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杳問:“總得有個原因吧,因為誰呀。”
聽筒那頭,又是一片沉默,許久之後,張杳才聽到溫辭樹才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吐出一個名字:“喬棲。”
張杳呼吸變慢。
彆說溫辭樹了,就連他的心都亂了。
他太知道這個人是誰。
也太知道,這兩個字之於溫辭樹的意義。
“她說,談過很多,數不清了,然後我就失態了。”不知道是不是打電話的原因,溫辭樹的聲音聽著比風都輕,比霧都濃。
張杳問:“你和她……什麼時候開始聯係的?”
溫辭樹說:“她就是我的相親對象。”
張杳啞然:“怪不得你會同意去相親。”
溫辭樹很輕很輕的歎了一聲:“我表現的不好。”
他很少袒露脆弱。
而這句話,像在認錯。
張杳的心酸得什麼似的。
他和溫辭樹從學生時代就是朋友,知道他是多麼穩的人,隻有一個人,能讓他失控,也能讓他低迷。
那個人就是喬棲。
溫辭樹的暗戀,思春期,和朱砂痣。
一個男孩在愛情裡除了告白之外的所有步驟,都完整的在她身上發生過。
可她一無所知。
張杳勸他:“既然老天爺賜給你這麼一場緣分,你就應該牢牢抓住彆鬆手,其他的什麼都彆想。”
這句話讓溫辭樹陷入更深的沉默。
就當張杳以為他會掛斷的時候,他回了一個字:“好。”
頗有幾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豪賭。
……思緒被一陣風拉了回來。
張杳的八卦因子還在,但不那麼蠢蠢欲動了,他說:“行吧,我不問了,我信你能解決好。”
溫辭樹笑了笑。
張杳轉身離開。
溫辭樹開車門,準備彎腰進駕駛室,張杳忽然大喊了他一聲。
他轉身,隻見張杳露出八顆牙笑:“哥們兒,我等著喊喬棲一聲嫂子。”
溫辭樹眼睫被風扯動,情緒在眼底化開。
他緩緩一笑,沒說話,彎身上車。
開車回家的路上,他打開常收聽的電台。
聽了一會兒許巍的歌,節目進行到聽眾來電環節。
第一個聽眾的留言,讓他沒辦法再繼續行駛。
“我想點的歌是楊丞琳的《匿名的好友》。今天我暗戀了七年的女孩出嫁了,現在我從喜宴上獨自回家,內心五味雜陳,我想對所有人說,勇敢一點吧,看著喜歡的人嫁給彆人,真的太難受了。”
溫辭樹找到可以停車的地方停了下來,靜靜在車裡坐了很久。
靜默之中,在後視鏡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喬棲和一個男人。
溫辭樹等他們坐下,才看清,那男人是段飛揚。
他們坐在街角的露天酒吧喝酒。
喬棲還穿著剛才見麵時穿的衣服,拿著酒瓶咕咚咕咚往嘴裡灌,段飛揚起身去奪她的酒瓶,似乎是在勸酒。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上學的時候,他經常在校門口看到喬棲一夥人吃路邊攤,段飛揚也在其中,他們在一起總是很熱鬨,好像有說不完的話,笑不完的事。
想到這,溫辭樹眼睫顫了顫,若有所思。
那個夜晚,喬棲喝醉,也是段飛揚給送回家的,後來去賓館,她口中呼之欲出的也是他的名字。
溫辭樹閉了閉眼。
他感到嫉妒。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因為從前看到她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他會隻感到失落。
他不能騙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以前咬咬牙能放下的事,現在放不下了。
大片大片橙紅色的餘暉照在他的臉上。
他像是在發呆,也像是在回憶很久之前的事情。
就這麼一直坐到太陽落山。
當最後一片火燒雲,像熄滅的火把,消失在眼前的時候,他撈起中控台上的手機,給喬棲打了一通電話。
遠遠看到喬棲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之後,她茫然的抬起眼瞥了段飛揚一眼。
隨後才點接聽。
溫辭樹沒等她說話,在聽到她呼吸的那一秒,他就告訴她:“我同意了。”
喬棲的呼吸聲明顯變慢。
然後她起了身,走到圍欄旁邊,揪著一顆還沒亮起來的小夜燈,問:“你確定嗎?”
溫辭樹一動不動看著她,語氣還是那麼雲淡風輕:“明天你到我辦公室來,我們聊一下結婚的事情吧。”
喬棲先是很沉默,而後勾唇一笑:“好哇。”
晚風裡,她笑得如此肆意。
溫辭樹貪戀的看了一會兒,餘光又掃到段飛揚,發現他正含笑看著她,似乎是在問:“你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喬棲雀躍的走到座位上,眉飛色舞講著什麼。
溫辭樹在這一刻移開視線,驅動了車子。
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喬棲。
我也是。
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間。
開始由你決定,公平點吧,結束的權利,要掌握在我的手裡。
暮色徹底降臨。
卻有一顆閃亮的星,遙遙掛在天上,給人以指引。
喬棲喝得半醉回家,得到了溫辭樹的口信,她本以為會睡個好覺。
誰知竟失眠了一整夜。
這一夜她反複感歎於自己的荒唐,又不斷原諒這份的荒唐。
結婚這個決定太過兒戲,她問自己後悔嗎?
奇怪的是她竟不曾後悔。
或許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愛自己的人吧。
身似倦鳥,漂泊而已,在哪棵樹上棲息並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