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嫻長了個心眼,用圍巾蒙住臉,偷偷擠在人堆裡聽了個大概,等知道了緣由,當時小姑娘的臉色就不好了,一回到家,立馬就跟蕭圓說了。
蕭圓一聽就知道那事兒,十成十就是候孝東那個王八玩意兒乾的,可惜她現在腿腳不好,不然非殺到他家跟他對質不可。
“媽媽,怎麼辦?外麵都在說你跟,跟林主任相好......”小嫻哭喪著臉,她是知道外麵傳的有多難聽的,又想起這些都是爸爸傳出去的,真是忍不住的傷心。
“一幫嚼人舌根子的長舌婦!”蕭圓一想自己被人傳成這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隻是見小姑娘膽子小,被嚇的不輕,忙安慰了一句,“不用怕,這事一聽就不是真的,廠裡領導又不是傻子,肯定不會相信。”
就是那些長舌婦自己估計也是不大相信的,隻是這年頭沒有什麼娛樂方式,一旦傳出這種男女之間帶點香豔味道的謠言出來,格外吸引人眼球,以此來填補他們空虛的精神世界。
小嫻抿著唇:“媽媽,那現在怎麼辦?”
蕭圓歎氣:“我也不知道啊!”她現在還不能下地,真是一點招沒有。
小嫻也想起媽媽的腿還沒好,頓時又頹喪了。
蕭圓看孩子那樣,也沒什麼心情安慰她了,如今謠言滿天飛,她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更彆提她現在腿不好,一張嘴的本事都發揮不出來。
蕭圓有點後悔,當初以為侯孝東為了自己的臉麵,不會在外麵亂說,沒想到這次他被人打了一頓立馬就豁了出去,就是不知道林主任到底將人打成什麼樣,一下把人激到這份上,寧願自帶一頂綠帽,也要將他們拉下水。
怎麼辦呢?總不能再寫舉報信,關鍵寫了也沒用啊,謠言已經散出去了,人家心裡怎麼想,哪裡是一封舉報信能解決的,再說了,舉報信隻能針對候孝東,對那些傳播謠言的可不管用。
“媽媽,我們可以去找林主任嗎?”小嫻想了又想,想出了一個主意。
蕭圓搖搖頭:“你要是去找了他,我們就都說不清了。”這時候就得避嫌,免得被有心人逮到把柄。
小嫻歎了一口氣,她真是想不出法子了。
蕭圓一把將孩子攬在懷裡:“我們不去找他,但他自己也不想被人這麼說,就得想法子澄清,隻要他證明了自己清白,你媽我也就不證自清了。”
現在的情況,蕭圓隻能將希望寄托在林大主任身上了,希望他能給力點。
“媽媽,她們根本就沒看見你跟林主任在一起過,為什麼會那麼說?”小嫻實在鬨不明白。
“閒的沒事乾!”蕭圓既生氣又無奈,“所以媽媽才一直跟你說,姑娘家也得有個工作,有了工作,就不會閒的沒事乾嚼人是非。”
蕭圓一想到這次成了全廠的是非中心,又是一股怒氣沒地發,她想了又想,還是沒想出個子醜寅卯來,暫時強逼著自己按下。
“媽媽,要不要我去找找爸爸?”小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下意識的家裡遇到事兒,還是會想到爸爸。
蕭圓真是忍不住歎氣:“就是從你爸爸嘴巴裡傳出來的,你找他有什麼用?”
小嫻耷拉著頭:“爸爸怎麼這樣啊?”
“算了,他們愛說就說去,我就不信他們能一直說到過年。”蕭圓說的咬牙切齒,“下次你出去買菜,用圍巾紮嚴實了,彆給人看出來,聽見彆人說個什麼也彆往心裡去,咱就當她們是放屁就對了。”
母女倆人自是一番掙紮懊惱不提,那邊林大主任卻是進展迅速。
昨天晚上林大主任加班加點的草擬出一個報告出來,重點將侯家的事情列出來,一件一件的清晰明了,加上此前侯家的破爛事三天兩頭的在鋼鐵廠占據頭條,就連姚書記自己都聽到過好幾次,當時他就覺得不大好,隻是之前一直忙著彆的事,沒顧得上,這次剛好一起處理了。
於是第二天一早,鋼鐵廠的中高層領導們就齊齊去了會議室開大會,重點就是對鋼鐵廠當前的風氣進行討論以及如何整頓。
在會上,姚書記做了重要指示,要堅決製止鋼鐵廠當前的歪風邪氣,要堅決貫徹執行中央的學習精神,要堅決樹立鋼鐵廠作為二五計劃的先鋒榜樣,要帶領職工們不怕吃苦,艱苦奮鬥,爭做四化貢獻的排頭兵.......
姚書記話一說完,廠長工會主席都緊跟著表示支持,很快具體方案草案就人手一份,供大家討論,由於是林大主任率先發起此次行動,所以他第一個開始發言。
“想必大家也都聽說了我某位女同誌的傳言,嗬,真是荒謬至極,聞所未聞!”林大主任直至此時,還是難掩憤怒,“這樣一件明眼人一聽就知道是造謠的傳言,僅僅在一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鋼鐵廠,其速度之快,比咱們廠的廣播站也不遜色分毫。”
“要說裡麵沒有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瀾,絕對是不可能的,這是有人在暗度陳倉啊,同誌們!”
“之前我們重挫了某些人的士氣,某些人沉寂了一段時間,就開始反撲了,我們如果不重視,不做出應對措施,今天他們可以對我肆意汙蔑造謠,明天就可以對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進行誹謗詆毀,誰也彆想躲過去,這是權利的鬥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請大家不要抱有僥幸心理!”
姚書記聽的直點頭:“小林說的正是我想說的,我們中的一部分同誌,過了一段安逸日子,就喪失了警惕,這可是要不得的!”
“前些日子發生的事,就是對大家的警告,警告我們不能絲毫放鬆警惕,要時刻準備戰鬥,要時刻警醒有人要搞事!”簡單補充了兩句,姚書記就對林一民點點頭,示意人家繼續。
林大主任反應很快:“我們應該感到幸運,我們鋼鐵廠能有姚書記這樣的領導,他能時刻保持清醒、意誌堅定,一直帶領我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姚書記被人誇的不好意思,直接擺擺手:“你個小林,說正經的!”隻是眼睛裡的讚賞還是逃不過大家的眼睛。
林大主任這才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起正事:“列寧同誌說過,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攻破,我想說的是,我們內部現在出了很大的問題,如果我們不重視,那就是一個個等待被攻破的堡壘!”
“就拿這位候孝東同誌來說吧,本來他家的事完全是個人的私事,不應該拿到這裡來討論,可是諸位,就是這位候工,在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裡,搞出多少事情來?就是當初那位蕭同誌,從根源上說也是由這位候工引起的,後麵廠裡傳出不少關於他家的鬨劇,想必在坐諸位都有耳聞。”
“就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人,短短時間裡,將個幾萬人的鋼鐵廠搞的烏煙瘴氣,上到姚書記,下到看門大爺都能將侯家的事說出個一兩件來。”
“這些日子,大家夥睜開眼就會聽到關於他家的事兒,生生將一個好好的廠子變成了菜市場,見麵不是問工作怎麼樣,而是問聽說侯家那事嗎,這種現象正常嗎?”
“肯定不正常!同誌們,這是我們大家的鋼鐵廠,不是某一個人的鋼鐵廠,我們的關注度不應該被他占住......”
林大主任在那慷慨陳詞,底下人心思各異,王處長因為早就知道風聲,所以這會還算淡定。
廖小歐就比較尷尬了,被當做典型的候孝東可是他的下屬,另外他們倆還是同門師兄弟,一個學校出來的,侯孝東是這種人品,人家不得懷疑師出同門的廖總工麼,廖小歐有苦說不出。
隨著候孝東被人念叨一次,廖小歐就感覺彆有意味的打量目光從他這邊飄過,弄的他如坐針氈,在心裡已經將人罵了八百遍都不解氣。
可能是因為林大主任扯出來的旗子夠大,也可能是因為大家都害怕這次放任不管,下次就會輪到自己,總之,成果喜人,大家都百分之百的同意這次的□□行動!
很快,□□行動的臨時指揮部就成立了,由姚書記掛帥擔任總指揮,於樹清擔任副指揮,黃廠長擔任行動組長。
本來姚書記是提議讓林主任擔任小組長的,畢竟他是發起人,提名他,大家都不會反對,但是林大主任深明大義,以自己也是被調查對象要避嫌為由嚴詞拒絕,這事就輪到了黃廠長身上。
黃廠長倒是沒有覺得被冒犯到,他平時就是負責主抓生產,對搞人搞事壓根就不擅長,對姚書記給他安排的這個任務,他也不能不接,隻能找個好幫手了,最後保衛處的王處長當仁不讓成為了副組長,協助組長調查。
其實大家都心裡清楚,這次的事,八成就由王處長負責具體事項了。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事情是由候家而起,那就從侯家查起來!
一回到辦公室,王處長就迅速安排部署,沒一會,一隊隊人馬就撒了出去......
等事情都安排下去,並且落實了相應的責任人,王處長才長出一口氣,押了一口茶水下去,就又打通了林一民的內線。
王處長:“我說你這也整的太大了!”將整個廠都牽扯進來了,雖說他白得了一次露臉的機會,可是對於這種搞運動的事.....他一直都有些抵觸。
林大主任:“剛才我在會上說的你沒聽見?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你以為是件小事,那你怎麼知道如果我們放任不管,會發生什麼?”
“不要天真了,好麼!”
王處長:“唉,我也覺得最近風氣不大好,可我還是認為沒必要整這麼大。”明明就是一件小事,結果上綱上線的整的這麼大,要說裡麵沒有摻進某人的私心,打死他也不相信。
林大主任:“你覺得沒必要,那你覺得那些人會怎麼覺得?他們是不是會覺得姚書記管理不善,會不會覺得咱們廠的工人思想覺悟有問題,會不會覺得這次是他們的機會?”
“我這樣說,你還覺得這是小事嗎?當前這種形勢,咱們寧願自己做出一種樣子來掌握主動權,也不要給人逮到把柄摻進來陷入被動!”
王處長:“算了算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辦我的差吧!”掛掉電話,王處長又是一陣歎氣,怎麼一個個的腦子都那麼好使呢。
林大主任放下電話,也是長出了一口氣,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乎茶,坐在那兒雙手捧著茶杯捂手,舒服的忍不住哼起小曲兒來。
他把拋磚引玉的事情一辦,剩下狗屁倒灶的事就讓彆人忙去吧,自己昨晚折騰到半夜,總算是可以歇上一歇了。
林大主任哼了一會小曲,又喝了幾口茶水,突然從辦公桌最下方的抽屜裡掏出了一個信封來,上次人家求著他幫忙換了些票證,還沒來得及給人送去,就遇上這樣的事。
想到這裡,林大主任的眉頭就又皺起來,廠裡謠言傳的滿天飛,她們母女也聽到了吧,肯定聽到了,她家小閨女每天都得出門倒痰盂兒呢,肯定能碰到人。
林大主任捏緊了手裡的信封,琢磨著晚上得上人家裡去一趟......
就在廠裡如火如荼的準備調查侯家的時候,侯家幾口子還在家裡吵呢。
“休掉!必須休掉,我們老侯家不能要這樣打婆婆的兒媳婦!”老太太身在臥室裡躺著,聲音卻飄的恨不得滿大院都能聽見。
“周小翠,識相的就同意離婚,我看在你給我生了一個兒子的份上,還能給你兩個錢傍身,否則把我惹毛了,你怎麼進的城,就給我怎麼回鄉下!”
又過了兩天,候孝東臉上的傷依舊看著還是很嚇人,但卻是一點都不疼了,候孝東的精神頭也更加足了,這會跟周小翠談離婚,嗓子也是脆生的很!
“呸!想跟我離婚,門也沒有!”周小翠本就是個混不吝的,這會雙方都攤牌了,她也不怵。
“離,必須離!一個鄉下泥腿子,跟著我們老大過了一年多的好日子,也該知足了,怎麼著,還想賴在我們家不走啊!”客廳裡又傳來老太太的吼聲,聽那調調,有股咬牙切齒的問道,
“想也不要想!我老婆子第一個不答應!這個婚必須離!”
自打出了院,老太太就天天攛掇兒子休掉兒媳婦,本來在醫院也沒少說,隻是當時候孝東心裡有彆的事,沒怎麼往心裡去,加上周小翠那麼威脅,他當時還在想讓周小翠娘家人給她施壓,想讓她徹底屈服。
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後麵發生的事,讓候孝東深刻意識到,繼續跟周小翠過下去,弊遠遠大於利,光後腿就得拖死他,他就不想再忍著了,哪怕再離一次婚名聲有損他也在所不惜。
老太太能明顯感受到兒子的變化,所以鬨起來更加肆無忌憚,幾乎是早上一一陣開眼,就開始叫囂著休掉兒媳婦,如今兒子老爺子都在家,她可不怕周小翠會對她不利。
“小翠啊,聽老頭子一句勸,還是好聚好散了吧,這樣鬨下去也不是個事,回頭我再讓人在鄉下給你找個棒小夥,日子保準不比現在差......”
老爺子本來對於兒子又要離婚還有些顧慮,隻是上次兒子跟他說過之後,加上之前周小翠當著他的麵毆打老太太,老爺子也不再反對。
兒子說的也有道理,這個周小翠嘴上是個沒把門的,什麼混的吝的都敢說,到時候被人捉到把柄,他們老侯家都得跟著遭殃,這樣的禍頭子留著乾什麼。
關鍵是周小翠她還不孝順,他們老倆口身子骨還算結實就敢打罵,這要是哪天他們不能動了,還能有活路嗎?
這麼一想,老爺子真是恨不得立馬讓人收拾東西滾蛋!
周小翠又不是個傻子,怎麼可能會相信老爺子的話:“哼,我好好的城裡人不當,跑回去當泥腿子?”
“你們誰都不用說了,想讓我離婚,那是門也沒有!”
“你們也彆逼我,把我逼急了,我拉著你們跟我一起死!”
候孝東氣的青筋直跳:“你好歹講講道理,咱們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你為什麼非要死撐著?!”
“那你管不著!”周小翠咬死不離婚。
正吵著呢,就聽見外麵敲門,侯孝東狠狠瞪了一眼周小翠:“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要說!”警告了周小翠,這才去開門,等他看到來人,頓時感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