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也笑起來:“最近他帶著你開會,有些他自己去就行,也要捎上你聽聽,認識的人還要介紹給你處好關係,提攜成這樣了,你彆和Dey裝不熟啊?”
紀彌愣了下,實際上,自己沒在故意裝,是真的沒考慮到那麼多。
賀景延確實經常喊上自己,公開場合雖然一本正經,但私底下,逮到機會就孔雀開屏。
搞得紀彌費勁招架,幾次想說這人怎麼滿腦子粉紅泡泡。
() 原來想歪的人反而是自己嗎?
紀彌有些愧疚,望向賀景延的眼神都有些軟。
賀景延被他盯得心猿意馬,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被紀彌夾了塊牛腩,他更是翻起黃曆,看今天是不是宜複合。
發覺今天諸事不宜,賀景延沒再昏頭。
他清醒並警惕:“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紀彌無辜:“沒有啊,為什麼對你好一點,你就這樣揣摩我的用意?”
對此,他嚴肅地澄清:“我隻是在想自己能晉升的話,可不可以也有沈光意的待遇?”
賀景延困惑:“你和他差彆很大?”
“上頂樓要刷門禁卡,彆人必須打申請,一般都是我跑下去。”
紀彌這麼講著,舉例:“像沈光意電話打給項目組,很快就有策劃帥哥過來,端茶倒水捏肩捶腿,眼巴巴等他優化引擎。”
其中含有誇張成分,不過紀彌的羨慕真心實意。
賀景延睜眼說瞎話:“策劃那邊怎麼會有帥哥?就算有也是花花腸子,想忽悠你們的勞動力。”
紀彌翻舊賬:“也比他們的頂頭上司騙助理多喊幾聲老公好。”
賀景延:“……”
不料紀彌搬出殺招,他登時規矩起來,沒再往策劃部門潑臟水。
他們來得晚,吃飽之後,把餐盤放去回收的傳送帶,食堂已經沒多少人了。
紀彌豎起耳朵:“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賀景延聽到了響動,但非常輕,幾乎隻是飄過一絲異動。
沒來得及多想,Noah忽然打他電話。
接聽以後,紀彌沒自顧自走掉,等在旁邊百無聊賴。
傳送帶前,有幾個員工一邊放餐盤,一邊交頭接耳,紀彌注意到很多人在看內部論壇。
閒著也是閒著,他也登錄論壇,然後猛地愣住。
首頁上飄著熱帖,標題寫著:《給互娛總辦的遺書——來互娛第八年的鮑海青》
紀彌下意識地拉了拉賀景延的衣袖,示意對方看這個頁麵。
賀景延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就在了解這件事,然後紀彌點了進去。
[互娛總裁辦公室在我眼裡,是值得追隨和尊敬的地方,這季度與他們合作,它反而讓我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尤其是其中的領導“L”,寫到這裡,我想起與他的交集,會條件反射性地窒息。]
隨後,鮑海青談及自己的背景,煽情講述了自己從專員到高級專家,給公司創造過許多價值,同時落下了傷病。
[今年四月,我在做L負責的項目,期間太累引發胃痛。L得知病情後,“提醒”我的績效會參考他的反饋,給的壓迫很強,我不得不熬夜趕進度。]
[該項目順利上線了,UX的量化指標非常好,沒想到兩個月後,我本季度被打C,原因對接不佳,工作態度較差,不配合上下遊開展合作。]
[我很震驚,立即發起申訴,卻得到
上級和HR的軟性勸退(),建議我身體差就回家養病。]
每個人看到這行字⑤()⑤[(),都會覺得這時候勸退太不通人情。
治病需要花錢,這種時候丟了飯碗,誰能安心調養?七年的老員工說裁就裁,未免太過冷血。
鮑海青說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這幾天消沉的時候,複盤他究竟哪裡符合所謂的對接不佳。
他隻能想到前段時間,自己參與過總辦主導的其他項目,也和L相處得不太愉快。
期間,他犯了痛風難以行走,能下床的第一天就忍痛來到公司,然後被L找來工位施加壓力。
[請假走的正規流程,L卻質疑我是不是沒溝通到位,在DDL截止的12天前,他“提醒”我要有時間概念,並表示他有員工的管理權。]
[他對節點的掌控欲很強,在與他合作的近三個月裡,我整夜做噩夢,必須服用安眠藥物,周圍同事也知曉我在服藥。因為身體吃不消,我還是按自己的節奏安排工期,最後也沒延誤,但現在想想,L大概還不滿意。]
寫到這裡,鮑海青說,他為鴻擬付出了所有青春,鴻擬讓他背了人生中第一個C,自己已經儘力維護權益,能用的方法都嘗試過了,結果依舊被寫進檔案。
他偏激收尾:[被L當麵威脅的時候,我就該清楚了,自己不過是螻蟻,彆人隨便就能捏死。如果我想拒絕這個羞辱性的C,看來隻能付出最大的代價。既然如此,朋友們,再見。]
紀彌怔然地看完,感覺腦袋裡一片空白。
全篇說得落魄憤慨,如果紀彌是徹頭徹尾的局外人,想必也會憐憫和共情。
可惜,涉及的“L”不難猜測,回帖裡已經有人說出Lethe的名字。
“他人呢?”紀彌有些抖,抓住賀景延的手腕。
賀景延掛斷電話:“發完這個帖子,就在隔壁二園區鬨自殺,剛被救護車拉走。”
二園區同樣是辦公區域,員工在裡麵出了事,公司必須要負責。
裝修的時候,隔壁比這裡多了高層露台,本意是給人放鬆休閒,不料會被拿來跳樓。
賀景延的用詞很小心,沒與紀彌說清楚,鮑海青到底跳了還是沒跳。
但既然救護車過來,紀彌差不多心裡有數。
“論壇的文章很多在亂寫,他完全冤枉了我的意思……”他不懂鮑海青為什麼要這樣做。
感覺到紀彌在顫,賀景延反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沒事,我明白。”賀景延希望他冷靜,“你就是被狗咬了。”
紀彌搖了搖頭,想著,這怎麼可能沒事?
發在內網上的熱貼很快會截圖流傳,指不定明天就出現在新聞裡。
攤上這種輿論事故,自己被開除都不夠。
賀景延的反應很快,交代:“要是有人問你這件事,你不要和他們回答,包括同事也一樣,你可以答應我麼?”
紀彌恍惚:“那我什麼時候才
() 能說?”
“我到醫院看看情況。”賀景延道,“人事法務和Noah都去了,接觸下鮑海青那邊的需求。”
聞言,紀彌跟著他:“我也要去。”
可賀景延拒絕:“先彆出麵了,紀彌,你看上去狀態很糟糕,我讓方溪雲來找你。”
被扣了莫須有的黑鍋,紀彌臉色蒼白,但沒有失去條理。
他也強硬:“我不需要彆人疏導,現在隻需要解決問題。”
這種事情具有毀滅性,大部分人早該被嚇懵。
頂著風口浪尖,他能克製委屈和驚懼,第一時間選擇麵對,膽色已經非常出挑。
看著賀景延依舊準備獨自過去,紀彌在爭取的時候,逐漸壓不住負麵情緒。
尤其是對方作勢要撥秘書的電話,紀彌急切地摁住了賀景延的手機。
夏初的夜裡,他喘著氣:“賀景延,為什麼我要被藏起來?”
紀彌那麼要強,遇到這種風浪,哪怕出去會有諸多風險,也不願意躲到角落。
“聯係鮑海青家人了是嗎?他們應該點名要見我才對,你們不拿出誠意來?”他質問。
賀景延垂下眼睫:“你不是什麼罪犯,用不著交出去。”
紀彌堅持:“既然我沒過錯,不應該這樣捂著,更不該讓彆人擋在前麵。”
聽到他的說辭,賀景延無動於衷。
“公事上,我覺得我沒必要。”賀景延道,“你不用去受彆人的指責。”
紀彌問:“你還有私心是嗎?”
他想到,自己入職才滿一周年,對比經驗豐富的秘書或者人事,過去了反而像是軟肋。
可他不甘心:“就算我被罵幾句也行,他們要打我那更好了,鮑海青等著道歉吧,該寫的懺悔比他的遺書還要長。”
然而,賀景延的關注點不在紀彌是否會拖後退,或者說,他根本沒懷疑紀彌的能力。
他道:“當姓鮑的能醒,事後道歉有什麼用?你被罵過一遍了,那些傷害能當沒發生?”
汙蔑自己的人正在接受搶救,究竟是死是活,紀彌想要親眼看著。
所以,他不假思索地保證:“我無所謂。”
生怕賀景延不信,他舉例:“我爸犯病就砸東西和找人吵架,要是真有那種場麵,我也看得多了。”
“可我的確有私心。”賀景延回答。
似是討饒,他的語氣卻固執:“紀彌,我會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