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島聖山以北,茫茫草原深處。
原本是金帳皇族的駐地,水草資源最為豐茂膏腴之處,如今卻被一株直入雲霄的金色巨木占據。
它沐浴梵天靈意,吞噬吸收生命之雨,還有無數北荒武者的血肉之軀,甚至將不同本源之力納入根須,最終孕育出來一枚散發著朦朧夢幻光芒的七色果實。
果實高懸,位於雲層之間,雖是汲取天地靈氣而生,卻又與周圍所有一切格格不入,仿佛脫離於此方天地之外,隻待時機一到便要乘風而去。
“不要害怕,我對你真沒什麼惡意。”
衛韜歎了口氣,表情溫和良善,彬彬有禮。
但就在緩緩說著的同時,又有猩紅血線悄然探出,無聲無息穿透密集雨幕,刺入進了下方男子體內。
“你,這就是你說的沒有惡意?”
北荒皇族睚眥欲裂,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渾身上下劇烈顫抖,隻感覺有冰冷異物侵入進來,整個身體仿佛變成了提線木偶一般,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但隨著猩紅血線的入侵,卻也讓他從那種失控的狂熱情緒中脫離而出,眼中不再隻有散發著馥鬱芳香的七色果實,終於看到了金色巨木下方一片狼藉的金帳領地。
刹那間,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精氣神意,整個人都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北荒皇族,密教上師,金帳祭祀,還有各大部族的精英骨乾,都在這個雨夜完全消失不見。
唯有還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氣息,一直在提醒著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我殺了他們?”
北荒皇族掙紮著慢慢開口,聲音充滿痛苦,“開啟梵天大醮,本是為了抵禦向北而來的大敵,結果竟然變成了吾等北荒部族的恐怖殺劫?”
“你這句話說的不對,或者說不完全準確。”
衛韜搖了搖頭,“雖然最後隻有你活了下來,但他們的死倒也不能全部怪到你的頭上。”
“你又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金帳禁地之中?”
“你們開啟梵天大醮,搞得整個北荒菁英幾乎被一網打儘,結果我這個正主來到麵前,你竟然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身份?”
北荒皇族大口喘息,又開口問了一遍,“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我看你的身材樣貌,會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然後不待衛韜回答,他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眼神表情充滿不可置信般的驚訝詫異。
“我想起來了,你是當年神意顯現南下,武帝禦屍出山時的青麟山道子!”
“而且你雖是教門第一道子,所修持的根本功法卻是密教金剛橫練,並且以不過弱冠的年紀,將金剛秘法攀升到了陰陽合一,混沌無相的至高層次!”
“但是,當年在極北冰海的誅仙之戰,你不是已經身死道消,長眠於玄冰海底了麼,為什麼還能在百載時光後再次出現在北荒地麵,甚至連身形樣貌都沒有絲毫改變?”
衛韜微微皺眉,思索著慢慢說道,“我已經至少百年時間未曾回來,原本料想在此方天地界域,早在光陰逝水的衝刷下了無痕跡,應該已經沒什麼人能留有和我相關的印象。
沒想到你一個後進晚輩,竟然還能第一時間道出我的身份,甚至比我本人都要更了解當曾經的往事,當真是讓人生出諸多緬懷感慨之意。”
“算了,看在你能認出我的麵子上,吾今天便放你一條生路,也不會乾涉你去采摘那枚七色果實……”
唰!!!
隨著衛韜的聲音漸漸遠去,體內異物仿佛也一同消失不見。
再也沒有了猶如提線木偶的感覺。
取而代之的則是愈發灼熱的大浪,正在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不斷拍擊著北荒皇子的心房。
也讓他愈發變得焦躁起來。
片刻後,被猩紅血線禁錮束縛的身體,毫無征兆恢複了一應行動能力。
就連那個帶來巨大壓迫感的身影,也找尋不到絲毫存在的痕跡。
剛剛經曆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夢境而已。
如今夢結束了,他也隨之返回真正的現實。
北荒皇族再次抬頭仰望,眼中已經沒有其他任何景象,唯有上麵那顆散發著朦朧光芒的七色果實,刹那間便占據了他幾乎全部的意識。
他再次開始了攀爬,很快來到樹冠頂端。
麵對著盛開綻放的花瓣,以及位於花瓣正中的七色果實,他一邊不安地挪動著身體,一邊不停發出焦躁不安的低聲嘶吼。
在金色光芒映照下,果實輕顫搖曳,仿佛獨立於雨夜之外,宛如一幅奇幻瑰麗的優美畫麵。
他死死盯著那顆果實,渾然不覺眼睛已然布滿猩紅血絲,就像是快要餓死的人見到了珍饈佳肴,又猶如將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整個人完全陷入到瘋狂之中。
哢嚓!
一聲輕響悄然傳來。
仿佛是在意識深處直接蕩開。
那枚七色果實瓜熟蒂落,緩緩朝著宛若蓮台的花瓣墜下。
就在此時,,北荒皇族動了。
他終於不再壓製自己的欲望。
或許在這種情況下,欲望本能便猶如熊熊火焰,早已將所有靈智焚燒殆儘,隻剩下唯一一個念頭,驅使著他縱身一躍來到樹冠上方,朝著那枚正在脫離墜落的七色果實衝了過去。
轟!!!
當北荒皇族來到金色花台上方,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滾沸的油鍋之內,陡然將大片金色樹冠瞬間引爆。
遮罩住了那道遍體鱗傷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被炸成了漫天飛舞的血霧。
衛韜沉默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
對於北荒皇族吸收七色果實的結果,他做出了許多推演預測,並準備根據提前注入的血線進行實際驗證,看一看融入梵天靈意和本源之力的果實被此人吞噬汲取,後續會有著怎樣的變化出現。
但就連衛韜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如此狂暴的展開。
那家夥甚至還沒有觸碰到果實,便被突如其來的劇烈爆炸覆蓋淹沒。
變故來得如此猝不及防,導致衛韜想要出手乾預,都沒有能夠插入的時機與空間。
他暗暗歎息,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又閉口不語。
下一刻,衛韜緩緩轉身,看向一側忽然變化凝聚的金色光芒,目光中映照出一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形象。
他微微皺眉,“上次見麵的時候,桂中丞曾經和我說過,為了打破牢籠出來找我,你一次性耗費掉了百年時間積累的力量。
若是想要再次相見,就隻能等我將梵天靈意重創,幫你將禁錮束縛的監牢打開一道缺口放你出來。
但是我現在還未曾真正出手,中丞大人便已經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不得不讓我對你的話生出許多懷疑,打破了我們不久前才剛剛建起的信任根基。”
“衛道子此言差矣。”
桂書仿語氣平和說道,“正是因為你帶來的影響,吾才能在不久後再次打破束縛,趕來北荒金帳和道子見上一麵,沒想到還能順道觀看了一場出乎預料的血腥殺戮。”
“那位北荒王族贏了,卻大概率要死在樹上,你說他折騰這麼一出,到底是圖什麼呢?”
衛韜向上看了一眼,低低歎了口氣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桂中丞能幫,最好還是幫他一次。
畢竟這位也算是你的虔誠信奉者,平日裡又是磕頭又是上供,肯定花費了不少心思和精力,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