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很純(1 / 2)

街邊落滿了枯黃的梧桐葉,周圍人聲喧嚷,有旅館聞訊趕來招攬生意,也有住戶反複踱步,打電話等待朋友接應。

寒風拂過衣擺,紀彌在口袋裡用指尖掐了掐掌心,微弱的痛感證明著他不是在做夢。

……自己要去老板家裡過夜?

賀景延問得像是在抓小貓,在路上見到就能抱回家,但紀彌真是貓的話,此刻估計警惕地豎起了尾巴。

紀彌遲疑地怔愣住,雖然對賀景延沒了最初的敬而遠之,但對方終究是上司,他的心裡保留著分寸。

“如果能收留我,你家有沒有多餘的床呢?”紀彌擔心。

畢竟賀景延是獨居,不見得會布置其他臥室,可能連家具都沒買。

賀景延聞言,撩起眼簾微妙地看過來一眼。

“紀彌,你在想什麼?”他道。

紀彌眨了眨眼,剛要開口認真解釋,並表示自己也可以去附近開一間鐘點房。

然而,賀景延拿腔拿調地說:“我總不可能和你睡一張床。”

紀彌:“。”

靠,他明明是避之不及好嗎?!

他幾乎在發誓:“我隻是怕給你添太多困擾,你放心,完全沒有和你睡的意思。”

賀景延已經邁步往小區裡走,淡淡道:“那就好。”

紀彌:“……”

看著那道頎長的背影,他暗自磨了磨後槽牙,再小跑著跟上去。

也許習慣了打仗般的工作節奏,賀景延平時走路稍快,紀彌起初總是一不留神就落到後麵。

兩人磨合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他已經能適應賀景延的步調,並肩走在對方身邊。

“你的手機電多麼?”紀彌問。

賀景延很欠:“這位助理,查我手機是對象的事。”

紀彌被這麼提醒差點揍他,硬是靠著一身好修養,語氣維持住了客套。

“我的快沒電了,有勞你打個照明,待會兒L在樓道裡彆摔跤。”

賀景延困惑地沉默了下,再恍然大悟:“也對,你們的電梯肯定也停了。”

紀彌服了這位大少爺:“我們是根本沒電梯!你看這些老房子,沒塌就不錯了,配套設施約等於零。”

儘管他不清楚賀景延的家世,不過大致能猜到一些,這人肯定出身優渥,從小就是養尊處優。

考慮到賀景延可能從來沒爬過樓梯,紀彌好心地勸退。

“要不你回車裡等我一會兒L?我的租房在四樓,上去可能還是有點吃力的。”

賀景延打開了照明:“尊老愛幼是美德,但我比你大四歲倒還不至於。”

紀彌認真道:“扶手和牆壁的灰比較多,你小心沾上臟東西。”

每天獨自上下班的時候沒什麼感覺,這套房橫豎能湊合住,紀彌沒在意過它的陳舊。

眼前多了個衣冠楚楚的男人,怎麼看怎麼與周圍場景格格不入,他忽地有些局促

,擔心賀景延流露出訝異或者勉強。

不過賀景延完全沒有這種表現,狹窄的樓梯裡,他穩步走在前麵,時不時確認紀彌看得清腳下情況。

其實第一次從豪宅大樓到這種地方,多少會覺得陌生,賀景延太自然了,儼然是有意地收住了情緒。

紀彌感覺得出來,這是照顧他的自尊心。

“我房間裡有橙子汽水,請你喝。”紀彌說,“等下我收拾行李可能要十多分鐘。”

賀景延怕他丟三落四:“慢慢理就可以了,摸黑不要帶錯東西。”

紀彌轉動鑰匙打開大門,斑駁生鏽的鐵門在黑暗裡發出吱嘎聲。

這裡有四個合租室友,有兩人貌似不在,總之屋內沒有聲音。

剩下的有一個是大學生,今天難得把女朋友帶了回來,兩人在打遊戲,動不動從門內發出歡呼。

另一個則坐在客廳,之前因為要用廚房,與紀彌講過幾句話,後來偶爾碰麵會點頭微笑。

“你今天下班這麼早?我還想和你說這兒L斷電了,但沒有你的聯係方式。”他打招呼。

紀彌道:“謝謝,物業有講什麼時候恢複麼?”

“搶修呢也沒個準數。”室友掐滅了紀彌最後的一點希望。

茶幾上有隻應急台燈,借著這點光線,他轉頭看向門口,發現紀彌身後還跟了個人。

那人的上位者氣場很強,顯得有幾分高傲,也非常有距離感,讓他感覺很不自在。

但紀彌拉了拉那人的衣袖,這是一個有些親昵的動作。

紀彌輕聲說:“Dey,汽水喝冰的還是常溫?”

賀景延道:“冰的吧。”

這裡的冰箱擺在廚房公用,紀彌與他往裡麵走。

這時情侶一起從次臥裡出來,嬉嬉笑笑地要去浴室,路過他倆的時候停頓了下。

“這些都是你室友呀?”女生問。

男生吊兒L郎當地說:“是咯,寶貝你先去洗澡,我去陽台上收衣服。”

女生笑著說:“你室友那麼帥,怪不得你之前不讓我來這兒L。”

男生聞言不爽,皺起眉頭看向他們。

這位大學生的視線太赤i裸裸,攻擊性不加掩藏,搞得紀彌有一些局促,盯著冰箱不願扭頭。

緊接著,賀景延不動神色地側過身,擋在紀彌前麵,遮住了男生的打量。

男生很快就與女友說:“他們是一對基佬,你看不出來啊?”

這下紀彌終於樂意看向門口,因為不明白自己與上司為什麼會被汙蔑,所以神色頗為不可思議。

可惜男生潑完臟水就晃悠去陽台了,沒有給彆人辯解的機會。

紀彌有一些無語,擔心賀景延感到被冒犯,低聲說了句這學生的想象力太扯。

隨後他把飲料塞到賀景延懷裡,再走到自己的主臥那邊。

聽到密碼鎖發出“滴”的機械聲,紀彌推開門,屋內隱約有一股咖啡味。

昨天喝了一半的咖啡擺在桌上沒丟掉,他忽地想到了這茬。

隨後他僵硬地記起來,這陣子由於公司事務太忙,自己有小半個月沒好好做過家務……

外套掛在椅子上沒有疊,快遞盒攢了蠻高一堆,而且棉被堆在床上七扭八歪!

心虛地瞧了眼亂七八糟的床,紀彌著急捂住賀景延的照明燈光。

“怎麼?”賀景延問。

紀彌敷衍地說:“屋裡有重要的東西不方便被細看,你在走廊等我兩分鐘。”

賀景延對此頗有懷疑,說:“你放了傳家寶?”

紀彌拚命點頭,不肯讓賀景延進來。

“非常貴重,我奶奶說了不可以給其他人看,不能不聽她的話。”

就在他努力誆騙之際,大學生收完了衣服晃過這裡,正好撞見他們在門口僵持。

“情侶鬨彆扭彆在走廊杵著吧。”他不想聽到女友再誇他倆。

“走走走,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麼事情不能關上門再說啊?”

紀彌:“……”

他必須要快點換租房了!

有陌生的異性等下洗完澡還要路過,把賀景延推在外麵是不太好,紀彌有些崩潰地放人進來。

然後,賀景延看到書桌上的場麵,微微挑起眉梢。

“你奶奶給的傳家寶,是六隻懶得拆的快遞盒,還是那杯沒有扔的焦糖拿鐵?”他慢條斯理地探討。

前者價值不明,礙著沒有保價單,預計每個都不超過兩百塊。

至於後者,如果賀景延記得沒錯,標價是二十五元整。

不等紀彌找借口,他補充:“抱歉我誤會了,準確來說是昨晚的三分之一杯,杯蓋上還有鴻擬咖啡廳的印花圖案。”

紀彌羞憤欲死,如果這時候光線充沛,賀景延甚至會發現他的耳朵有些泛紅。

“這兒L有點亂,你隨便坐吧,我還差幾件衣服要理一理。”紀彌硬著頭皮說。

他往常整潔慣了,這點亂的程度其實算不上什麼。

夜宵外賣都是當天就清理,幾件掛在飄窗上的衣服很挺括,雜物也沒有到處亂丟。

公共區域有股潮濕味,主臥裡則清清爽爽,隱約有股乾淨的甜意。

和那天在夜店裡賀景延無意聞到的很像,這時候沒了煙酒味乾擾,愈發清晰了一些。

氣息分明是一種不具象化的存在,賀景延卻莫名覺得,如果味道有顏色和形狀,那紀彌的一定淺淡而柔軟。

他從而意識到這塊地方有多麼私人,隨之變得束手束腳。

他也沒再打趣紀彌,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對那杯拿鐵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連眼神都沒往彆處飄。

二十鐘之後,紀彌半蹲著拉上行李箱的拉鏈,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收拾好了。”紀彌揉了揉手腕。

他不了解跑車的構造,再問:“你的車有地方放這個嗎?”

賀景延

淡淡地說:“有,裝得下。”

這會兒L緊趕慢趕,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他一邊說一邊往外麵走,袖子撩起來了些,輕鬆拎起滿滿當當的行李箱。

紀彌沒想過讓人幫忙提東西,試圖把自己的箱子拿回來。

“很重的,我拿就可以了。”他難為情地說。

賀景延頓了下:“重嗎?”

紀彌:“……”

他剛才掂過分量覺得費勁,見賀景延此刻完全沒覺妨礙,有一些不可思議。

這人往常腔調散漫,又比較斯文,原來力氣這麼大?

可能單手把他扛起來都輕而易舉。

思及此,紀彌倒吸氣,搖了搖腦袋。

他心想自己發散得也太多,怎麼還能聯想自己被賀景延拿來舉重?

“我裝修的時候訂了整包服務,軟裝也買得很齊,不過另外的床沒有人睡過,到時候要鋪一下。”

賀景延朝紀彌說著,再道:“洗漱用品帶了麼?”

紀彌應聲:“牙刷毛巾這些都拿好了,不用麻煩再找。”

柯尼塞格緩緩駛入地下車庫,海派的建築風格繁複精致,車庫連通的下城廣場上還設計了噴泉與花園。

這塊樓盤一度因為價格而被熱議,一套四百多平的房子就能炒到五千多萬起步,上千平的複式更不用說了,而且如今有價無市。

這不止是因為地段絕佳,和設計格調、配套設施也有很大關係。

“我要先問下保姆阿姨,那些棉被和床單放在哪裡。”賀景延在電梯裡刷了門禁卡,對應的樓層鍵隨之亮起。

紀彌道:“她住在這裡麼?”

“她兩天來做一次保潔,一般在我上班時間,不太會碰到麵。”賀景延注重私密性,不習慣家裡有外人。

紀彌道:“喔,好的。”

阿姨這時候還沒睡覺,打電話過去就秒接,很詳細地與雇主說了東西在哪間儲物室。

紀彌跟著去拿被子,路過衣帽間時,看到玻璃櫃擺了一排手表。

裡麵少說有七隻,全部裝在搖表器裡,雖然他不懂品牌,但知道這些肯定價值不菲。

款式和顏色各式各樣,Logo也不止兩三種,賀景延貌似對這類配件頗有收藏的興趣。

紀彌突然想到了Jing,那人佩戴過一隻黑色腕帶的表,非常優雅和好看,與西裝也格外相襯。

“怎麼了?”賀景延察覺他的走神。

“唔,我有個朋友戴過一塊古董表。”紀彌道,“他好像挺喜歡這種東西。”

賀景延說:“怎麼瞧出是古董?”

紀彌道:“無聊的時候搜過嘛,它是拍賣品。”

拍賣商會對外展示它的來曆和照片,卻不會透露物主的信息,Jing在他的眼裡依舊神秘。

“長什麼樣?”賀景延搭話。

紀彌戒備道:“乾嘛,你要買呀?”

隨後他再轉移話題

:“我的被子想蓋厚點的。”

在賀景延的交際圈裡,有不少人是拍賣會的常客。

像紀彌出身名校,又進過頂尖的實驗室,學生時代接觸過不少投資商和學術大拿,認識到富裕又闊氣的朋友也很正常。

賀景延沒有多想,隻說:“這裡開了地暖,小心捂到融化。”

紀彌嘀咕:“我很怕冷。”

他住在賀景延對麵的客臥裡,房間有獨立的衛浴,不過之前從沒使用過。

搞定了床褥,又確認過熱水器一切正常,他彎起眼睫與賀景延說了晚安。

放在半年之前,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從開發組搬到頂樓,與新總裁朝夕共處。

而且他沒有被開除,還能借住在彆人家裡,第二天可以結伴去北海道玩。

紀彌有點睡不著,想要找人聊天。

可他糾結了下,放棄和秘書們吐露,生怕Noah第二天吊死在賀家門口。

找付千遙的話也不太合適,付千遙的腦補能力太強,八成要把自己誤會成老板娘。

於是,他把自己裹進棉被,與Jing說:[距離航班起飛還有不到12個小時!]

Jing:[開心得睡不著?]

紀彌發覺自己即將旅遊,Jing好像有點期待。

他說:[對呀,我還買了一些小零食,到時候分給大家吃。]

Jing:[計劃分享的人裡有你上司麼?]

紀彌道:[有呢,難得有拍馬屁的機會,向上管理一下。]

總辦沒有酒局文化,賀景延還不吃奉承那套,職場環境可謂一片清明。

有時候紀彌想表達感謝也沒有機會,趁著團建時間可以與人多聊幾句。

Jing說:[那早點休息吧,社交會很累。]

對mī打完這句,賀景延在心裡嗤了一聲。

看來在機場就能抓到人了,自己是真心建議mī多緩緩,免得明天被逮住的時候暈過去。

因為終於可以知道流氓是誰,賀景延提前開始琢磨,自己到時候要如何教育,又要如何懲罰。

光是數落幾句未免太輕易就放過對方,他不無惡劣地想著,必須把人摁在手機前朗讀聊天記錄。

一夜過去,清晨露水濕重,屋內溫暖寧靜。

儘管出行放在中午,可賀景延歇了四五個小時以後,與往常一樣早早起床。

他的睡眠質量向來不太好,有這類問題的高管很多。

身上擔子多了心事也沉,被公務霸滿了思緒,載不了一晚好夢。

有些人這樣熬個一年半載就吃不消了,好在賀景延沒什麼影響。

他散漫地晃悠出門,看到對麵房間緊閉,後知後覺那裡比往常多睡了一個人。

賀景延從而放輕了腳步,去書房辦公時接到通話,也有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以這裡的隔音效果大可以不用這麼謹慎,但賀景延除了偶爾回香港,和家人

住一起,沒有與其他人這樣共處一室過。

他渾身都寫滿了坐立難安,說話也不禁變得克製。

這搞得對麵一度疑惑,要度假了這麼開心麼?CEO的語調都比往常溫柔些。

“您快要準備去機場了吧?我們接下來幾天不打擾了。”市場部的經理笑著說,“祝您玩得愉快。”

賀景延淡淡道:“嗯,有事在內網留言,急的話直接打我電話。”

處理完最後一點手頭的事務,他從書房出來,發現那間客臥居然還沒有動靜。

怎麼睡不醒啊?定鬨鐘了嗎?賀景延蹙起眉。

他疊著手指作勢要敲下來,又頓住動作,打開手機核對一遍時間。

繼而賀景延緩緩收回手,把耳朵湊到門前。

屋內,手機音樂響了起來,隨即有窸窸窣窣翻身的聲音。

賀景延以為紀彌終於要起床,但是過了一會,鬨鐘被掐了,屋內沒有腳步聲。

合著自己的助理愛賴床?賀景延若有所覺。

紀彌平時在工作上很有規劃,也有自驅力,敢情下了班會是這種樣子。

賀景延猶豫了下,橫豎不太著急,也便沒有出聲催促。

而在門後,紀彌暈暈乎乎地陷在床裡。

身下的乳膠墊子太柔軟,害得他完全不想離開,昨晚礙著心情激動又失眠了一會,這會兒L眼皮子還在打架。

他掙紮許久,顧慮著不想被上司發現這份懶散,磨磨蹭蹭地掀開被子去刷牙。

如果說自己那間租房的音效是大通鋪,那麼這裡簡直是摁了靜音鍵。

紀彌因此懷疑賀景延還沒醒,但當他打著哈欠來到樓下,廚房裡飄來一股培根的香味。

隨後,賀景延端出來兩份三明治,瞥了眼愣住的漂亮青年。

紀彌意外地說:“我還想出去買早飯,沒想到你會下廚……”

“順手而已。”賀景延道,“市場那邊有點事,處理完了總不能躺回床上。”

看起來對方沒注意到自己起晚了一些,紀彌鬆了口氣。

“你是留學的時候學會了做飯麼?”他問。

賀景延道:“隻會一點點,就是自己湊合吃,你也可以路上再買。”

吐司裡加了滑蛋、生菜和培根,瞧著賣相極佳。

要是加個濾鏡再擺個盤,簡直能出現在美食博主的圖文裡。

紀彌見狀,以為他在謙虛,沒多想就咬了一口。

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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