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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隆隆,在荒野深處猛然炸開,連成一片。
地麵微微震顫,嗡嗡作響。
又有狂風呼嘯,塵土飛揚。燙
溪水斷流,被拋上半空,然後嘩嘩掉落地麵,就像是在晴日裡毫無征兆下了一場大雨。
羅青雋看一眼遠處爆發的戰鬥,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走。
就像是桂書彷剛剛說過的一樣,烈火將赤琰和那個年輕人誰勝誰負,誰生誰死,都和她沒有太大關係。
她此行主要的目的,就是循著梵天靈意的指引,找到那朵消失不見的血蓮而已。
至於被梵天惡念環繞的年輕人,如果能夠隨便殺掉,自然可以順手為之,但真要是有些麻煩的話,她也沒那個時間精力去折騰此事。
畢竟世間被梵天惡念環繞的人說多絕對不多,但隻要有心尋找,卻也不算太少,她又不是金帳那些狂熱信徒,當然不願意平白無故給自己多找麻煩。
透明詭絲湧動,兩張人皮飄起。燙
隨即被絞得粉碎,紛紛揚揚灑落地麵。
唰!
羅青雋向前一步踏出,衣袍隨風起舞。
荒野深處,野草枯黃,不見半點綠意。
又有一點白色猶如鬼魅,在其中急速飄蕩穿行,甚至拉扯出道道殘影。
她瞬間越過數百丈距離,並且還在不斷加速之中。
唰!燙
陡然詭絲道道繃直,猶如無數針刺,閃電般朝著某個方向飆射過去。
刹那間草莖破碎,木屑紛飛,在尖銳扭曲的呼嘯聲中轟然炸開。
羅青雋便在此時停了下來。
沒有任何征兆,她由極動轉為極靜,轉頭看向詭絲暴亂的方向。
轟!
在她的眼中,整個天地陡然變得一片朦朧。
前後左右,上下四方,儘皆被茫茫大霧籠罩。燙
入目處除了白色,剩下的也隻有白色。
“寧玄真果然就在附近。”
“如果孫洗月一同到來,我今天或許就要命喪於此。”
羅青雋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麵色也瞬間變得冰冷沉凝。
如果讓她排出來最不想麵對的敵人,元一道主絕對排在前列。
此人四十年前還籍籍無名,隻是個青麟山普通內門弟子,不說在整個教門,就算是在元一道內都沒有什麼太多的存在感。
但就在北荒一役後,他猶如彗星般迅速崛起,竟然在元一秘法缺失的情況下破開玄感妄念,晉級天人化生的宗師境界。燙
在那幾年,青麟山內憂外患,他便化身殺道修羅,將所有想要深入進來的觸手儘皆斬斷。
光是死在他手中的邪道宗師,便不下一掌之數。
其後更是隻用了短短數年時間,便陰極陽生,踏入陽極大宗師之列,猶如定海神針牢牢穩住了元一道搖搖欲墜的局麵。
那麼時至今日,誰知道他枯坐青麟山半甲子歲月,已經達到了怎樣的高度層次?
羅青雋暗暗歎息,心境依舊透徹通明,不為茫茫大霧所擾,亦不為突然生變的局勢所動。
透明詭絲無聲湧動,糾纏絞繞,編織成網。
朝著四麵八方迅速蔓延。燙
她則位於整個蛛網中央,舉手投足牽動萬千絲線旋轉變幻,彷若剛剛化形出世的盤絲大仙。
所有透明絲線齊齊輕顫,從整體上感知著雲迷霧鎖的“呼吸律動”,嘗試從中尋找到寧玄真真身的蛛絲馬跡。
數個呼吸後。
羅青雋猛地回頭。
通過幽玄詭絲的感應,目光透過茫茫大霧,她看到了一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眸。
那雙眼睛,是純粹到不見一絲雜色的碧綠,就像是冬春之交的青麟山,給人一種冰冷肅殺、卻又生機勃勃,將要萬物競發的詭異奇妙感覺。
“為了殺我,寧玄真竟然再引青麟山地氣入體,還真是舍得下本錢。”燙
視線交織對碰,感受到青麟山地氣的湧動,羅青雋透徹通明的心境也不由得出現一絲裂隙。
刹那間,無所不在的壓力趁虛而入。
猶如決堤的洪水,肆無忌憚衝擊著她的精神意識。
羅青雋猛地眯起眼睛,視線中映照出一道模湖不清的身影。
一道無法言喻磅礴氣勢猛然爆發,以那道枯瘦如柴的身軀為中心,驟然間白霧沉降,詭絲崩解散亂。
轟!
一隻拳頭忽然出現,陡然占據了她全部視野。燙
仿佛從死亡深淵內升起,刹那間已經到了近前。
羅青雋童孔收縮,沒有放過那道身影進步出拳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瞬間。
在她的感覺中,這一拳落下就像是整個天地倒轉,轟然蓋壓了下來。
這就是寧玄真自悟的殺伐絕招混元錘。
唰!
她雙手抬起,幻影般在身前結出無數道法印,最後無聲無息合於一處,爆發出排斥一切的猩紅光芒。
轟!
!燙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正麵相遇,刹那間經過不知多少次的碰撞交鋒。
這是最為純粹的力量對決。
勝利者將獲得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而失敗者將遭到重創,甚至還要將性命留在此間。
不管結局如何,這一過程對交戰的雙方而言,都充滿了艱難與危險。
任何破綻,任何退縮,甚至是心神的一絲波動,都將會遭到最為猛烈的攻擊,直至被破開最後一道防線,把致命要害暴露在對方麵前。
轟!燙
混元錘落下。
毫無征兆的,茫茫白霧忽然變得如漆如墨。
內裡隱約可見一頭死氣沉沉,猶如屍體的扭曲龍獸,隨著寧玄真的拳頭同時轟擊下來。
羅青雋雙手交疊,向上推出。
但在最後一刻,她結出的法印同樣生出變化。
身後凝結的不再是身披鎧甲,九首百臂的猙獰形象,而是四色祥雲環繞周身,明綸仙音陣陣,將她襯托得愈發飄渺出塵。
兩人目光隔空相交。燙
均從對方眼睛裡看到掩飾不住的驚訝詫異。
“青麟山元一道主,最為凜冽的殺招竟然是如此黑暗邪惡,充滿死寂意境,就像是大梵生天所對應的黑暗之淵。”
“定玄掌門,北荒聖師,最後禦使出來的竟然是大周內廷,四象神殿的不傳之秘,好像當年除了東禾先生外,就隻有桂書彷一人將之修到了大成境界。”
拳掌相交,會於一處。
所有一切都安靜下來。
無聲無息間。
羅青雋猛然間向後退去,衝破了層層透明絲線組成的蛛網,一直向飆射出數十丈距離才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燙
相反的方向。
寧玄真雙腿深深沒入地下,同樣向後一路飛退,最終撞斷數棵大樹才堪堪停了下來。
他抬起手臂,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裂紋,還有絲絲縷縷的鮮血從中溢出,猶如瀕臨破碎的瓷器。
對麵已然空無一人。
隻剩下斑斑點點的殷紅血跡,鋪滿了大片空地。
“前麵一切順利,可惜最後沒算到她的底牌竟然是四象殿絕學,還是讓她重傷而走,沒能將人給留下來。”
“如果現在追上去的話……”燙
寧玄真抬手抹去唇邊溢出的一縷血跡,忽然轉頭朝著遠處溪流的方向看去。
“這種感覺,絕對是陽極宗師無疑。”
“而且應該是北荒金帳這一代的烈火將。”
“小韜作為誘餌就在那裡!”
“若他有什麼閃失,老夫定然殺入北荒,讓所有金帳烈將為他陪葬!”
心中殺機陡然暴漲,寧玄真毫不猶豫舍了羅青雋,就要朝著遠處戰鬥傳來的方向趕去。
轟!燙
就在此時,一道驚雷緊貼地麵炸開。
無數水花騰空而起,又化作大雨轟然落下。
在陽光映照下,竟然出現了一道冬日彩虹,懸掛在半空之中。
自此之後,荒野之中一片寂靜。
唯有時大時小的寒風,掠過地麵猶如鬼哭。
“戰鬥,結束了?”
寧玄真身體不由自主微微一顫。燙
還有道道血流,從眼耳口鼻間悄然湧出。
“烈火將,老夫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他深吸口氣,又重重呼出。
在暗紅近黑的血跡映襯下,麵容頓時變得猶如厲鬼。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迅速接近過來。
其速度之快,身後甚至綿延出一條長達數裡的煙塵土龍。
寧玄真蓄勢蓄力,腳下地麵隨之湧動起伏,猶如立於波濤之上。燙
雲迷霧鎖再起,瞬間將方圓數十丈空間完全吞噬籠罩。
那條黃色土龍越來越近,內裡隱現一道滿是急迫的身影,風馳電掣狂奔而來。
“這一代的烈火將,怎麼給老夫如此熟悉的感覺?”
“修習了金剛秘法的烈火將?”
“可為什麼會是通體玄黑的顏色。”
“應該不是小韜,昨夜我看他禦使金剛秘法,呈現出來的雖然也黑,但還能看出來少許暗金色澤。”
寧玄真眉頭微皺,眼睛眯起,越看越感覺不太對勁。燙
刹那間那道土龍已經來到近處。
才讓他真正看清楚了疾馳而至的那道身影。
“這……”
“竟然真的是咱家衛道子!?”
唰!
雲迷霧鎖瞬間散去。
緊接著冬的一聲悶響。燙
衛韜猛然落下,雙腿深深沒入地麵,一把扶住了寧玄真的手臂。
“道主受傷了!?”
他語氣中滿是焦急,“弟子剛才感知到了北荒梵天靈意的降臨,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還行,死不了。”
寧玄真閉上眼睛,緩緩平複著呼吸。
也是在梳理著有些紛亂的思緒。
但就在片刻後,他還是睜開眼睛,滿是疑惑問道,“我剛剛感知到了北荒金帳烈火將的氣息,到底是此人真的來了,還是我與羅青雋交鋒對決,被她擾亂精神起了妄念?”燙
衛韜點點頭,“道主目光如炬,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都能感知到烈火將的氣息,實在是令弟子驚訝無比,敬佩至極。”
寧玄真麵上露出一絲笑容,“能夠以陰極宗師之力,將陽極層次的大宗師戰勝擊殺,你才是讓我驚訝無比。”
衛韜想了一下,“弟子以金剛秘法晉入橫練宗師,烈火將引以為傲的玄念真意,在我這裡反而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可能這才是弟子將他擊敗的原因。”
“這倒也是,老夫剛才關心則亂,與羅青雋交手後心境又生波動,卻是忘了金剛秘法對於烈火將的克製。”
寧玄真語氣中依舊頗多感慨之意,“不過即便如此,你能夠以陰極勝陽極,也完全出乎了我的預料。
這樣老夫也就放心了,日後即便是我不在了,本門也不會再幾十年前風雨飄搖的情況出現。”
“道主春秋鼎盛,至少還能再坐鎮山門百年時間,到時候除了教導弟子,還能順手幫弟子帶帶孩子,這樣才是應了生生不息的陽極真意。”燙
衛韜說著,當即轉換話題,“剛剛道主與北荒聖師交手,是不是已經將那個人妖給打死了?”
寧玄真緩緩轉身,朝著羅青雋消失的方向看去,“老夫也是沒有想到,羅青雋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一時不查之下還差點兒吃了大虧。
不過她也沒討得了好去,生受老夫一記混元錘,截斷了她大半詭絲,又砸壞了她小半邊肉身的生機,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無法恢複過來。”
說到此處,他又是一聲低沉歎息,“如果剛才老夫直接追上去,或許還有機會將她留下,不過以她遁走的速度,現在已經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