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叫鐘宛想起以前秦忱和她說過的。
他最恨一個人騙他。
罵他、辱沒他,都可以,但就是彆騙他。
否則,那個人一定會為撒這個謊付出代價。
是什麼代價呢?鐘宛不知道。
她也沒體會過。
撒了一個謊,就要用另一個謊來圓,反反複複,越來越深,直到再也沒有回頭的時候。
鐘宛感覺自己現在走上了這條路,回不了頭。
冷風吹起她的衣角,灌進腰間,有些冷意。
鐘宛微微吸了口氣,想說外麵冷先上去。
秦忱忽然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肩上:“我困了,先彆說話。”
鐘宛沒動,任他抱著。
慢慢她察覺到一些不對的地方。
秦忱身上異常地燙。
以至於這種感覺能透過衣服傳遞過來。
發覺這個點,她試探著抬手去碰他的臉,再是他的手,秦忱沒什麼反應。
是真的,溫度比正常時候燙很多。
“秦忱?”她試圖喊他,然而秦忱靠到她身上以後再沒說過話,像是不太清醒。
是了,他在發燒。
將秦忱帶回到屋子裡以後,鐘宛發現了這一點。
她將秦忱扶到沙發上靠著,燈光下,他的麵容也清晰了些,看上去沒什麼異常,隻是嘴唇微泛著白。
她再次用手背貼了貼對方的額頭,燙得不像話。
怪不得今天晚上他這麼奇怪,說話口吻和平常絲毫不同。
燒得不清醒了,說話還怎麼清醒。
鐘宛去拿退燒藥喂他吃了,之後拿冰袋敷在他頸部。
本想再拿濕毛巾幫他稍微擦拭身上出的汗,手指觸及到他腰間時,感受到一些不對的地方。
衣服布料,不太對。
她掀開衣服,才發現他腰上有一道傷。
刀傷,皮膚被劃破了,傷口不深,可明顯是沒經過處理,傷處這會血凝結在上邊,觸目驚心。
估計衣服也是這樣被血給沾染上乾涸變硬,所以當時她立馬察覺到不對。
鐘宛驚住,驟然想起他們說對方有人拿刀子,但傷沒傷到誰不知道。
所以,秦忱是受傷了?
離事情發生早已過去三四個小時,他豈不是全程一聲不吭撐過來的。
這種事,鐘宛想都
不敢想。
先不說傷口深不深,他總有痛覺吧?
受傷這麼幾小時不管傷口,在冷風裡站了那麼久,怎麼可能不燒起來。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該不該罵他傻,哪有人受了傷還不說話繼續逞強的,他是在乾什麼,裝酷嗎?
鐘宛隻能趕緊幫他清理傷口然後消毒用藥包紮。
她動作儘量放輕著,不弄疼了他,快處理好的時候忽然聽見秦忱低聲說了句什麼。
聲音太低,像是夢囈,鐘宛第一反應並沒有聽得太清楚。
然而第二次她便聽清了。
秦忱念的是宛宛。
她停住動作,抬眼,看向嘴唇蒼白闔著眼的他。
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情緒,但要說太大的波瀾,也沒有。
秦忱這人難得會倒一次。
上次也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總之以前總覺得他這人什麼都打不倒,就算是和人打架,多慘也都撐著站起來自己包紮傷口。
冷麵冷心,似乎永遠不會把誰過於放在心上。
事實證明也確實是這樣。
這麼多年以來,她從來不會,自以為是地把自己在秦忱心中的位置擺太高。
否則摔下來的時候會很慘。
可若是,是秦忱先上心呢。
他對她要是有了什麼感情呢。
鐘宛放下藥,站起身看著他。
很久都沒說話-
秦忱醒來的時候是次日中午。
窗外陰著,氣溫偏低,他睡在客廳沙發上,身上蓋了件薄被。
清醒了許多。
感覺到腰腹處好像圍了圈什麼,他伸手去摸,是紗布。
關於昨晚的記憶慢慢回籠。
恰好鐘宛在廚房做飯,從裡頭出來,看見他。
“醒了啊。”
秦忱說:“昨晚我就睡在這兒?”
“那不然呢。”鐘宛說:“後來你昏過去,我也扛不動,能扶到沙發上已經不錯了。”
秦忱沒吭聲,那張臉麵無表情。
鐘宛瞧了他幾眼。
果然昨天的秦忱都是錯覺,就他,怎麼可能那麼溫柔地說話?
沒冷著臉捏著脖子威脅夠好了。
“所以,昨天是怎麼回事?”鐘宛問。
秦忱抬眼看她:“什麼。”
“就你那傷,還有,你發燒了你知道嗎。”
他垂下眼瞼,反應平平:“哦。”
哦是個什麼意思???
鐘宛忽然懶得管他。
抿抿唇,看向廚房:“反正也隨你吧,現在燒是退了,那傷估計得個幾天,不能碰水也彆去動它,昨天我差點以為你是出什麼事呢,明天我就要跟同學一塊坐大巴走了,到時候可顧不上那麼——”
“鐘宛。”
她說著,秦忱忽然叫她,聲線很沉。
鐘宛微愣,看過去。
他說:“頭有點疼,咱們今天出去逛逛吧。”
“……”
她半天沒回應,秦忱又問:“怎麼?”
“沒。”
鐘宛以為秦忱在跟她開玩笑,或者,他是昨天挨了彆人那一下精神出了什麼問題。
然而他神色又很認真。
“這麼多年,好像很久都沒有一起出去過了,就那條老街,忽然想回去看看。”
鐘宛沉默。
老宅那邊有一處古鎮景點,最知名的是一條長街,遊客多的時候很熱鬨,很多人拍照打卡留戀。
也許是從小看著熟悉的地方被人開發改造成旅遊地點,秦忱對那兒有一種眷念懷舊的情感在,以前經常帶她去那裡玩。
可這個以前是什麼時候呢。
或許還是她十七歲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