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應是一件令人感到恐懼的事情,但神奇的,這一刻小醜的感受, 卻是解脫是遠大於親手殺了人的害怕的。
畢竟他過去的生活爛到透頂, 已經沒有什麼再下降的空間了。
現實啊,生活啊,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他感覺無比頭痛, 小醜乾脆破罐子破摔, 不去想了,
他在公廁那狹小的空間裡給自己配樂起舞, 完成了獨屬於他的蛻變。
小醜裝作若無其事地回了家, 無意間翻開母親的信,發現了一個秘密。
原來如今市裡那位人人稱讚的新市長, 曾經和他的母親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還有了一個孩子,隻是後來他們因為身世差距太大分開了。
小醜就是那個孩子, 那個所有人都說好, 都說是他們市未來的希望的市長韋恩, 是他的父親。
於是小醜帶著期盼去了市長的彆墅, 卻見到了韋恩的另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是標準的貴族小少爺, 天真又殘忍, 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小醜感到十分不公。
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身上流著同一個人的血液,這個小孩能過得這麼好,他卻隻能在淤泥裡麵毫無臉麵地打滾, 飽受欺淩?
然而現實比小醜所嫉妒得還要更加殘酷。
小醜實際上並不是韋恩的孩子,他母親的信裡麵所說的都是假的, 他的母親其實患有妄想症,信上的東西都是他妄想出來的。
心底代表著希望的那縷小火苗再一次熄滅,被仇恨和不公吞沒,小醜做出了從前的他根本想不到的事。
他對著他的母親開了槍,殺死了養大他的唯一的親人。
冰場上的少年在這一刻再次起跳了。
4lz+3t。
勾手四周落冰之後沒有任何停頓地又接上了後外點冰三周,劇烈地起起落落,仿佛就是小醜此刻的心情。
他“告彆”了自己最後一位親人,也與他的過去徹底做了割舍。
從此再也沒有能束縛住小醜的人和事了,他徹底放縱了自己。
讓小醜感到可笑的是,他這樣的人,居然也會聚集一群追隨他的人。
小醜很清楚,那些人追隨的是一個麵對黑暗和腐朽敢於反抗的英雄,而對於英雄來說,小醜的妝容隻是他戴在臉上的麵具。
可自己其實不是,自己隻是小醜,一個醜陋的,瘋狂的小醜。
小醜去參加了莫瑞的節目,也就是他曾經幻想著受到眾人掌聲的那個脫口秀,然後他發現他曾經的偶像莫瑞其實也是一個虛偽,偽善的人,跟他殺死過的那些人都一樣,跟這哥譚市的那些惡心的富人們都一樣。
他其實本來想在這個節目上了解自我的,因為他覺得自己造下的罪孽太多太深重了。
可當他發現莫瑞真麵目的那一刻,小醜就改變了主意。
這爛到透頂的社會,他是不是也能做些什麼去反抗?
被人支持,無論是因為什麼,總是會讓人有些振奮的,雖然真相可能與那些支持他的人們想象的不一樣,但就像小醜之前在他的日記裡所寫的那樣,他希望他的死比他活的更有意義,他也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英雄。
他下定了決心,向這社會,向那些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人公開宣戰。
在莫瑞的脫口秀上,他主動承認了他就是那個“小醜地鐵殺人案”裡麵的小醜,那個警方一直在追捕尋找的凶手“小醜”。
然後,他大笑著開槍,解決了他曾經的偶像,這個脫口秀的主持人莫瑞。
小醜也數不清這是自己多少次開槍了,大概那位前同事送他槍的時候,也沒有預料到如今這副場景。
這一刻的小醜內心甚至是愉悅的。
冰場上的少年動作舒展,輕盈地向上躍起,跳出了他自由滑的最後一個四周。
——後外結環四周跳(4Loop)。
前不久才突破的四周,對於冰場上的人兒來說,卻仿佛如吃飯喝水那般刻入本能的如臂使指。
點冰跳基本都是用刀齒點冰起跳,而刃跳是刀刃接觸冰麵起跳,相比於點冰跳來說,在冰麵上濺起的冰花更小。
池驚瀾更是把這一點做到了極致。
他把冰花控製到了最小,鏡頭集中在他的腳下或許能看見,但是從現場的觀眾席上的觀眾們的視角裡麵,是看不見的。
看不見直觀的代表著起跳力度的冰花,那又高又遠的跳躍就像一個奇跡。
輕盈得就好像是飄起來的四周跳,還有少年臉上逐漸擴大,好似解脫又像是徹底墮入了深淵的笑容,給觀眾們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他們怔怔地看著場中的少年,胳膊上泛起了層層的雞皮疙瘩。
就連落冰,池驚瀾也同樣把冰花控製到了最小,和節目第一個4T相比,若說那個4T是極致的沉重,那麼結尾的這個4Loop,就是極致的輕盈。
表演方式的兩個極端,也代表著主人公情緒的兩個極端。
這是隻有現場才能看到的視覺盛宴。
自由滑節目的最後,池驚瀾以一個燕式聯合旋轉收尾。
然後他抬起手比作槍,從他上場到這一刻,終於施舍般,給了裁判席一個眼神。
那眼神毫不遮掩,諷刺又冰冷,像是開了刃的冷刃。
“砰。”
又是一聲槍響,也是最後一聲槍響。
池驚瀾唇角微微上揚,和他冰冷嘲諷的眼神不同,笑容燦爛又耀眼,這樣巨大的反差,讓他如同一個真正的瘋子,帶著天真的殘忍。
他抬手對著裁判席的方向,開了最後一槍。
這是小醜向那腐朽的社會共公開的宣戰,也是他池驚瀾的宣戰。
這就是池驚瀾這一場自由滑的ending pose。
幾秒之後,當音樂徹底平息,池驚瀾也放下手,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恢複以往的沉靜,也收回了看向裁判席的眼神,彎腰朝著四周謝幕。
然而無論是裁判,還是現場的觀眾,都久久會不過神來。
池驚瀾的自由滑後半段比前半段的質量還要更高,人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的感受,除了震撼和驚豔,他們似乎很難找到彆的形容詞。
全場寂靜片刻,直到冰場上的少年謝幕都快結束了,觀眾們才驟然回過神,全體起立,為池驚瀾獻上了最大的掌聲。
玩偶也同時淹沒了冷清的賽場。
池驚瀾怔了怔,他知道自己這一次的自由滑節目並不主流,黑暗又荒誕的風格大概並不討喜,自由滑結束觀眾們沒反應,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隻是難免還是會有些傷心。
卻沒想到原來隻是冰迷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他彎腰撿起了一個布偶貓的玩偶,朝著鏡頭揚起一抹淺笑,笑容淡淡的,內斂又溫和,和他在節目中展露出來的笑容有著很大的區彆,卻是屬於池驚瀾的笑容。
然後少年才離開賽場,前往了等分區。
當然,除了ending pose那一眼,池驚瀾之後再沒有看過一次裁判。
不過就算不看,池驚瀾也能輕易想象到那幾位裁判黑如鍋底的臉色。
怎麼說呢,想想還挺有意思的。
於是當鏡頭給到乖巧坐在等分區椅子上的少年的時候,便看到了一個抱著布偶貓玩偶,彎著眼睛笑得像個小狐狸一般的少年。
作為男單自由滑的最後一位選手,池驚瀾的分數好像出得格外得慢。
身為觀眾,冰迷們都等得有些著急了,但最應該著急的主人公,卻表情閒散,在高清的鏡頭注視下,甚至還有心情和身旁的教練聊天。
溫澤看著身旁的小少年,壓低聲音:“小池,你……不擔心?”
池驚瀾知道溫教練的話是什麼意思,是在問他這樣挑釁那些裁判,真的沒有問題嗎?
就算有問題,池驚瀾也會讓它變得沒有問題。
池驚瀾搖了搖頭,回答擔心著自己的教練:“溫教,放心,我有分寸。”
他早在定下這個自由滑節目的時候,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
說實話,其實《小醜》這個節目,不僅對觀眾們衝擊力很大,對池驚瀾自己的影響也很大。
歸根結底,他和小醜太像,又太不像。
池驚瀾慶幸自己童年被很多人愛著,不然他後來經曆那些苦難的時候,也許真的做不到保持初心。
正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有人愛著,所以他不會變成電影中的小醜那樣,但他也不否認小醜的所作所為,不然他也不會選這個節目。
體壇那些腐朽黑暗的東西,就像電影裡高譚市混亂腐朽的社會亂象一樣,放任它們隻會讓更多人遭受苦難,總得有人出手整治。
小醜的行為過分嗎?大概是過分的。
可的的確確發揮了作用。
小醜是放任自己墮落的,但池驚瀾不會放任自己墮落到小醜那樣的地步,或者說長輩從小教他的善良守序的理念和愛著他的人們是拽住他的最後一根繩。
池驚瀾不會讓這根繩崩斷,但他也是人,遭遇那些不公,說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這場自由滑,對於池驚瀾來說,不僅僅是諷刺那些裁判以及他們背後更深更黑暗的東西,同時也是池驚瀾情緒的發泄。
在某些方麵他很讚同小醜,如果說消滅那些腐朽的東西必須采取一些過激的手段,隻要不違反池驚瀾的理念,他也願意去做。
畢竟他過去的經驗已經說明了一件事,對那些人,溫和是不可能起作用的。
至於輿論這種東西,池驚瀾不在意,反抗總得付出點代價的,他身為曾經的傳奇,既然是由他開始的,這份代價就應該由他來承擔。
這就是池驚瀾對溫澤所說的“分寸”。
他有著自己的定義,就算溫教練還是擔心他……雖然抱歉,但這一次池驚瀾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但池驚瀾看著溫教練隻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好似確認了他的決心,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默許了。
溫澤當然擔心池驚瀾,但相處了這麼久,自家小孩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了,池驚瀾真正做出了決定的事,其他人是很難去改變的。
那就讓小孩放手去做吧。
溫澤尊重小少年們的每一個選擇,結果如何總要去做了才知道,無論是好是壞,人總是這樣一點點成長的,他們身為長輩需要做的是保駕護航,而不是扼殺他們的能動性。
池驚瀾從溫澤輕輕拍他肩膀的動作中明白了溫澤的意思,突然就感覺自己緊繃的精神放鬆了許多。
少年朝著溫教練笑了笑,才轉頭看向大屏幕。
他的分數終於出來了。
因為是最後一個出場,所以在自由滑的分數沒有出來之前,因為彆人都是短節目加上自由滑的分數而他隻有短節目的分數,所以池驚瀾的名字排在最後一名,掛在了最底下。
而此刻他的名字一閃,一個一個往上,衝進第一頁,然後定格在了柯苑澤名字的下方。
技術分96.34分,表演分87.53,總分183.87,比柯苑澤自由滑分數就低了一分多,差就差在表演分上的微小差距,加上他們短節目的差距比自由滑還大一點,於是池驚瀾就排在了第二。
技術分上看這次裁判沒有壓分,但表演分還是能看出來他們的不爽,即使因為昨天的風波被叮囑過今天不能搞事,還是給得十分吝嗇,說不上壓分,但顯然與池驚瀾的水平不太符合。
好吧,看來這次和師兄的較量他還是略遜一籌了。
雖說這次的分數裁判們給得不太公平,不過池驚瀾能看出來那些裁判對於師兄的給分也是十分不客氣的,大概是師父是陳誌國原因,而這種情況下師兄能從短節目到自由滑都穩坐第一,確實不愧為國內花滑男單的頂梁柱,柯苑澤自然是很有實力的,池驚瀾輸得心服口服。
當然池驚瀾也不會就此就認為自己差了,他們分數的差距其實並不大,未來他們還有很多可以同場競技的賽場,池驚瀾對自己有信心。
而且池驚瀾清楚,這一次比賽他和師兄都沒有上自己的最高難度。
之前卡爾加裡池驚瀾就成功過四個四周,隻不過後來因為這樣跳對還在發育的身體負荷太大,被師父師兄他們禁止了。
至於師兄,訓練的時候池驚瀾是看到過師兄上四個四周還成功了的,至於這次比賽為什麼沒拿出來,池驚瀾並不清楚。
不過他猜測,師兄大概是想和他公平的競爭一次?因為自己並不是沒有四個四周的實力而是被禁止了,所以師兄也沒上四個四周?
可惜被那些裁判打破了他們這一次的公平比賽。
嘖,想到這個,池驚瀾還是有些不爽,至於最後的名次,他倒是已經不在意了。
他隻想趕緊結束這一切,然後回休息室拿到他的手機,進行下一步計劃。
所以男單自由滑結束後的男單頒獎儀式,池驚瀾難得有些心不在焉,全程基本都被師兄帶著走。
領完獎牌合完影,距離他自由滑結束就已經過去二十分鐘左右了。
頒獎儀式結束,池驚瀾隨意地將那沒銀色獎牌塞進外套口袋,換完鞋子迅速退場,當柯苑澤同樣換好鞋想叫住他的時候,卻發現小師弟居然已經沒影了。
啊……算了,本來想跟小師弟說一聲來著,現在看來,這個驚喜還是讓某人親自送給小師弟吧,柯苑澤無奈扶額想道,然後也加快了腳步。
嗯,咱們一點都不腹黑的男單隊長,絕不承認自己是好奇小師弟發現真相時的表情呢。
而先一步來到了退場通道的池驚瀾,已經被熱情的記者們團團圍住了。
他本想隨意應付過去,卻被記者們開口的問題驚在了原地。
“池驚瀾,你認為你這一次自由滑的表演分被壓分了嗎?”
“池驚瀾,你昨晚發聲是因為知道了真相嗎?”
什麼……?
池驚瀾敏銳的察覺到這些問題絕對不對勁,皺了皺眉看向問他這些問題的記者,直白地開口問道:“什麼真相?”
“剛才你表演結束的時候,短道的淩榆在微博上公布了一段視頻,是之前雙人滑的那件事,如今在網上的討論度非常大。他是你的好友吧,這件事是不是你們一起商量好的呢?是因為自己被壓分然後察覺到其中的問題,才拍下的那段視頻嗎?”那位記者將話筒又往池驚瀾跟前遞了遞,咄咄逼人的開口道。
池驚瀾來不及在意這個記者的態度,他話語中蘊含的含義就讓他瞳孔驟縮。
等等,淩榆?!
不對,說好的不是……?
池驚瀾還沒來得及回答這個記者的問題,耳側記者們亂哄哄的問話中,突然闖入了一個懶散又強勢的聲音。
“誒,這位記者朋友的話就有失偏頗了,怎麼?就不能單純是我為好友打抱不平嗎?彆什麼都搞陰謀論。”
高大的青年撥開人群朝他走來,表情是池驚瀾不曾見過的強勢霸道。
他把快懟到少年臉上的話筒毫不客氣推開,把池驚瀾護在自己身後,然後看著黑黝黝的鏡頭和擠作一團的記者,挑了挑眉,吊兒郎當痞裡痞氣地開口。
“嗯?您怎麼不說話了?”
語調上揚,像是在嘲諷。
哦,不,大概就是在嘲諷。
第一百四十七章
“撲哧”
一聲輕笑傳來, 清晰又突兀。
記者們不由自主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竟是他們本想采訪的另一位選手,這次的男單冠軍, 柯苑澤。
池驚瀾早在師兄發出那聲輕笑的時候就聽出了這是師兄的聲音。
但池驚瀾卻和記者們作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 他不僅沒有轉頭看柯苑澤,甚至還微微朝反方向撇過了頭。
少年的唇緊緊抿著, 因為身高抽芽嬰兒肥逐漸消失的臉蛋又微微鼓了起來, 像是在悄悄生悶氣。
柯苑澤本就注意著小師弟的表情, 瞬間就注意到了池驚瀾的反應。
誒呀, 好像小師弟的反應比想象的還要有趣, 真可愛呢。
對小師弟的反應心滿意足的腹黑隊長愉悅地彎起了他那雙好看的狐狸眼, 輕輕鬆鬆地穿過那一群記者,和淩榆並排站到了一塊, 把小少年嚴嚴實實地擋在他們身後,然後柯苑澤才笑眯眯地重新看向麵前的記者們。
“不好意思啊大家,淩榆就是這個性子, 你們彆太在意他的話。”
柯苑澤笑的有些歉然, 似乎是在真情實感地替淩榆給記者們道歉, 但可能隻有被他和淩榆擋在身後的池驚瀾感受到了, 自家師兄渾身上下的笑容和歉意, 都隻是浮於表麵的淡淡一層。
若是從正麵看去, 仔細觀察, 就能發現柯苑澤雖然唇角上揚麵容和煦,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池驚瀾看不到,但顯然他的感覺很準確, 一點都沒有出錯。
還能擺出樣子敷衍眼前的記者們,就已經是柯苑澤最大的涵養了。
畢竟剛才他們可對自家小師弟一點都不客氣, 現在收斂了,也隻是因為他和淩榆資曆高,他們欺軟怕硬,不敢招惹而已。
這次主辦方放進來的這些記者……嘖,柯苑澤的評價是跟那些裁判一路貨色。
柯苑澤撩了撩眼皮,隨意地抬手搭在了淩榆的肩膀上,看著記者們再次笑眯眯地開口,卻是不打算在他們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了。
“不過話糙理不糙,我和小師弟剛才都在認真比賽,對你們所說的事情並不了解,所以各位記者朋友們倒也不用像刑訊逼供一樣詢問我的小師弟。如果你們想知道真相,當事人說的話難道還不是真相嗎?”柯苑澤指了指身旁的淩榆。
淩榆默契地接過話,看著記者們的目光十分疑惑,說話都跟挑釁似的:“嗯……難道我剛才說的你們不信嗎?”
麵對淩榆那跟看傻子一般的目光,拿著話筒的記者們麵麵相覷,都看到了彼此臉上隱忍的表情。
媽的,這脾氣,隔壁短道隊的采訪記者們是怎麼忍的?他們忍不住腹誹道。
但是為了熱度,還是得忍。
隻見有人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把話筒遞到了淩榆麵前,不怕死地問道:“那你為何現在會出現在這裡呢,難道不是因為你們之前商量好了,怕池驚瀾說漏嘴,才過來的嗎?而且既然拍了視頻,為什麼之前不發,偏偏是在池驚瀾的自由滑結束之後發的呢?”
“淩榆先生,我記得這次比賽是有禁止攜帶錄像設備觀賽的吧,您難道不是想包庇池驚瀾,讓他免於懲罰嗎?”
這話與其說是猜測,不如說是強行扣帽子。
包庇,瞧瞧這詞用的,真是好大一口高帽。
淩榆都給氣笑了,反問:“我都沒跟樂樂說這件事,哪來的怕他說漏嘴?”
他可不會輕易上套。
淩榆顯然也沒耐心了,皺著眉拿過話筒再次強調:“我發視頻與任何人無關,隻是順手拍到,打抱不平而已,至於發的時間,我樂意不行?”
“還有,”淩榆拿起手中的話筒放在眼前仔細端詳,看著話筒上貼著的媒體名,挑了挑眉,不無嘲諷地開口:“什麼時候,不入流的八卦小報也能進場館采訪運動員了?”
這貨,怎麼放出來一會就開始亂吠了,柯苑澤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伸手攔住淩榆防止他繼續無差彆拉仇恨,然後才慢悠悠地看向麵前的記者們。
“咳咳,還是要感謝各位記者朋友們告訴我們這件事,我和師弟還沒見過具體的視頻,不過聽各位說的我們大概能想象到,既然事情屬實,造成的影響也很大,那我們估計接下來有的忙,這次就先失陪了,抱歉。”
柯苑澤這時候倒真正得禮貌起來,溫和卻不容置疑地推開記者群,和淩榆一起護著池驚瀾迅速地離開了。
又是被嘲諷又是被堵死了話頭,就算記者們總感覺是柯苑澤可淩榆配合起來演他們的,他們也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柯苑澤和淩榆護著那個小少年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
在這等著本就是為了采訪池驚瀾和柯苑澤,如今兩位主人公不配合地跑了,他們聚在這也沒什麼意義了。
於是他們互相看了眼,便一哄而散,準備收拾東西各回各家了。
有人收拾得很快,惹來了一群同行嫉妒的目光。
等那人走了,才有人悄悄和周圍的同行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隻不過聲音大得所有人都聽得見。
“欸,那個人是之前采訪淩榆那個吧,有一說一,真夠莽的。”
“但彆的不說,人家流量肯定是賺到了啊,嘖,早知道……”
“彆早知道,這可不太道德,話說這人你們之前見過嗎?”
“沒見過。”
“嘶,難道真的是淩榆說的那樣,混進來的八卦小報麼?”
“誰知道呢,無所謂了,管彆人乾嘛,還是想想自己這次報道能寫啥吧。對了,奉勸大家最近收斂一點,或許要出大事。”
眾人瞬間靜了一下,看向說話的人。
“小秦,你什麼意思?”有人皺了皺眉開口。
之前開口的青年看著眾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頓了頓,麵無表情地回答了一句“沒什麼”。
他和彆的記者還帶著個攝影師過來不同,是一個人獨身前來的,此刻他背起自己的包和設備,也獨自離開了。
“嘖,青年報社的人總是這麼不合群。”有人看著青年的背影點評道,引來了一群人的讚同。
“是啊,剛才也不往上湊,一個人在後麵顯得多特立獨行似的,裝什麼清高呢。”
“就是,最近能出什麼事,出了事不是更好,咱不就是吃的這碗飯?”
此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有人附和地笑了出來,也有人沉默不語,神色奇怪。
當然,這些記者之間之後發生的事情,配合著師兄跟淩榆回了休息室的池驚瀾是不會知道了。
他此刻正忙著和這兩人“算賬”呢。
“師兄,淩榆,這是什麼情況?”回了休息室,池驚瀾拿起手機上微博看了看,然後看向柯苑澤和淩榆,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剛才這兩人在記者麵前完全是在打配合,這件事那些記者可能隻是在心底懷疑,到了池驚瀾這邊,完全就是篤定了。
按照前兩天他們說好的辦法,應該是在自由滑結束之後,池驚瀾趁著拿獎牌後熱度正高的時候,在賽後的采訪上先向記者們公開這件事,然後再把視頻證據在網絡上公開。
隻是池驚瀾沒想到,等他比完賽領完獎,準備接受采訪實行計劃的時候,卻發現這件事幾乎已經可以說是塵埃落定了。
麵對記者們的詢問的時候,池驚瀾真的有點懵,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淩榆替他發了視頻,把鍋背到了自己身上。
包括後麵淩榆麵對記者的嘲諷,和他與師兄好像早就商量好了一般的一唱一和,都是在把鍋攬到他們身上,好把自己從這件事裡麵完全摘出去。
沒見到剛才在柯苑澤和淩榆精妙絕倫的配合裡麵,根本沒有給池驚瀾開口說話的機會麼?
公布裁判違規視頻這種事情,在前兩天官方已經澄清的狀態下,就是在明著跟那些人叫板。
那些人背後的勢力究竟有多大,池驚瀾他們不清楚,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一定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何況還有一個禁止攜帶錄像設備觀賽的規定擺在那。
這兩個人……池驚瀾抿了抿唇,想,怪不得前兩天自己提出計劃的時候這兩人同意的那麼快,原來是在這裡等著。
以前哪有人會這樣……真是……
池驚瀾此刻心情很複雜,感動之餘還是有點小生氣,倒不是生氣他們擅作主張,隻是有點氣他們把自己放入了危險的境地。
見師兄和某個木頭左看看右看看逃避著他的視線,小少年微微鼓著臉頰瞪了他們一眼,氣勢輕易蓋過了平常日天日地的短道一哥和看似溫和實際腹黑的某位隊長,威壓感十足的開口。
“為什麼這麼做?”
然後柯苑澤就看著自己的二貨好友一激靈,瞬間坐的筆直,然後朝著他的小師弟笑了笑,笑得十分狗腿。
“嗯……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嘛,我就是看到裁判給你打的那個分忍不住了嘛,沒事,網友們還得誇我正義使者呢,樂樂,我這可是在搶你的功勞!”某隻二哈如此這般信誓旦旦地開口說道。
“哦。”池驚瀾應了一聲,麵無表情地把手上的手機屏幕界麵遞到淩榆眼前,開口:“可是已經有人在罵你了。”
淩榆定睛一看,頓時臉色一僵。
第一百四十八章(最後加了一段,最好刷新一下!
淩榆本來就有點心虛, 此刻他往後退了退,看清了池驚瀾懟到他麵前的手機上的內容,頓時更加心虛了。
界麵上的不是彆的什麼東西, 正是剛才采訪的時候淩榆懟得一點都不留情麵的那位記者發的報道, 發在了微博上。
不得不說,那個記者發報道的速度還真夠快的。
報道的內容, 跟那位記者采訪淩榆時說的東西差不多, 主打一個扭曲事實胡編亂造, 明明淩榆是揭露真相, 卻被他說的跟早有預謀的陰謀一樣, 而這個陰謀的合夥人, 除了采訪的時候那個記者一定要扯上的池驚瀾,還加上了一個柯苑澤。
池驚瀾看到這個報道的時候甚至還有點想笑。
腦洞開得很大, 彆說,某種意義上,還真猜對了一點。
這件事還真是他們三個搞出來的, 隻不過和陰謀這種東西差了十萬八千裡, 他們坦坦蕩蕩, 陽謀而已。
底下評論區已經吵了起來。
[省流, 營銷號轉流量博眼球胡編亂造的, 信它你就輸了]
[博主是正經進的賽場采訪的, 你往前翻還能翻到博主的記者證呢, 也不是營銷號吧= =]
[而且拋開淩榆發的視頻內容是拍下了那些裁判違規證據之外,他發視頻的這個時間點確實很奇怪吧,視頻裡的時間點明顯是前兩天虞靈靈和趙瑞嘉比賽的時候, 為什麼當時官方澄清的時候不發,現在才發, 就是在蹭熱度吧。]
[不是,這東西有什麼好什麼蹭熱度的啊??淩榆少說也是國內短道第一人,不至於好吧。]
[那可不一定,等官方澄清了再放出視頻,好名聲大流量都賺到了,蒽,還能給池驚瀾鋪鋪路呢,之前說裁判不公平轉發的時候,明顯是池驚瀾主導的,這個記者也說了,這次比賽有條規定是禁止攜帶錄像設備,淩榆發了這視頻就說明他帶設備進去了,就算放出來的視頻足夠偉光正,他違反了這條規定也是實打實的,肯定會受到懲罰,淩榆把懲罰背了,之後的輿論的好處池驚瀾還能享受到,深情捏~]
[樓上怎麼陰陽怪氣的,樂了]
[我這幾天都在現場看比賽,買的票位置正好在運動員觀賽席附近,看到這條微博我才想起來,淩榆發的那個視頻裡的時間點,也就是雙人滑短節目的時候,我看到運動員觀賽席的時候柯苑澤,淩榆和池驚瀾都在來著,當時池驚瀾和淩榆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就到欄杆前站著了,就是虞靈靈和趙瑞嘉的短節目快開始的時候,我當時還有點奇怪呢,現在想來,大概就是那時候拍的視頻吧。]
[對了還是我,我說的這些不帶任何立場,視頻發出來了揭露那些裁判真麵目我隻能說大快人心,彆在我這開團,罵我的全部反彈over(ps:其實現場票真不貴,我這樣的好位置也就小三位數,大家真的可以多來現場看看,感覺真的不一樣,有一說一剛才的池驚瀾自由滑現場看薄紗網上看)]
[怎麼感覺討論越跑越偏了,重點難道不應該是視頻的內容嗎,跟誰發的,什麼時候發的,有啥關係啊?]
[……]
淩榆把這些評論都大致看了一遍,才把手機還給池驚瀾,毫不在意地笑道:“也還好嘛,不是還是有理智的發言嗎?”
“樂樂,不用在意,我之前都說了,博噱頭的不入流營銷號而已。”淩榆對池驚瀾這樣說道。
現在的網絡輿論比池驚瀾那個時代依靠紙質報紙傳播的輿論殺傷力要大太多了,隻要依靠輕易的引導,就能在網絡上引起腥風血雨,說得不好聽點,有些人上網是不帶腦子的,而這些人就是像這位記者那樣的人最喜歡的工具。
現在距離這個記者發出的這條博文還沒過去多久,評論區就已經吵起來了,那麼等事情發酵得更大之後呢?
池驚瀾隻要想到淩榆可能陷入自己曾經遭遇的那種境地,心底就很難過。
報道底下的評論,有的說的確實說到了點上。
網友都能看出來的事情,池驚瀾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淩榆搶先發了視頻,自然不可能是他說的搶功勞這種理由,畢竟結果現在他們還都不知道,也許是好的,也許還是徒勞,但過程中遭受的輿論壓力卻一定是存在的,何況可能還有更深層次的,來自那些人的報複,真正的理由,是淩榆選擇為他攬下責任和懲罰。
那條陰陽怪氣的評論說的還真沒錯,池驚瀾隻要享受揭露黑暗這種偉光正的事情帶來的好處就可以了。
之前采訪的時候,如果池驚瀾強硬一點,其實他是可以推開師兄和淩榆,向記者說明這件事其中也有他的一份責任的。
可是……那是師兄和淩榆的好意,池驚瀾太珍惜,不想辜負他們的好意,便配合地站在他們身後任由師兄和淩榆一唱一和把這件事的責任攬到他們身上了。
可當現在池驚瀾看到網絡上那些懷揣著惡意的評論的時候,池驚瀾卻又有些後悔了,同時也感到了羞愧。
以前的自己怎麼會選擇躲在彆人身後?
理智上池驚瀾清楚,現在的他,偶爾依靠一下師兄什麼的,其實沒什麼,但是情感上他仍然有些過不去。
師兄不知道自己曾經的身份,但是池驚瀾自己知道啊,何況這次主要還是淩榆攬下的責任,淩榆也知道。
池驚瀾明白自己對淩榆的情感,在他的心底,他們應該頂峰相見,然後自豪得意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自己躲在淩榆的身後,依靠他,讓他承受輿論的壓力。
畢竟計劃是自己提出來的。
大概是少年臉上表情中在生自己氣和難過的情緒太顯眼,本來渾不在意的淩榆頓時有點慌了。
青年思索了片刻,然後給在一旁看戲的柯苑澤使了一個眼神。
[好兄弟。]
[乾啥?]
[你出去溜達會,我跟樂樂聊一會。]
[??啥?]
淩榆看向柯苑澤的眼神裡,傳遞著十分明顯的,非常無情地趕人的信息。
柯苑澤都無語了,盯著淩榆看了一會,也不知道他們電光火石之間他們達成了什麼協議,反正柯苑澤同意了淩榆的要求。
他轉回頭看向小師弟,煞有其事,十分誇張地開口,一看就能看出來是演的。
“誒呀,剛師父給我發了消息,我去找他聊一會,你們先聊哈。”
然後柯苑澤瀟瀟灑灑地起身走人了,偌大一個休息室裡,之剩下了池驚瀾和淩榆兩人。
柯苑澤突然的離開讓池驚瀾從自己的情緒中出來了一點,他有些疑惑地看著柯苑澤關上門,視線又回到淩榆身上,然後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精致的臉又板了起來,凶巴巴地看著淩榆,但其實沒有什麼威懾力。
如果不是對著那些討厭的人,池驚瀾根本不可能真正地凶起來。
淩榆看著池驚瀾看著他故作嚴肅,一副要好好算賬的神情,心底有點好笑,更多的卻是心疼。
樂樂啊,總是為彆人考慮最多,卻似乎從來不考慮自己,這是根深蒂固刻在樂樂骨子裡的善良和犧牲精神,也是那個時代軍人的最佳寫照,當然,就算放到現在也是。
他的偶像無愧為在軍營裡長大的孩子,這就是池驚瀾的性格,不像之前他對於自己身體不在意這種錯誤的觀念需要去糾正,淩榆不打算也不想去改變池驚瀾的性格,不說這基本不可能,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池驚瀾才能成為那樣的傳奇。
淩榆隻是不想讓他那麼累,他想讓池驚瀾知道這世界上的困難除了他自己承擔之外,還有更多的可能性,想讓池驚瀾可以毫無負擔地依靠依靠自己,想讓他知道,現在他不是一個人走一條看不見光的路了,他們有很多人,一起朝著一個目標,一定能看到未來。
所以淩榆看著池驚瀾,表情鄭重起來,十分認真地開口:“樂樂,你是因為這些對我們負麵的輿論所以感到生氣嗎?”
池驚瀾看著淩榆,抿了抿唇,他不喜歡在彆人麵前剖析自己,但也許因為麵前的人是淩榆,最終,他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現在隻是開頭,之後他們會說得更難聽,之前是我提出的計劃,應該也是由我來發才是。”少年有些固執地說道。
“那這樣他們現在罵的人就是你了,樂樂,那樣的話你會生氣嗎?”淩榆突然開口問道。
“當然不會,我已經……”習慣了。
最後三個字還沒說出口,池驚瀾看著淩榆看著他無奈又心疼的眼神,默默把那三個字吞回了肚子裡。
“看吧,你也發現了吧,樂樂,這就是你的雙標了,可不能這樣。”淩榆無奈地開口,然後認真地給池驚瀾算了一筆賬。
“這樣,我們從利益最大化出發,首先因為禁止攜帶錄像設備的規定,發視頻的人注定代表著違反這個規定,肯定會被懲罰,雖然是什麼懲罰我們還不清楚,但是萬一那些人報複心強,來個禁賽呢,你,我,還有柯苑澤,誰受到這個懲罰最合適不是擺在明麵上的事情嗎?”
淩榆指了指自己,笑得自豪又得意:“你是要升組的關鍵期,柯苑澤是傷後複建刷積分的關鍵期,而我,國內無敵手的短道一哥,積分穩坐世界第一遙遙領先,就算給我禁賽幾個月他們也追不上我,我甚至白得一個長假,明顯我最合適不是嗎?而且我是短道的,你們花滑的人想要伸那麼長的手來製裁我,也是最困難的,是這個道理吧?”
怎麼會有人在搶著背鍋這種事情上得意洋洋啊,偏偏池驚瀾還沒法反駁,他故作凶狠地瞪了淩榆一眼,卻完全無法阻止淩榆繼續說下去。
“還有,雖然有人吵架,但視頻裡的內容是那些裁判明晃晃的違規證據這件事可是不容否認的,這視頻一出,那些人無論多不想查,也得給公眾一個交代,那我一定是正義的那方,說不定因為這個視頻曹正德就此塌台了,那之後我不得被網友誇死?”淩榆說得興起,表情十分臭屁。
池驚瀾:……
見他情緒似乎恢複了,淩榆才鬆了口氣,笑道:“樂樂,你就當輪換製,這次因為我來最合適,所以靠我,下次你來,我們再靠你,如何?”
經過淩榆的一番開導,池驚瀾也發現自己確實是有點鑽牛角尖,正好聽見他最後這番話,池驚瀾最後的一點糾結也消失了。
隻要不是自己什麼都不能做就行。
少年微微挑了挑眉,向對麵的青年開口確認:“那說好了。”
“當然,說好了。”
“下次不能再搞這次這種事情,要和我商量。”
“好。”淩榆點頭承諾,然後身體往前湊了湊,看著池驚瀾漂亮的眼睛,突然打了一發直球:“樂樂,你放心,我可不會束縛我日思夜想的偶像,對吧?這次沒和你商量,隻是想讓你更清楚的意識到,其實我們可以相互依靠,而不是就讓一個人撐起一片天,不是嗎?”
很奇妙,淩榆這句話仿佛就是在回應之前池驚瀾心中那個愛情是頂峰相見的想法一般。
池驚瀾仿佛聽到了淩榆在對他說:愛情不僅可以頂峰相見,也可以相互扶持。
少年忽地紅了耳朵,有些倉皇地避開青年侵略感十足的視線,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
“嗯。”你說的大概也是對的。
“那我們把柯苑澤和陳叔叫過來,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吧。”淩榆自覺解決一件大事,高興地拍了拍手掌,提議道。
本來有些旖旎的氛圍瞬間被他的大嗓門打散地一乾二淨,某個木頭還毫無察覺,得意洋洋地翹著尾巴期待的看著池驚瀾,仿佛在期待著被誇。
“哦。”池驚瀾麵無表情地回答道。
淩榆一臉納悶,不懂得自己的偶像怎麼好像又不開心了,但池驚瀾確實好像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議,他還是把柯苑澤還有陳誌國叫過來了。
幾人聚齊,池驚瀾也收斂了自己對某個木頭的淡淡無語,認真商討起了正事。
他們模擬了很多種未來事情的走向趨勢,卻都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是淩榆為了哄人說的略微誇大的話語一語成讖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淩榆發的視頻在網絡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男單自由滑頒獎儀式結束之後, 池驚瀾還有柯苑澤,以及事件的當事人虞靈靈和趙瑞嘉這對組合,還有其他許多運動員的轉發, 更是把這件事情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峰。
如同一個一個節點聯合起來, 往外輻射,凝結成了一張天羅地網, 徹底讓黑暗無處可逃。
的確如池驚瀾所預料地那樣, 事情發酵起來之後, 網友們吵得就更厲害了, 跟受害者有罪論一樣, 好像他們發出真相和轉發視頻, 都彆有所圖似的。
實際上真正的事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真相就在那個視頻裡麵, 裁判清清楚楚的打手勢違規就已經給這起事件定了性。
為何網上的輿論卻如此烏煙瘴氣,很顯然,有人在裡麵攪混水。
有些人的手段過了幾十年也毫無寸進, 隻不過以前靠紙質報道的汙蔑加上小團體的孤立, 現在再加上網絡上買點水軍, 是顛倒黑白的一把好手。
差勁, 但不得不說確實是很有用的手段。
畢竟說到底, 即使是現在, 即使明年就是冬奧會, 了解冬季運動,再更細一點,了解花樣滑冰這項運動的人, 終究還是少數的,當不明情況的路人占多數的時候, 他們就很容易被帶跑偏。
池驚瀾他們本已經做好了情況最差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比他們想象得要好很多。
淩榆說的沒錯,由他這個和花樣滑冰關係不大的短道運動員發視頻,確實比池驚瀾他們自己發要好很多,加上淩榆的影響力和短道一哥的名頭擺在那,即使有些人有心想要潑混水,眼睛雪亮的網友們還是占更多的。
視頻和解釋都很清楚,鐵血一般的事實就放在那裡,如果還不信,那也沒什麼好說的,這些人給出多少證據,他們都不會相信。
池驚瀾他們把真相發出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改變這些人的想法。
在轉發了淩榆的微博為這件事的傳播度添了一把火之後,池驚瀾他們就沒有其他動作了,把明裡暗裡盯著他們防著他們再出什麼奇招的人給膈應了個半死。
賽場內的氛圍也同樣風起雲湧。
某些教練顯而易見地非常焦躁,訓斥隊員的聲音隔著大老遠都聽得見,曹正德也試圖找過池驚瀾,被陳誌國攔下了,池驚瀾沒有親眼看到,不過聽朱承業他們說,曹正德離開的時候整張臉都是黑的。
後來池驚瀾才從師兄那裡知道,原來曹正德找他們,是想讓他們刪掉那個視頻,美其名曰影響不好,曹正德還跟他們道歉了,說他之前疏漏沒有查出來,他會重新處理之類馬後炮的話。
曹正德真正該道歉的可不是他們。
不知道是不是身居高位久了,他解決問題的思維也固化了,以為靠著權勢就可以解決一切,但實際上,事情發展到現在,就算他們刪掉視頻和轉發,網友們的討論也不可能止息了。
網友們的聲討聲愈來愈大,第二天中午,池驚瀾他們終於等到了他們所等待的——
官方下場。
除了為了虞靈靈他們也為自己討個公平,池驚瀾他們這一次搞這麼大事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試探官方的態度,這甚至關乎到他們未來的計劃。
他們並不清楚曹正德乃至他背後更高層的那些人的底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把體壇滲透了多少,所以他們必須做點什麼去確認。
這次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誰來出麵解決這件事情,就代表著這件事情受到的重視度有多大,而事情解決的程度和官方的態度,也能很容易判斷出對方是敵是友。
而這一次出麵的官方,名頭大的連池驚瀾看到的時候都愣了愣。
國家體育總局直接下場了。
從前一天晚上男單自由滑結束之後淩榆發視頻,緊接著許多運動員轉發,到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國家體育總局官方發聲,表明會嚴查嚴懲不貸的態度,隻過了僅僅一個晚上。
官方號的級彆有差,網友們還是分得清的。
隻不過上一個冬運會官方號欺騙在先,即使是體育總局發聲,網友們仍然抱著不少懷疑的態度。
曹正德有句話說的確實沒有錯,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就會對整個冬季運動的圈子,乃至整個體育圈造成不好的影響。
公信力下降隻是最淺顯,表現得最快的一點。
可因為可能會造成的不良影響,就不去揭發黑暗,就不去維護正義了嗎?
池驚瀾認為這件事不是這麼算的。
隻有卑劣的,慣愛走捷徑的人才解決不好這樣的局麵,會造成不好的影響,隻是他們實力不夠。
與之前冬運會官方不同,體育總局這一次顯然作出了教科書一般的回應。
第二天網絡上體育總局官方號發聲的同時,賽場中的池驚瀾他們就從陳誌國那邊得到了消息,有上麵指派下來的,專門負責調查的人過來了。
體育總局在網絡上的發聲並不是預告,而是通知。
他們在昨晚事情發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行動了,不然也不能在今早就見到他們派來的人。
當真稱得上一句雷厲風行。
而那些負責人到達之後,很快池驚瀾他們就得到了通知。
不,換一種說法也許更好。
池驚瀾他們受到了調查團隊的邀請。
第一百五十章
十一點, 池驚瀾一行人抵達了那幾位調查人員所在的會議室。
那是場館裡最大的會議室,不過參會的人卻不是很多。
池驚瀾推開門,發現除了他們剛到的三個, 隻有一對運動員和一個教練, 剩下的就是那幾位調查人員了。
運動員是虞靈靈和趙瑞嘉這對小搭檔,教練是花樣滑冰國家隊的總教練陳誌國, 而調查人員人數也不多, 一共就五人, 領頭負責人坐在會議桌的首位上, 是一位颯爽的女士, 看起來三十歲左右, 紮著高馬尾,妝容並不濃, 不過正紅的口紅唇色恰到好處,為她添上了一份淩厲。
見池驚瀾他們推門進來了,她朝著他們點了點頭, 沒有多餘的寒暄, 直接邀請他們入座坐下, 簡明又乾練。
第一個照麵, 池驚瀾對這位負責任的初印象就不錯。
他討厭談正事的時候一堆廢話遲遲談不到重點的人, 看起來這位也是, 無論如何, 相信他們至少能免去那些無用的寒暄。
“諸位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唐遲, 遲是不會遲到的遲。王局派我們幾個過來是為了調查真相和處理混亂,時間緊張, 先找來了各位,是因為各位在這次事件中都扮演了比較重要的角色,希望大家能好好配合,早日還賽場一個朗朗乾坤。”
所有人入座,那位坐在首位上的女士便這般直接開門見山地開口道。
不會遲到的遲?有些奇特的自我介紹讓池驚瀾忍不住多看了唐遲一眼。
至於她話裡帶著的有些強硬的態度,池驚瀾倒一點都不在意,負責調查這種東西的人員,強勢也是他們的保護色。
唐遲先看向了虞靈靈和趙瑞嘉,看到兩個小朋友有點緊繃的表情,神色變得柔和了一些,輕輕笑了笑開口:“不用緊張,我是來為你們做主的,可以跟我詳細說一說你們短節目的全過程嗎?”
唇角掛起的笑容讓唐遲顯得溫柔了許多,虞靈靈按下了趙瑞嘉的手,給自己的搭檔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這次她想自己來說。
她是最直接的當事人,合該由她來訴說。
經曆過最近的這些事,虞靈靈雖然仍然會害怕,但她至少已經敢站出來了,而且她願意相信眼前這個強勢又溫柔的姐姐。
不過回憶苦難總歸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虞靈靈說的有點慢,還有些磕磕絆絆,但在場沒有任何人不耐煩。
虞靈靈講述的同時,池驚瀾還看到唐遲帶來的那幾位調查人員有人負責記錄,有人看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神情嚴肅,似乎是在查閱什麼東西,還有一位在旁邊調試著設備,記錄下會議的這一切,分工明確,井然有序。
等虞靈靈無比詳細地複盤完她的短節目,唐遲和那位看筆記本電腦的下屬低聲交談了幾句,池驚瀾就知道那位負責的是什麼了。
“我們像主辦方要了現場的監控和各個媒體的轉播錄像,小甄剛才快速地過了這些視頻,查明了確實沒有對著裁判席的角度,這件事我們等會會去查,不過至少算得上失職,這一筆我會先給他們記上,現在,有人願意為我講一下後來網絡上那些事的來龍去脈麼?”唐遲跟下屬交談完,朝著虞靈靈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眾人說道,當然,她的視線主要鎖定在池驚瀾他們幾個身上。
“當然,我來吧。”池驚瀾笑了笑,站了出來。
來之前他們就說好了,淩榆這種拉仇恨的嘴,還是少說話的好。
淩榆反駁他隻是對那些蠢貨嘴毒,可惜反駁無效,此刻隻能委屈地當一個沉默的啞巴。
而池驚瀾,他本來並不打算和盤托出,不過在感受到唐遲的態度之後,他此刻改變了主意。
如果說相信他人也是一種賭博,那麼池驚瀾願意賭這一次。
何況如果體育總局派下來的人都和那些人同流合汙,那麼華國的體壇和完蛋也沒什麼區彆了,池驚瀾根據這快一年來的親身體驗,覺得事情還不至於到這種糟糕的地步。
世界上還有那麼多那麼好的人,池驚瀾現在回想他短暫的上輩子,也不覺得有些路是隻有他一個人走了,可能隻是曾經的他太孤僻也太忙碌,沒有時間去關注到其他人而已。
不過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他該專注於眼下的現實了。
少年從容地笑了笑,即使是會議室裡年齡最小的一個,在他身上也看不見任何緊張,似乎沒什麼氣勢,溫和而內斂,讓人根本不能忽視。
唐遲微微眯了眯眼,看著站起來的少年,神色認真了起來。
在池驚瀾敘述完全部之後,她的眼神就更認真了。
“池驚瀾,全部都是你出的計劃嗎?”唐遲忍不住問。
池驚瀾搖了搖頭,沉靜地回答:“我隻是提了一個建議,能造成現在的結果,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
唐遲看著沉穩的少年,挑了挑眉,突然笑了,開口道:“你不怕這次我們沒被派下來,你們計劃失敗被鎮壓嗎?”
池驚瀾也笑了,好看的眉眼彎起來,看起來十分無害,說出來的回答卻是不遮掩的鋒芒畢露。
“但是現在,我們不還是見到你們了嗎?”
已經成功的事情,是不會在池驚瀾那裡存在假設失敗的情況的。
就像比賽,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不會有其他例外。
不過唐遲之前說希望他們配合,池驚瀾還是收斂了一點,正常地回答了一句。
“沒成功也沒關係,現在的網絡不比以前,任何事情都會留下痕跡,我相信大家都不是傻子,繼續加碼就可以了。”少年笑著開口說道。
真是……很有top級彆運動員味道的說法呢,唐遲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她曾經和另一個項目某位傳奇人物的短暫交流,突然覺得他們很像。
“您對我的說法還滿意嗎?”
唐遲回過神來,聽到了少年帶著點恣意的反問。
“當然,很滿意。”
會議不算長,最後階段,唐遲要了淩榆的手機,仔細翻看了一下他拍下的視頻。
池驚瀾也主動地把他的手機遞了過去,裡麵有個角度有些差彆,但拍下內容同樣明顯的視頻。
唐遲意味深長地看了池驚瀾一眼,把兩人手機裡的視頻保存到了他們的設備上,然後把手機還給池驚瀾和淩榆,才看著眾人開口道。
“這兩個視頻已經基本能給那些裁判定罪了,至於其他的我們接下來會進一步調查,你們如果有懷疑的人或者線索也可以來告訴我們,我們這兩天辦公的地方就在你們總教練的辦公室。”
“還有,關於違反那條禁止攜帶錄像設備的懲罰,不用擔心,之前我們本來就有在考慮取消這則規定,這次正好推進,當然,也不可能一點懲罰都沒有,麵子工程還是要做點的,不過最後大概就是罰個款,放心,數目不會大。”
“好了,散會吧,很感謝大家的配合,我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出門的時候,池驚瀾看到虞靈靈和趙瑞嘉這對小搭檔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挺好,池驚瀾以一種長輩的心態欣慰地想道,卻沒發現自己的腳步也比之前輕鬆了太多。
淩榆在一旁看得清楚,偷偷地彎了彎唇角,又覺得樂樂好可愛,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少年柔軟的頭發。
然後他就接了一記眼刀。
當然,在某人眼裡,那不叫眼刀,那叫愛的注視,淩榆整個人都飄飄然了起來。
池驚瀾拍掉了淩榆的手,瞥了眼蕩漾的青年,忍不住懷疑了一下自己的眼光,片刻之後才頗為好笑地開口:“淩榆,不吃飯了?”
“啊,為什麼不吃?”某個青年驟然回神,茫然道。
“那在這愣著乾什麼,走了。”
“哦哦,好。”
“喂,小師弟,我怎麼感覺我這個師兄好像隱身了一樣,師兄現在好委屈。”柯苑澤突然開口,委屈的神態被他拿捏得很準,看得淩榆想給這損友臉上狠狠來一拳。
“彆裝,我怕我吐你臉上。”淩榆麵無表情地開口。
“切。”柯苑澤無趣地哼了一聲,攬過小師弟的肩膀,笑嘻嘻地開口:“走,小師弟,師兄帶你去吃好吃的,彆管某人了。”
池驚瀾乖巧應答:“好的,師兄。”
然後師兄弟兩人就有說有笑地走了。
走了。
淩榆:?
他愣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被自己損友和心上人聯合起來玩弄了,正想氣勢洶洶地追上去,結果被後麵才出來的陳誌國喊住了腳步。
“小魚?”陳誌國有些驚訝地開口。
淩榆當即心道不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陳叔一般隻有要讓他幫忙的時候會喊他小名。
他緩慢又僵硬地轉頭,果不其然看見了陳誌國一臉找到了苦力的“友善”笑容。
“正好,唐小姐他們需要一個熟悉場館的人幫忙,你去吧,反正你這兩天也沒比賽。”陳誌國拍了拍淩榆的肩膀毫不客氣地使喚道。
“……”
和這幾位同行,想來能知道不少不會公布出來東西,淩榆知道這是陳叔的好意,不過陳叔這好像逗狗狗的態度還是讓他有些不爽。
但答應還是要答應的,淩榆看向唐遲幾人,果斷地點了點頭,禮貌地笑著開口:“沒問題,那接下來各位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隨時跟我提就好。”
池驚瀾不在,淩榆就是絕對靠譜的短道一哥。
而後一整個下午,淩榆都跟著唐遲他們幾位在場館裡奔波。
這幾位的效率真的非常之高,調查切入的點也十分準確,僅僅是一個下午,他們就把所有事情的大致脈絡都查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一點時間用來收尾。
晚上九點,體育總局的官網以及微博上體育總局的官方號同步發出了公告。
公告內容是對這一次事件的簡單敘述,以及對所涉及的有問題的人員的懲罰和處置。
同一時間,世界上的許許多人點開了這則公告。
“曹正德被雙開,那幾位裁判全部被吊銷裁判資格證,終身不得擔任花樣滑冰比賽裁判員,還有對主辦方一些人受賄與他人合謀改動現場監控的處罰……這次是大手筆啊。”h省休息室內,柯苑澤把公告上的讀了出來,驚歎道。
“速度很快。”池驚瀾也同樣正在看這則公告,聽見師兄的話接了一句評價。
“等等,這是什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柯苑澤看到了什麼,突然笑趴在了沙發上。
“啊?”池驚瀾有些疑惑地看向師兄。
“小師弟你肯定還沒看到,把公告翻到最底下看看?”
池驚瀾聞言把公告翻到了最底下,看到最後那句話,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運動員淩榆為公平違反賽場規則情有可原,但規則不可廢,在此小施懲戒,罰款五千。]
[最後,秉持推廣冰雪運動,建設健康網絡的主旨,此後所有國內競技比賽,取消禁止攜帶錄像設備的規則,相關補充規定會在後續頒布,感謝大家的關注,以後請大家一起監督,共同建設公平公正的比賽環境。]
淩榆那條處罰,在這整則公告中都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即使之前就已經聽唐遲說了最後他的懲罰應該是罰款,等到現在真正看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會笑出聲。
好巧不巧,這時候奔波了一天的淩榆回來了。
柯苑澤轉頭一看,見是淩榆,頓時笑得更放肆了。
“淩榆,第一次上體育總局公告的感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