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眯起眼睛,朝著窗外的靈渠對岸望去。
倪灀反應敏銳,幾乎在同一時間轉頭,循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河水兩岸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卻並沒有什麼需要特彆注意的人出現。
“怎麼了?”她問。
衛韜已經起身,直接來到窗邊。
“我剛剛看到一個人,背影似是當初師門故人。”
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平複了一下心緒。
“道子就在這裡品嘗佳肴,我需要過去確認一下,看一下到底真的是我以前的師兄,還是眼花認錯了背影。”
“你去吧,不用管我。”倪灀點點頭,開始專心對付麵前的魚肉。
下一刻,衛韜已經從樓上一躍而下,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
…………
…………
………
“小磐還沒有回來?”
赤山城區邊緣,一處有些破敗的庭院,周師傅端起一碗藥湯慢慢喝了,撫胸劇烈咳嗽起來。
一個年輕人奉上茶水,小聲答道,“回老師的話,大師兄還未回來。”
周師傅沉默片刻,長長歎了口氣,“你們把東西都收拾好沒有?”
“都收拾好了,隻待大師兄購置藥品回來,就能馬上出發。”
周師傅點點頭,抬頭看看被厚重烏雲遮擋的夜空,眉宇間憂色愈發沉重。
沁涼夜風襲來,不由得讓他感受到一縷深沉的寒意。
“老師放心,大師兄一向機警小心,這次出去應該不會被那些人發現,或許隻是有些藥品比較難買,耽誤了一點時間而已。”
那位記名弟子一邊收拾藥碗,一邊小聲出言寬慰。
周師傅閉上眼睛,又是一聲暗暗歎息。
心神不由自主飄飛,又回到了那個血腥恐怖的雪夜。
當時他們趕回蒼遠城外,遇到駐紮村落的城防軍,本以為終於將危險拋在了身後,沒想到卻是最大危機的開端。
他們完全沒有料到,城防軍竟然直接出手,不將他們這些人剿滅殺光誓不罷休。
一番血戰之下,他拚著根基有損、身受重傷,才帶著門下弟子逃了出來。
又險之又險躲過了幾波後續追捕,才算是來到溟水岸邊,離開了蒼遠城地麵。
接下來,他們不敢繼續走陸路,便找到一艘運貨返回的商船,湊出所有銀錢送給船主,才得到搭船的機會。
沿著溟水一路南下,直至穿越整個齊州,最後總算是在赤山城暫時安定下來。
按照周師傅原本設想,赤山城遠離蒼遠,又是武道大派九聖門的駐地,無論如何都要更加安全,可以讓大家停留下來休養生息。
但實際上卻事與願違。
一開始確實安定了幾個月時間,甚至有心在此地重開武館,專門接收那些不能被九聖門錄入的年輕人,也算是謀一個穩定的營生。
孰料好景不長。
就在十天前,周師傅與譚磐在赤山城外幫外來商戶護送物資,遇到有人想要強買強賣,還出手調戲商戶的女兒。
一番交手之後,那幾人被打傷逃跑。
結果卻是惹到了赤山許家的子弟。
就連被他們護住的商戶,不久後也倒打一耙,投身於那許家子弟門下,將所有黑鍋都甩到了他們的頭上。
更是造謠譚磐心術不正,對著商戶女兒動手動腳,意圖強/暴。
麵對這種情況,周師傅卻不得不低頭,登門賠禮道歉。
就算被人打傷也隻能忍氣吞聲,東躲xz。
隻盼能抓緊離開此地,避開赤山許家的不依不饒。
吱呀一聲輕響。
院門被推開了。
譚磐步履有些蹣跚,拎著一隻包裹走了進來。
“老師。”
他麵露愧色,“弟子錢花光了,卻是沒能將該買的藥品買齊。”
“沒關係,人安全回來就好。”
周師傅暗暗鬆了口氣,“我已經讓他們收拾好行李,準備等你回來就離開。”
譚磐眉頭皺起,有些遲疑,“弟子晚上出去,發現外麵很多許家的人。
這種情況,我們在這裡躲著還好,如果出去的話怕是很容易就要暴露形跡。”
“外麵很多許家的人?”
周師傅也變了臉色,“許家在九聖門內樹大根深,他們有如此大的動作,應該不會專門為了我們這幾個人……”
他話未說完,驀地閉口不言。
抬頭看向了黑暗籠罩下的小院。
悄無聲息間,幾道身影跳牆而入。
牢牢封堵住了紅線門眾人的去路。
“老頭子倒是有著敏銳的心思。”
一個黑衣男子抬起頭來,冷冷笑道,“我們許家橫行赤山,當然不可能為了你們幾隻小老鼠大動乾戈。
不過對於四公子來說,將你們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折磨致死,就是他這幾日最大的樂趣。”
“你們在跟蹤我!?”
譚磐攔在周師傅身前,麵色陡然一片煞白。
“跟蹤你?”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
“幾隻小老鼠自以為藏得隱蔽,卻不知道一舉一動都落在四公子眼裡。
之所以前麵不動手,不過是四公子興致上來,想帶著新收的小妾玩一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笑著笑著,忽然又搖頭歎息,“今日許家有貴客位臨,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教門道子。
四公子沒那個閒工夫再陪你們玩下去,所以便吩咐我們收網殺人。
沒想到你這蠢貨天真如此,竟然以為是我們跟蹤你,才發現了你們的藏身之地?”
譚磐張口結舌,心神已亂。
“大師兄,他們確實沒有跟蹤你。”
忽然,一道溫和清朗的男子聲音從黑衣人身後響起,緩緩傳入譚磐耳中。
“真正在跟蹤大師兄的,其實是師弟。”
幾個黑衣人麵色變化,紛紛朝著一側讓開,露出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一道身影。
有些破敗的房前簷下,紅線門那些記名弟子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旋即卻又儘皆隱去。
甚至有些不忍的表情,從他們臉上紛紛浮現。
他們惹到的可是赤山許家,即便是在九聖門也根深蒂固,就連周師傅和譚師兄都不是對手,現在七師兄趕來,也不過是多了一個人送死而已。
譚磐猛地從茫然中回過神來。
嘴巴張大,聲如夢囈,“小七師弟,我這是在做夢嗎,怎麼會是你?”
周師傅卻是猛地一拍木椅扶手,聲音無比冷厲,“你又是誰,闖入本人院子做什麼,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不想死的話,還不快給老夫從這裡滾出去!”
“很長時間沒有聽到老師罵人,一時間倍感親切,又讓弟子感慨萬千,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武館內院刻苦修煉。”
衛韜滿麵笑容,躬身一禮。
“弟子衛七,拜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