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彆吵了!”公安冷不丁大吼一聲,才製止了一場喧鬨,他覺得下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得多帶一個人,不然指望他一個,還真有點棘手。
他冷眼巡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盯向老太太:“等會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你這樣的,我們得好好教育教育。”
公安到這會也全明白了,這老太太絕對百分百想訛人錢,他一邊搖頭一邊記錄:“你兒子叫什麼名字,在哪個單位上班,我們得通知你兒子一聲。”
老太太這下才徹底傻眼:“我咋了?我又沒乾壞事,你憑什麼要抓我?怎麼著,你們城裡還不能吵架了?”說完就往人群外跑,“反正我沒做壞事,你不能抓我!”
隻是,在場的圍觀群眾哪裡會乾看著她跑?經過剛才一番叫罵,他們現在那是比剛才看不慣蕭圓還不看不慣她,將四周圍的鐵通一般,就是不讓老太太出去,氣的老太太伸手就要撓人。
正好這時買著糖的小孩又跑了回來:“奶,我們什麼時候回家,我餓了!”一邊喊餓一邊嘴巴裡還嚼著糖。
老太太一看著孫子回來,就氣的想打他:“你個死孩子,我剛才那麼拽著你,你還一個勁兒的跑!”
幾個離的近的就不讓老太太打:“剛才那姑娘說是你將孩子推倒,我們還不相信,沒想到還真是我們瞎了眼!”
公安看老太太鬨的不像話,就從口袋了掏出一個手銬,趁著老太太不注意,啪的一聲就給銬上了。
“跟你好好說話你不聽,非得鬨!”見老太太還想鬨騰,直接放話,“你消停點兒,等你兒子來就讓他領走,要是再鬨,直接關一個禮拜!”
老太太這才不敢說話,公安又拿起小本本問話,老太太這回怕了,老老實實的將兒子的工作單位和家庭住址都交待了。
公安記錄完,又看了一眼蕭圓:“行了,我這就帶回去教育教育,你可以走了。”
瞥見邊上的刀疤男,公安又多說了句,“我看你是個好人家的姑娘,有些不三不四的人還是能不招惹就彆招惹。”
跟蕭圓說完,又瞪著刀疤男:“林建華,你自己打架鬥毆無所事事就算了,可彆招惹好人家的姑娘。”
林建華臉漲的通紅,拳頭握緊,眼睛裡都快噴出火來。
蕭圓看他情況不對,趕忙拉著他胳膊,防著他跟公安乾起來。
公安自也將林建華的麵部表情看在眼裡:“做臉給誰看呢,我有一句冤枉你的沒有?”
蕭圓眼看著就要拉不住,趕緊一臉祈求的看著公安:“公安同誌,還是彆說了吧!”
公安同誌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蕭圓:“我可是為你好!”
然後搖頭晃腦的就走到小孩那邊:“跟叔叔走一趟,等會你爸爸就來接你和你奶奶。”
小孩轉身就跑到蕭圓跟前伸出手:“你說過要賠我的西瓜的!”
蕭圓真想罵娘,她今天被這祖孫倆害的連攤都沒出,現在這小孩居然還要她賠西瓜,可不賠還不行,她沉著臉從兜裡掏出一塊錢放到孩子手上:“一塊錢,足夠你買西瓜了。”
小孩喜滋滋的將一塊錢塞進口袋,結果那邊的老太太又不樂意了:“是我出錢買的西瓜,人家賠的錢,應該給我。”
小孩捂著口袋不給:“是我的!”
老太太放緩了語調哄孫子:“你把錢給我,我再給你買個西瓜。”
公安一看老太太連親孫子的錢都算計,也沒了耐心,直接推著老太太就走:“行了,一大把年紀,還跟自己親孫子算計個什麼!”
在場的人都指著老太太罵,老太太仰著脖子狡辯,蕭圓趁著他們的目光都盯著老太太,就拉著刀疤男悄悄走了。
“我沒有打架鬥毆!”
蕭圓轉過頭看著刀疤男,說實在的,蕭圓現在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要說他沒有打架鬥毆,人家一個公安怎麼可能連他姓甚名誰都知道呢。
林建華看蕭圓沒說話,焦躁萬分:“我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我....我是被人冤枉的,他們故意陷害我。”
蕭圓這下就覺的更加奇怪了:“為什麼?我怎麼覺得你老被人冤枉呢?”火車上也是,這次也是。
提起火車上的事,林建華剛才還焦躁的臉上摻雜著一陣不自在:“我....我....那個人....小偷!”真是丟死人了,他唯一一次乾壞事剛好被她看見。
蕭圓搖頭:“人自己都交待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覺得你這命啊...太衰了,怎麼好像每次都沒碰上好事。”
當個知青弄的臉破相了,做個火車被人當小偷了,現在聽他的意思,好像回了城,又被人當成地痞流氓了,要他說的是真的,這樣的命不叫衰,她真不知道什麼才叫衰了。
“這次人家又為什麼要冤枉你?”
林建華看著蕭圓,表情變的越來越諷刺:“我後娘整我呢!”
蕭圓好意外:“你家也在省城?”她記得他上次下車的地方可不是在省城,難不成他們家的矛盾已經劇烈到了容不下他的地步了?
“我沒有家!”林建華彆過頭,“我娘生我的時候死了,我爺養我長大,後來我爺也死了,我沒有家了。”
蕭圓歎了一口氣:“你下車的地方是你爺的老家?”
林建華點點頭:“我從藏城出來沒有錢,我想買點紙燒給他.....”
蕭圓聽了心裡不是滋味,原來當初的一塊錢是這用處,她還當是路費呢。
“那我給你錢你怎麼不要呢,你啊,”蕭圓回想當時,這個人還挺硬氣的,直接扭頭就走了,“要是後麵沒碰到那個小偷,你打算怎麼辦?”
林建華看著遠處的夕陽:“我爺不會怪我的!”
突然他又轉過頭跟蕭圓解釋:“我本來隻是想去看看我爺,告訴他我回來了,後麵看到小偷身上掉下來一塊錢,這才鬼迷心竅的據為己有,我....我以後都不會了,我跟你保證!”
蕭圓被他逗笑了:“不用跟我保證,我相信你不會!”
林建華抿著嘴笑:“我肯定不會了!”
蕭圓知道自己擺不成攤,也就無所謂了,兩個人就一邊走一邊聊,
“你後娘是怎麼回事兒?”
“不想讓我沾我爹一丁點的好處唄。”
.....
蕭圓聽下來,簡直跟聽說書一樣,敢情在他邊上走的不是一般人,人家親爹是副省長呢,好家夥,這都什麼級彆的二代啊。
怪不得後娘要弄死他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後娘的本事太大,他爹的好處,刀疤男還真是一丁點都沒沾上。
故事得從頭說起,刀疤男他娘懷他的時候,正好是49年,那時候全國勝利已經在望,等到秋天,有一位老人站在城門樓上宣布全國解放,新國家,新秩序誕生了。
為此,他爹早早的就給娶好了名字,不管男女都是這個名,林建華,建設新中華,振興新國家,這些都是刀疤男的爺爺告訴他的。
可以說那個時候,刀疤男的親爹還是無比期待孩子的出生,可事有不湊巧,刀疤男他娘在生產的時候難產了,最後拚著老命,將孩子生了下來,自己卻大出血死了。
刀疤男他娘跟他爹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自是不同尋常,刀疤男親爹“痛失所愛”,再看兒子的時候就沒有那麼喜歡了。
後麵他工作忙,沒法照顧孩子,就把孩子送回了老家,那個時候,刀疤男的外公外婆兩個舅舅都還在,他們原先是個富農,家底殷實的很。
刀疤男他娘是老大,後麵兩個舅舅是雙胞胎,姐弟前後差了五歲,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成家,得知大姐去世,更加心疼外甥,可以說刀疤男兩歲前幾乎是在外公家待的,當然他現在已經全忘了,都是他爺後來跟他說的,可好日子沒過兩年,就出了事.....
當時他爹剛續娶了新媳婦,正是最蜜裡調油的時候,麵對舊人娘家過來的求救,就沒那麼上心,最後刀疤男的外公外婆就.....去世了,兩個舅舅跑了,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至今生死不知。
刀疤男爺爺怨恨兒子絕情,至此跟兒子斷了關係,一心在老家照顧小孫子,隻是他年紀大了,閻王爺要找他,他不能不去,刀疤男十五歲的時候,爺爺去世,臨死前通知了省城的兒子,老爺子生命的最後一刻拉著兒子的手讓他賭咒發誓給孫子一份前程。
後麵的事情就沒什麼稀奇了,就是一些後娘的常見戲碼,不過他後娘手段更加狠辣,才剛去沒多久,刀疤男的臉上就多了一道疤。
本來長的儀表堂堂一個小夥子,當即就破了相,原先圍在身邊的小姑娘都跑了個沒影,這是蕭圓自己腦補的。
刀疤男他爹剛開始還有些愧疚,到後來每天看著那張臉,那麼猙獰的一道疤,漸漸的就將關注的目光挪開了。
等到上麵宣傳上山下鄉,刀疤男莫名其妙的就被“主動申請”下放了,而且去的還是最艱苦的邊疆地區,彆的地方77年就能陸續回城了,他們卻到了79年才回,而且他又是最後一批,當時身上沒錢買車票,他將他所有的行李賣了才湊夠。
後麵的事情,蕭圓不用他說,也大概能猜到,估計他後娘也很納悶,怎麼這人就跟小強似的,就是死不了呢。
“你這什麼破命!”蕭圓聽完他的故事,忍不住發出一陣感慨,“還不如我呢,雖然我爹死的早,遇人還不淑,但我還真比不過你慘!”
原主要是聽了刀疤男的故事,肯定就不會尋死了,什麼都怕比較,她是命苦,可放到真正命苦的刀疤男跟前,那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起碼她臉還好好的。
刀疤男眼睛冒火:“遇人不淑?你這麼好,哪個王八蛋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幫你揍他!”
“也不全怪彆人,我自己也有問題,當初我爹娘都不同意,偏我著了魔的要跟人家,後來人家考上大學....就斷了。”
蕭圓是個厚道人,人家江道生給了那麼多錢,也解決了兩個孩子的戶口,她決定以後非必要就不說他的壞話了。
等她在城裡活的不比他差,而且將兩個孩子都教育的非常好,估計那人心裡指不定該難受了,那應該是對他最好的報複。
“斷了?”刀疤男心裡莫名升起一股竊喜,然後他趕緊壓製了那股竊喜之情,“你上次是去找他的嗎?”他記得她大哥好像說是探親的,他當時聽著就覺得扯,兩個鄉下人不年不節的探什麼親。
蕭圓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我就想問個清楚,結果一去,人家連新對象都找著了,聽說還是個,”忽然想起楊慧蘭家裡好像就是省裡的,她一下憋住了嘴,“長的挺難看的,反正沒我好看。”
刀疤男連連點頭:“你好看!”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合適,他連忙補充一句,“心也好!”
蕭圓忍不住笑:“還行,我主要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要犯我了,我肯定會報複回去!”
刀疤男一臉的理所應當:“就該這樣!”
蕭圓又忍不住笑:“你彆光說我啊,你怎麼還跟個受氣包似的,到現在還受你後娘的冤枉氣?”
“我現在連人家裡都進不去了,”林建華嘿嘿笑了,笑的格外諷刺,“我後娘說我刑克六親,跟誰在一起誰就倒黴,不讓我再靠近他們!”
“那你就更應該該扒著她,不克死她不算完,這樣也算是報仇雪恨了。”蕭圓給他出了個餿主意,“我說的是真的,你就應該賴在家,那也是你的家,憑什麼讓給他們,他們看不慣你,就給錢,一個月沒個千兒八百的你就不走。”
刀疤男聽的嗬嗬笑:“我後娘要是碰上你,估計得氣死!”
蕭圓一臉嚴肅:“我跟你說真的,你彆老實巴交的被人欺負慘了,也不知道報複回去,你這樣,人家越盯著你欺負!”
“就算你不想沾你爹的光,你也不能讓你後娘的幾個孩子沾光,他們不讓你好過,你也不能讓他們好過,對了,你後娘幾個孩子,人品怎麼樣,要是人品還行,算了,不管他們人品怎麼樣,他們都沾了他娘的光,而他娘又那麼對你,你這仇還是得報。”
刀疤男知道蕭圓是真心為他著想,無奈歎了一口氣:“老頭子能量太大,我現在還沒本事扳倒他。”
“他也知道我跟他們離了心,隱秘的事情是不會讓我知道的,而且我要是伸手問他要錢,還不知道怎麼被我後娘羞辱呢,我不願意受那個氣。”
蕭圓聽到這麼說,就知道他肯定早就想過,想過卻沒有法子,那真的有心無力,她長歎一口氣:“你一點他們的把柄都沒有嗎?貪汙受賄,徇私枉法,一個都沒有?”
刀疤男搖搖頭:“不知道,我小時候在農村,後來進城沒待幾年,就被整到藏城去了,他們的事情我真的一點不知道。”
蕭圓隻能感慨這人的命實在太衰:“你有沒有找算命先生看看?”太邪門了也。
刀疤男一臉不解:“找算命先生看什麼,詛咒他們嗎,沒用的,我早就詛咒了幾千遍幾萬遍了,沒用!”
天色見晚,蕭圓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住的巷子口,蕭母今天老等不來閨女,心裡著急,早早的就在巷子口等著,眼瞅著天都快黑了,閨女還沒回來,急的是團團轉。
遠遠看見閨女推著自行車回來,都沒注意到邊的男人就連忙大喊:“圓圓啊?”
蕭圓一看蕭母已經等在前麵,就跟刀疤男道彆:“先過好自己的日子,然後再想著怎麼報仇,老話不是說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現在實力不夠,就先蟄伏著吧。”
刀疤男看著蕭圓的背影,輕輕的叫了一聲蕭圓的小名。
蕭圓看到蕭母等到這麼晚,愧疚的很:“對不住,我路上出了一點事情,耽擱了,你和孩子們都吃了吧,下次要是我晚了,就彆等了。”
蕭母一聽閨女說路上出事,就上下打量閨女:“路上出事了?路上出什麼事了,你沒受傷吧?”
蕭圓抖抖胳膊抖抖腿:“我沒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一個小孩,先彆急,小孩沒事,就是他奶奶非不依不饒想訛錢,後麵我看她鬨的過分,直接找了公安,這會已經被公安帶回去教育了。”
蕭母這才一棵大石落了地,就跟著蕭圓一起往家走:“你以後小心點兒,我看城裡有些人壞的很,我上次去了一家賣鹵肉的店稱肉,居然給我少了稱,要不是我眼尖,指定就給糊弄過去了,我下次再不去他家了。”
“不去,堅決不去!”蕭圓聽的耳朵都起老繭子了,老太太的新鮮事不多,逮著一件能說半年。
“跟你說啊,按著你的意思,今天過來送書的人都被我打發走了,不過我沒給一塊錢,我隻給了五毛,他們也沒說啥。”老太太今天辦了一件大事,心中得意。
蕭圓看老太太那麼高興,啥也不說了,希望新鋪麵早點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