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虛繪卷的生產環節,的確存在薄弱之處……設計師們精心繪製繪卷時,是必須沉浸在太虛之中的,而隻要人在太虛,就可能淪為太初魔尊的獵物。
雖然魔尊並不能自由穿梭太虛,幾乎隻能在繪卷之間跳躍,但各大工坊繪製的繪卷,即便尚未完工,依然屬於繪卷之類也就依然可能成為魔尊的跳板。這是太虛幻境和繪卷的基本性質決定的,即便疊加多少偽裝和保護,也不可能從根源上杜絕風險。
所以在這場長期戰進行到第三年時,各國幾乎都建立起了大同小異的預警體係,以樹眼等物緊盯工坊,以及工坊所在區域的“太虛幻境”,一旦察覺魔尊可能降臨,立刻就會警告工坊內的人及早抽身。
隨著戰事綿延,這套機製越發完善。雖然理論上魔尊在太虛繪卷中的跳躍速度快如閃電,但那樹眼的反應速度卻比閃電更快……尤其最近一次升級後,祝望全境的建木樹眼,統合了過去兩年多來的魔尊降臨數據,形成一套獨特的衍算之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準確預判魔尊降臨,更極大拓寬了預警窗口。
而自上次升級後,祝望境內幾乎再也沒有工坊被魔尊成功偷襲的案例……但現在看來,這份無敗的記錄,恐怕相當可疑。
因為依照玉葉中的樹眼數據來看,即便是在太初已然降臨茸城,甚至將整座工坊都拖入幻境,令四周形成強烈的扭曲時,樹眼的視野中,依然一切如常!
玉葉中收錄了成千上萬的複雜數據,卻沒有任何一條反應出近在眼前的實情!
唯一的解釋就是,仙盟籌備多年,建設多年並引以為傲的樹眼監控體係,已經被太初天尊破的一乾二淨了。
“仙祖大人,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王洛搖搖頭放下葉片,目光重新轉回到繪卷工坊上。
直至此時,他其實都沒看出那工坊的異常究竟是異常在了何處,雖然直覺能感受到工坊周邊區域的扭曲,但其扭曲的形式卻經完全超越了王洛的認知。此時他就仿佛是初踏足仙道的引氣童子,在翻閱大乘真君的修行筆記。
也難怪樹眼對此一無所覺,就連曾經親眼目睹太初真身,因而和太初之間有了一絲機緣牽扯的王樓,都隻能霧裡看花,那些樹眼又能看到什麼呢?
而現在既然單靠肉眼觀察,已得不到什麼結果,唯一的選擇就隻有……
王洛側過頭,向韓宇投去一個默契的目光,而後踏步向前,就要越過定荒軍戰士們臨時定下的禁區線。
“等等!王山主,不要衝動!”
腳步尚未落下,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很有些驚慌的聲音,但聲線卻相當陌生,王洛隻能從他的衣著上看出是位茸城書院出身的老教授,此時被幾位精銳定荒軍簇擁著,儼然地位不低。
這段時間王洛時常周遊各國,穿梭各個繪卷中當救火隊員,離開祝望已有段時日,許多關鍵人物,也都認不全了。
老教授也不浪費時間,甚至沒有自我介紹,氣喘籲籲地勸道:“王山主,在您之前,已有多位精通繪卷戰鬥的高手走入幻境,但一旦踏過禁區線,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一點音訊都傳不回來!這其中風險實在遠遠超過我們的認知。而現在,我們已經禁不起更多的損失了!”
王洛聞言不由一怔。
而就是這片刻的停滯,那老教授已經又厲聲下令:“定荒軍,加固禁區。”
老教授的軍令,有一方令牌為準,定荒軍見此令牌,理應無條件服從軍令。然而圍在工坊四周的軍人們,明顯意見不能統一,其中更有人跳著腳地破口喝罵他居心叵測,隻是在令牌的震懾下,雖然人們可以開口,卻不能作聲。
同時,王洛的目光也淩厲起來。
老教授走到王洛麵前,絲毫不退讓道:“王山主,您大可懷疑我的一切,甚至當場殺了我也無妨。但我必須指出,如今祝望已經失去了包括國主在內,三分之一的金鹿廳高層班底,甚至茸城的總督大人也失陷其中。而按照國主最近一次留下的預案,一旦她遭遇意外,您是序位極其靠前的接班人!”
王洛於是也沉默下來。
老人見王洛似乎不再堅持,語氣也軟化了許多:“王山主,我絕不是要舍棄國主等人不管,但如今貿然深入禁區,才是白白浪費可貴的營救力量。您這樣的王牌,務必留到關鍵時刻再用。在我們對現狀幾乎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磨刀不誤砍柴工啊。”
這番話既有情真意切,更有堅實的道理邏輯……哪怕是定荒軍中對營救一事態度最為激進的一批軍人,聞言也隻是抓耳撓腮,卻無從反駁。
唯有身後韓行煙,欲言又止。
王洛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麼,她剛剛冒著粉身碎骨的風險,瞬行踏入飛梭明雪,難道是為了讓王洛在禁區前冷靜的嗎?她連性命都不顧,隻是為了讓王洛能儘可能節省時間,儘快前去救援。
而現在,因為一位老人的阻攔,王洛已經耽誤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但限於立場,韓行煙實在沒法催促,更沒法和那老人辯論對錯。
所幸王洛也不需要那麼麻煩。
他認真審視了一下老人:“我之前居然不認得你……可見我這個接班人,雖有山主之名,卻遠離政治太久,怕是接不住鹿悠悠留下的班。而此時此地,冷靜理性的人有一個就足夠,我並不需要越俎代庖,搶你的角色。我有我的角色。”
說著,他再次喚出飛升錄,金燦燦的光芒映照下,四周的一切莫不臣服。就連倔強到不惜死諫的老教授,也無可奈何地被金光推至一旁,讓開了道路。
“好了,不必哭喪臉,咱們待會兒見。”
王洛笑了笑邁動腳步,準備踏入禁區。而就在此時,卻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欺近,即便是飛升錄的金光都不能阻攔其分毫。
黑影沒有絲毫敵意,正如他仿佛不沾絲毫重量……一直到他伸手拍到了王洛的肩膀,王洛才終於切實意識到了他的存在。
而這一刻的驚訝,甚至讓王洛也稍微放慢了腳步。
“宋徽?”
名為宋徽的書院退休教授,隻淡然說道:“帶上我一起。”
“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