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很冷淡。
就像言袖一直以來所見的那種X冷淡的樣子。
言袖一直把黑月光當做高嶺之花, 實際上也就是朵不可攀折的花。
當年她費儘心思也挨不著他的尾巴尖兒,後麵那條鍥而不舍求偶的小綠蛇,也根本纏不上他的蛇身。
獸世裡明明都是雄性向雌性求偶,這位倒好, 雌性主動他都不理。
即便當年見到極其罕見的漂亮豐潤雌性——初到異世六神無主的女主, 銀則也是在洞穴內動都不動。
男主甚至說他指定有點毛病。
言袖也覺得他大概有點毛病。
X冷淡總跑不了吧?
她呆呆地注視他片刻, 蛇蛇雖然任由她注視, 麵無表情,但那截蛇尾卷了卷。
言袖愣愣問:“你知道求偶的意思嗎?”
銀則:“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對我求?”言袖瞳孔地震。
她想她應該也是第一個在此時質疑雄性究竟懂不懂求偶意思的獸世雌性。對方顯然也被她問住了, 那雙紅瞳淡淡睨著她。
對啊就是這種看垃圾的大佬眼神!
大佬除去安靜的時候會莫名有點濕潤潤的幼崽感, 其他時候都是如此懨懶冷情。
銀則一時沒有說話。
言袖謹慎地向他靠近,眨巴著眼, 忽然像他傾身。少女身軀綿軟地探了過來,簡單的丸子頭毛茸茸的, 因為靠近的動作, 兩人的影子在山內壁慢慢疊在一起, 她首先試著伸手, 把手放在大佬尾巴尖上。
“……”銀則的瞳孔半闔,沒有表情地看她一瞬。他沒後退,原本輕輕勾卷的尾尖停下動作。
他真的沒有退耶,也沒抽出來。
言袖印象深刻, 對方這截蛇尾敏感得不行,最初不小心靠過去, 它都會自動移動開,隻要它想,不管什麼樣的偷襲都摸不到它。
她摸摸手裡光滑幽黑的蛇鱗,鱗片妥帖乖乖地被她順著, 蛇身的觸感簡直美妙到爆。
言袖差點忘了自己要乾什麼,沉迷於摸蛇,那一小段蛇尾像光滑的果凍,冰涼布丁,顫巍巍的軟,還有種引力般的黏膩。
摸了幾秒鐘她抬起頭,望見銀則冷冷半闔的瞳,他視線也望著被她觸摸的蛇尾,少女這才發覺自己不大禮貌,忍著心癢把手放開。
“我是說,這樣也可以?”她低聲問。
蛇蛇微妙地沉默一瞬,然後不冷不淡點頭。“嗯。”
言袖張大嘴巴,呆滯片刻又湊過去牽他的手指,她記得自己有想牽過他蠻多次,但最終都沒有真的動手,這會兒她有些怯怯地把白軟手指縮進對方修長的指節中,慢慢扣緊,睜大眼問:“那,這樣?”
銀則看著相牽的手。
他漂亮的明紅眼瞳閃了閃。
“可以。”他抿唇說。
“……”
言袖不禁認真地打量他片刻,終於想到什麼,小心翼翼詢問:“銀則,你是不是那個發q期啦?”
“……”美人蛇尾巴再次蜷了蜷,言袖記得原著中說過黑月光的發q期,他跟彆人確實不太一樣,他幾乎不受這個東西的影響。能禁欲到不被發q期影響的雄性獸人的確很少見。
不,應該說是根本沒有。
因此沒多少人知道他的發q期具體時間門,即便言袖是知道很多內情的,但對這個也很茫然。此時她一詢問,銀則漠然回答她:“快了。”
快了就是還沒到啊。
現在也不是發q期啊!
言袖長長地吸了口氣,盯著麵前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青年有雙美麗蛇瞳,略微狹長,冷淡睨人的時候總有種淡淡的危險,陰森可怖。此時那雙眼睛就垂著盯住她,不是上位者對獵物,不是食物鏈實力的壓迫,他說他在求偶。
這個問題還是很慎重的,說明蛇蛇有想和她一直在一塊吧!是這樣吧!
言袖說:“你想要我當女朋友嘛?”
對方微停頓:“什麼是女朋友?”
“就是雌性伴侶啦。這兒應該沒有談戀愛的說法,”言袖想想,“就是除了女朋友之外不能和彆人有親密的事發生。”
“……嗯。”銀則沒什麼反應。
想也是,他除了昨天冬眠蘇醒糯嘰嘰的親近,以及今天主動提出——其他時候,他根本對人就一點親近都沒有,這個限製對他來說,跟沒說也差不多。他完全沒有就此給出反應。
就好像聽她說了句可有可無的廢話。
求偶真是個很奇妙的詞。
在獸世,它毫無疑問還帶著點兒澀澀的意味,畢竟求偶的附帶動作都是完成雌雄的最終合體……但在銀則這裡,言袖莫名覺得不能想那麼多,這個詞好像變成純純的戀愛邀請。
戀愛——邀請。
言袖看著麵前冷冷淡淡的小蛇,他也正看著她,好像在等待答複。
言袖覺得大佬也不是所有時間門都算大佬,比如求偶的時候,也要靜默等回答。他一旦沉默的時間門有些長,言袖就覺得好像麵對著一條幼蛇,明澈的異瞳懵懂望著她。
戀愛的話那就是——
“你,你當我的男朋友嗎?”她覺得有些驚異,小小勾了勾繞對方的墨色發絲,清涼涼的挽在指間門,像一片流瀉下來的黑色月光。
擁有一位蛇蛇男友是什麼感覺。
這份戀愛邀約比起獸世,居然讓她感覺更像現代的流程,這實在太難得了,言袖覺得這大概也是這個世界雌性能受到的最具有尊重意味的求偶。眼前這位密林大佬,他問的時候很快,還稍微有點乖順的樣子。
此時此刻也很安靜地等待回答。
言袖覺得蛇蛇就算在現代也屬於非常靠譜的那類男生了。
男朋友。對方眯起眼。
眼下當然也沒有什麼好拒絕的,雖然出乎言袖的意料之外,但冬眠蘇醒的蛇蛇真的好糯嘰,她再次摸了摸昨天被觸碰的下巴。
“那好吧。我答應啦!”少女小心地再次牽住他的手,接觸到微涼的指腹,摸上手非常舒適,笑眯眯地十指相扣,她白軟的手握在異瞳青年白皙修長的手指間門,像隻白鳥兒關進籠子。
啊!
室友升級情侶!誰懂!
言袖先前就覺得兩人的相處,隻差一個情侶的名分。但是講真,她以為這個關係到死也不會真。
眼前的場景居然有點像那天她喝醉後所見的一樣,對麵那張美貌近在咫尺,整個人都好像輕飄飄。
銀則一動沒動。
指節被雌性綿軟的小手圈住,不同於雄性的長而有力,她的皮膚軟得像一團棉花。
對於雌雄的分彆,其實銀則並沒有刻意區分過,也向來是無動於衷。
他指節緩緩收緊了些。
“銀則……”詛咒的名字被雌性軟軟的語氣叫出來。
或許這聲音還可以更軟一點。
蛇蛇勾卷尾巴。
其實言袖覺得自己為蛇蛇做的還不算多,實際上要不是對方太高冷,原本應該會是她死纏爛打地求偶。她完全沒想到一場冬眠過去,對方居然會主動提出。
他該是X冷淡小蛇啊!什麼都不懂!
言袖莫名很堅持X冷淡這點。
看來還是在冬眠中經曆了什麼,言袖心想,不過她也不是一定要弄明白,每個人都會有一些不能被治愈的傷痛,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永遠不能把它撫平。
比起原因。
她現在很開心是真的。
關係的轉變總能給人帶來新鮮的鼓脹脹的感受。
從前和銀則的相處中她就越來越大膽了,眼下對方提出,確立這層關係,言袖更是覺得膽子要舞到天邊。她覺得自己能在獸世橫著走了,這不是一句空話。
她意識到,下次就可以告訴蒙厘,你姐姐和大哥哥在一起了。
蒙厘恐怕會嚇懵。
並且會很佩服。
因為銀則在她看來是危險到極致的叢林流浪蛇獸人,還是最厲害的那個。他們不說視他為洪水猛獸,至少也是非常敬畏。
言袖也覺得自己不太厚道,前腳剛跟蒙厘說完自己的擇偶標準,銀則可謂是分毫不挨邊。
他又強又美,跟溫柔又不沾邊,怎麼看都不是她說的理想類型。
“下次見到蒙厘,我該怎麼和她解釋啊。”言袖邊烤東西邊真心實意問。
銀則頓頓,“不見她。”
言袖:“?”
“你是社恐嗎?”她嘀嘀咕咕,又鼓勵他。“你都有女朋友啦!難道不該出門宣告天下嗎?多和大家走動走動嘛。”
言袖的重點自然在後一句。
銀則張開眼,忽然沉默地望著她,幾秒後那雙蛇瞳輕眨,他懶洋洋把尾巴挪動到她這裡,薄唇輕微一抿,好像接受了這個說法。
言袖:“……”
莫名覺得他在意的並不是後一句。
其實她此時此刻還有點恍然,真的確立情侶關係了嗎,這樣想著還有點不真實。蛇蛇那邊可能也差不多,兩個初次順利求偶的人,對於可以隨意親昵的情人關係,都多了幾分尚不熟悉的生澀。
但是這樣也很有趣。
她覺得很開心。
**
轟隆!
天空烏雲翻滾,雲層中折出沉悶的雷聲,森林中的雨總是說來就來。
細細的雨絲飄散在空中,雖然雨腳顯得很小,但淋在身上不一會兒還是能把人打濕。
言袖覺得自己身體很冷,瑟瑟發抖地行走在叢林中,背上還背著分量不輕的登山包,她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泥土裡,抹了把臉上的雨絲。
她看見前方草叢裡一晃而過的深黑色蛇尾,慢悠悠的,優雅緩慢,言袖頓時驚喜叫他:“銀則!”
對方沒理。
紅瞳黑蛇依舊慢慢遊曳在前,言袖懵了瞬間門,不禁跟在他身後,加快了步伐去追對方,小聲念著:“銀則……你怎麼不理我?”
他應該沒聽到她的聲音吧。
言袖不禁又跑快些,懵懵地跟著那條蛇尾,“銀則!”
她的聲音大一些,在雨中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平地起了些風,簌簌地刮過淩亂的樹枝,似是大雨來臨的前兆。
言袖跑得急,絆到枯枝,一下摔在地上。
“……”她說這場景有點熟悉。
昏暗的叢林中,前麵那截蛇尾慢吞吞地停住了。它在草叢中勾卷,有些慵懶之意。
隨後在灰沉沉的天幕與雨絲之下,言袖看見對方回頭,如兩盞幽火般盛在昏暗叢林中,鬼紅的雙瞳,半搭著,居高臨下。
冰雪般的冷,如對毫無乾係的螻蟻。
言袖一愣。
而蛇蛇漠無表情望她一眼,接著就像沒看見似的,視而不見,轉過臉去。
言袖呆呆趴在原地看著他離開,那截光滑冷膩的蛇尾舒卷,不含分毫留戀地消失。
言袖:“……”
雨很快下大起來,冷冰冰地砸在身上,下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還大。
言袖莫名其妙經曆一出苦情劇,呆呆望著麵前被狂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自己很慘。
“蛇蛇……?”她喃喃。
她乾脆在摔倒的地方翻了個身,地上的枯枝爛葉隔著衣服,也紮得她身上生疼,她揉揉肩膀,正想爬起來,猝不及防,天空一道雷正劈下。
言袖:“??!”
被雷劈中的小言同學瞬間門睜開眼睛,從夢中驚醒的一刹那,她聽見外麵也響起一道雷鳴,接著是轟隆隆的沉悶的雷翻滾聲。
原來是夢。
外麵似乎也要下雨了。
冬天居然還打雷!
言袖躺在床上神魂出竅,來不及驚奇冬天還打雷。她居然會做這種奇怪的夢。但是夢境顯得很真實,即便現在醒來,但夢中那種被蛇蛇冷冷丟下的苦情感依然縈繞心間門。
其實這不能算是夢吧,畢竟也真經曆過啊!
言袖躺了片刻,沒忍住,抱著棉絨枕頭到山洞深處。她披散著頭發,赤腳站在原地,麵無表情:“銀則。”
掛在蛇爬架上的蛇蛇睜開眼睛。
他到底是蛇類,睜開眸子的瞬間門,尚未回到完全清醒狀態的蛇瞳,天然帶著陰冷,沒什麼情緒地對上少女眼睛。
抱著枕頭跑來的少女,蓬鬆濃密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赤著腳站至麵前,臉上似乎掛著一些幽怨。
銀則和她對視。
他掛在蛇爬架上,仍舊居高臨下,明紅的瞳半闔著。
似乎看出她心情有點不好,對方仍舊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蛇尾卻慢吞吞沿著蛇爬架滑下來,並沒有去勾她,隻是晃悠悠地垂在旁邊,離她很近。
洞外稀疏的月色映著她的影子。
銀則問:“怎麼?”
低涼的嗓音在夜色中莫名地繾綣。
言袖摸摸手裡的枕頭,看著垂在自己身邊晃悠的蛇尾,沒有去碰。她抬頭頗為認真地看著銀則,學著他的樣子麵無表情:“銀則……”
“嗯。”對方回她。
“我們已經是男女朋友了吧。”她確認道。
銀則豎瞳一眨不眨盯著她,對於言袖時不時蹦出來的奇怪詞彙,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詫異,此時他也明白男女朋友的意思,蛇蛇晃悠的尾巴輕輕停住,他說:“嗯。”
言袖抓抓枕頭,道:“之前我們隻是室友時,你就睡在這裡,我睡在外麵。現在也要這樣嗎?”
青年緩緩看了眼外側的床鋪。
言袖一本正經:“既然交往了,你可以離我近點陪我睡覺吧?”
“……”
蛇蛇沒立刻回答。
言袖說完這句話卻覺得很快樂,啊,感覺報了夢中被冷冷忽視的仇,以前的蛇蛇明明那麼高冷,尾巴近在眼前都不讓摸的。
言袖伸出手指,戳了戳垂在手邊的滑膩蛇身。
那雙冰冷豎瞳垂下來看她。
他好像還是下意識往回縮了下,不過並不明顯,頓一頓之後,就再次安靜垂至她的手邊。
“我……陪你……睡?”蛇類青年稍微有點遲疑。
他略微抬起身,墨發如水流傾瀉下來,富有力量感卻蒼白顏色的軀體,像陳在博物館中的美人雕塑。到底是蛇,抬眸的瞬間門像蛇類漠然抬起冰冷的蛇身,但他此時不是全蛇形,自然也不會吐出噝噝的蛇信。
唯有幽明的眼睛彰顯著冷血動物的特性。
“不行嗎?”女孩聲音小下去。
怎麼說都男女朋友了,總要拿出點比之前不一樣的態度吧!
不然和在雨中麵對螻蟻似的那個蛇蛇有什麼區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