旁邊看著天,而伏翎則將水瓢放下,安靜地站在旁邊。

良久之後沈青臨準備走時,伏翎的手沾了些水伸了過來,擦了擦沈青臨的鬢角。

他的動作十分溫柔,全然沒有之前殺伐時那般決絕。沈青臨看著他,頭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沒有說話。

反而是伏翎先出聲:“師尊相信我嗎?”

“......相信你什麼?”

伏翎擦乾淨他的鬢角,將手收回去,他的手裡還沾著血漬。這是伏翎第一次殺人,雖然是一隻鬼,但他卻十分冷靜,就像是沈青臨每次聽彆人的故事時,像一個旁觀者。

他將手上的血漬清理乾淨,說:“懷疑我是故意將她殺死的。”

聞言沈青臨有些意外,他最開始的時候是十分懷疑的。可是這一切的懷疑都沒有一個可靠的理由落腳,殺死小女孩,之於伏翎有什麼益處嗎?

難道,是因為詭術?

那道詭術說來也奇怪,與他見過的都截然不同。沈青臨想了一會兒,還是誠實的說:“嗯,懷疑。”

伏翎的手頓了頓,他看著漂浮在水麵上的血漬,良久後開口道:“師尊,無論是怎樣,我想說,我從始至終對師尊都沒有惡意。我隻是......一直很敬重你。”

說到敬重二字時,他頓了頓,眼

神遊移地看著水井旁的枯草。沈青臨不知道為什麼話題就慢慢跑遠了,他皺著眉頭一頭霧水的說:“為什麼和我說這個?”

聯係之前的前因後果,沈青臨隻有一個解釋——

這傻孩子不會以為,他懷疑伏翎要殺的是自己吧?

他剛想解釋,伏翎搖搖頭,看著眼前破敗的小屋,先開口道:“隻是想讓師尊知道而已。”

“......”沈青臨一頭霧水的看著他,此時的他才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清過這個原著裡默默無聞的男配,這個從一開始就無條件相信自己,對自己好的人。

他看著伏翎的側臉,皺眉點頭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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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王大嬸屋子裡時,裡麵已經恢複了寧靜,幾座牌位放在堂屋中央,燭火搖曳,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

沈青臨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現在還沒從剛剛的混亂裡回過神,他走進房間,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伏翎。

此時伏翎依舊坐在水井邊緣上,他的臉依舊沉著,雖然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麼差彆,但是沈青臨總覺得有什麼變了似地。

也許是因為小女孩的血沾染了沈青臨的臉,他現在依舊能夠聞到那一股血腥氣,看著眼前的伏翎也有幾分不真切。

就這樣坐了良久,就聽見屋外傳來的聲音,沈青臨望過去,就看見羿辛出現在門口。他身上已經將那身吉服給除去,一身白衣在破曉的熹微下格外讓沈青臨親切。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和伏翎配對的那身嫁衣還沒脫,急忙將衣服三下兩下除去。這身衣服及其繁瑣,他扯了半天都沒能將它脫下來,於是大力一拽,“嘶拉”一聲就被他扯破了。

鮮紅的嫁衣被他扔在地上,他一轉身就看見伏翎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視線定定地看著被他扔在地上的吉服。

沈青臨看了他一眼沒有多想,將衣服隨手丟在了旁邊的木椅上,出門去尋羿辛。

羿辛此時正在廚房裡找水喝,咕咚咕咚幾口喝完之後就看見不遠處走過來的沈青臨,乖巧的叫了一聲:“師尊。”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大亮的趨勢,羿辛笑得甜甜的,一身整潔的白衣在繁雜的廚房裡卻不紮眼。沈青臨見了他之後竟然覺得十分親切,笑著過去道

:“回來了?”

“嗯,”羿辛點點頭,將杯子裡的水滿上遞給沈青臨。沈青臨原本並不渴,但還是接了過去。

“和我一道的那個小姑娘非要和我回來,我讓她回去拿幾身衣服,忙不停地就跑回來了。”羿辛聲音柔柔的,說話時笑眼彎著,溫潤的同時又不失幾分明豔。

沈青臨聞言挑眉,順著他的話問道:“怎麼不帶她一起回楚敬門呢?”

“師尊老是打趣我,”羿辛的臉有些薄紅,提到這種事情他依舊保持著少年人的赧然,“如果可以,我還想跟著師尊修一輩子道呢!”

將杯子裡的水喝乾淨,沈青臨原本心裡那奇怪的心情有些消失了,聞言笑著搖搖頭,“你還這麼年輕,說什麼一輩子。就算是一輩子修道,你總有一天會到上修界,會到天界去,如何能跟我一輩子?”

說完之後,羿辛陷入了沉默。他起身走出廚房,看著屋簷前空蕩蕩的一塊土地。然後又靜坐在門檻上,手指不由自主地點著旁邊的門框,說:“師尊有想過去天界嗎?”

以沈青臨的修為,早就已經到了躋身上修界的實力,往後專心修道,進入天界也隻是時間問題。沈青臨卻搖了搖頭,說:“沒有想過。”

按照原著裡的設定,飛升天界需要經過一道劫,也許是情劫有可能是身劫,通過這一道劫難後就會得到飛升,位列仙班。

可正是得到的結果如此誘人,所以這道劫難也十分難渡。傳聞有人曾經在這道劫難裡失去了父母族人,也有傳聞有人在這道劫難裡陷入了無限的輪回,始終走不出去。

而原書中的沈青臨就是想走飛升的捷徑,避開這道天劫,才會將羿辛推下無間地獄。

現在的沈青臨已經不是原來的沈青臨,他現在沒有多遠大的誌向,隻是想安安穩穩度過這個係統,回到現實世界。

聞言羿辛點點頭,他望著慢慢從東方升起的朝陽,搖搖頭說:“我也不想去天界。”

沈青臨被這句話逗笑了,他拍了拍羿辛的頭,笑著說:“你先好好修煉吧,等過幾天去拿你的命定武器,就能和我一起修煉了。”

“好!”羿辛站起身,比沈青臨矮上一小截,他微微仰起頭,朝霞灑在他的臉上,

他笑得十分淺淡。

又在屋簷下的台階上閒聊了良久,羿辛第一次和沈青臨說了那麼多話,從小時候乞討,到後來跟著一位大叔賣菜。再然後到處求學被趕出來,最後煉成金丹誤打誤撞上了楚敬門,拜了天下第一宗師為師尊。

羿辛幾乎是無話不談,他講話的聲音十分好聽,讓原本沈青臨覺得有些無聊的故事添上了幾分顏色。沈青臨時不時點頭,笑著應了幾聲。

係統的聲音也時不時響起,一番交談下來他竟然漲了快一百多的親密度,比他之前好幾天攢的都要多。

就在他們聊到羿辛即將獲得的武器應該是什麼名字時,一道陰影打在他們身後,他們轉過身,就看見一身黑衣的伏翎。

伏翎看了一眼羿辛,然後將目光落在沈青臨身上,溫聲道:“用早膳吧師尊。”

迎著他的目光,沈青臨點點頭,起身準備將羿辛拉起來。也許是台階有些低,羿辛坐得腿有些麻了,一起身就跌進了沈青臨懷裡。

沈青臨動作很快,下意識地就抱住了他,“怎麼了?”

“沒事,”羿辛說:“腳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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