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以來,紀彌衝著這張臉,用或雀躍或平穩的聲調,喊過無數遍“Dey”。
此時此刻,卻無法再輕鬆應對,他變得會小心也會顫抖。
第一次與賀景延見麵,他有過類似的反應,但那天是因為認生。
現在不太一樣,令他生
疏的羞怯壓倒了畏懼。
紀彌動了動嘴唇,當下總不能互相拖著,正準備擠些什麼說辭。
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電梯口傳來腳步聲,他如同遇到救兵,連忙伸手把賀景延推開。
賀景延輕輕地“嘶”了聲,鄙夷自己看到紀彌的側臉就不忍心,眼睜睜瞧著對方跑掉。
Shell喝著冰汽水,一無所知地踏入了辦公區。
“方溪雲是不是一天都沒回樓上啊?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我要給Dey買解酒藥,在超市收銀台前麵非不讓我買。”他道。
“而且他也不讓我上樓,我懷疑他被途科策反了,高級的商戰以最低級的形式展現,搞總辦小團體孤立老板。”
這麼說著,紀彌沒理他,悶頭在電腦前處理工單。
於是,Shell扭頭朝裡麵喊。
“Dey,要怪就怪方老師啊,可不是我不心疼你!”
賀景延冷冷唾棄:“不需要你心疼。”
Shell:?
他回嘴:“你這貨就該自生自滅,為什麼這年頭好人沒好報啊?!”
看到賀景延拆開酸奶,他再納悶:“你去超市了?為什麼我剛沒看到你?方溪雲在那兒賴著,也沒說起過。”
賀景延道:“彆人送的。”
“擦,是誰?誰有這工夫惦記你?”Shell驚訝。
他教育:“路邊的投喂不要瞎吃,萬一人家彆有居心呢?”
旁邊,紀彌忍不住打斷:“Shell,吃不吃食堂?快要六點鐘了,我們下樓排隊?”
Shell幽幽道:“行,有的人和廣告商花天酒地,我們去吃三菜一湯。”
“什麼叫做花天酒地?”賀景延澄清,“隻有酒沒有花,我吃完飯就回家,最遲不過九點半。”
Shell匪夷所思:“你跟我逼逼這些乾嘛?你幾點鐘回去都行,反正是為公司出力。”
賀景延有些無語:“……沒和你說話。”
這裡總共三個人在場,Shell斥責:“那你和小彌報備?他又不是你的那個。”
賀景延感覺自己愛聽的來了:“我的哪個?”
紀彌也不禁緊張地豎起耳朵,生怕兩人的彎彎繞繞被第三人發現。
然後,Shell思索了下具體用詞,機靈地打響指。
“你家門衛啊。”他聲音有點響,險些製造出回音效果。
紀彌:“。”
賀景延走出來,去垃圾桶扔掉酸奶,看那嫌棄的架勢,好像把Shell當做了那個廢棄包裝瓶。
折返的時候,他們一起下樓,賀景延手上多拿了礦泉水。
趕上最熱鬨的飯點,電梯幾乎每層都要停靠,運行的速度非常緩慢。
沒多久,紀彌便被湧進來的人擠到了角落,稍一抬手便會碰到賀景延的胳膊。
他束手束腳地杵著,賀景延姿態散漫,擰開瓶蓋吞服藥片。
瞧著對方如此優哉遊哉,紀彌有些不服氣。
“聽Shell說的了麼?”他有意作對和添堵,“桌上冒出來的野生投喂不要碰,小心被彆人敲詐。”
賀景延偏頭看他,謙虛道:“謝謝提醒,我這個人一乾二淨,這個事業群也不是自家經營,好像沒什麼值得勒索。”
紀彌恐嚇:“是嗎?你看上去很像是壞蛋們的目標人群。”
賀景延道:“那我選擇性被害吧,要是遇到願意配合的,就交一點保護費意思下。”
紀彌攤開手掌,賀景延低頭看去,那隻手的掌心的皮膚很細膩。
指節不突出,勻稱纖長,整體比自己小半圈,好像能很輕鬆地包起來。
賀景延的握緊右手,忍住了沒去比劃。
紀彌沒注意到他的走神,道:“保護費有多少?不讓你白吃白喝了,我決定事後征收。”
賀景延漫不經心地應聲:“綜上所述,我唯有以身相許。”
紀彌:“……”
差點捂住賀景延的嘴,讓對方不能再說這種不成體統的話。
礙於這裡人太多,兩人必須壓著聲音窸窸窣窣,紀彌也沒敢伸手。
與賀景延告彆之後,紀彌全程神遊,恍惚著加班和下班。
到了公寓,他疊好晾乾的衣服,再公式化地洗澡刷牙。
經曆了突然的網上失戀,紀彌逐漸戒掉連麥和分享的習慣,在努力地重新適應一個人生活。
可這個過程不太如願,他處處都不怎麼順利。
終於吃過糖的人,知道甜是什麼滋味,又怎麼甘心回到單調如水的日常呢?
更何況,眼前總是另外一個人的身影,這讓紀彌怎麼孤身脫離出去?
紀彌深吸氣,打開櫥櫃想要找點飲料,撲麵而來一股茉莉的清香。
裡麵有盒線香禮物,之前總辦去外灘吃料理,紀彌隨口提過,自己覺得店裡的香味好聞,不過服務員表示這是店主手工特製,不對外售賣。
沒多久,這盒東西就擺在自己的工位上。
賀景延的字跡非常漂亮,看過就不可能認錯,那時他瀟灑地留了便簽。
[預支給辛苦的小紀老師一個盛開的五月。]
當初紀彌太笨了,以為這是賀景延犒勞助理的手段。
如今已是五月份,他覺得自己快要被一顆心給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