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對冰迷們有什麼想說的話嗎?”記者眨眨眼,瘋狂暗示,話說太死容易挨罵,他太清楚某些人聽到前麵池驚瀾的回答會怎樣“狂歡”了。
“有。”
池驚瀾點了點頭,轉向鏡頭,眼神像是直視著鏡頭外的所有觀眾們,神色認真且銳利,嘴角卻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人們隻聽到少年開口,帶著自信與張揚。
“請多相信我們一些,我們能做到。”
他當然看懂了記者的暗示,但那又如何?
池驚瀾就是要告訴所有熱愛著花滑,期待著花滑的人們——他們接下來會有璀璨光芒。
第二百一十五章
[哇哇哇, 池神這回答也太帥了,我要愛上他了!!]
[是,你能做到, 我們相信你!!期待冬奧!]
[這就是今年冬奧會的二號男單吧, 他好像沒什麼很有說服力的成績啊,淩榆敢直接回答目標是金牌就算了, 他沒有淩榆的實力和成績, 這個回答也太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
[沒毛病啊, 體育競技的目標不就該是冠軍嗎!連這句話都不敢承認的運動員能有什麼精氣神, 這小子我喜歡。]
[有一說一, 這是池驚瀾對網上某些言論的正麵回應吧, 我本來以為他是個習慣被保護的乖乖小孩呢,沒想到這麼剛, 我要對他刮目相看了,而且正主都主動把責任抗自己身上了,某些人可彆再溺愛下去了, 這可是體育競技啊!]
[確實, 知道的是花滑勢弱太久寶貝天才,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奶孩子呢, 之前那麼多事情都表明了, 池驚瀾可沒那麼脆弱。]
[樓上在說什麼, 看不帶……但是歪個樓, 有人看到小池穿上外套之前那緊身服下若隱若現的腹肌了嗎……救命,好澀,我要母愛變質了啊啊啊啊!]
[+1+1+10086!樓上我懂你啊, 我現在在瘋狂勸說自己池寶還未成年,不然我就要抑製不了自己的狼性了=。=]
[哦喲~好默契哦~嘻嘻嘻, 又磕到了!]
隨著冬奧的臨近,外界討論的熱度也越來越高,官方這一采訪合集一經發布,就馬上被各個報紙的網媒,以及各種營銷號轉了出去,迅速掀起了一場巨大的討論。
而討論的焦點,更是集中在了回答與眾不同的兩名運動員身上。
淩榆因為近兩年的成績都非常能打,在整個體育競技的圈子中都稱得上是明星運動員,所以他的回答雖然很狂,但沒什麼人罵,還有很多人給他點讚。
不過到池驚瀾這裡,情況又不一樣了。
之前池驚瀾也出過幾次圈,但都是一些很正經的大事,許多不了解花滑的人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見過不少次,之前體壇地震好像跟他有點關係,但好像沒聽說有什麼特彆出圈的成績的程度,這一次他的采訪回答出來,直接刷新了太多人對他的印象。
超出意料的東西總有人是不能馬上接受的,加上還有許多路人,一時間有關池驚瀾的評論簡直成了群魔亂舞。
有人大力支持,也有人嘲諷他不知天高地厚;有看好他的,也有持悲觀態度的,更有人直接在評論區之間吵起來的,當然還有當謎語人的……至於有些在評論區脫褲子的,就不提了。
總之熱鬨的很,連陳誌國都被驚動了,特意找到了池驚瀾,告訴他不必太在意網上的言論。
然後得到了少年一臉疑惑的反問。
“網上都說了些什麼?”
陳誌國噎了一下,正思考著怎麼措辭,就見自家小徒弟彎眼笑了起來,很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我能猜到他們會吵些什麼,多少年前就是那一套,等我拿出成績來有些人就能閉嘴了,師父,我不在意,不用擔心我。”
池驚瀾毫不避諱地提起曾經,借此證明自己真的不在意,不過很顯然,陳誌國被他這攤牌之後完全不裝了的無謂態度再次噎了一下。
知道你身份也不妨礙我擔心你這個臭小子啊,陳誌國有些惱羞成怒,想起什麼,掏出手機打開一個聊天界麵,然後點開一張圖片,懟到了小徒弟的麵前。
“剛才你師兄發給我的,說你不開心的話可以跟你分享分享,諾,看看。”
是誰不開心,池驚瀾沒有戳穿,配合地湊近看了看,無言。
見過太多大世麵的傳奇仍然被截圖中那些褲衩子滿天飛的評論給震驚到了,很難想象師兄是以什麼樣的心態截下的這些圖,恐怕是笑瘋了……怪不得前一陣子朱承業崔 這幾個貨總往他身上撲。
池驚瀾終於知道了真相,但他寧願自己不知道。
陳誌國看著自家徒弟癱著張小臉,無聲地攏了攏外套的小模樣,頓時樂不可支,放過了他,手指往後一滑,劃到了後麵一張圖,這回圖片中是正經的評論。
知道小師弟不愛關注輿論,柯苑澤便把他覺得值得一看的評論整合了一下,其中大多是網友們關於池驚瀾那句“大家可以多相信我們”的討論,不乏不太好聽但是中肯的,但柯苑澤知道小師弟絕對能承受的住,也知道他其實最關注的就是這部分評論,便都整理了下來。
咳咳,至於前一張圖那些不太正經的評論,純純是他個人的小小惡趣味。
池驚瀾好笑又感動,不過沒辦法,誰讓這是自家師兄呢,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自然是寵著了。
不得不說,柯苑澤也著實很懂池驚瀾,他整理的正經評論確實是戳到了池驚瀾那顆懶得去亂七八糟的評論區裡扒拉的心。
池驚瀾接過陳誌國遞過來的手機,神情認真地翻看了一會,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把手機還了回去。
“達到你的預期了嗎,小惹事精?”陳誌國調侃道。
“達到了。”池驚瀾心情不錯,自動忽略了師父那調侃的稱呼,點點頭彎眼答道。
甚至可以說是還超出了他的預期。
正如那些中肯的評論所說,大概是之前花樣滑冰尤其是男單沉寂了太久,並且很多選手明明有天賦,卻在嶄露頭角之後莫名迅速銷聲匿跡一蹶不振的原因,不僅國家隊內部的氛圍畸形,就連冰迷們對於這個項目的態度都是有些畸形的。
國家隊內部的畸形已經被池驚瀾他們強勢整頓好了,但外部,習慣了之前的沉寂的冰迷們在麵對如今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天才們的時候,心態卻還沒有完全調整過來。
可能是怕現在池驚瀾他們的輝煌像從前那樣隻是曇花一現,也可能還處在不真實當中,對於現役的花滑運動員們,冰迷們有些過於小心翼翼了。
但凡出去比賽,不論成績如何,冰迷們的評論基本都是一派和諧地鼓勵,可以說是做到了不給參賽運動員施加一點來自外部的壓力。
這樣堪稱溺愛的養孩子心態,在整個體壇都可以說是獨一份,是其他項目的粉絲路過都要吐槽一句“這是在搞體競還是在奶孩子啊”的程度。
池驚瀾知道他們的心意是好的,但他也清楚,花樣滑冰是一項體育競技,作為運動員,麵對輿論,承擔輿論的壓力也是一項必修課。
他們不該,也不能沉溺在沒有壓力的美好夢鄉中,體育競技永遠是殘酷而美麗的,一直被哄著往前走,是走不了多遠的。
而且再這樣下去,冰迷們很容易挨罵,池驚瀾被追著罵了那麼多年,太清楚那些鍵盤俠的路數了,事實上,隨著冬奧臨近,花滑的知名度擴大,已經有不少人在罵了。
池驚瀾不希望這些勤勤懇懇看了花滑那麼多年,真切希望著花樣滑冰能夠重新強大的冰迷們承擔這份壓力,這份壓力也不該由他們來承擔。
之前他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現在正好趁著這個采訪,告訴大家不必不安,不必再那麼小心翼翼,有他們在,隻要充滿自信地看著他們就可以了。
當然,池驚瀾也知道,他那句話一說出去,肯定會有很多人立馬轉移火力到他身上。
[把壓力往自己身上攬,還吃力不討好,怎麼有時候聰明得很,有時候卻又笨笨的。]
池驚瀾在采訪先斬後奏之後,收到了來自師兄的如此銳評。
“師兄,我們能頂住這樣的糖衣炮彈,但你確定阿業他們不會飄嗎?”池驚瀾當時這般反問道。
柯苑澤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回答:“但他們的溺愛注定是一時的,等你們真的出了成績,他們嘗到甜頭,壓力你們還來不及。”
就像眾所周知的足球“日內瓦,退錢”事件,一旦恢複正常的生態,當運動員打出拉跨操作的時候,運動迷能罵地比黑粉還狠,總是讓運動員們又愛又恨。
不過池驚瀾無所謂,發揮得不好被壓力是應該的,隻不過柯苑澤說的一點他不太同意。
“但他們不應該因為溺愛被其他人嘲諷,這不是把應該由我們來承擔的壓力轉接到他們身上了嗎,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這樣的安逸。而且師兄,不是等‘你們’出成績,是‘我們’。”
“好好好。”柯苑澤甘拜下風,“這的確是你的一貫風格,行,我會幫你注意一下評論的,你不用去看。”
於是池驚瀾就這樣被安排了,直到現在,他從陳誌國這邊收到了柯苑澤的“回答”。
網友們的評論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平和有理智許多,這已經很好了,剩下的交給時間就可以。
池驚瀾愉快地結束了這場和師父的短暫會麵,再次投入到了最後階段的閉關衝刺訓練裡,再度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直到距離冬奧會隻剩一個多禮拜的時間,2018年2月1日,花樣滑冰與短道速滑所有參賽運動員和工作人員包機出發,飛往韓國平昌。
這次出發沒有直播,也沒有采訪,隻有一兩個官方攝影師架著攝影機拍攝,不過因為陣仗不小,他們的出發時間也算不上秘密,所以接機的人並不少。
池驚瀾他們一出來,就聽到了他們此起彼伏的祝福和加油聲。
接機的粉絲們很有分寸感,雖然一個個都激動得要命,但也沒有誰不知分寸地湊上來,都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參加奧運的這些運動員可都是寶貝,他們怕自己磕碰著這些寶貝,嘴上喊得很大聲,動作卻都小心得不行。
短道和花滑的參賽團也感受到了來自這些冰迷們的真誠和熱愛,在一片善意的笑聲中把自家的門麵推到了最前麵。
被當成回饋冰迷的小福利的兩位門麵——池驚瀾和淩榆對上彼此的視線,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之前閉關訓練,他們也很久沒見了,沒想到剛剛正說著小話,莫名就被起哄著推了出來。
不過兩人很配合,他們也是發自內心地感謝這些來支持他們的冰迷,尤其有些人看起來還是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的。
見到池驚瀾和淩榆跟他們打招呼,來接機的冰迷們更加激動了,大概是感受到了來自國家隊的縱然,他們在保持距離的同時,嘴上逐漸浪了起來。
“池寶,媽媽愛你,冬奧加油!!”
不知是誰打響了第一槍,瞬間池驚瀾就擁有了一堆年輕貌美,比他大不了多少歲的媽媽。
少年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在保持乖巧和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之後,還是沒忍住開口。
“但是你們應該生不出這麼大的我。”
“哈哈哈哈,太可愛了吧!!”眾人笑做了一團。
池驚瀾抓抓自己頭發,不覺得自己哪裡說的有問題。
與此同時,淩榆那邊也爆發了一陣尖叫聲,就是內容與池驚瀾這邊完全不同。
池驚瀾這邊冰迷們自稱媽媽,淩榆那邊冰迷們直呼老公。
少年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幽幽地挪了過去。
淩榆正想開口讓他們換一個稱呼——就算知道是玩笑地稱呼但是樂樂在旁邊他還是有點虛,就聽到身旁傳來了少年清脆的聲音。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一哥好像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吧?”
嘖嘖嘖,小師弟這占有欲,嘖嘖嘖,淩榆這不值錢的樣子,柯苑澤站在人群中搖頭感慨到,然後默默舉起手機,把這一幕錄了下來。
淩榆頓時樂開了花,連自己說什麼都忘了,整個人都陷入了找不著北的狀態。
“哦哦哦——”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冰迷們還有國家隊的其他人們也瞬間起哄。
“小師弟,你不懂,這叫女友粉,和法定結婚年齡沒什麼關係,不過大家,這確實不是法外之地啊,等會散了記得把自己落下的褲子收一收。”
最後還是柯苑澤出場,把這碗狗糧披上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外殼,還調侃了一波冰迷們,轉移了一下話題。
真可謂是善後的勞模,花滑隊長苦中作樂地在心中自我調侃著。
好在池驚瀾也回過神來,輕咳兩聲,換回營業狀態,跟冰迷們揮手說了拜拜。
至於某位短道一哥,算了,他沒救了。
然後短道隊和花滑隊便重新整隊,在冰迷們讓出來的寬敞道路中走向了登機口。
他們的身後傳來了整齊劃一,響徹雲霄的祝詞。
“願少年此行無憾,前路璀璨!冬奧加油!”
少年有些驚訝地回眸,然後笑了笑,背身揮揮手,消失在了逆光中。
第二百一十六章-冬奧(一)
那整齊的祝賀蕩氣回腸, 久久不散,盤旋在天際之中,溫柔地托著那承載著希望的航班平安抵達了平昌冬奧的奧運場地。
中韓距離不遠, 華國又為了能夠對冬奧有充分的準備出發得很早, 因此華國的代表隊是第一批抵達奧運村的,早得連韓國本國的運動員都還沒有入住奧運村。
平昌奧運會的主辦方自然是收到了華國代表隊抵達的消息, 不過他們的操作就有點抽象了。
下午四五點, 池驚瀾一行人抵達了平昌的機場, 迎接他們的不是主辦方的官方引導人員, 而是扛著長槍短炮的當地媒體。
剛下飛機的疲憊時刻, 可不是什麼采訪的好時機, 奧運會都還沒有正式開始,主辦方的某些小心思就已經昭然若揭了。
仗著這是全世界的盛會, 知道華國不會給他們臉色看,或者說給他們臉色看他們反而更加興奮,那些媒體們的舉動絕對稱不上溫和。
這一回華國的代表隊沒有再把池驚瀾和淩榆推出去, 也沒有讓任何運動員出麵, 幾位領隊和教練頂在前麵, 滴水不漏地應付著那些媒體們, 然後帶著運動員們一路披荊斬棘殺了出去。
然後平昌主辦方的引導人員才姍姍來遲, 掛著不太真誠的賠笑, 讓華國代表隊又在冷風中站了好一會, 才喊來了兩輛大巴車。
大巴車重新刷了平昌冬奧的新漆,但車牌是生鏽的,椅子是掉漆的, 位置是不太夠得有些人站著擠擠巴巴的,去奧運村的路是顛簸不平的。
顛了一個多小時, 經過一通折騰,華國代表隊下飛機的時候天還亮著,等他們抵達奧運村的時候,已經是夜色濃厚了。
奧運村還沒什麼人入住,黑乎乎的一片,池驚瀾看著眼前的荒蕪,本來因為暈機和顛簸泛白的麵無表情的小臉也再度掛上了笑容——彆誤會,嘲諷的笑。
他算是明白了,為何韓國本地的運動員沒入住奧運村,就這荒郊野嶺宛若陰森鬼地的地方,恐怕直到整個冬奧結束,本土的運動員都不會入住這裡。
涵養好如池驚瀾都氣笑了,更彆說其他人了。
“果然是國土越小,氣度越小。”
“嘿,阿澤,你可不能這麼說,說不定他們隻是單純的窮且自大呢?”
能負責安排他們的官方引導人員一定是懂漢語的,柯苑澤和淩榆明知這一點,還刻意站到了那人附近,一唱一和地唱起了雙簧。
那位導遊臉都憋紫了,硬是裝作了聽不懂中文的模樣。
出了口氣,淩榆又小跑回池驚瀾身旁,有些擔心地開口:“樂樂,你還好嗎,不知道他們還得搞多久我們才能住進去,嘖,這群棒子肯定是故意的,可惜附近也沒酒店,不然誰還搭理他們。”
“沒事。”池驚瀾輕輕搖了搖頭,表情也恢複了平靜,“站了會我好多了,住進去應該快了,為了自己的麵子,他們不會在這個環節拖,但裡麵的設施估計不怎麼樣,這就是純粹實力不行了。”
棒子國和華國不對付已久,下飛機之後那些媒體和破破爛爛的大巴可能是他們故意為之,但奧運村麵對全世界,外表看上去就這麼小家子氣,真的隻能是他們國力不行了。
這種麵無表情地陳述事實的語氣才是最紮心的,官方的那位工作人員正咳嗽一聲,打算好好給他們介紹(炫耀)一下他們花費了大力氣,精心打造的奧運村,聽到池驚瀾這句話,早就準備好的稿子頓時胎死腹中。
他這下終於不多話了,蔫了吧唧,像是彆人欠了他百八萬的模樣帶著華國代表隊非常草率地在稀稀拉拉亮起了一點燈的奧運村裡辦理了入住,然後就想溜,被陳誌國他們出麵施壓摁住了。
沒說清楚布局和各個場館的功能性就想走?沒門。
而且已經很晚了,眾人還沒有吃上晚飯,大晚上的,奧運村的食堂自然是沒有開門的,就算開了門,就這邊拿燒烤小料當主菜的“高檔”風格,教練們也不放心自家運動員們吃那些糟糠。
好在他們很有先見之明地自帶了廚師和食材,在壓著那位“導遊”問出食堂的廚房位置和鑰匙之後,終於讓所有人在抵達平昌的第一個晚上,在奔波了好幾個小時,還吹了一路冷風之後,吃上了一頓熱氣騰騰的家常菜。
感動得某些年紀小的都要飛撲到幾位廚師身上了。
當然,下飛機被棒子國擺了一道,華國也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自然是要反擊的。
不過這就不用教練還有運動員他們去操心了,官方特派的攝影師此刻就發揮了作用。
他不僅僅隻是負責整個奧運會紀錄片素材的拍攝,也同樣負責在官號上更新一些華國代表隊的準備和參賽日常,今天他同樣也氣狠了,吃完晚飯之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拿出筆記本在狹小的書桌上哢哢一頓操作,很快就剪出了一個小短片。
然後配上簡單的簡介:剛下飛機就遇到了熱情的媒體們,乘坐當地特色風情的大巴車,晚上十點,我們終於住進奧運村啦!
熱情的媒體,鏡頭給了眼神帶著對熱度的狂熱,動作激動的記者;特色風情的大巴車,鏡頭給了掉漆的座椅,以及隔著不太乾淨的玻璃窗,上上下下顛簸不停的窗外風景;最後的奧運村,鏡頭給了還沒亮燈時幽森得像一片爛尾樓的建築群。
沒有說一個字的不滿,也沒有人能抓的出一點錯處,整個短視頻卻充滿了高級的陰陽怪氣。
視頻是半夜發布的,依然瞬間掀起了很大的熱度。
花滑和短道作為第一批出發的奧運隊伍,所有關注著冬季項目體育迷們都在關注著他們,棒子國如此明顯的小家子氣的舉動,可不僅僅隻惹到了花樣滑冰和短道速滑的冰迷,而是直接撞在了所有人的槍口上。
就連官方都默默給這視頻點了個讚。
[偷國就是偷國,世界性的盛會也這麼小家子氣,把單方麵的恩怨擺到台麵上來,他們難道很得意不成?]
[好家夥,我剛去看了看,他們應該五點就抵達平昌了,這十點才到奧運村??彆太過分了某些主辦方。]
[剛剛鏡頭閃過的時候我看到池驚瀾臉色都慘白了,沒事吧我們的寶貝運動員們……棒子國這架勢,我開始擔心了orz]
[兄弟,你的陰陽怪氣我喜歡,但是私信記得關,外網有人搬運了你的視頻,已經有人罵起來了。]
[?NND,他們敢?罵回去,衝啊兄弟們!]
一場酣暢淋漓的罵戰持續了幾乎一個晚上,華國的體育迷們同仇敵愾,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還吸引了許多其他冬奧參賽國的外網網友們,也難得站在了華國這一邊,把棒子國噴了個狗血淋頭,他們也不想自家的運動員去參加冬奧會是去遭罪的。
至於攝影師本人,也沒想到他加班加點趕出來隻為出一口惡氣的短視頻能有如此之大的熱度,發完視頻就倒頭秒睡了。
他也跟著奔波了一天,還一直扛著大塊頭,剪視頻全靠那口氣撐著,不過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視頻有如此成效,恐怕就算是睡著了,也會半夜被自己笑醒。
第二天等他爬起來了解了一下情況,頓時神清氣爽,連上班都有勁了。
扛著大塊頭出門,一路上碰到了許多工作人員和運動員,都是一副這下出氣了的愉悅神情,見到他紛紛給他比了大拇指。
吃早飯的時候,大家也都在討論這件事。
“呀,邱哥,大功臣大功臣,這口氣出的太爽了,快來,一起吃早飯,今天師傅們做的飯菜也巨香。”有人招呼道。
“嗯?但我還得拍你們?”
“無所謂啦,你的機子又不是沒腿,架那就好嘛。”
“那行。”
攝影師也還是個年輕人,就是嘴上客氣地推脫了一下,很快也興奮地加入了聊天。
“聽說了嗎,昨天晚上棒子國網友們都被罵破防了,他們覺得是汙蔑哈哈哈哈,這也太好笑了。”
“講個笑話,他們覺得自己被侮辱了,原因是有人把他們做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點了!這是上趕著認罪呢~”
“邱哥,你這招太絕了,這下我看這群棒子還敢不敢敷衍,背後有靠山的感覺真爽!”
“哈哈哈陰陽怪氣比直接罵他們還爽。”
“欸,話可不能這麼說。”攝影師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開口:“我可沒有陰陽怪氣,我隻是陳述了一下事實而已。”
“對對對對,瞧我這張嘴,陳述事實陳述事實,隻是單純的陳述事實,彆的我們可什麼都沒說!”
“你們在聊什麼,昨晚的事嗎,加我一個,加我一個!”
紀雲星本來端著自己的餐盤身形飄忽地遊蕩,看到他們聚在一起,瞬間興奮了起來。
有人見狀給他讓出了一個位置,打趣:“不是聽說你們被禁網了嗎,怎麼,消息居然這麼靈通,一看就是熬了個大夜啊。”
某些小孩因為第一次參加奧運會緊張得上吐下瀉,被教練強製禁網的光輝事跡早就傳遍了整個代表隊。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紀雲星嘟囔了一句,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看你的黑眼圈也是彼此彼此,大魔王禁了我們的網,沒禁老大的呀,我們看他的不就行了!”
當然,淩榆身為隊長,還是很靠譜的,也是因為這件事本身足夠大快人心,能夠很好得提升士氣,才頂著“軍令”淺淺放了個水。
“不過說起你們隊長,剛剛我好像還看見他和你一起拿早餐呢,人呢,怎麼不見了?”
“哦,他呀。”紀雲星咽下一口粥,開口:“阿瀾昨天冷風吹了太久著涼了有點低燒,老大給他送早餐去了。”
“啊?該死天殺的棒子,池少沒事吧?”
“不知道,我打算吃完早飯去看看。”紀雲星說。
“一起,我也去。”
“加我一個!”
眾人紛紛響應道,攝影師也加速吃完了自己的早飯,重新扛起攝影機,默默跟在了眾人身後。
結果誰也沒想到,他們一群人到達池驚瀾的房間的時候,首先看到的不是病了的池驚瀾,而是一出勁爆的熱鬨。
奧運村裡運動員們住的房間基本都是雙人間,甚至比一般的標準雙人間還要更加緊湊一些。
池驚瀾和柯苑澤自然住在一間裡,大概是因為淩榆過來送早餐,他們的房門大開著,又因為房間比較小,所以隻要走近一點,房間內所有的景象就能一覽無餘。
於是本來是來探望池驚瀾的眾人,在離他們房間還有幾米,在這個房間裡的人看不到他們,他們卻能把房間裡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微妙距離。
——看到了柯苑澤冷笑著拎著淩榆的領子,把他貫在了牆上的震撼畫麵。
而平常在外麵酷斃了,狂得不可一世的短道一哥卻絲毫沒有一點要反抗的意思,目光遊移,臉和耳朵都紅紅的,甚至是一副被欺負了的小媳婦模樣。
紀雲星:???
其他人:?????
攝影師也震驚地後撤了一步,但他足夠有職業素養,依然穩住了自己的手,甚至還給自己的大塊頭重新手動調整了一下焦距,放大聚焦了房間裡的勁爆場麵。
有大瓜,他吃吃吃!
至於人們本來要來看望的小病人,此刻正站在一旁的垃圾桶旁邊,手裡拿著一個方方的東西,看不清是什麼,也沒去阻止柯苑澤和淩榆,表情看起來還帶著淺淺的無語。
池驚瀾很少會有這麼生動的表情,臉色看起來也還不錯,人們鬆了一口氣之後,心中更加抓耳撓腮地好奇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柯苑澤咬牙切齒的聲音。
“淩榆!你能不能把你腦子裡的黃色廢料倒掉一點!!”
第二百一十七章-冬奧(二)
本來人們看到這一幕還真以為這兩尊大佛發生了什麼矛盾呢, 但柯苑澤這話一出來,還有池驚瀾那一點也不攔著的姿態,他們就知道不是什麼大事了。
心放下的同時, 人們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奇異起來。
不過池驚瀾有些太敏銳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們的動靜,往旁邊跨了一步, 抬眸便發現了他們。
人們有些可惜, 以為自己是看不了熱鬨了, 正想上前跟他打招呼, 卻沒想到少年隻是驚訝地挑了挑眉, 然後無聲地朝他們擺了擺手, 背著旁邊正互相“扯頭花”的柯苑澤和淩榆,食指樹到唇前, 朝他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欸?
眾人瞬間停住腳步,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地繼續看起了熱鬨。
彆的不說, 柯苑澤這句話可真夠勁爆的。
花樣滑冰的男單隊長一向溫和有禮, 極少失態, 眾人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樣鮮活的氣急敗壞的模樣。
倒不像是真正的生氣, 在場也有不少花滑隊的人, 他們見過柯苑澤真正生氣的模樣, 還不止一次——之前池驚瀾出事的時候, 曹正德事件的時候,還有最終花滑地震的那個時候。
柯苑澤真正生氣的時候,渾身的低氣壓他們都得繞道而走, 可不像現在。
該怎麼去形容呢,有人嘟囔著說出了精髓。
“怎麼感覺那麼像我哥知道我妹談了, 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那副模樣啊。”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讚同,然後驟然轉頭。
等等,那這麼說,誰是白菜,誰是豬?
嗬嗬,還能是誰?
淩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是要狠狠地倒一倒才行。
柯苑澤勾起一抹冷笑,又把“某隻拱了白菜的豬”往牆上懟了懟。
淩榆被拎著,完全不敢反抗,輕咳兩聲,滑跪得十分迅速。
“對不起,我錯了。”
但是誰看到心上人拿著那東西能完全忍住不浮想聯翩啊,淩榆在心中嘟囔,嘴上說著抱歉,眼神卻都不願意搭理柯苑澤一眼,亮晶晶地看著不遠處的池驚瀾,極黑的眸子中有灼熱的火光躍動,閃爍著抑製不住的決心和期待。
雖然淩榆總告訴自己不要操之過急,不要嚇到池驚瀾,但到底年輕氣盛,感情太過熾烈,難以克製。
而且這是淩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扛起大旗的奧運之行,難免有些激動得過了頭。
結果就成了這樣一副完完全全的孔雀開屏的狀態。
要問到底怎麼回事?
事情其實也挺簡單的。
池驚瀾昨晚吃完飯回房間之後就感覺不太妙,知道自己大概是在外麵吹了太久受涼了,第二天起來可能會發燒——在賽場之外他一直比較脆皮,經驗很是豐富。
所以他跟柯苑澤說了一聲,連房間都沒來得及收拾,倒頭就睡了。
果不其然半夜就發起了低燒,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把柯苑澤給他準備好的藥吞了之後再次睡下,再睜眼的時候淩榆就已經把早餐給他們帶過來了。
悶了半宿,除了還有點虛弱,燒已經差不多退了,三人一起在小桌子上吃完了早飯,池驚瀾就決定把房間收拾一下。
本來昨天就該收拾的,這是池驚瀾的習慣,隻不過昨天身體不適才耽誤到了現在。
淩榆賴著不願這就離開,屁顛屁顛地也加入了整理的隊伍。
然後就是精彩部分了——天知道奧運會的主辦方為什麼會這麼執著這個東西,幾十年前就在運動員的房間裡放避yun藥,如今科技進步了,換成了TT。
池驚瀾拿起那東西,一本正經地跟自家師兄討論著時代的發展和主辦方為何如此堅持不懈的時候,淩榆擠了過來。
然後這貨看著池驚瀾拿著的東西,瞬間就眼神飄忽,麵紅耳赤了起來。
一看就是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廢物東西。
平常自己看不見就算了,明晃晃地在自己眼前拱自家水靈靈的小白菜,這柯苑澤能忍?
他當然忍不了。
於是就有了眾人看到的那一幕。
柯苑澤實在是無語極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癡漢呢,沒眼看,實在沒眼看,趕又趕不走,罵又罵不穿他這銅牆鐵壁的臉皮,狗尾巴都要搖出火花了。
再一看身後的小師弟,表情也從一開始的無語變成了包著芝麻餡的笑。
柯苑澤木著臉鬆開了手,突然感覺自己很多餘。
但他也不是多餘一次兩次了,反正房間也收拾好了,他作為這間房間的主人之一,有權利把某位礙眼人士趕出門外。
花滑隊長展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拎著淩榆的領子,把他放出了門外。
正要開口趕人,兩人齊刷刷地對上了門外不知道多少雙灼熱且八卦的雙眼。
柯苑澤:…………
淩榆:…………
之前他們的位置是看不到門外站著的眾人的,所以他們也完全沒有想到,一出來會對上這樣的“大場麵”,而且看眾人的眼神,怕是把他們剛才的舉動全部收入了眼中。
兩個平常就極為重視自己偶像包袱的男人頓時眼前一黑,對視一眼,視線碰撞出劈裡啪啦的火花,不是想把自己塞回娘胎回爐重造,是想把對方塞回娘胎回路重造。
最終還是柯苑澤反應更快,極速後撤一步,撤回房間,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下一秒,柯苑澤又麵無表情地打開房間門,仿佛是要確認一下剛才的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嗯,不是幻覺。
於是人們又聽到了一聲熟悉的“砰”的關門聲。
隻留淩榆與一眾吃瓜群眾麵麵相覷,很快短道一哥便頂不住如此社死的場麵,繃著張俊臉,落荒而逃。
同時房間門正好再一次被打開,但這一次開門不是柯苑澤,而是眾人本來打算過來探望的目標——池驚瀾。
人們隻見少年看著淩榆倉皇離去的背影眯著眼笑了笑,帶著他們有些捉摸不透的腹黑勁,然後才轉身看他們,一副自己完全與此事無關的模樣無辜地笑了笑,開口道。
“大家都站在這裡是做什麼?”
少年臉色還有一點點白,但是精氣神看起來已經很是不錯。
穆子寧上前一步,神情還帶著些擔憂,問:“聽說你昨晚發燒了?怎麼不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幫你帶早飯呀。”
“是呀,就不麻煩隔壁那位隊長了,他那麼忙,還要天天跑來跑去多累,阿池,我們有的是時間呀!”朱承業拍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
像穆子寧朱承業還有崔晟睿他們,因為本身天賦出眾,雖然這一次沒有拿到奧運的名額,但教練組們還是決定讓他們來感受一下奧運的氛圍,所以都是以工作人員的身份隨行的。
的確是如朱承業所說,他們彆的不多,時間最多。
隻不過這話說的是沒錯,但話中那若有若無的爭風吃醋,就是少年人們對朋友明晃晃的占有欲了。
剛才柯苑澤和淩榆的對話,以及淩榆那嚴重崩了他平常人設的反應,讓他們有了深深的危機感。
就連已經基本猜到了真相的穆子寧,也抿著唇,點頭附和了朱承業的話。
池驚瀾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
誰能想到他曾經一個大名鼎鼎的獨行俠,如今竟然會陷入這種奇妙的修羅場。
不過他有些貪心,哪一邊他都想要。
少年彎眼笑了笑,抬臂擺了擺手:“不用,隻是低燒,已經退了,明天早上我去找你們,一起去食堂?”
“真的嗎?”崔晟睿眼神亮晶晶地問,其他幾人也都期待地看向池驚瀾。
小少年們真的很好哄,池驚瀾彎著眼,點頭應道:“當然呀。”
至於淩榆,社死了這麼一回,恐怕得緩個一陣子,還是私下去找個時間哄哄人吧。
“欸,阿池,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此時,紀雲星終於發現了池驚瀾手上拿著東西,撓了撓頭,直不楞登地直接開口問道。
他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表情早已變得有些微妙。
不少人早就認了出來,那是什麼東西。
再一聯想之前柯苑澤的那句“黃色廢料”,剛才那尤其像大舅哥因自家白菜被彆家豬拱而怒發衝冠的場景,誰是白菜,誰是“豬”,仿佛也已經一目了然。
……等等,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嗯?”池驚瀾本人倒是坦坦蕩蕩,似乎完全不知他們在想什麼,大方地朝他們展示了一下手心的方盒子,然後回身瀟灑一拋,那東西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落入了房間裡的垃圾桶裡。
“剛剛在收拾房間,突然被打斷忘記丟了,你們房間裡也都有,奧運會的主辦方的確是一如既往。”
池驚瀾攤了攤手無所謂地笑道,大概是因為曾經在國外學習的經曆,他從不覺得這是什麼需要避諱的東西。
他的坦蕩也感染了眾人,大家都放鬆了下來,紛紛笑著響應回去也要去把這東西丟了,然後被旁邊的人錘了一拳肩膀,調侃他難不成還想用?
眾人笑鬨了一陣,也確認了池驚瀾的確沒有大礙,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池驚瀾笑笑,回到房間關上門,身後傳來了另一位社死人士的幽幽的聲音。
“小師弟,你剛才,真的是[忘記丟了]嗎?”
柯苑澤瞧著可不是,小師弟分明是在暗戳戳地宣誓主權,彆以為他沒發現小師弟已經看見了外麵的那群人。
他們被嚇個半死的時候,小師弟可淡定的不得了呢。
嗬,建立在他們的社死之上。
“師兄,看破不說破。”池驚瀾眨眨眼,調皮笑道。
柯苑澤輕哼一聲,最終還是輕拿輕放,繼續和池驚瀾一起收拾起了剛才收拾到一半的房間。
不過池驚瀾也沒忘了抽時間安撫了一下某人,那天下午還去找了一下攝影師,把上午的錄像帶要了過去。
所以這事並沒有登上那天攝影師的冬奧每日小劇場,隻不過經過吃瓜群眾的口口相傳,還是流露出去了不少,倒是成了一個未解之謎。
如此有趣的小插曲也緩了緩眾人對於奧運的緊張之情,接下來也就是按部就班的訓練和適應了。
其他國家的代表隊也陸陸續續地抵達了奧運村。
俄羅斯代表隊到達的時候,池驚瀾還特意過去了一趟,迎接了一下自己的好友伊萬,當然,也終於找到時間見到了自己的老友——霍普·倫恩教練。
之前因為各種意外,加上霍普·倫恩因為上了年紀減少了出國的行程,自從那次大獎賽退賽寫了一封信由伊萬轉交後,他們還沒有真正的見麵過。
雖然中間他們也會偶爾通過伊萬有些交流,但這哪比得上麵對麵的重逢呢?
悠長的時間無法抹平那些濃墨重彩的感情,就像琥珀一般,歲月隻會使其更加熠熠閃光。
自那以後,池驚瀾本來兩點一線的賽前準備生活又多了一個點。
保持一定的訓練,適應場地,閒暇時與好友們交流一番,時間過得也很快。
*
冬奧會的熱度也在全世界範圍內愈發火熱,在各國代表隊陸續抵達的期間,更是出了不少事情,有的有趣,有的抓馬。
比如瑞士的廚師要買一千五百個雞蛋,結果人工智能翻譯出了錯,送過去了一萬五千個雞蛋,那個大場麵,當時吸引了幾乎整個奧運村的人去看熱鬨。
又比如每個國家的代表隊落地之後都會吐槽的第一件事——棒子國準備的食堂飯菜是什麼泡菜大會。
而棒子國的下飯操作還不止於此,在各國領導人差不多到齊之後,韓國組織各國外交官和領隊們舉辦了一場宴會。
淩榆當時還跟池驚瀾他們吐槽這怕不是什麼鴻門宴,沒成想一語成讖,真成了鴻門宴。
當天晚上,參加宴會的人幾乎都倒下了,廁所更是全都爆滿——那真是一場轟轟烈烈的食物中毒。
更恐怖的是這件事韓國主辦方並不是故意的也不可能是故意的,反而顯得這場食物中毒更加抓馬了。
很多國家沒有自帶廚師的運動員們在吃了兩天糠咽菜之後本就無法忍受了,出了這事更是直接嚇了個半死,不願再吃棒子國準備的吃食了。
但入駐奧運村的人需要早早上報,也沒法當場從自己國家再搖幾個廚師過來,於是紛紛找上了自帶廚師的幾個國家。
論美食,無人能超越華國,華國的代表隊也實在沒想到,原本隻想給自己人開個小灶,沒想到還能賺這麼一波外快,而且賺的盆滿缽滿。
最好笑的後來那些蹭飯的國家求爺爺告奶奶地去買食材,竟然真的把瑞士那送錯的一萬五千個雞蛋給解決了,華國的運動員們聽聞這件事笑了半天都沒緩過來。
沒辦法,就食堂這天天泡菜配紫菜的,其他國家的運動員們寧願天天頓頓都吃雞蛋。
而且華國廚師做雞蛋的花樣是真多啊,什麼水蒸蛋、荷包蛋、跑蛋,番茄炒蛋,竹筍炒蛋……等等等等,國外的運動員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花樣,吃的根本停不下來,要不是還記著比賽,恐怕方圓幾裡的食材都能被他們搬空上交到華國的廚師手裡。
於是便出現了非常魔幻的一件事,明明這一次冬奧會的主辦方是韓國,但許許多多外國運動員在自己賬號上更新的視頻卻沒有一個誇讚韓國的,基本都是吐槽,但對於華國,都是清一色的誇讚和讚揚。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四年後,看得是北京冬奧會呢。
要知道冬季項目華國從來不是強國,這一次也是走的低調謙遜的風格,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出圈。
這一波是廚師立大功。
但若是要問爽不爽?
華國爽死了,尤其是當他們看到主辦方的工作人員黑透了的臉時,更是直接笑得停不下來。
網友們也爽死了,紛紛分享自家的特色美食,在全世界掀起了一股華國美食熱。
平昌冬奧會確實創收了,給華國的旅遊業創造了極大的收益,咳咳,當然,這是後話。
但就算是現在,也連帶著華國的運動員們在奧運村裡更加昂首挺胸起來,還因此和不少其他國家的運動員以及教練們建立了深厚的關係。
這可都是之後可能用得上的人脈啊,不少人極妒的眼睛都紅了。
誰讓他們沒有他們華夏悠久曆史中沉澱出來的深厚美食底蘊呢,華國人驕傲挺胸。
時間就在這樣的熱鬨中轟轟烈烈地流逝,很快,便到了這一屆平昌冬奧會真正開始的時間。
2018年2月9日,當地時間晚上八點,平昌冬奧會的開幕式將在全世界進行同步直播。
但對於花樣滑冰來說,他們真正的奧運會,並不是在開幕式之後才開始。
在開幕式之前,他們就要打響屬於他們的第一槍——花樣滑冰團體賽中的男單短節目與雙人滑短節目將於九號上午十點正式開始。
也同樣是承接花滑和短道的這個江陵冰上運動場迎來的第一場冬奧會比賽。
八號晚,池驚瀾吃完晚飯回房間休息的時候,房間門再一次被敲響了。
柯苑澤去開的門,發現是攝影師以及淩榆,攝影師依然扛著他從不離身的大塊頭,淩榆則穿著一身耍帥的風衣,像是剛從外麵回來,手裡拿著個平板,平板裡傳出了音樂,而他正專注地看得津津有味。
見他開了門,淩榆便暫停了平板中的視頻,抬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把手中的平板還給了攝影師,站到了一旁。
柯苑澤一看就知道他大概是半路回來恰好看見攝影師過來才一起跟過來的,攝影師才是主人公。
花滑隊長嘴角抽了抽,無視淩榆那刻意凹出來的耍帥姿勢,看向攝影師,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好,有什麼事嗎?”
“今天有冰迷發布了一個剪輯視頻,算是一個微型紀錄片,也是為你們的冬奧之行送上的祝福視頻,在網上引起了很大的共鳴和熱度,也有很多冰迷艾特了官方,希望你們能看到。”
“所以我來問一問,如果願意的話正好我也能當作今天小劇場的素材,不願意也沒關係,好好備戰才是最重要的。”
攝影師也沒賣關子,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個乾淨,也給足了他們空間。
柯苑澤猶豫了一下,看了眼身後正閉目養神,明顯已經完全進入了備戰狀態的小師弟,思索了片刻正決定拒絕,一旁的淩榆出聲了。
“可以問問樂樂,我剛看了,剪得不錯,看一下也不是壞事,讓樂樂自己決定吧。”
池驚瀾正好又在腦海中模擬完了一遍明天早上的節目,睜眼發現他們站在門口,便走了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聽完了來龍去脈,池驚瀾沒有猶豫,點了點頭便答應了。
既然是攝影師和淩榆都看過並且認為值得一看的視頻,那想必是冰迷花了很多精力才剪出來的視頻,池驚瀾不想辜負冰迷們的用心,而且就幾分鐘的時間,也不會影響到他的狀態。
池驚瀾對自己的狀態還是很有數的,他往旁邊讓了讓,讓攝影師進了屋。
當然,淩榆也恬不知恥地跟了進來。
然後攝影師把平板往屋內那小桌子上一放,柯苑澤也在一旁坐下,進度條被拉到開頭,幾人一起看起了剪輯視頻。
淩榆雖然剛剛在路上看過了,但是當視頻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他的神色依然再度認真了起來,是賽場上才能見到的那種認真,也是淩榆對這個視頻剪輯著真誠地認可與感謝。
攝影師輕輕放下自己的大塊頭架起在一旁,連呼吸聲都不由自主地放輕。
這一個剪輯視頻的確非常用心,從開頭就可見一斑。
——以池驚瀾和淩榆的冬奧采訪作為開場旁白,在他們堅定地說出冠軍的清朗聲音中,在熱血卻又帶著悲壯底色的BGM中,黑底白字的字幕逐漸隱沒。
下一刻,畫麵閃出。
淩榆出道以來受傷過,跌倒過,克服了不知多少困難、不公才成長為頂天立地的支柱的六七年,池驚瀾出現在公眾視線中,明明不長卻無比坎坷的一年多時間,漫長的時間濃縮在幾十秒中,如同膠片一般閃過,而後在副歌的高潮前,畫麵驟然由彩色轉為黑白。
[我們的國家正遭受著侵略]
[我們的民族正經受著戰爭的苦難]
[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比任何時候更需要尊嚴,更需要奧林匹克]
那是1932年,美國洛杉磯奧運會,劉長春跨越萬裡關山,單刀赴會,成為第一位正式參加奧運會的中國運動員。
在海中漂泊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他隻為在風雨飄搖,家國不穩,外敵環伺之時,向全世界宣告——泱泱中華仍在,仍有信念,有熱血。
“此次我中華健兒,單刀赴會,萬裡關山,此刻國運艱難,望君奮勇向前,讓我後輩遠離這般苦難。”
——當年的報道中這般寫道。
時至今日,當時的希冀,也終於成為了現實。
副歌的高潮驟然響起,在越發高昂的曲調中,畫麵也逐漸人聲鼎沸,熱血激揚起來。
下一位出現的人物,是曾經的那位傳奇——池瀾。
他是華國乃至整個亞洲第一個的花樣滑冰奧運冠軍得主,更是為華國奪下了第一枚奧運會的金牌,甚至蟬聯的世界級傳奇人物。
自從之前那些人的惡行爆光,越來越多的人放出了他們家中有關於這位傳奇的資料,靜態的報紙報道,動態的黑白比賽片段,如同百花齊放一般,將過去的歲月在如今人們的眼前重現。
而這些資料在剪輯手的妙手中,當年傳奇巔峰時刻的意氣風發更是躍然眼前。
但視頻並不止於此。
下一刻,畫麵的色彩驟然絢爛起來,黑白色的傳奇躍到最高點的時候,落下的是彩色的青蔥少年,同一個四周跳,後者更加得高飄遠,但卻融合得毫無違和感。
——池瀾,池驚瀾。
畫麵再次切換,是短道隊大魔王教練林桓比賽時期的冠軍衝線時刻,再一次無縫銜接上了淩榆奪冠衝線後,手指指向天際,意氣風發的模樣。
——林桓,淩榆。
這是華國冬季項目最為輝煌的過去,也是此刻最有希望的未來。
同樣,也是體育競技永遠少不了的兩個字——傳承。
既然有傳承,那也少不了守望,在沒有絕世天才橫空出世的時候,仍然有人在破破爛爛的環境中縫縫補補,艱難地撐起了一片天。
——男單裡一己之力撐了近兩個周期,讓華國的花滑男單沒有淪落到退出國際舞台的柯苑澤;女單裡被發育關苦苦折磨,卻永不放棄的女孩們;以及雙人滑裡,雖然結局令人唏噓,但比賽時發揮和成績無人可以否定的齊文光的各任組合。
眾人的影像一個接一個地閃過,逐漸加快了速度,到最後,屏幕中央出現了一筆濃墨,驟然暈開。
為了維護自己的教練,為了守護花樣滑冰的光明和未來,花滑眾人無比整齊的退賽聲明,在畫麵中一個個羅列,又重合起來,仿佛也象征了所有人的眾誌成城,齊心協力。
然後便是那一場記者發布會,是孫瑩瑩冷靜無比,卻字字泣血的陳述,是花樣滑冰整整幾十年的沉屙被徹底割去,帶著血與痛的徹底成長,也是整個體壇的一場掃黑除惡。
在最後一段昂揚的歌聲中,這些畫麵變換著交疊又隱沒,最後人聲落下,在鐘表的滴答聲中,畫麵回歸現實。
鏡頭瞬間變得搖搖晃晃起來,嘈雜的人聲瞬間布滿了整個房間。
池驚瀾一秒就認了出來,這是他們出發那天,冰迷們接機的場景,而這段視頻很明顯是來自其中一位接機的冰迷的第一視角。
他的眼神閃了閃,猜到了接下來的發展。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聽到了這第一視角主人的倒數聲。
“三,二,一,喊!”
“願此行少年無憾,前路燦爛!冬奧加油!”
是那天他們聽到的整齊劃一的口號。
視頻的最後,畫麵定格在了那天他們踏出登機口時,逆著光,有人揮著手,有人比OK,還有人食指中止並攏,點在太陽穴上往外一揮,各式各樣,卻都是應下了那聲祝福的照片。
池驚瀾自己更是清楚,那同樣是他們的承諾。
運動員們意氣風發,就此出征。
氛圍感和史詩感在那張照片中體現得淋漓儘致,以至於視頻徹底播放完,房間重新恢複靜默,畫麵也黑屏的時候,幾人即使作文當事人,也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池驚瀾手捂上心口,閉了閉眼,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沒說什麼,靜靜地把平板還給了攝影師。
但少年身上燃燒的,更加旺盛的戰意,在場其他三人卻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
當天晚上,國內所有關注了池驚瀾社交賬號的冰迷們收到了一條新的關注人發博提醒。
他們八百年不發東西的小天才上線了,轉發了那個剪輯,還有言簡意賅的兩個字。
【謝謝。】
池驚瀾當然知道自己這一舉動會引起多大的輿論,也知道肯定又有一群人要抓著他賽前還看手機這點唱衰嘲諷。
但他不在乎,他永遠不可能因為怕那些輿論,而選擇辜負冰迷的心意。
轉發就是他的態度,心臟強大的少年絲毫不受影響,下線之後又去冰場進行了一會晚間訓練,才回到房間歇下。
轉瞬,就是第二天早上。
少年批上戰袍,奔赴戰場。
第二百一十八章-冬奧(三)
江陵冰上體育場承辦了這一屆平昌冬奧會所有的花樣滑冰比賽與短道速滑比賽, 而作為比開幕式還更早開始的花樣滑冰團體賽,也同樣是江陵冰上體育場第一場冬奧比賽。
聽起來是很有意義,但現實卻並非如此。
就像在比賽中實力越強大的往往越晚出場一般, 花樣滑冰團體賽被安排在這個時間, 本身就是因為這個項目熱度不高。
第一場比賽不一定是因為被重視所以在第一場,也有可能隻是為了起到一個熱場子的作用所以在第一場。
當然, 會造成這樣的情況也是有原因的。
花樣滑冰團體賽這個比賽項目曆史太短暫, 是上一屆索契冬奧會才登上奧運賽場的項目, 在此之前隻是一些國家自己的自娛自樂, 受到的重視程度就肯定比不上其他傳統要保獎牌的熱門項目。
其次, 花樣滑冰團體賽包含了花滑的所有項目, 想要拿牌,就需要絕對的綜合實力, 非強國玩不轉,大多數國家自然也不會把心思放在這個比賽項目上了。
對於實力一般,有短板, 或者隻有一兩個項目突出的國家來說, 團體賽想要拿牌的難度太高, 不如把重點放在優勢項目的單項比賽上。
而對於全麵發展, 至少沒有明顯短板的強國來說, 甚至不派出他們的最強戰力都能夠拿牌, 雖然金牌依然要扯頭花, 但對於這些強國來說,團體賽更多是起到熱身和梯隊建設的作用,重心也不在此。
種種因素疊加, 就造成了花樣滑冰團體賽現在處在了有些尷尬的位置。
尤其是這一屆冬奧會還碰上了一個處處都透著草台班子味的主辦方,韓國本身花滑也就女單突出, 在團體賽這個項目上沒什麼競爭力,敷衍的態度簡直毫不遮掩。
華國的隊伍是第一個抵達場館的,他們到的時候,場館裡還是亂糟糟的一片。
器材隨地擺放,直播設備的線纜在地上錯綜複雜地交纏在一起,一不留神就容易被絆倒,被圍起來的冰場上的冰麵甚至還殘留著水漬,而場內的工作人員們來來往往人聲嘈雜,卻無一人過來指引他們休息室的方向。
雖然今天上午團體賽的賽程隻有男單短節目和雙人滑短節目,但花滑隊隻要是參加比賽的運動員,無論哪個項目,孫瑩瑩全都帶過來了。
畢竟是第一場冬奧會比賽,加上花樣滑冰參賽的運動員們年齡普遍較小,大多都是第一次參賽,就算今天沒有比賽,也要讓隊員們更近距離感受到奧運會的氛圍好調整到最佳的競技狀態。
這都已經是克製了的結果了,還有許多觀賽的人沒跟著一起來,要晚一點到。
所以明明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顯眼的很,卻仍是被忽視了個徹底。
可真是……熟悉的場景。
站在孫瑩瑩旁邊的池驚瀾輕嘖一聲,餘光瞥見身後被這場景嚇得表情快要哭出來的雙人滑小搭檔,垂眸輕斂目光,而後平淡開口。
“果然是個草台班子,剛剛我在門口看了場館地圖,知道休息室在哪,不管他們了,我們自己走。”
孫瑩瑩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池驚瀾,她清楚,就算韓國主辦方做的的確難看,以池驚瀾的性格,也不會這般直言嘲諷。
少年平靜的表情看不出絲毫破綻,不過孫瑩瑩往後一看,就知道了緣由。
雙人滑那對小搭檔臉上的擔驚受怕還未完全散去,孫瑩瑩將他們聽到池驚瀾那句話後不由自主依賴過去的小動作儘收眼底。
她沉默了一瞬。
是她考慮不周,帶池驚瀾帶久了,她差點忘了正常的小少年們第一次參加奧運會,看到這種亂七八糟的場景肯定是會擔憂緊張害怕的,主辦方的不靠譜更是會大大增加他們的心理壓力。
本來按照之前花滑隊的梯隊建設,這一屆奧運會雙人滑是該由卓凝珍和齊文光參加且當頂梁柱的,但齊文光鋃鐺入獄,卓凝珍激流勇退,巨大的壓力就陡然落到了本該處於前輩羽翼下保護的虞淩淩和趙瑞嘉身上。
他們的實力其實也很不錯,隻不過在之前畸形的花滑國家隊中,他們得到的大場麵鍛煉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
縱然孫瑩瑩已經很注意他們的心裡狀態了,但到底也是頭一回當奧運會的領隊,難免有些疏漏。
不過她是個善於反思,及時改正的人,發現自己的問題之後,很快便回過神來,順著池驚瀾的話往下說。
“嗯,我們先走,主辦方要再這麼亂下去,等直播開始了丟的可是他們自己的臉。”
孫瑩瑩故意輕哧一聲,不著痕跡地把壓力甩回了主辦方身上。
年輕的雙人滑小搭檔單純好騙,眨著兩雙無辜的大眼睛,就被池驚瀾和孫瑩瑩這一套默契的絲滑連招忽悠住了,神色輕鬆起來,屁顛屁顛地跟在了領隊和池驚瀾身後。
好在有個三朝元老在身旁,孫瑩瑩無比慶幸地想,然後在池驚瀾疑惑的眼神中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最前,以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踢開地上亂七八糟的線,開起了路。
身位領隊,孫瑩瑩早已把場館的分布圖都背了下來。
池驚瀾知道孫瑩瑩一定比他要更熟悉路線,主動退位讓賢,笑了笑,朝身後還有些愣住的兩個小朋友招招手,示意他們跟上。
還好,主辦方為了自己的臉麵,還是沒有太過不做人,至少休息區沒有外麵那麼亂,該準備的東西也都有,可能是因為參賽隊伍還有自己的大爹吧。
池驚瀾跟在孫瑩瑩身後踏進華國隊的休息室,左右打量一番,輕輕聳聳肩。
然後等他把自己的冰鞋放進牆邊的櫃子裡,再轉身的時候,孫瑩瑩已經給他們都倒好了水,抬手招呼他們開會了。
——賽前動員會。
他們來得這麼早,自然不是坐著乾等的,雖然孫瑩瑩剛才察覺到虞靈靈和趙瑞嘉的精神狀態,知道自己這個會開得有點晚了,但吸取了教訓也是之後比賽的事,此刻,正因為自己的疏忽,才更要開好這場賽前動員會。
至少不能讓他們再這樣風聲鶴唳下去了。
孫瑩瑩其實一直沒想著這一次要他們一定要取得怎樣的成績。
團體賽要考驗的是所有的項目,他們如今雖然男單已經足夠拿得出手,雙人滑因為有底蘊在所以實力也不錯,但是其他項目仍需要漫長的時間來慢慢進步,和其他國家仍有不小差距,從綜合實力上講,華國進後麵的長節目難度都不小,更彆說上領獎台了。
就連奧運之前的體育局大會指標,對於花滑,也就是男單爭取拿牌,團體爭取進長節目,團體的優先級要更低,但反正“爭取”這兩個字,在孫瑩瑩這邊跟放屁沒有區彆。
但也正因為成績上孫瑩瑩不想給他們太大的壓力,她才更不願意看到他們如此緊張地上賽場,然後稀裡糊塗地過完那短暫的幾分鐘。
這是四年一度的盛會,也是太多運動員夢寐以求的舞台,包括曾經的她自己,她希望任何一個參加奧運會的運動員都可以享受這個賽場,並且不希望他們在之後回想起這一段一生中都難得的經曆時,會對自己感到失望。
即使出現失誤也沒問題,但若是完全被緊張的情緒裹挾,失去享受賽場的感官,那才可惜。
所以孫瑩瑩秉持著這樣的想法,從來沒給過花滑的隊員們壓力,隻是她也沒想到,比賽還沒有開始,小朋友們就快被外界的壓力壓垮了。
這領隊還真是不好當,孫瑩瑩有些頭大,但現在不是反思自己的帶隊方式有什麼問題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在比賽開始前如何快速讓虞靈靈和趙瑞嘉的心態調整過來。
池驚瀾捧著還帶著溫意的水杯,靜靜地看著孫瑩瑩悄然變化的糾結神色,一眼就看出來她在想什麼。
這件事他也有疏忽。
前幾天這幾位小朋友其實適應得都不錯,是那種看什麼都新奇和興奮的狀態,包括適應訓練也都完成的挺好,而他自己也因為能夠再次登上奧運的舞台有些疏忽了觀察,以至於他也遺漏了一點。
——一根放鬆的弦,在麵對真正即將要開場的比賽而瞬間繃緊的時候,是非常容易繃斷的。
正如此刻虞靈靈趙瑞嘉他們的狀態。
彆看他和孫瑩瑩剛才默契配合用一些話語上的引導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暫時放鬆了下來,但隻要等他們真正站上賽場,麵對奧運會賽場的壓迫感和緊張感,這點安撫是遠遠不夠的。
池驚瀾能看出來孫瑩瑩是在想措辭如何去鼓勵他們,但他卻有一點不一樣的想法。
急病需猛藥,要打碎緊張和壓迫的桎梏,溫和的鼓舞實在是太軟綿綿了。
賽場是沒有硝煙的戰場,隻有自己立得住,才有可能贏。
而這些經曆了之前那麼多事,還沒有放棄,堅持到現在且在不斷進步的小隊員們,池驚瀾從始至終都不曾懷疑過他們會立不住。
他們隻是差被人往前推一把而已。
而此刻,時間還完全來得及。
於是虞靈靈他們便有些茫然地看著少年低聲和領隊交流了幾句,然後領隊似是明悟一般點了點頭,輕咳一聲開口。
“好,開始開會!你們是不是很緊張現在?”
虞靈靈和趙瑞嘉小雞啄米般點頭。
“沒事,馬上你們就來不及緊張了。”
孫瑩瑩笑眯眯地開口,在小朋友們茫然且疑惑的眼神中,朝池驚瀾點了點頭,示意他們接下來是池驚瀾講話。
少年默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後放下杯子,像是蓄勢完畢,開口就是石破天驚的開門見山。
“虞靈靈,趙瑞嘉,還有榮思瑩……你們想贏嗎,想站上領獎台嗎?”
池驚瀾一個人一個人點名過去,雙人滑,女單,以及冰舞,一個名字都沒有漏掉,語氣平靜而溫和,仿佛他口中說出的不是什麼天方夜譚,而是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
有人嚇的手中吃了一半的香蕉都掉在了地上。
池驚瀾這話一出,的確沒有人顧得上緊張了——沒有人會不想拿奧運會的獎牌,可是他們拿什麼去拿這枚獎牌呢?
無論怎麼看,他們的實力差距都和那幾個花滑強國差遠了。
熱切的,震驚的,疑惑的眼神齊齊落到了神色平靜的少年身上。
少年神色仍無動容,姿態自信且坦然,目光掃過眾人,開口。
“田忌賽馬,不試一試,為何就要認定自己不行?”
第二百一十九章-冬奧(四)
明明少年的語氣平靜地不得了, 明明他們理智上清楚池驚瀾話中能贏的那“一線生機”實在太過渺茫。
但當少年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們還是難以控製的,為此——心跳加速, 熱血沸騰。
想贏嗎?當然想了。
這可是奧運會的獎牌啊, 是多少運動員窮儘一生職業生涯都可望不可及的目標,如今他們已經站在了這個舞台之上, 看似離那領獎台隻有一步之遙, 但他們身在其中, 比觀眾們更能切身體會的, 卻是那失之毫厘, 謬以千裡的巨大實力差距。
在這樣巨大的鴻溝麵前, 他們用什麼去跨越呢?
就像是一隻無害的小白兔,要怎麼才能從一群虎視眈眈的豺狼虎豹中將他們本就已經視為囊中之物的獵物狠狠地咬下一口肉呢?
自己不成為獵物就已經很不錯了。
短暫地上頭之後, 眾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冰舞的那對搭檔年齡最大,情緒也最為穩定, 其中的男生率先開口。
“田忌賽馬也要有能賽的資本, 進不了後麵的長節目, 一切都是空談, 但現在問題是長節目就不好進, 你知道的, 我們能拿到這個名額都是沾了你們和前輩們的光, 論實力,我們會給你們拖後腿的。”
到了奧運賽場上,獲得團體賽規則的十個國家, 要先進行各項短節目的比拚,然後根據每個單項的排名賦予相應積分, 第一名十個積分,第二名九個積分,以此類推,最後各項總分相加,前五名進入之後的長節目。
這就造成了一個必然的結果——如果有一個項目拖了後腿,那麼短節目就基本定了生死,就更彆說後麵的長節目了。
“是啊,短節目一旦排在了後麵,跟前麵的積分差距還是很大的,我們世排成績最好也就在二十左右,據我所知,團體賽參賽的國家沒有比我們世排更低的,如果我們拿個一分,彆人拿十分,這麼巨大的分差,怎麼彌補?”
冰舞搭檔裡麵的女生撩了撩頭發,也跟著開口,注視著少年的目光十分冷靜,拿冷冰冰的數據說話,直讓人啞口無言。
再讓他們說下去可不得了。
“等等,打住。”池驚瀾對上他們冷靜且質疑的眼神,有些無奈地抬手開口打斷。
這兩位再說下去,他和孫瑩瑩剛才好不容易忽悠,不是,安撫好的雙人滑和女單的小朋友們又要淚眼汪汪了。
這兩位果真是有些難搞啊,池驚瀾無奈又了然地想。
在這次花樣滑冰的奧運參賽隊伍裡,池驚瀾最不熟的就是這對冰舞的搭檔了,為此他也專門去了解過他們。
作為華國花滑裡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項目,相對而言,冰舞的紛爭也一直都是最少的,這對冰舞搭檔今年都是二十二歲,據卓凝珍所說,是不滿意於雙人滑教練組的某些操作主動轉項的。
遠離了那些勾心鬥角,加上他們在冰舞上也確實有天賦,四五年的時間,在教學資源都極度匱乏的情況下,硬是從國際上查無此人到勉強擠到了世排前二十,儘管是在邊緣徘徊,對於華國來說,也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好成績了。
僅僅是他們那不走尋常路的職業生涯,也足夠說明他們是很有主意的人了。
隻是他們太低調了,直到奧運會花樣滑冰團體賽名額開始選拔的時候,他們才現於人前,池驚瀾跟他們的接觸時間並不久,但仍然很快摸清了他們的性格。
無他,這對冰舞搭檔在一眾因為奧運會而狂歡的小朋友中,冷靜得有些太過格格不入了。
每天按時上訓,按時下訓,不打雞血,能參加奧運對他們來說似乎也沒什麼影響,狀態平穩地可怕。
就像是上下班的社畜一般,奧運會就是領導交給他們的一個尋常的任務,他們清楚以自身的水平也隻是起到一個重在參與的作用,做好本職工作就已經是足夠敬業的態度了。
顯然,這兩位是絕對理智的現實主義者,甚至對於更新換代了的花樣滑冰國家隊,也依然沒有全然交付自己的信任。
這很合理,有些事情總需要交給時間去證明,換位思考,作為一個習慣了不公,麻木了黑暗的人,池驚瀾也無法對一個短時間內讓整個花樣滑冰乃至體壇更新換代的“新勢力”報以全部的信任。
池驚瀾也不覺得這種態度是逃避或者是不對的,有罪的永遠隻是那些做出罪孽的人,和錯誤的環境,怪罪受害人,這不是典型的欺軟怕硬,本末倒置嗎?
就像池驚瀾從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麼英雄一樣,隻是他正好站在了這個位置,正好身邊有那麼多的助力,天時地利人和之下,一切才會如此順利,而不能隻把功勞歸功於他一人身上。
但總有人想要渾水摸魚,在花樣滑冰這塊煥然一新的蛋糕上分一杯羹。
在奧運名單出來後的一段時間,有人對冰舞人選的態度提出過不滿,說他們對奧運會不夠重視,年齡也偏大,要不要換一點年輕的運動員上去,就像花滑其他的項目一樣,也有利於之後的梯隊建設。
那一陣基地裡“團體賽可能要換人”的說法一時間甚囂塵上,但當事人卻仍然每天按部就班地上下班,絲毫不受影響。
池驚瀾從孫瑩瑩那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立刻讓孫瑩瑩駁回了那個提議,且雷厲風行地找出了謠言的源頭,嚴懲了那位運動員。
即便那位運動員也是聽到小道消息後八卦的無心之言,但規矩不可廢,以一儆百,也希望所有人都能有自己的思考,不要被人當了槍使還一臉無知。
現實主義又如何,運動員對於他們來說隻是工作又如何,又不是對待工作不認真,毋庸置疑,他們就是現在冰舞成績最穩定,且最好的一對搭檔,是上奧運的唯一最優選擇。
而且這一次冬奧會花滑隊參賽的小年輕們太多了,反而更需要這樣內核絕對穩定的人來兜底。
何況他們並非不熱愛,在家庭條件不錯,即使不當運動員也還有其他出路的情況下,仍在冰舞堅持了那麼多年,對於理智的現實主義者來說,這就已經是極致地熱愛了。
隻是現實瑣事太多,他們遠離了風暴的漩渦,也將熱愛這種太過熾烈的情緒壓在了心底。
也因為現實主義者的理智分析,和對他們的不完全信任,所以在此刻,他們才會對池驚瀾的話提出最冷靜的質疑。
其實客觀來看,冰舞這對搭檔說的沒什麼問題,也是他們必須要麵對的可能性,池驚瀾能理解他們,但是在此刻這個比賽即將開始的時刻,說喪氣話可不太合適。
而且池驚瀾從不認為,他們的分差會如他們說的那樣巨大,他曾參加過三屆奧運會,所以也更清楚——穩定,這個詞,在奧運會的賽場上,雖然可能無法注定勝利,但注定不會墊底。
但少年沒有立刻反駁他們,隻是笑了笑,看向眾人,反問。
“奧運會團體賽的選拔規則,不用我多說,大家應該也都清楚吧?”
眾人齊齊點了點頭。
他們都被選拔上了這一場團體賽,自然不會不清楚。
團體賽的規則本身並不複雜。
想要入圍奧運會的花樣滑冰團體賽,就需要先獲得團體賽的參加資格,而這項資格,則由冬奧賽季前一個賽季的大獎賽中各個項目各國的最好成績決定。
取一個男單,一個女單,一對雙人,一對冰舞的最好成績,然後按排名獲得相應積分並相加,且必須有三個有效積分,最後總分前十的國家自動獲得參加奧運團體賽的資格。
而他們華國能拿到這個來之不易的資格,上個賽季男單柯苑澤,雙人滑齊文光與卓凝珍在大獎賽中取得了有效且排名十分靠前的積分占了大部分的功勞。
最後一個有效積分,則是由冰舞在上個賽季中某一站大獎賽的最好成績,第九名,踩線拿下的積分。
若是沒有這個積分,那就要再往下看上一屆世青賽了,上一屆世乒賽華國發揮比往屆好上不少,也能擠出一個有效積分來,就是這次團體賽女單的參賽選手榮思瑩在上一屆世青賽中取得的第七名的成績。
但是冰舞的積分既然計算上了,就不能說冰舞對於這個團體賽資格的獲得毫無貢獻,這一點池驚瀾必須要點明。
“你們的名額是自己掙的,積分也是白紙黑字在規則上作了數的,不用那麼妄自菲薄,至於田忌賽馬的資本。”
少年頓了頓,而後展顏,笑道。
“資本是我們在坐所有人不俗的實力,以及那些強國想要借此練兵的心態,他們不派出最強實力,我們實力更是不差,有何不敢應戰?”
少年身上的自信和鋒銳幾乎是帶著壓迫感溢了出來,耀眼得即便是就坐在他對麵的冰舞搭檔,以及雙人滑和女單眾人,在這一刻也感覺自己好像無法直視他的光芒。
注定不會平凡的人物,也注定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物,冰舞的男生這般冷靜地想道,但當他轉頭看向自己的搭檔的時候,卻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久違的火焰。
……試這一次,似乎也不虧?
畢竟聽起來,池驚瀾說的不無道理,確實有實現的可能性。
而當冰舞的搭檔開始分析起具體的可能性的時候,他們隔壁的幾個小朋友,已經熱血上頭地燃了起來。
“真的嗎,真的嗎,我們實力不差嗎!”虞靈靈和趙瑞嘉抓著彼此的手臂,睜大著雙眼看著池驚瀾和孫瑩瑩,狗狗眼中滿是期待和求誇獎。
“當然。”這次是孫瑩瑩回答的。
有了池驚瀾的強勢鎮場之後,之後的鼓勵環節,就是她的主場了。
華國的雙人滑實力一直不弱,而且之前齊文光已經到了快退役的年紀,雙人滑正在物色下一個“接班人”,對於年輕一代們的訓練還是費了心思的。
虞淩淩和趙瑞嘉雖然年紀尚小,但孫瑩瑩作過充足的數據分析,在這一次團體賽的雙人滑參賽名單中,他們的實力至少能排在中上遊,努力衝一衝,前三都有很大的可能性。
這恐怕也是之前的雙人滑教練組對雙人滑作出的唯一貢獻了。
隻不過之前的雙人滑向來都是打壓試教育,所以他們雖然實力不弱,自信心卻差了一截,而且大賽名額基本被那些人把控著,大賽經驗也不是很足。
而這一次的奧運會名額都是齊文光和卓凝珍在上個賽季爭下來的,他們沒參加過幾場大賽,卻在國家隊巨大變動之後被迫接過曾經輝煌無比的前輩的擔子,驟然挑起大梁,既要參加團體賽,也要參加之後的單項賽事,是難得的機遇,也是巨大的壓力。
女單的問題也類似,小姑娘剛進國家隊不久,不曾遭受過那些打壓,身上一股往前的衝勁,朝氣蓬勃的。
雖然經驗和實力還不太足,但也不至於墊底,隻要克服了大賽的壓力,發揮出來的實力絕對超越她那才剛剛起步的世界排名。
說實話,之前看他們大大咧咧的模樣,池驚瀾還在想他們心理素質意外地不錯呢……沒想到,隻是反射弧太長。
不過問題暴露出來,總比在賽場上蒙圈好,都是小問題,下點猛劑,第一場比賽就這麼打著雞血地過去了,有了第一次,之後的比賽也就適應了。
對付熱血未泯的小朋友,這招最有效了,池驚瀾可是實打實的過來人。
他當年第一次參加奧運會的時候,就是這麼被延哥和倫恩對付的。
記憶中偶然翻湧出舊時光的趣事,少年嘴角扯出一抹溫和的笑意,看了眼身旁遊刃有餘的孫瑩瑩和被順毛順得恨不得現在就去大乾一場的小朋友們,彎了彎眉眼,朝著仍看著他皺眉思索的冰舞搭檔點了點頭,然後就閉上了眼開始養神。
實際上是在腦海中演算起了等一會他要上場的短節目。
少年閉上眼後收斂了所有氣勢,沉著冷靜的模樣再次讓坐在他對麵的冰舞搭檔愣了愣,他們聽著旁邊孫瑩瑩的數據分析,最後看向對方,點了點頭,眼中劃過一絲堅定,也作出了他們的決定。
可惜池驚瀾閉著眼,沒看到這一幕。
孫瑩瑩餘光注意著冰舞搭檔的動作,鬆了口氣的同時這般想道,但又很快了然——池驚瀾就算沒看到,應該也早已經想到這個結果了。
畢竟是麵對這突如其來的運動員心態問題,還能馬上給出解題答案,讓他們迅速調整過來的傳奇啊。
賽前動員大會也算有驚無險地開完了,大家最後整理一下裝備,調整了一下很快就到了時間。
在沙發上一直閉目養神,無人打擾的少年也終於睜開了眼,眼底清明一片,不見一絲混沌。
他壓著周身的氣勢,臉上甚至還掛著淡淡地笑容。
“走了。”
男單比賽排在最前麵,少年直接選擇在休息室換好了冰鞋,在冰刀上套上冰刀套,一馬當先的推開休息室的門,轉頭對眾人笑道。
“總之花樣滑冰團體賽受到的關注度並不高,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讓我們好好地大乾一場吧。”
“好!!”小朋友們激動應道。
孫瑩瑩走在最後,聽到池驚瀾這句話,抽了抽眼角,欲言又止,最後努力地憋了回去。
也好,就讓他們認為這場團體賽的關注度不高吧。
眾人去到候場區等了一會。
團體賽的出場順序是規定好的,不是抽簽,而是按照之前資格獲取的總積分排名倒敘上場,華國的四項積分相加,排名排在十個參賽國中的第六,因此是第五個上場。
短節目時間本身就短,很快便輪到了華國,因為是團體賽,所以參加團體賽的運動員和領隊能和出戰運動員一起,在冰場旁專門設置的位置上近距離觀賽。
池驚瀾推開候場區的大門,身後跟著參加團體賽的眾人,迎著耀眼的燈光和主持人的播報中,踏進了冰場的入口。
全場的視線,以及攝影機的鏡頭都聚焦而來。
少年從容地摘下腳下冰鞋冰刀上套著的冰刀套,將他們交給孫瑩瑩,然後抬眸看向那對冰舞搭檔。
在他們疑惑的眼神中,少年笑笑,回答了他之前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
“你們不是問彆人如果拿十分,分差太大怎麼辦嗎?”
“怕什麼,我們也會有十分。”
“等著,看我給你們打個樣。”
說完,少年也不等他們反應,外套一脫,衣袂翩翩,瀟灑又傲然地向著冰場中心滑去。
這是池驚瀾的自信,也是池驚瀾想要送給團體賽其他運動員的底氣。
有他在,他便是底氣。
——2018.02.09.10:30AM,平昌冬奧會,第一場花樣滑冰團體賽男單短節目,華國選手,池驚瀾。
——《安娜·卡列尼娜》,就此開幕。
第二百二十章-冬奧(五)
今天的這一場團體賽確實稱不上熱鬨, 至少場館現場並不熱鬨。
觀眾席稀稀拉拉,位置空了許多,大概隻坐了一半, 就連現場的主持人報幕的聲音都顯得有些敷衍, 有氣無力。
但剛剛從候場區出來,本該去注意周圍環境的華國隊眾人此刻卻完全沒有了這些心思。
少年那自信又張揚的話語仍在眾人耳邊回蕩, 讓他們久久無法回神。
——怕什麼, 我們也會有十分。
他的語氣如此平靜又篤定, 卻又如此振聾發聵, 就像是猝不及防綻放在他們眼前的一朵絢爛的煙花, 砸的他們頭暈眼花。
孫瑩瑩輕巧地掂了掂池驚瀾塞給她的冰刀套, 看看冰場上小孩纖細卻又無比筆直的背影,再看看身後被完全震住, 表情中滿是不敢置信與震撼的小朋友們,莞爾一笑。
這句話從池驚瀾口中說出,她毫不意外。
不說她一直清楚池驚瀾的目標向來都是最高處的那個位置, 更重要的是, 這是團體賽。
團體, 這兩個字對於一位軍人來說, 永遠是要拚儘全力的存在, 更何況, 那麼巧的是, 團體賽就是男單短節目打頭陣。
《安娜·卡列尼娜》這個搬上奧運會團體賽的短節目,孫瑩瑩是全程陪同池驚瀾打磨下來的,除了池驚瀾自己, 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池驚瀾究竟為了這個節目付出了多少精力和汗水。
所以即便孫瑩瑩不曾知曉池驚瀾的身份, 她也不會懷疑池驚瀾的實力,更不會懷疑他的決心。
更何況她知道池驚瀾的身份,更知道當年的傳奇是多麼光風霽月的一位人物。
少年看似纖細單薄的身軀裡,跳動的是一顆軍人的,不屈的心,而那筆直的背影,更不僅僅隻是他的自信,更是他那屬於軍人的傲骨與擔當。
池驚瀾說到就會做到,且一定能夠做到,孫瑩瑩一直如此堅定地相信著。
所以呀,他們隻需要在一旁靜靜地見證這一場人造的奇跡,然後帶著池驚瀾給他們的底氣向前走,就可以了。
這位曆經了風霜的領隊笑著抬起手,用手中池驚瀾剛才給她的冰刀套一一敲了敲隊員們的肩膀。
“愣什麼,再不回神,可就要錯過最精彩的表演了。”
冰場上的少年似乎也聽到了這句話,繞著冰場的邊緣滑行了兩圈後悠悠回到冰場中心站定,目光遙遙與孫瑩瑩對上了視線。
“領隊,您不擔心池驚瀾失誤嗎?”
冰舞搭檔中的男隊員終究是沒忍住,心緒複雜地開口問道。
孫瑩瑩遙遙朝著池驚瀾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少年彎著眼朝他們點了點頭,目光上移。
孫瑩瑩跟著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同時示意身邊的隊員們一起向上看去。
眾人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目光一頓。
那是主辦方專門給運動員們以及教練們流出來的觀賽區域,和觀眾席一樣,同樣得稀稀拉拉,但不一樣的是,有一塊角落被紅色填滿了。
而這片紅色裡,都是熟悉的身影。
——行色匆匆,明顯是剛趕過來,據說早上就要過來卻被臨時叫去開幕式場地開會的前花滑總教練,現華國滑聯主席陳誌國;站在陳誌國身旁笑意盈盈,見他們看過來還用力揮舞了一下手中小紅旗的花滑男隊隊長,柯苑澤;還有為華國團體賽的資格作出了極大貢獻,卻選擇揭露黑暗,急流勇退的卓凝珍;以及明明是高冷人設此刻卻興奮得像個傻子的隔壁短道的隊長,淩榆……等等等等。
幾乎華國整個奧運代表團的人,除了他們要參賽的幾個人,全都到齊了。
而就在他們旁邊的觀眾席上,聚集著的一小片人,也都是黑發黑眼,舉著紅旗的同胞。
儘管他們的麵龐都十分陌生,但他們眼底閃爍著的灼熱情感,那些期待與興奮,卻都如出一轍,滾燙得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都仿佛能將他們燙傷。
人雖然不算特彆多,但一群人聚集起來,也彙集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傲立於清冷的觀眾席中央,張揚地彰顯著存在感。
幾人愣神片刻,聽到了領隊沉靜的聲音。
“這是團體賽,我們背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成績,更是國家的榮譽,眾人的期待。”
孫瑩瑩看向剛剛提出問題的隊員,溫和地笑了笑,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問我擔不擔心,我不擔心。”
“池驚瀾如此堅定地要成為我們所有人的底氣,若是我們還不相信他,豈不是辜負了他這般堅定的信念嗎?”
領隊的語氣溫和,內容卻意味深長。
單純的小朋友們沒有想那麼多,也仍感覺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落到了肩頭,隻是現在的時機場景都恰到好處,更有人在前方頂著,他們也沒被這份沉甸甸壓垮,反而挺起了胸躺,驕傲又自傲地應了一聲是。
恐怕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這一刻,他們完成了什麼樣的蛻變。
但孫瑩瑩在他們心中種下的小小種子,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成長成為茁壯的,足以庇護他人的大樹。
冰舞搭檔則是抿著唇,陷入了沉默。
他們清醒地看懂了孫瑩瑩的用意,卻因此更加心神動蕩——他們明知這是孫瑩瑩有意打磨他們的心態,甚至可能是和池驚瀾商量好了的連環套;明知一旦再踏進這個圈,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就會再次被打破;更清楚人是易變的生物,可能此刻還在為國為民,過不了多久或許就會被權力侵蝕,但是……
慢了半拍,冰舞搭檔在虞楚楚他們激動的“是”之後,也輕輕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但是此刻,他們看著冰場上神色堅定,光芒萬丈的少年,看著神色溫和,麵帶鼓勵的領隊,還是心甘情願地踏入了這個“圈套”。
他們願意再相信一次人性的善,就算再被騙一次,也認了。
看見冰舞搭檔的反應,孫瑩瑩臉上笑意更甚,也點點頭,沒多說什麼,轉過頭,視線重新投向了冰場之中。
經過短暫的冰場適應,池驚瀾的短節目要開始了。
場外,短短的時間內,孫瑩瑩就借著池驚瀾的那一句十分,把團體賽的整一個團體都徹底擰成了一股繩,不僅解決了冰舞無聲遊離於團體之外的問題,還給池驚瀾分擔了一下身上的壓力。
而場內,不知道有個驚喜等著自己結束表演去享受的少年,也正蓄勢待發,要向全世界交出一份完美漂亮的華國答卷。
池驚瀾的目光掃過觀眾席,也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麵孔。
與孫瑩瑩他們的視野稍微有些區彆的是,即便是在運動員及教練們專門的觀賽區之外的那些觀眾裡,也有不少池驚瀾熟悉的人。
在省隊時為他提供了許多幫助的溫澤教練,在俄羅斯大獎賽退賽後傾囊相助的冰迷們,還有淩榆的父母,他的延哥和嫂子,以及……他的父母。
奧運會的第一場比賽,這一角小小的紅色海洋裡,彙集了他這不長不短的兩生,一步一步走過來遇到的所有幸運。
沒有比他這一刻更加幸福的人了,池驚瀾想。
而後他迎著親友,冰迷們鼓勵和期待的目光,淺笑著閉上了眼。
音樂響起,少年瞬間收斂了屬於池驚瀾的情緒,沉浸到了節目中去。
這一刻,他再一次成為了安娜·卡列尼娜,隻不過,是池驚瀾心中的安娜·卡列尼娜。
若是有心人去統計,便可以發現,迄今為止,池驚瀾參加的所有比賽,都很少有同一套節目連上好幾場比賽的。
往常花滑運動員們都是一個賽季一套節目,在裁判們麵前瘋狂刷存在感,這種約定成俗的習慣,在池驚瀾這邊卻仿佛失效了一般。
總是換不同的節目,這其實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為何其他運動員們會選擇一套節目重複刷存在感,便是因為有了之前的分數作為基底,裁判們便不會隨意壓分,從而那一套節目的分數便能夠穩步上升,也就代表著運動員成績的穩步提升。
池驚瀾覺得這種事情沒什麼意思,他喜歡新的挑戰,喜歡創造新的內容,花樣滑冰於他,不僅僅是一項賽事,更是他一生熱愛的藝術。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排斥這種事情,有餘地的時候,他可以任憑自己的心情,創造合適那個時候的新的節目,去參加一場新的比賽,但是有需要的時候,他也不排斥約定成俗的規則,拿出重複的節目,去爭取一個更漂亮的分數。
就像如今,正如此刻,拿出曾經在俄羅斯大獎賽上拿下了漂亮的分數的《安卡》,正意味著池驚瀾的勢在必得。
因為池驚瀾非常清楚,這片土地的國家對於他們並不抱有任何好意,華國代表隊到達的那天,主辦方的“下馬威”,就已經足夠說明了這一點。
這次的奧運會對於華國來說,就是一次深入龍潭虎穴,但不得不闖,更必須大勝而歸的戰役。
當然,說是龍潭虎穴,倒還是抬高了他們。
但無論如何,這個開門紅,是一定要漂漂亮亮地打好的。
也隻有拿出已經在成年組的大賽上獲得過不錯的分數,得到了國際裁判們的認同的節目,此刻在座的這些裁判們才不敢明目張膽地壓分。
而且,誰說,重複的節目就不能有新意了?
火車的鳴笛聲響起,冰場上的少年驟然睜眼,踩著搖滾步滑出,身形搖曳,眼神灼熱而堅定,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池驚瀾的字典裡從來沒有“照搬”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