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武道第254章 殿下
秋雨過後,就連齊州府城的清晨都有了白霜。
雖隻是薄薄的一層,卻是將嚴冬臨近的氣息表露得愈發明顯。
溫度也明顯降低了許多。
街麵上起早討生活的人們,都開始換上更厚的夾衣,有些身體虛弱的,更是已經披上了棉袍,不敢在秋冬之交的季節讓寒氣入體。
嘎吱嘎吱一連串的響動。
練功房的厚重鐵門被推開了。
一個青衣飄飄,容貌俊秀的年輕人從中走了出來。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最後則是溫文儒雅的商汴,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後麵。
練功房外的院中。
衛韜端坐石凳,端著一杯清茶輕啜慢飲。
“屬下拜見先生。”商汴隔著數步距離,整肅衣衫,躬身一禮。
“屬下拜見主上!”
在其身後,十八名青衫社弟子單膝跪地,口中同時低呼,整齊劃一。
“都起來吧。”
衛韜放下茶盞,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忽然笑出聲來,“你們現在出去,怕不是要吸引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的眼睛。”
青衫社弟子無一回應,俱都低頭沉默不語。
對於這種近似於玩笑的話,他們可以聽,卻不敢對主上以玩笑進行回應。
最後還是商汴笑道,“回先生的話,從青一到小十八,其實都不太喜歡現在的模樣,還是覺得另外一種樣子更加舒展,不用如此束縛憋屈。”
衛韜點點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我之前傳給你們的歸元功,現在各自都修行到什麼程度了?”
“回先生的話,自得到先生灌頂傳功,吾等再轉修此等高深奧妙之法門,便有如神助,飛速精進,隻是短短數日時間,所有人都已經將歸元功修煉到了功成圓滿的層次。”
商汴說到此處,麵上卻是露出些許遲疑表情,“不過據屬下所知,歸元功乃是青麟山入門基礎功法,先生將之傳給我們,是不是會對您產生不好的影響?”
“沒有影響,商師傅無須擔心。”
衛韜一擺手,不以為意道,“我是元一道子,又執掌山門青陽院,雖無青陽院主之名,卻有院主一應權力之實。
那麼我在山下發現簡拔一些好苗子,悉心傳授本門功法,收錄進入青陽院中,任誰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商汴幫忙續滿茶水,“如此屬下便安心了。”
衛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心中一點疑惑升起,思索許久都未曾想得分明。
商汴和青衫社一眾弟子,同樣修習了外道殘法,為什麼他們在幽玄詭絲的幫助下,就能無礙轉修歸元功?
可是換到了他這裡,為何卻又嘗試多次都無法功成?
往深裡再想一層,同樣是全真內練法,他修習玄武真解反而沒有什麼阻礙,甚至一路將龜蛇篇推升到了破限幾十段的高度層次,難道在全真內練法之間,同樣存在著極大的不同?
“商師傅轉修歸元功,有沒有遇到難以逾越的阻礙?”
慢慢喝完一杯茶水,衛韜收斂思緒,開口問道。
商汴答道,“屬下便是按照先生所言,以體內聖靈神絲牽引搭建氣血運行脈路,然後再按部就班向內深入,除了在打通任督二脈時需要忍受巨大痛苦外,其他的倒是沒有什麼難處。”
衛韜微微頜首,再次陷入沉思。
許久後,他才抬起頭來,一聲低低歎息。
商汴能轉修歸元功,他卻不能,或許根子還要落在雙煞功的上麵。
從黑魔雙煞功到血魔雙煞功,最後再到血月雙煞功,全部都是以任督二脈為主乾,再經洗月圖錄的變化擴張,形成了如今血網交織,遍布軀乾的局麵。
也是他全部黑紅真勁的根本所在。
而元一道功法,同樣以任督二脈為主乾和發源,兩者在這裡便有了巨大的衝突,想要將之融為一體、納入一處,定然存在巨大的難度。
玄武真解反而沒有這一問題。
一來龜蛇篇本身是以竅穴為主要起始,並未過多牽涉到任督兩道主脈。
二來畢竟孫道子洗月就是玄武道出身,無論她之後的修行道路如何去走,都難以脫離玄武真解龜蛇篇打下的基礎。
他體內的氣血運行脈路又與洗月圖錄息息相關,如此兩相疊加之下,轉修龜蛇篇非但沒有阻礙,反而一法通百法通,將玄武基礎法門提升到了連龐闕都為之驚訝震怖的高度。
衛韜緩緩收斂思緒,又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們這幾日的修行,有沒有受到妄念所擾?”
“這幾日絕大部分情況下,倒是沒有感受到先生所說的妄念。”
商汴思忖著慢慢說道,“隻是在屬下陷入昏迷的時候,卻是做了一個有些古怪詭異的夢。”
停頓一下,他的語氣變得愈發凝重,“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屬下和他們說起,才發現不止是我自己,就連他們也出現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夢境。”
“哦?到底是什麼怪夢,商師傅且說來聽聽。”
商汴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白骨祭壇,白衣女子。”
“屬下受先生大恩,賜下修行秘法後,在最為痛苦的朦朦朧朧之間,也不知道是不是陷入昏迷後的幻覺,還是因為精神體力消耗殆儘沉睡做夢,總之便見到了這兩樣東西。
一開始的時候,屬下隻覺得自己在無儘黑暗中摸索前行,前後左右不見任何光芒,哪怕是死後的世界,怕是都沒有如此空曠虛無、冰冷孤寂。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又有絲絲縷縷的彩色絲線出現在遠處,若有似無、若隱若現。
屬下循著那縷彩色絲線帶來的光芒尋了過去,便看到了一座通體潔白的蓮台……”
衛韜微微皺眉,插話進來道,“商師傅剛才不是說白骨祭壇麼,怎麼又變成了白色蓮台?”
商汴歎了口氣,“先生所言無誤,當時屬下從遠處望去,確實是一座白玉蓮台,看上去神而聖之,靈而明之。
但當屬下來到近處,才發現那並非真正的白玉蓮台,而隻是有著蓮台模樣的一座白骨祭壇,通體都是由森森白骨堆積搭建而成,陰森可怖、令人心驚。”
衛韜點了點頭,對此也生出許多好奇,“那麼白衣女子呢,又是什麼模樣?”
商汴道,“那白衣女子更是奇怪,她一開始並未出現,後麵不知何時便端坐於白骨祭壇之上,周身七彩絲線環繞,又有諸般梵音吟唱,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莫名感覺。”
“而且屬下後來問了他們,竟然也出現了和我一樣的情況,全部是無儘黑暗,彩色絲線,又有白骨祭壇顯現虛空,白衣女子端坐其中。”
衛韜心念轉動,腦海中莫名浮現出蒼莽山脈的那個雨夜。
孫道子洗月油儘燈枯、重傷垂死,穿過屍山血海款款而來。
“那位白衣女子,是不是長得這般模樣?”
思及此處,衛韜便仔細回想,將記憶中關於孫道子洗月的所有細節緩緩描述一遍。
越是聽下去,商汴的臉色便愈發古怪,直至最後目瞪口呆,呐呐自語道,“原來,原來先生也有過和吾等一樣的夢境,見到過和屬下相同的場景。”
衛韜搖了搖頭,語氣平靜說道,“我並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不過你說的這個姑娘,卻是死在了我的手中。”
“死了,她被先生殺死了麼。”
商汴頓時愣住,過得許久才猛然回過神來。
他平靜一下心緒,緩緩轉回身體,看向了後麵垂手肅立的一眾青衫社弟子。
“吾之前便說過,主上是神明降世,臨凡下生,吾等在夢境中的所見所聞,隻不過是死於先生手下的亡魂而已。
所以你們何其有幸,被主上自蒼遠外城的冰冷泥潭撈出,然後賜予真正新生,這便是你們上輩子修來的天大福分,才能沐浴到先生如此神恩!”
青衫社弟子五體投地,行三跪九叩大禮,“屬下願為主上效死!”
一番訓導後,商汴很快帶人離開,隱於周圍警惕護衛。
隻剩下衛韜一個人還坐在院中,許久都沒有動上一下。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顯現眼前。
將木盒中的幾樣東西吸收掉後,金幣從六枚增加到了十四枚,又是一筆不菲的收獲。
他移動目光,落在新出現的一欄界麵。
名稱:金剛秘法
狀態:初學乍練。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金剛秘法修行進度。”
衛韜喝完壺中茶水,從院中石凳起身,來到練功房內關上大門。
而在此過程中,一枚金幣悄然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開始湧動注入身體。
劇烈變化隨後轟然降臨。
練功房內一片沉寂,卻有絲絲縷縷黑紅氣息溢出,如輕紗薄霧在地麵四散蔓延。
與此同時,還有若隱若現的澹金光芒,從練功房門縫透射出來,與院內陽光混在一處,完全不分彼此。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知不覺便來到了第二日清晨。
第一縷陽光映照府城,開始驅散籠罩地麵的霧氣白霜。
衛韜便在此時睜開雙眼,緩緩呼出一口滿含血腥味道的氣息。
地麵散落著幾隻空掉的藥盒。
寧道主和餘婆婆贈予的丹丸,已經被一掃而空,全部用來補充功法提升帶來的消耗。
衛韜目光閃動,落在狀態欄上。
金幣被用掉九枚,還剩下五枚。
換來幾部修行法門的極大提升。
首先是得自北荒宗師的金剛秘法。
名稱:金剛秘法。
進度:百分之七十。
狀態:爐火純青。
境界:破法三關。
描述:與其他功法相互印證,此功法出現變化提升。
經過一次次的提升,金剛秘法跨過了銅皮鐵骨、伐毛洗髓、內外如一幾個境界,來到破法三關的層次。
步入破法三關的境界,便意味著即將麵臨諸般妄念的侵襲,和玄武真解的修行進度一樣,站到了踏入玄感的關口,隻需輕輕一下便能推開那扇大門。
衛韜便在此時停了下來,轉而將目光轉向了陰極秘法和皇極法印。
消耗兩枚金幣,將其各自向上提升了一層。
陰極秘法達到一百四十進度,破限四段的層次。
皇極法印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進度,深不可測的層次。
再加上金剛秘法對肉身的加強,整體實力比之前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如果此時再遇到藏劍閣的夜姓宗師,應該就不會被此人輕易破開防禦,在手上留下前後通透的傷勢,而是入肉三分便難以為繼,無法真正深入進去。
若是讓現在的他回到太玄山上,當可以真正以一敵三,將青蓮宗師和北荒番僧直接打爆,而不會像當時一樣,最後贏得那般艱難危險。
但是,在將皇極法印提升到即將百分百圓滿的高度後,衛韜卻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那便是在他的手上,這部掌法所能打出威勢,似乎要比異象中的金袍男子遠遠不如,還存在著相當巨大的差距。
不得不讓人有些懷疑,定玄宮苑是不是還隱瞞了什麼關鍵信息。
比如說,大周武帝所修的內練法門到底是什麼。
皇極法印是否必須要與之無間配合,才能一掌既出猶如皇天後土,浩蕩磅礴,掌印按下又若天地倒懸、乾坤翻轉,儘顯堂皇霸道之勢。
衛韜默默想著,換上一件新衣,推開了練功房鐵門。
溫暖陽光斜射下來,將整個院子塗抹上一層澹澹的金黃。
商汴從外麵進來,站在廊下躬身一禮,“先生,酒樓和茶館都已經修繕完畢,今日便可以開始繼續營業了。”
“老爺和夫人呢?”衛韜問道。
商汴道,“老爺夫人和小姐還在院子裡沒有出來,我們的人就在周圍暗中守護。
又有先生住在附近看顧照拂,安全上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衛韜束好頭發,朝著院門走去,“老爺子本是個喜歡熱鬨的人,加之如今年歲漸老,不好總是憋在一處地方,而且我也無法時時刻刻在側看護,如此就必然令人牽懷掛心。
所以商師傅還是要辛苦一些,帶著他們勤加練習六轉玄元,還有我傳下的戰陣合擊之術,也不要有任何鬆懈怠慢。
什麼時候你們練出來了,老爺夫人的安全便有了更好的保障,我也就放心了。”
“先生放心,吾等必定苦修不輟,早日達到先生的要求。”
商汴跟在後麵,恭聲說道,“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報於先生知曉。”
“有什麼事,商師傅直說就是。”
衛韜在院門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
商汴組織一下語言,“昨日馮節度使家的二公子過來求見先生,最後走時留下一封請帖,說是邀請了府城各大家族的年輕俊彥踏秋飲宴,想請先生出麵參加。”
“不參加,沒興趣。”衛韜直接開口拒絕。
商汴沉默一下,“馮二公子的意思是,他有要事與先生相商,懇求先生務必要去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