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的神秘對話還在繼續。
“援朝啊,你也彆怪我心狠, 我也是沒辦法……”張永良皺著臉, 聲音中透著一股苦澀。
“你沒辦法, 難道我就有辦法?”衛援朝語氣痛恨,
張永良表情羞愧, 一時沉默不語。
衛援朝氣得咬牙切齒, 當初他就不該和張永良接觸!
張永良算是他的表哥,但關係挺遠, 小時候一起打寶、拉馬、滾鐵環, 算是玩得很好的童年夥伴。
最開始在縣城碰上張永良的時候,他還十分開心,畢竟下鄉插隊遇見親人不容易, 他和張永良相認後, 兩人聊了一陣, 張永良就神神秘秘的遞給他一本書, 還囑咐他小心藏好。
當時他翻了幾頁就有些猶豫, 這本《少女之書》是絕對的違禁.書籍, 看這樣的書, 被抓住後前程就全完了。但農村生活實在苦悶, 一點文化娛樂的方式都沒有,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乾活, 於是他心動了。謝過張永良,他將書塞進衣服,一路做賊似地回了趙家屯。
沒想到過了幾天, 張永良就臉色難看地過來找他:“咱們傳閱手抄本的事被人看到了。”
“那人威脅我,說是不給糧食和糧票,就去舉報,我將所有家當都掏空了,還是滿足不了對方的胃口。”
“沒辦法,我隻好來找你分擔一下,畢竟咱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可不能不出力!”
他聽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不承認,隻要把書燒了,來個死不認賬,空口無憑,那盤山大隊的人還能找到他身上不成?
張永良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也彆想來個毀屍滅跡,沒用的,那人是支部革.委會的委員,隻要他將情況一報上去,咱們都得完蛋。”
他瞧著張永良麵黃肌瘦的樣子,怕他來個魚死網破,就將身上帶著的票給了出去。
回到知青院後,他越想越心慌,就算現在就燒了手抄書,隻要那委員一口咬定他們傳閱了違禁.書籍,大隊上的革.委會自然會更相信自己人說的話。
可這事就是個無底洞,這次給了,肯定還有下次,把柄被攥在人家手上,人家想怎麼捏他就怎麼捏他!
為了讓自己脫身,他想到了一個主意。
私底下的把柄才能叫把柄,隻要他能把自己摘出來,再將這事捅破,盤山大隊的委員就沒法兒再威脅自己。
那本書上麵的筆跡是張永良的,和他沒有關係,找個人頂了這個包,張永良就是想指證他,手裡也沒有證據。
在這種情況下,他最多隻會被批評教育一番,不會有實質性的傷害。
將知青院的人都篩選一遍,他慎重分析了幾天,決定將謝君白定為替罪羊。
之所以選謝君白,有三個原因。
其一:謝君白是個軟柿子。他身體虛弱,老拖後腿,因此人緣不好,就算出了什麼問題,為他說話的人也不多。
其二:謝君白的家庭背景極有可能有問題。
這是他推測出來的,他們這一代的人,出了學校後有三種選擇,第一是去參軍,前提是背景清白,第二是留在城裡當工人,但需要有人安排,沒門路就沒希望,這第三就是下鄉插隊,為社會主義做貢獻。
他當初在火車站一見到謝君白,就判斷出對方出生知識分子家庭,按理說這身份也不差,但謝君白無人相送,身上的行李也不多,因此他猜測對方家裡十有**是受到了衝擊。
其三:他不喜歡謝君白。何維軍對謝君白太過照顧了,他心裡總覺得不痛快。
何維軍和他一起長大,但他們二人家境卻相差頗大。
何維軍的父母一共就生了三個,家中壓力不大,日子過得還算富足。而他家就不同了,他爸媽生了七個孩子,就算機械廠的工資不錯,一家人還是有些捉襟見肘。
按照他的想法,他與何維軍才是趙家屯中最親近的人,然而何維軍能想到接濟謝君白,卻想不到他這個發小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是一種十分複雜的情緒。
總之因為謝君白的情況太適合頂包,於是他就在某個中午提前回了知青院,將手抄書塞進了那個靠牆的炕洞裡。
過了一天,沒等他請假將舉報信送去縣城,革.委會和知青辦的人就來了。
他被驚了一跳,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舉報的人肯定看見了他藏書的全過程,然而那人不但沒有揭穿,還先他一步投了匿名舉報信,如此看來,那人應該也與謝君白有仇。
他並未覺得慌亂,那人若是有所求,遲早會找上門來,這件事對方也算參與其中,也不怕那人會抖落出去。
王主任來的那天,他的心情十分興奮,本以為馬上就能擺脫盤山大隊的委員,可沒想到那本書竟然離奇的不翼而飛。
他試探過謝君白,但對方表現得毫無破綻,他也觀察過知青院和趙家屯的人,卻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心裡正煩著呢,張永良又跑來找他要錢要票。
“我也知道對不住你,但你這票真的不能不給……”
張永年的話打斷了衛援朝的回憶。
他正想開口懟幾句,不遠處的矮木叢突然嘩啦作響,心虛的衛援朝大驚失色,來不及思考該如何應對,他眼前就出現了何維軍的身影。
心中略鬆了口氣,他剛要哀求何維軍保密,就見那矮木叢的枝葉動了動,從中又鑽出一道人影。
“謝君白?”衛援朝麵如土色,驚得聲音都變了調。
木離沒說話,他眼神犀利的盯著衛援朝,神情冷漠至極。
“君白,這事是衛援朝不對,但……”
何維軍麵色羞愧,這種事不好鬨大,若是有人非說他們都看了這本書,他們要怎麼證明?
木離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他拍了拍何維軍的肩膀,眼中帶著安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