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這你也知道了,我之前那些男朋友都是假的,但我覺得是真的也沒什麼,那些都過去了。”喬棲這麼對溫辭樹說。
如果樂觀一點,我會告訴你,重要的是以後。
但此時此刻,我更想對你說,我們不是隻有現在嗎。
溫辭樹“嗯”了一聲,他也從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但周野渡這個人確實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人人都有青春疼痛。
有人說,對於普通孩子來說,青春疼痛根本不是浮誇的三角戀、樂隊和街頭黑/道,真正的疼痛是青春期的肥胖,臉頰上的痘痘,體育課腋下的汗水,找不到伴的午餐,不敢遞給父母的試卷,班主任無意間的羞辱,就連青春都是自卑。
溫辭樹的青春也大抵如此。
他的青春疼痛是熬夜也刷不完的習題,是控製欲極強的母親,是偷偷藏起來的喜歡,是想付出卻沒能力付出的無力感。
那時候他的零花錢總是被控製的很嚴格,他無法向其他男孩那樣送她禮物,而周野渡偏偏是一個愛燒錢的人。
高三那年的藝術節,喬棲是學生這邊的負責人,她想搞一個無人機方陣,在閉幕式宣布結束的時候起飛,這本是連老師都難以辦到的事情,可周野渡替她辦到了。
他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調來了五千架無人機,在天空中組成各種各樣的字跡和圖案,當天的藝術節閉幕式,無人機出場的時候氣氛達到了高.潮。
而這件事後來成為學校裡的一件美談,人人都知道,周野渡把喬棲寵上了天。
而溫辭樹那時候,還是一個兜裡連奶茶錢都沒有的人。
這是他的自卑。
所以後來他們在一起之後,他總是喜歡送她東西,仿佛不僅僅是為了讓她開心,還彌補了他年少時的缺憾。
不過當年的藝術節,他也送了她一個禮物——班級門口那麵牆,他畫了岩井俊一《情書》裡的柏原崇。
這也是藝術節評選優秀班級的環節之一,學校允許每個班都在門口的牆上發揮,有的班做模型擺在門口,有的班寫一牆的書法,而溫辭樹的班級恰好選擇畫畫。
後來在評選的時候,溫辭樹畫的這幅作品,被評選為“優秀作品”金獎。
可能是沾了《情書》這個故事的光吧,也有可能是因為柏原崇太帥,當然,他不謙虛的講,更有可能是因為他在這幅畫一角寫的句子。
他是這麼寫的:
“你叫藤井樹。
或許正因如此,你的故事是一場沉默。
等待是樹的宿命,你在等待一隻鳥兒飛上你的枝頭。
在此期間,你要經曆孤寂的深秋和難捱的寒冬,要等秋風打掉你的葉子,等霜降凍僵你的虯枝,等大雨吹痛你的樹乾,等雷點從梢頭劈過,螞蟻與蛇在身上噬咬,年輪從皮肉之中再生出新的來。
你忍耐了這一切,隻為等一隻鳥,在春天你抽出嫩葉的時候飛過來。
在你的懷中築巢,棲息,共看春風又綠水兩岸。
可惜,既然是鳥兒,她又怎麼會輕易停止飛翔。
樹,如果始終等不到倦鳥歸樹,你還會繼續等待嗎?”
那段話的最後一句以疑問句結束。
快十年了,溫辭樹撥開重重時光,再度將那個問號掛起,才知道,他的答案一直都沒有變過。
他無法像周野渡那樣聲勢浩大的為一個人做一件事,他連聲勢浩大都是偷偷摸摸的。
有些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一次。
除了這副占滿整麵牆的畫之外,他還寫過一篇征文,名叫《火星花》。
火星花就是火焰蘭,花語是“熱烈強烈的感情”,如果要用一種花來形容她,他會選這個。
最初聽到這個花名的時候,他覺得火星花比火焰蘭叫起來好聽,可是後來他覺得不對,比起火星,她更像火焰。
更加熾熱無畏,更加轟轟烈烈。
但這些事,他要講給她聽嗎?
握著手機的手有點顫抖。
沉默了片刻,他最終選擇避而不談。
總感覺一股腦全都說出來,有點情感壓迫的意味,好比用潛台詞說“你看我對你多好,你不該感動嗎,不該彌補我嗎”,他不想這樣。
未來還有很長的時光,他更想慢慢講給她聽。
他選擇告訴她另一件他做了兩次的事情。
“我第一次給你遞紙巾,是在高考快結束的時候,這次門縫的光落在了你的手上,你接過紙巾的那刻,我看到了你紅色的美甲,好像什麼多餘的樣式也沒有,但真的很好看,所以我對你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你的手指很好看。”
靜了兩秒。
喬棲深呼了一口氣:“你不知道你那句話對我意義多大。”
她的語氣是那種難以置信的,沉下來的震驚。
“我知道。”他很淡然。
“不,你不知道。”喬棲簡直要哭了。
這樣一句類似“今晚吃什麼”的話,竟然讓她找到了人生方向。
這是一件用“微弱”煽動“龐大”的事情,他或許能稍稍感知她的感覺,但又怎麼能真正理解呢!
也是從那時候,她更加堅定要做一個“勿以善小而不為”的人。
因為有可能無意之間的一句關懷,一個眼神,就能讓一個人得到救贖。
可溫辭樹不這樣想。
他更相信人與人之間的默契。
那天在湖畔夜遊時,他就什麼都知道了,隻是說出來她大概也不會信。
乾脆,他就不與她爭執了。
他現在更想知道的是:“你那次是為什麼哭?”
喬棲又靜了一會兒,才從上一段話的情感中抽離出來。
然後她才解釋:“因為我舅舅死了。”
該如何提起呢?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舅舅從小就虐待我,後來甚至酒勁兒上頭差點□□我,我曾經發誓等我長大我要狠狠報複他,但是他卻突然死了……”
“你能明白那種連恨一個人都沒有意義的感覺嗎?”
“他死了,好像我的痛苦也應該一並消失,但不可能啊,怎麼會消失呢,但我卻必須以他的死亡為節點,開始放下一切,並放過自己。”
這很難,也很殘忍。
溫辭樹懂。
該怎麼安慰她?
他想了想,最終選擇把《火星花》這篇作文告訴她。
“我給你發一個東西吧。”
他這麼說,退出通話頁麵,從相冊裡找到兩張照片,發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