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風月(1 / 2)

風月難扯 周晚欲 11078 字 2024-03-28

奶奶進了ICU。

喬棲沒想到事態會這麼嚴重。

而更令她從心底發寒的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奶奶的癌細胞擴散了,血壓不穩也有些時日。

怪不得之前總覺得她沒精氣神,好幾次臉色蒼白說要休息一會兒,其實哪裡是太累,估計都是在忍癌痛,不想讓家人擔心。

喬育木告訴她:“那天檢查完之後,你奶奶把自己關在房裡誰都不見,後來第二天一早她買了很多早點,去你家看你……”

喬棲一怔,旋即想起溫辭樹出差的那個早晨,她被奶奶的門鈴聲吵醒。

她問,奶奶您怎麼一大早就來了。

奶奶說,就是想你了。

原來一切都是隱喻。

喬棲靠在牆邊,隔著厚厚的玻璃看向插滿儀器管的奶奶,淡淡問:“所以她是不打算治了是嗎?”

“她說不想浪費錢,也說太受罪了。”喬育木說。

喬棲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下樓,抽煙。

她就蹲在馬路一邊。

夏日滾燙的風如海浪般一股股打在身上,她指尖夾著煙,猛吸一口,顫抖著呼出煙圈,與此同時,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流。

不知道哭了多久。

她緩緩平複下來,抹了把眼淚,準備回醫院。

回眸才發現,身後竟有個熟悉的人影。

看姿勢,他站了很久。

就這麼一直在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注視著她。

她盯著他的眼睛,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到他麵前停下,才問:“你怎麼來了?”

“張杳在這家醫院上班,他看到了你,所以……”

“哦。”她明白了,點了點頭,又問,“什麼時候來的?”

“你點第一根煙的時候。”

她沉沉看向他:“那怎麼不過來?”

他如她看向他那般回望著她:“你喊我的時候,我再過來。”

她輕輕一嗤:“那我要是不喊呢。”

我就在這站著,你總會喊的。

他沉默了,心裡話不宜直說。

可他的眼眸卻說話了。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根無形的線,拉著她一步步靠近他。

她對他笑了一下:“那就再等我一會兒吧,我餓了,一起去吃飯。”

“不要我跟著你上去?”

“嗯,我問我姐兩個問題,然後就下來。”

“……好。”

喬棲獨自上樓。

溫辭樹在原地等她。

進了電梯,才注意到廣告位上還擺著沒有換下來的“三七女王節”的奶粉廣告。

右下角卻被惡作劇般貼上了一則宣言:不要女王的虛幻王冠,要婦女的真實權利。

她竟因為這話而有點想哭,罵了句操,仰頭把淚憋回去。

出了電梯,喬棲徑直來到喬橋的病房。

那會兒高成彥一家人都回家了,喬育木守著奶奶,而羅怡玲守著喬橋。

喬棲推門進去的時候,羅怡玲恰好要去打水打飯。

等羅怡玲走後,喬棲坐在喬橋床沿,微笑望著她:“你現在怎麼樣?”

“疼唄,麻藥早就散了。”喬橋笑。

喬棲無聲扯了抹笑:“我來就是想問問你,又生了個女兒,還要繼續嗎?”

喬橋悲戚,眼淚從眼角落下。

喬棲神色如常的替她把淚珠拭去:“坐月子,彆哭,容易傷眼睛。”

喬橋卻忍不住,邊哭邊說:“不生又能怎麼辦呢。”

喬棲的心涼了一片。

喬橋說:“我知道你心疼我,想讓我離婚,可是妹妹,婚姻和生活都不是那麼簡單的,離婚就是社會關係的割席,家庭的動蕩,血緣的舍棄……離婚小孩子會不幸福的,離婚了也不見得能找到更好的。”

講到這喬橋的聲音猶豫了很多,可最終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何況現在是我生不出兒子……”

“你不要說了。”喬棲從床上站了起來。

她自上而下俯視著喬橋,本有一肚子苦口婆心的話可以說,最後卻隻是一笑:“姐,我尊重你。”

她誠懇的說:“我也真心祝福你。”

說完,她轉身便走,頭也不回。

她會真摯的尊重喬橋的決定和命運,也真誠的祝福她能夠得償所願。

但她不會再關心她,不會再幫助她,不會再有憐憫,正如不會再有愛護。

生而為人,總要經曆許多傷口。

有些小傷小痛,咬咬牙就過去了,還有一些疼痛,注定要刮骨療毒,有麻藥還好,沒有麻藥,隻能自己挺過去。

還有些乍看無傷大雅,實則會潰爛的暗瘡,唯有剜去血肉,才能得到真正的治療。有些人怕痛,用麻藥止疼,以為麻木了傷害就不存在,卻不想瘡口越來越大,直到整個人生都開始變爛,散發陣陣惡臭。

喬橋甘願做後者。

那麼喬棲隻能離她遠一點,不想自己身上也染上臭味。

奶奶說的沒錯,知道情分已儘,她會放手。

坐上電梯,凝視著那句“不要女王的虛幻王冠,要婦女的真實權利”的標語,她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心裡的想法更加堅定。

走出醫院,喬棲遠遠看到溫辭樹還站在那裡。

他真的像一棵樹一樣,和路燈站在一起。

他是如此的高大、挺拔、強壯,路邊的樹木忠誠地護衛著長長的馬路,而這棵溫辭樹,守護的是她。

喬棲不願意去想愛情中的權衡利弊,拉扯較量了。

她隻知道這一秒再沒有人比他對她更好。

這份好不是假的,管他是同情還是彆的什麼呢,她隻知道,她很需要這份好。

她走過去,問他:“想吃什麼?”

他說:“我都行。”

她笑:“那要不就到附近吃炸串吧,我請。”

他沒客氣:“好。”

她說:“你不問問我跟我姐說了什麼?”

溫辭樹本身是想說,如果你想說,不用問就會告訴我,可要是不想說,我多問不過是徒增你的煩惱。

但最終他從她的眼神裡讀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想了想問:“都說了什麼?”

她長長的,如歎氣般的“嗯”了一聲,才說:“總之,這個家我待夠了,除了奶奶,沒什麼能留住我。”

提起奶奶,她眼神驟然變得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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