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40(2 / 2)

雖然雙人滑沒有限製必須同省的搭檔才能參加,但實際上大多數搭檔都是從小就搭配,不同省的搭檔屈指可數,但最突出的隻有一對搭檔,也就是目前冰場上的這一對搭檔。

而其他幾對不同省的搭檔成績都一般,甚至可以說這個規則是特意為某對搭檔而設置的,這一點大家其實都心照不宣。

冰迷們其實無所謂,畢竟齊卓確實是國內top級的水平,這個規則的改革也是大家都受益,並且在法律和規則允許範圍之內的,這和作弊完全不是一個性質。

所以池驚瀾知道這條規則的修改也沒有任何介意,隻是他以為那些人也就會做到這種程度,沒想到居然會公然作弊。

那也彆怪他們違反規則了。

池驚瀾把手輕輕放在了口袋上,感受著手底下的手機的硬度,表情平靜地看完了齊文光和卓凝珍的短節目。

他們的確不愧為國內雙人滑的top,短節目確實非常精彩,短節目結束之後他們的分數出來,沒有壓分也沒有虛高,但也毫無意外地空降了第一。

之前被裁判打手勢串通好壓分的小搭檔,排名也掉了一名,掉到了第四。

真正的時機還沒有到,但是池驚瀾和其他觀眾們一起鼓掌的同時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前麵的欄杆前,淩榆也和他一起站了起來。

柯苑澤沒帶手機,跟他們一起站起來三個人又太顯眼,就挪了一下位置,坐在了池驚瀾和淩榆站的地方的側麵,給他們擋住了一些視線,同時和穆子寧和紀雲星小聲說了幾句話,然後穆子寧和紀雲星有些懵懂地抓了抓頭發,卻也聽話地換了位置,坐到了另一側,擋住了另一側的部分視線。

底下的裁判看到池驚瀾和淩榆站了起來,有點奇怪地看了幾眼,但在看到他們搭在欄杆上似乎閒聊了起來,一直沒回座位,也沒有其他動作,便有些無語地收回了視線。

剛才男單短節目的時候隔壁那個短道隊的隊長還一直趴在欄杆上看呢,大概就是坐累了吧,反正他們的動作足夠隱秘,裁判們這樣想著,嗤笑一聲,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賽場上,沒有再去管觀賽席的幾個人。

他們總得為他們此刻的自負付出代價。

終於輪到了最後一組,趙瑞嘉和虞靈靈兩人牽著手上場,表情有些嚴肅。

從前麵的分數情況他們就能看出他們麵對的將是一場非常險峻的挑戰,可他們總不能因為前方的路太險峻而放棄向前。

他們上過國際賽場,見過更大的舞台,趙瑞嘉和虞靈靈也知道這場冬運會的重要性,如果不想被困於國內小舞台的一隅,那麼這一次他們必須得打勝仗。

少年和少女眼神變得堅定,向前方的裁判席和觀眾席鞠了一躬,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與此同時,裁判席的正後上方,黑發的少年也悄然拿出了手機,鏡頭對準了下麵的裁判。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最後一個出場, 在前麵僅次於他們的那組青年組小搭檔的短節目打分中,裁判又已經明晃晃地顯露出了惡意,趙瑞嘉和虞靈靈這對小搭檔承受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何況這不是國外的賽場, 觀眾席上那麼多純黑色的眼眸看著他們, 光是站到冰場中央,就已經花費了許多勇氣了。

麵前的裁判們無比嚴肅地盯著他們, 虞靈靈手心微微出了汗, 緊緊牽著自己的搭檔, 小小聲開口。

“嘉嘉, 我有點緊張。”

趙瑞嘉用力握了握搭檔的手, 繃住表情平靜地看向前方, 嘴唇微動,回答自己的搭檔。

“彆怕, 我在,不用管彆人,隻要跳好我們的。”

語氣堅定, 令人安心, 即使年紀尚小, 尚不寬厚的肩膀也足以為自己的搭檔撐起一片天。

“……嗯。”虞靈靈輕聲答道, 情緒被搭檔感染得安定下來, 同樣做好了準備。

既然他們沒有退路, 那麼, 隻管往前就好了。

音樂響起,冰場上的清瘦的搭檔也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他們的短節目來自一個經典的古典曲目——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這個短節目的誕生說起來還有些波折,不過如今到了賽季後期, 對於趙瑞嘉和虞靈靈來說,已經可以說是如臂使指, 熟練無比了。

《月光奏鳴曲》有三個樂章,不過由於短節目時長限製的原因,他們選取的隻是其中的一小段。

第一樂章輕緩柔和,又帶著點淡淡的傷感,是一段徐緩的抒情曲;第二樂章輕快動聽,短小精悍,非常完美地發揮了承前啟後的作用,是一段完美的銜接;第三樂章充實豐滿,熱烈激昂,衝向最終的高潮。

趙瑞嘉的虞靈靈的短節目,選自第二樂章。

對於他們來說,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契合又完美的選段,年齡尚小,涉世不深,經曆的也不多,所以他們很難支撐得起第一樂章的傷感,也很難適應那樣的舒緩和慢節奏,而第三樂章中的激昂還帶著一些憤懣,和當初池驚瀾的自由滑節目《羅朱》裡表現出來的“為反抗高歌”之情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那也是趙瑞嘉和虞靈靈這個年齡和經曆很難表現出來的情緒。

而第二樂章,正好輕快活潑,又短小精悍,正適合青年組的小搭檔們,而他們十六七歲的年紀,不也正是一個“承上啟下”的過渡、蛻變的階段嗎?

花樣滑冰的節目選取非常重要,如果契合運動員,那很有可能超長發揮,如果不契合,那可能還會反向拖後腿。

而如今蹦蹦跳跳雀躍地傳入觀眾們耳中的音符,和賽場上的兩位運動員行雲流水的表演,無疑說明著這音樂和他們的契合度。

池驚瀾從平常他的小夥伴們訓練間隙時的聊天裡還了解了不少趙瑞嘉和虞靈靈他們這個短節目的淵源。

聽說雙人滑教練組本來給他們安排的是第一樂章,但趙瑞嘉和虞靈靈他們磨合了很久仍然不能表現得很好,根本看不出青年組第一的實力,那短時間趙瑞嘉和虞靈靈的比賽成績也不太好,教練組已經不太滿意了,當人們以為他們可能就要這樣泯然於眾人的時候,趙瑞嘉和虞靈靈卻主動找到了教練組,提出要更換一段選曲。

這相當於違逆教練組的決定,在雙人滑隊,某種意義上,這甚至可以稱得上挑釁教練組的權威,國家隊的人多少都了解一點雙人滑隊內的“封建”與“等級森嚴”,沒想到一向安靜聽話的趙瑞嘉和虞靈靈居然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拉扯了很久,最後教練組還是勉強同意了他們的要求,不過美其名曰趙虞他們之前那個節目耗費了他們教練組很多的精力,國家隊裡還有那麼多隊員需要他們操心,所以新節目隻能幫忙搞定音樂部分,編排就隻能讓趙瑞嘉和虞靈靈自己想了。

對於青年組的運動員,這可是個巨大的難題,自己編排整個節目的技術動作,這是很多成名的成年組運動員都很難做到的,更彆說真正隻有十六七歲的小朋友了。

但這對小搭檔不服輸,埋頭苦乾,磕磕絆絆地,還真給他們磨出了一套節目,當然,前提在於雙人滑教練組給他們提供的新的短節目音樂的確出乎意料地質量很高且適合他們。

而後他們在賽場上就一直在磨合這套新的節目。

上一次池驚瀾和他們一起出國參加了一次比賽,看了他們的比賽,也有了一點交情,後來池驚瀾得知這節目的淵源,加上他還挺欣賞他們這樣的魄力,就想辦法搭了一把手,給他們提了一些建議。

雖然他不是雙人滑的運動員,但是花樣滑冰的表演整體都是相通的,隻是給出幾個建議,對於曾經稱霸男單許多年的傳奇來說,自然是不在話下。

即使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裁判身上,池驚瀾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冰場上的表演,從趙瑞嘉和虞靈靈的表演來看,他之前提的那幾條建議,他們是完全吸收了,現在他們的節目,可比之前總決賽上他們的表演成熟了許多許多。

大概是人隻要足夠堅定,壓力也能轉化成為動力,冰場上兩張仍然帶著點青澀的臉龐幾乎是頂著比賽到現在全場最大的壓力,音樂響起之後,卻奇跡般地沒有出現任何失誤,配合著音樂的輕快活潑,譜寫著最適合他們這個年紀的樂章。

池驚瀾他們的位置能看到裁判席裁判們的後腦勺以及桌底下的小動作,卻看不見那幾位裁判的表情,不過不用想也能大概猜得出來,約莫此刻神色不會太好看。

觀賽席上的黑發少年眸色微冷,動作卻更加謹慎了一些。

機會也許隻有這一次,行差踏錯就會功虧一簣,池驚瀾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無論如何,這次他都要從背後的東西上咬下一大塊血肉,將其重創,不管那是什麼樣的龐然大物。

這是池驚瀾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的信念,剛剛重生時候的他還有些渾渾噩噩,如果說他對上輩子的經曆沒有一絲憤怒是不可能的,他曾經做了那麼多,可改變微乎其微,換誰都會疲憊,如果不是池驚瀾還記得小時候在軍營裡受到的教導,他早就被打倒了。

所以剛來到三十多年後的世界,池驚瀾是抱著一種隨意又冷淡的態度麵對遇到的人和事的,但隨著他在這個世界經曆得越來越多,池驚瀾發現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對眼前這樣的事視而不見。

既然不能視而不見,那就想辦法把根源解決。

曾經一個人的他做不到,但池驚瀾相信,今非昔比,如今的世界時時刻刻都在更新,他跟上了,而從之前那些裁判敢公然違規的情況來看,他們顯然沒跟上,那麼他們終究會被淘汰。

池驚瀾要去做那根導火索,他心中甚至都已經有了計劃的雛形。

隻等待合適的時機。

一直站在欄杆旁邊一大一小沒有引起裁判的注意,他們之前注意過好幾眼,發現這兩個人一直在聊天和看節目,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放下心了。

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屁孩,一個傻不愣登之前還在媒體上鬨出笑話的短道隊長有要警惕的必要嗎?換成柯苑澤他們可能還會謹慎一點。

何況他們受了囑托還要挑刺,可沒時間注意幾個不值得他們注意的人。

那幾位裁判也在等待著一個時機。

場上趙瑞嘉和虞靈靈完美的表現讓他們也有些著急,但他們不可能允許這樣的完美持續到短節目結束,他們就算想打低分也總得有借口,單純隻壓表演分,那就會像之前的男單裡的池驚瀾一樣,最後排名還是掛在很前麵,那可不行。

麵前的這對小搭檔可是他們的主要任務。

既然趙瑞嘉和虞靈靈不失誤,那麼,就主動讓他們失誤好了。

他們“身經百戰”,這點情況可難不倒他們。

冰場上的搭檔不知道賽場中的暗潮洶湧,一心一意地進行著自己的表演,音符跳動,不知不覺就進入了短節目後半段。

整個短節目最難的一個技術動作——三周拋跳,也終於到了展現的時候。

對於趙瑞嘉和虞靈靈來說,作為青年組第一,三周拋跳他們還是挺有把握的,因此才沒有放在短節目開頭體力充足的時候跳,而是放在了後半段音樂最契合的時候跳。

池驚瀾為了不引起裁判的警惕,隻是用餘光注意著他們,當他瞥見坐在第三位的那位裁判微微側了側頭似乎和人對視了一眼之後,他就暗暗提高了警惕。

冰場上,身材並不算魁梧的少年身軀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輕輕一托搭檔纖細的腰,再一拋,虞靈靈就又高又遠地飛了出去。

朝向地正是裁判席的方向。

隻不過飛出去的一瞬間虞靈靈就心道不好,力道和方向稍微出了點小問題。

可能是因為最近他們開始練四周拋跳的原因,三周突然有點被帶偏了。

還好不算什麼大問題,稍微調整一下就可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摔。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失誤,穩住,沒事的……空中短短地零點幾秒內虞靈靈就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睜眼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方向。

那一瞬間,虞靈靈視線的方向好巧不巧地正對上了裁判的方向。

下一秒,女孩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砰!”

緊接著一聲巨響,觀眾們不忍心地閉上了雙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冰場上的女孩拋跳三周的周數還是轉到了, 隻是該落冰的時候似乎完全忘記調整自己的身體,直愣愣地狠狠摔在了白茫茫的冰麵上。

摔到冰上的聲音很響,一聽就很痛, 可虞靈靈腦子一片空白, 甚至連身上的疼痛都暫時感覺不到了。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剛才達到最高點的那一刻,因為察覺到有細小的失誤, 所以虞靈靈本能地睜開眼打算確認一下方位, 可她沒想到會看到接下來的那一幕。

她看見裁判在朝著她笑。

那個笑容絕對不是什麼善意溫和的笑容, 挑釁又諷刺, 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 高高在上的憐憫, 瞬間讓虞靈靈背上冒出了一層冷汗,要不是她還記得自己在空中, 恐怕就要忍不住顫抖了。

可要是僅僅隻有這樣就好了。

虞靈靈察覺到了那兩個裁判的不懷好意,垂眸打算避開他們的視線跳好自己的拋跳,但大概是因為她在空中的高度正好, 時機又太巧合, 她確認好方位下一秒就要閉上眼的時候, 餘光似乎撇到剛才那兩位對她笑得發冷的裁判桌在底下似乎有什麼動作。

心臟停擺一瞬, 她不由自主地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兩人在桌子底下, 一點都沒有收斂, 一看就不正常的手勢。

這樣的小動作要是在冰麵上水平看過去是絕對看不到的,隻是虞靈靈正好在最高點,借著高度輕易地繞過了桌麵的阻擋。

這是……什麼意思?

虞靈靈不是傻子, 她瞬間反應了過來,臉色瞬間蒼白, 心神震動之下,落冰得太倉促,沒穩住身體,便狠狠摔在了冰麵之上。

觀眾啞然,雖然他們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著充足的專業知識,但很多人比賽看多了,總有些經驗和見解,剛才那個拋跳雖說不上完美,但拋起和旋轉都很順暢,或許有些小瑕疵,可絕對不至於摔成現在這樣的情況。

原本行雲流水的節目被這突如其來、猝不及防的摔倒打斷,虞靈靈隻覺得這樣太尷尬又太難看。

小姑娘似乎摔懵了,倒在冰麵上好幾秒都沒有起來。

趙瑞嘉看到虞靈靈摔倒愣了一秒,神色從表演中脫離了出來,充滿著擔憂,連忙朝著虞靈靈摔倒的地方滑了過去。

全場一瞬間的沉寂過後,也因這樣的變故掀起了陣陣的嘈雜和躁動。

虞靈靈聽見觀眾席的聲音,驟然回過神來,顧不得形象,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冰麵上爬了起來,搭上急忙滑過來想要把她拉起來的趙瑞嘉的手,回到了節目裡。

起身的過程中穿著淺藍色考斯滕的小姑娘還是忍不住再次偷偷看了眼裁判席,看到他們表麵溫和,實際上充滿惡意的笑容,臉色煞白地迅速收回了視線。

而《月光奏鳴曲》剩下的一小段表演,也沒有之前那麼順暢好看了,能看出來冰場上的女孩一直在努力調整,但仍然小失誤不斷,整個後半段表演都顯得有些磕磕絆絆。

沒有一個觀眾覺得不對勁,摔倒這種事在花樣滑冰的賽場上司空見慣,而摔倒之後再起來找不到摔倒之前的狀態,這不是再正常不過嗎?

至於摔倒的原因,技術不行,心態起伏,出現失誤……這些都有可能,哪有人會想得到是裁判“暗度陳倉”。

沒有人想得到。

裁判笑眯眯地再次打下一個負分,不動聲色地環顧了一圈周圍,看到那些毫無所覺,甚至還在為冰場上的運動員的“失誤”可惜的觀眾們,唇角再度一翹,心底得意極了。

他們是誰?

他們可是從來沒有失手過的“金牌裁判”。

於是再次得手的裁判,因為過程太順暢,也太自負,輕而易舉地忽略了他們背後觀賽席上少年在剛才那一瞬間同樣隱秘又迅速的動作。

手機如果一直拿出來拍攝就太顯眼了,池驚瀾最好的選擇就是找好時機再出手,那樣太考驗眼力和抓住時機的能力,就算是池驚瀾,也需要完全的全神貫注。

而同時還不能把視線一直放在裁判身上以免引起注意,難度就又拔高了一截。

不過還好,這還難不倒池驚瀾。

剛才趙瑞嘉拋起虞靈靈的那一瞬間,池驚瀾就察覺到了他們微小的失誤,本來沒什麼,但池驚瀾眼皮一跳,極其優秀的動態視力瞥到了他一直用餘光注意的裁判席上似乎有人有什麼動作。

來不及具體分析他們是在乾什麼,少年眼神一淩,不動聲色地迅速環視一周,同時借著淩榆和師兄他們的遮擋,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早就開啟了錄像的手機,對準了下方的裁判席。

然後就是虞靈靈看到的那一幕了。

池驚瀾他們在背後,看得沒有虞靈靈那麼清楚,也看不見那幾人的表情,但池驚瀾確保,他把下麵裁判的那些小動作都清清楚楚地拍下來了。

然後趁著他們還沉浸在自己得意洋洋的情緒中的時候,迅速收起了手機,沒有立刻離開欄杆旁邊,而是再站了一會,才一副站久了回去坐坐的若無其事的模樣,回到了他們後方的座位上坐下。

放回口袋裡的手機因為錄像功能開得有點久,還有點微微發燙,池驚瀾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目光掃過冰場上磕磕絆絆的身影,最後落在他們身後大屏幕上的小分表上。

鮮紅的小方塊刺得人眼睛發疼。

那也是花滑比賽的評分進度條,一個方塊代表一個或者一組技術動作,一共有三種顏色,綠色代表GOE為正,也就是沒有失誤或者失誤很小不影響整個動作,而黃色則代表動作技術需回看,也就是待定的意思,往往需要節目結束之後裁判員再通過回看來判定最後得分,剩下最後一種紅色,代表的含義也就不言自明了,那是完全肉眼可見的重大失誤,是毫無爭議的GOE負分。

而現在這樣的紅色小方塊明晃晃地出現在了進度條的中央,後麵跟著的也基本都是黃色的小方塊,和之前一溜的綠色截然不同。

池驚瀾比裁判離那些遠道而來看比賽的冰迷們更近,傳入他耳中那些為場上小搭檔而可惜的聲音也更加清晰。

“哎……剛才怎麼突然摔了,太可惜了,我以前也看過他們的3S拋跳來著,挺熟練的呀,怎麼這次就摔了?”

“可能……壓力太大了,不是有傳言說這次比賽關係到明年冬奧麼?”

“有齊卓他們這個頂梁柱在,明年冬奧應該不隻一個雙人滑名額,他們肯定占一個,剩下的估計得從青年組裡麵選上去練練兵,我之前覺得趙虞是妥的,但今天的表現來看……好像有點危險阿。”

有壓低聲音的交流聲從旁邊的觀眾席傳來,飄進了池驚瀾的耳朵裡。

少年沉默地望著那小分表上的紅色黃色方塊們看了好一會,表情平靜無比,卻讓看到他表情的人無端有些心驚膽戰。

片刻之後,池驚瀾突然輕輕嗤笑了一聲,眼尾流露出了毫不遮掩的諷刺,讓柯苑澤看了,都覺得這樣的師弟好像有一點點陌生。

淩榆也看到了池驚瀾這樣的神色,卻是愣住了,心跳控製不住地加速,大腦仿佛分明地割裂成了兩個板塊。

一方麵感同身受,為趙瑞嘉虞靈靈的遭遇,為裁判毫不收斂的違規舉動憤怒無比;另一方麵,他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晰地意識到,他眼前的,他此刻觸手可及的,是曾經站在最頂端,強大的,無人能打倒的傳奇。

池驚瀾平常很內斂,除了在賽場上遊刃有餘的時候人們會覺得他好像有點太妖孽,平常給人的感覺也就是個性格成熟了一點的少年。

但他此刻爆發出來的氣勢,卻絕對不是一個少年會擁有的。

他挺直著脊梁端坐在那裡,卻好像一瞬間變得遙不可及了起來,淩榆心臟忽地一抽,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緊緊抓住了身旁少年白皙修長的手。

池驚瀾看了他一眼,沒掙開淩榆的手,悄無聲息地收斂了剛才爆發的可怕氣勢,輕聲開口。

“沒事,我隻是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

“這裡不太安全,回去說。”

“哦……”

淩榆乖乖地應了聲,感受著掌心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注意著下方賽場的狀況,還是有一部分思緒不受控製的有些飄忽。

而剛才還說著這裡不太安全的少年,斂下了眸中的冷意和諷刺,卻是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他剛才放好的手機,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毫不遮掩,肆無忌憚地看起了剛才他錄下來的視頻。

看到這一幕的柯苑澤:……

他的視線在小師弟拿著手機堪稱是囂張的姿態,和小師弟和某人交握,一點掙開的意思都沒有的手上來回逡巡幾次,最後頭疼又無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側了側身體,儘量給那兩人擋了擋。

至於彆的阻止他們的意思,那是一點也沒有。

倒不是柯苑澤不想阻止他們,而是他很清楚,雖然自家小師弟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他不知道那些秘密是什麼,也不打算去探究,但他深知小師弟的性格,絕對不是拎不清什麼情況的人。

剛才小師弟身上爆發出來的非比尋常的氣勢實在不像是一個十六七的少年會擁有的,柯苑澤曾經隻在如今世界排名第一的那位俄羅斯選手身上體會到過,甚至好像還比不過小師弟身上的氣勢,這樣的發現實在讓柯苑澤有些震驚,但也讓他迅速意識到,小師弟絕對是發現了什麼。

明知道附近有工作人員巡邏,明知道自己是運動員被發現違反規則後果一定嚴重,小師弟仍然要拿出他的手機,那麼他一定有必須拿出手機的理由。

況且柯苑澤也不是沒見識過池驚瀾骨子裡的固執,小師弟認定的路必定會一條路走到底,柯苑澤知道自己勸了也阻止不了,不如實際做點什麼幫幫忙。

當然,拉手手這個動作自然是不包括在“非做不可的事”這種範圍內的……科苑澤純屬是眼不見為淨。

“嘖……”

池驚瀾反複拉動了幾次他錄下的視頻的進度條,終於確認了他剛才的想法的確沒錯之後,卻更加煩躁了。

下麵的賽場上,趙瑞嘉和虞靈靈終於熬完了他們的短節目,兩人幾乎可以說是互相攙扶著走到了等分區坐下。

大屏幕上照出了他們的模樣,小姑娘臉色蒼白,細看身體都好像在發抖,想忍著不哭,眼淚卻已經控製不住地奪眶而出,意識到自己的醜態,虞靈靈狼狽地垂下頭,肩膀卻抖得更厲害了,趙瑞嘉輕輕拍著搭檔的肩膀安撫著她,臉上勉強保持著平靜,但仔細看去,他的手緊緊抓著褲子的膝蓋處,早就抓出了一堆褶皺。

他們從小到大一起經曆過那麼多場大大小小的比賽,眼看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就要走到大道上,卻沒想到這次他們會如此狼狽。

分數出來了,所有人都早有預料。

一個不好看的分數,一個不好看的排名,技術編排難度很高,但因為巨大的失誤和摔倒之後就找不回來狀態導致的一係列連鎖反應,他們前五都沒有擠進去,勉勉強強掛在了十幾名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他們表演分倒是沒被怎麼壓,比其他選手低是因為那些技術動作導致的表演分上限降低,但在降低了上限之後,他們的表演分分數卻已經是非常接近上限的了。

該說是裁判組的恩賜和憐憫嗎?

誰要這樣的“恩賜”。

池驚瀾冷笑一聲,反握住淩榆的手拉著他直接起身,彎腰附在師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頂著其他幾人有點不明所以的表情,拉著淩榆在場下等分區的趙瑞嘉和虞靈靈還沒離開前迅速離開了觀賽席。

“樂樂?”

“我們去記者采訪那邊。”

池驚瀾語氣冷冷的,氣勢十足。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采訪那邊, 運動員退場通道?我們去那邊做什麼?”淩榆腳下沒停地跟著池驚瀾走著,有些疑惑地問道。

“釣魚。”

池驚瀾眯了眯眼回答。

他的專業水平能看出來,剛才趙瑞嘉和虞靈靈的拋跳一開始那點小失誤, 絕對不會導致後來那麼嚴重的摔倒, 唯一的解釋就是虞靈靈也看到了裁判的“暗度陳倉”。

虞靈靈為什麼會看到?巧合?

但是剛才池驚瀾反複確認了幾遍他的錄下的視頻,可不認為那是個巧合。

如果是巧合, 為什麼偏偏是虞靈靈和趙瑞嘉出現失誤的那一瞬間?

這其中就會出現一個先後順序, 到底是裁判打手勢在先, 還是虞靈靈和趙瑞嘉他們出現失誤在先?

雖然都是明晃晃的違規, 但顯然後者更加惡劣。

如果是虞靈靈和趙瑞嘉他們出現失誤, 裁判盯著那個失誤才打起了手勢, 說明他們是故意讓虞靈靈看到他們的手勢,並且故意造成她接下來更嚴重的失誤的。

池驚瀾剛才錄下的視頻, 真正有用的其實也就那幾秒,不過還好那一瞬間池驚瀾控製的視角足夠好,把虞靈靈和裁判席都包括進去了。

池驚瀾在看到虞靈靈自從那一次失誤之後就一直磕磕絆絆得難以恢複之前的狀態的時候就有一種預感, 這個節目的後半段和前半段實在太割裂, 絕對不是他們的正常水準。

於是池驚瀾把那幾秒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確認了是虞靈靈趙瑞嘉失誤在先, 裁判出手在後。

那就不是單純地壓分了, 那是裁判出手想毀了一對優秀的雙人滑搭檔。

單是看到那點小失誤就很考驗專業能力和眼力了, 更彆說要抓住時機讓虞靈靈正好看到, 這樣看他們作為這種國內最高賽事的裁判確實有高水平裁判的水準,隻是這種水準沒有用在正道上。

可真是足夠諷刺。

池驚瀾也是看了他錄下來的視頻才發現,那不僅僅是那兩個裁判的串通, 而是那兩個人先對視之後達成一致,再作出手勢給他們旁邊的幾個裁判示意, 最後全體裁判打出差不多的分數,這樣就沒有人能從分數上看出破綻,隻會認為是選手的失誤他們沒看出來而裁判看出來了。

不是兩個人的串通,是所有人的串通。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這樣一對未來可期的搭檔,明年是冬奧,不珍惜儲備新星,反而扼殺他們,是在做什麼?

裁判敢這麼出手,背後必定有人支持,甚至是授意。

誰授意的,能這樣串通這種比賽的裁判,隻能是地位更高的人。

他們敢正大光明地讓虞靈靈看到並且擊破她的心房,那麼他們就確信虞靈靈和趙瑞嘉不會在賽後的采訪中說出來。

怎麼確保?最容易的辦法就是找個能震懾住他們的人去看著他們。

池驚瀾就是想去看看這個人是誰,雖然他心中已經有所猜測。

在虞靈靈和趙瑞嘉還沒走到采訪區那邊,池驚瀾就拉著淩榆從運動員通道抄了點近路到達目的地了。

他們兩個的臉太顯眼,池驚瀾沒想著偷偷摸摸得遮掩,那反而顯得他們心虛,沒必要,正大光明地就走到了那群記者們的旁邊。

“池驚瀾,淩榆?”

很快就有記者看見了他們,很是驚訝地開口道。

“你們來這裡是……?”

有人扛著攝像機轉過來對準了池驚瀾和淩榆兩人。

小少年擺了擺手,笑得無比乖巧,完全看不出來他心中真實的想法,帶著點恰到好處對朋友比賽失利的擔憂開口道:“不用拍我們,我就是有點擔心瑞嘉和靈靈他們,所以決定過來看看,呃……我記得好像沒有禁止這個?”

確實沒有禁止,不過好像除了教練,很少見到過彆的運動員過來。

沒想到男單的新星跟雙人滑的趙瑞嘉和虞靈靈也是好朋友?

不過記者們想起他們上次好像一起去過大獎賽總決賽的賽場,也不意外了,大概是那時候認識的吧。

記者們想通,便也不在意了,除了一兩個還在拍著池驚瀾,其他都轉了回去,等待虞靈靈和趙瑞嘉到達采訪席。

對虞靈靈和趙瑞嘉的采訪可要比采訪池驚瀾還要有噱頭,畢竟誰也沒想到一向發揮算是穩妥的趙瑞嘉和虞靈靈這次會出現如此巨大的失誤,那他們這就是一手資訊了。

過了片刻,虞靈靈和趙瑞嘉終於慢吞吞地走了過來,比賽服裝之外裹了一件羽絨服,虞靈靈垂著頭,像是整個人都縮進了那件寬大的厚衣服裡麵。

記者們一窩蜂地擁了上去,現場頓時變得有點混亂起來,工作人員苦哈哈地扯著嗓子維護秩序,也抵擋不住記者們的“熱情”。

淩榆身高太鶴立雞群,池驚瀾讓他去出口轉角處等著,自己天衣無縫地混進了記者群裡。

*

虞靈靈太絕望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情,朝她湧過來的記者在她眼中好像洪水猛獸,讓她忍不住想要逃避。

“靈靈,彆怕,我們……我們跟記者說。”趙瑞嘉拉著自己搭檔的手說道。

趙瑞嘉從虞靈靈那次摔倒之後就發現她狀態十分不對勁,比賽結束後耐心詢問了好幾次,才從虞靈靈那裡得知了之前在賽場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氣憤無比,但也同樣有些茫然,可自家搭檔因此心情幾近崩潰,那麼他必須得撐起來。

這次比賽很重要,運動員的巔峰時期沒有多少年,主教練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他們如果想要參加明年的冬奧,這次比賽就不能太難看。

究竟什麼樣的成績才合格,那全在教練一念之間,但趙瑞嘉和虞靈靈都清楚,他們短節目這個成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算得上合格。

但他們的失利是因為遭遇了不公,並不是為了找借口,趙瑞嘉隻是覺得那樣的人不配當裁判,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賽場上存在著這樣的不公平。

除了眼前的記者,他們也沒有彆的途徑了。

就算他們跟洪水猛獸一樣,那也得硬著頭皮上。

虞靈靈點了點頭,強撐起精神,兩人同時深呼吸一口氣,站到了記者們麵前。

“對於這場比賽的失誤有什麼感想嗎?”

“三周拋跳的失誤是什麼情況呢?”

“摔倒失誤之後你們似乎一直沒有調整過來,是因為心態不穩嗎?”

記者們問的問題幾乎都是關於那個摔倒的失誤的,趙瑞嘉和虞靈靈對視一眼,正打算開口,一個聲音輕描淡寫地打斷了他們。

“我們雙人滑的小隊員這次比賽太累了,麻煩大家少問點問題,我還得帶他們去檢查檢查身體,剛才摔倒之後好像一直沒恢複過來,大概是摔到什麼地方了,得仔細查查,我們運動員身體可不能出什麼問題。”

一段話,不僅把趙瑞嘉和虞靈靈摔倒之後磕磕絆絆的狀態歸結於摔倒可能導致的受傷,還給記者們戴了個高帽,萬一他們問太久了,之後要是查出來真受了傷,阻礙治療的帽子恐怕就要扣到他們頭上去了。

真是高明的話術。

池驚瀾轉頭一看聲音傳來的方向,眯了眯眼,確認了來人的身份。

雙人滑的主教練曹正德。

虞靈靈和趙瑞嘉看到曹正德,臉色也白了白,主教練在國家隊裡可謂是積威甚重,隻要是雙人滑的隊員看到主教練都很難不慫。

不過曹正德一席話下來,記者們雖有些不滿,但的確怕帳算到自己頭上,收斂了許多,虞靈靈和趙瑞嘉耳側瞬間清淨了不少,這還是要感謝他們的主教練。

趙瑞嘉看了曹正德一眼,心定了不少,對著記者們遞到他麵前的話筒,有了倚仗般開口:“我們的失誤並非意外,裁判乾擾了我們的比賽,給了我們不公平的打分,我希望主辦方能夠徹查,還給我們一個公平的比賽環境。”

一語驚人,如同巨石落入平靜的湖泊,掀起了巨大的水花。

記者們如同餓了許久的狼看見了新鮮的血肉,顧不得曹正德之前的提醒,再一次鬨哄哄地圍住了趙瑞嘉和虞靈靈。

“乾擾?怎麼乾擾你們的,能具體說說嗎?”

“真的不是為了自己的失誤找借口嗎?”

“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裁判評分不公平嗎,據我們了解,這次比賽的裁判是國內水平最頂尖的幾個了。”

水平可能的確是最頂尖的,但頂尖的水平用在了什麼地方,可就不好說了,池驚瀾在心底淡淡地想道,混在人群中,不動聲色地朝著曹正德的方向看過去。

“我……當時拋跳的時候,我在空中因為一點小失誤打算睜開眼睛確認一下方位,正好看到了兩位裁判手上似乎有點動作……”虞靈靈也鼓起勇氣,怯生生地開口道。

“有點動作,什麼動作?”

“確定你沒有看錯嗎,在空中的時間應該很短吧?”

虞靈靈被問得有點招架不住,當時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她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但她實在不適應這種場合,本來就很難以去形容了,何況她其實空口無憑。

之前她一直很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這種事說出來,可是嘉嘉哥站出來了擋在了她身前,他們是搭檔,她做不到龜縮在自己搭檔的身後。

所以她也鼓起勇氣開口了,可是說出來才發現,事情好像遠比他們想象得還要複雜,沒有證據,記者怎麼會輕易地相信他們呢。

虞靈靈有些無助,緊緊抓著趙瑞嘉的衣服,忍不住看向了他們的主教練。

主教練雖然平常訓練的時候很凶,但在彆的時候還是挺照顧他們的,應該會幫幫他們吧……

於是池驚瀾清楚地看到,本來聽到趙瑞嘉和虞靈靈說裁判不公平的時候眼神瞬間變得有些危險的曹正德,在虞靈靈看向他的一瞬間,收斂了其他的情緒,瞬間掛上一副嚴肅又生氣,還帶著點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的震驚的表情,義正言辭地開口道。

“這種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我會遞交申請讓上麵徹查此事,如果真的存在我們隊員所說的不公平的情況,我一定會讓他們還我們的隊員一個公正的結果。如果最後是他們看錯了,也不要怪罪我們的隊員,他們隻是為了我們花樣滑冰公正的比賽環境。”

雙人滑的主教練這般說道,聽起來無比正義,是個關心隊員,也關心花滑比賽公平的好教練。

如果池驚瀾沒有看到曹正德之前聽到虞靈靈和趙瑞嘉一開始“告狀”的時候露出來的森冷表情的話。

大概是覺得自己站在邊緣,記者們又全在關注前麵的雙人滑選手,而虞靈靈和趙瑞嘉也疲於應對那些問題來不及看向他,才沒有掩飾自己的表情。

沒想到還能有個池驚瀾混在人群中悄然關注著他。

看來這是一條大魚啊。

池驚瀾達到了這次過來的目的,在曹正德和記者們寒暄了起來,某位主教練披著道貌岸然的皮演的不亦樂乎地時候乾脆地站了出來。

“哎我們隊員受到了打擊,也耽誤挺久了,你們也休息會,我帶他們先回去了。”曹正德不想讓記者們再采訪下去,強行終止了采訪。

“曹教練,我能和你們一塊嗎?”

曹正德聽到陌生的聲音轉頭,驚訝開口:“池驚瀾?你怎麼在這?”

池驚瀾乖巧地把他之前對記者的說辭重複了一遍,演得同樣天衣無縫。

其實他和虞靈靈趙瑞嘉其實也就是點頭之交,他們除了那次比賽見過麵,後麵池驚瀾給他們提的建議都是借的陳誌國的口,他們大概根本不知道那些建議其實是他提的。

不過池驚瀾倒是不擔心他們戳穿自己。

趙瑞嘉和虞靈靈性格本身就比較靦腆,池驚瀾能看出來他們麵對這種場麵其實很驚慌,這時候無論是誰冒出來陪他們,他們都不會拒絕,而且他們年紀還相仿,自然是比曹正德要親切多了。

雖然算得上是稍稍算計了一下他們的性格,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池驚瀾心底說了聲抱歉,卻沒停下自己的行為。

果不其然,池驚瀾看到趙瑞嘉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卻沒有反駁他的說辭。

虞靈靈也愣了一愣。

本來她聽到教練還沒調查出真相,最後一句話卻已經假設是她看錯了,正有些茫然和難過,但聽到池驚瀾的話,一下子感覺好多了。

他們在國家隊裡沒什麼朋友,但原來也有人會單純地擔心他們。

“謝謝呀……”小姑娘終於露出了她比賽失利之後第一個笑,笑容淺淺的,軟軟地開口道。

池驚瀾心底一軟,安撫地笑了笑,輕聲道:“沒事。”

有他們在,最後會沒事的。

池驚瀾沒有讓自己內心的想法流露出來,和曹正德解釋完,便一左一右,把趙瑞嘉和虞靈靈護在中間,朝著出口走過去。

彆的不管,至少在不讓記者繼續采訪下去這一點上,他和曹正德是一致的。

曹正德大概是不想讓他們說太多,池驚瀾則是考慮虞靈靈和趙瑞嘉現在的心情,繼續麵對那些記者,心情隻會更差。

反正最重要地已經說了,其他就無所謂了,不如早點走。

這樣的平靜持續到了幾人走到了出口。

“……淩榆?”曹正德再次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啊,曹教練晚上好啊,不用在意我,我就是來等阿瀾的。”高大的青年懶散地靠在牆上,抬手隨意地打了個招呼。

淩榆也聽到了剛才裡麵的動靜,大致猜到了剛才樂樂說的“釣魚”的意思。

他本來也沒看曹正德有多順眼,姿態也沒多麼尊敬,在他麵前都不想喊池驚瀾“樂樂”,沒彆的原因,他就是覺得曹正德不配知道這個小名而已。

不過淩榆欠欠的態度反而讓曹正德放下了心,在他眼中淩榆一直是這個性子,要是尊敬他,他反而覺得陰陽怪氣地會警惕。

陳誌國的人可真是有點煩,一個短道的不知道天天來參活他們花滑的事乾什麼,之後他還得跟短道那邊的人說道說道。

至於池驚瀾是陳誌國的小徒弟,也是陳誌國的人?

曹正德根本就不在意,在他眼底說到底池驚瀾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屁孩,跟他們雙人滑的小選手一樣好忽悠。

“靈靈還有瑞嘉啊,這件事我會幫你們調查的,不過記者他們可能閒話太多也很難了解真實情況,你們剛才也感受到了,下次沒有絕對把握不要說出去,先跟教練們說。”

回休息室的路上,曹正德語重心長地對趙瑞嘉和虞靈靈說道。

“知道了,教練。”雙人滑的小搭檔沒察覺到什麼不對,乖巧又信任地應道。

池驚瀾和淩榆對視一眼,沒有反駁,把趙瑞嘉和虞靈靈送到了他們的休息室,和他們道彆,接著池驚瀾跟著淩榆回了他們H省的休息室。

推開門的時候,柯苑澤已經在裡麵等他們了。

“如何,發現什麼了嗎?”柯苑澤見他們回來了,抬頭問道。

“有點頭緒。”池驚瀾點了點頭,走到師兄旁邊坐下。

淩榆反手鎖了門,擠到了池驚瀾身旁坐下,雙手環胸氣呼呼地冷笑了一聲。

“還想有下次,他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第一百四十章

兩個人的沙發硬生生擠了三個人, 柯苑澤無語地看了硬要擠在池驚瀾旁邊的淩榆一眼,認輸地自己起身換到了對麵那個單人沙發。

“什麼下次?”柯苑澤問道。

淩榆看向池驚瀾,眼神示意。

你講還是我講?

我來吧, 我了解得更清楚一點。

池驚瀾朝淩榆點了點頭, 轉頭看向師兄,先拿出了口袋中的手機, 點開那個視頻遞給了柯苑澤。

“師兄, 你先看看, 主要是中間那幾秒, 我跟你慢慢說。”

柯苑澤接過手機, 在池驚瀾拍下來的視頻裡終於見到了他剛才在觀賽席上沒有看清楚的過程全貌。

他同樣皺起了眉, 臉色沉了下來。

池驚瀾見師兄和他之前一樣專心地來回倒那個視頻,便沒有打擾他, 安靜地等待了一會。

“這……那些裁判是故意讓虞靈靈看到的?”片刻之後,柯苑澤皺著眉開口道。

不愧是男單國家隊的隊長,即便是對於雙人滑也十分敏銳, 果然是看出來了。

池驚瀾點了點頭, 語氣肯定地回答道:“嗯, 顯然是故意讓虞靈靈失誤的。”

“嗯?”淩榆有些疑惑地看過來。

對於花滑, 他專業的大概也隻有男單, 他看出來是虞靈靈看到裁判的手勢之後才摔倒的, 不過還以為是意外, 樂樂說的釣魚他也以為指的是善後的人,但是現在聽樂樂和柯苑澤的說法,好像要更加惡劣一點?

確實如此。

池驚瀾拿回手機, 拉著進度條到某個節點暫停,指給了淩榆看:“我也是重複看了好幾次才確認, 你看這邊,是趙瑞嘉和虞靈靈拋跳的時候先出現了一點點失誤,然後那兩個裁判看到了他們的這點失誤,將計就計,故意做手勢讓虞靈靈看到,才造成了她的摔倒。”

“哦——我懂了,之前我沒看出他們的失誤,那這樣豈不是更惡劣了?所以你說的釣魚,釣的是讓那兩個裁判這樣肆無忌憚的靠山?”

“差不多,而且也不止是那兩個裁判,是所有的裁判。”池驚瀾輕輕聳了聳肩,又扔出了一個炸彈。

他也不多賣關子,直接把自己判斷的理由給淩榆和柯苑澤說了一下,順便把剛才他在采訪席的經曆敘述了一遍。

“在虞靈靈和趙瑞嘉說出裁判有問題的時候,我看到曹正德神色明顯不太對勁,他大概完全沒關注到我,也太鬆懈,所以被我捕捉到了他神情的變化。”

“如果想控製事態,給那些裁判“善後”,難道不是不讓趙瑞嘉和虞靈靈把這個事情說出來更好控製嗎?”柯苑澤皺了皺眉問。

“大概是曹正德也是短節目結束才得到的消息?畢竟裁判的小動作,除了虞靈靈,估計隻有我們看見了,當時他也是虞靈靈和趙瑞嘉走到裁判席的時候才趕到的,應該是來不及阻止。”池驚瀾分析道。

“但那老家夥應該是很熟練這種事,善後的話術高明得不得了,還說下次有這種事不要跟記者說,直接告訴他,直接告訴他恐怕直接壓下來了吧?簡直要把小弟弟小妹妹忽悠瘸了。”淩榆頗為不爽地冷笑道。

“但能看出來曹正德在國家隊裡還是挺得雙人滑運動員們的信任的,就算確實釣出來了他有問題,想要扳倒也難,他當了那麼多年的主教練,單憑我們的能量不夠。何況他完全把自己藏在了幕後,沒有露出一點破綻,至於我看到的表情變化,也沒有證據,他不認就是了。”

那這可有些棘手了,幾人皺眉沉思,休息室裡氛圍一下有些沉重。

“樂樂,不要打擊士氣嘛——”淩榆不擅長這些彎彎繞繞的陰謀算計,拉長語調,乾脆直接提議道:“反正我們視頻那麼清楚地錄下來了,直接發不就可以了?正好還可以打打那些說裁判不公平是虞靈靈趙瑞嘉他們找的借口的那些記者的臉。”

“好的,知道你們短道都是暴力鎮壓的了,彆這麼莽啊,乖。”柯苑澤敷衍又憐愛地隔空撫摸了一下淩榆的狗頭。

淩榆:……

被他們這麼一打岔,室內的氛圍之前再怎麼沉重也散了。

池驚瀾好笑地看到淩榆額角爆出了幾根生氣的青筋,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淩榆有點紮手的頭發,笑著開口:“師兄說的確實有道理,現在發不是不行,隻是性價比不高。”

“雖然是裁判的問題造成的虞靈靈和趙瑞嘉的短節目重大失誤,但他們的失誤也的確是實打實的,現在發了也沒法改變他們的分數,撐死拉那幾個裁判下馬,不如再等一等。”

池驚瀾往沙發背上一靠,眯了眯眼,十分和善地開口道:“剛才曹正德不是說要徹查嗎,先等他們“徹查”的結果出來。”

看著少年有點危險的笑容,淩榆忍不住捂住自己小鹿亂撞地心臟,明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還是想要接上池驚瀾的每一句話。

“徹查的結果,左右不過是先很抱歉給大家帶來困擾,然後車軲轆話繞暈群眾,之前曹正德那句話已經暗示結果了,是虞靈靈看錯了,裁判其實隻是不小心動了動,打的分也沒有任何問題,虞靈靈和趙瑞嘉短節目的失誤也放在那裡,沒人能夠反駁,最後再給裁判來個微不足道的懲罰,來向大眾展示他們的公平正義,這件事就結了。”

淩榆憑借著自己多年的衝浪經驗,隨口就編出了他們的公關文案的脈絡。

乍一聽就十分合理,仔細一分析,更是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柯苑澤摸了摸下巴,調侃:“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瞎編的天賦,曹正德可以直接請你去當他們的文案了。”

“哼。”淩榆撇過頭,不想理這混蛋玩意。

池驚瀾輕笑:“他們要是真這麼公關,不是更好?”

“到時候我們再放出視頻,除了那幾個裁判,最好讓曹正德也喝一壺,他肯定不是所有一切的幕後主使,但一定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環節。”

“官方的效率恐怕會很慢,而且師弟,你怎麼確定曹正德一定會下場,萬一他說自己隻是申請的,不負責具體調查死不賴賬呢?這件事拖得越久,遭殃的運動員就越多。”柯苑澤對那些人的效率不抱希望,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麼順利。

“那我們推一把就可以了,明天的比賽主要是冰舞和短道,後天男女單自由滑,大後天雙人自由滑,逼一逼他們,反正他們也不會真的調查,糊弄一下群眾,兩天時間,總不至於連個公關文案都寫不出來。”

“要真寫不出來,我可以把淩榆借給他們。”池驚瀾甚至還調皮地開了個玩笑。

被提到的某人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柯苑澤忍不住笑了起來,擔憂放下大半,好奇問道:“怎麼推一把?”

池驚瀾招了招手,三顆腦袋湊到了一起。

“這樣……”

*

四年一度的全國冬季運動會,加上為明年冬奧預熱,上麵宣傳力度不小,第一個比賽日結束的當天晚上,本就因為男單青年組的分數,尤其是池驚瀾被壓分壓得嚴重的事情在網絡上引起了不小的討論度,在後來雙人滑虞靈靈和趙瑞嘉的采訪被記者們放出來之後,#冬運會裁判#這個話題直接有點出圈了。

而後幾個當事人加上其他運動員的發聲成了最後的導火索。

[@努力滑冰的虞靈靈:這次和嘉嘉哥雙人滑的失利主要是因為我的失誤,我會承擔自己失誤的責任,也承認自己的心態磨練得還不夠成熟,但我發誓我在采訪中說的話句句屬實。

我不是為了自己找借口,隻是想尋求一個公平,短節目結束了,我們還有自由滑,我們不會放棄,更不想因為某些沒有職業操守的人“被迫”放棄。

最後感謝主教練@曹正德為我們發聲,也希望@中國全國冬季運動會能重視這件事,我們太渺小,隻能請您為我們調查清楚,我們相信您一定會為我們帶來一個公正透明的結果。

我們相信,長夜漫漫,但黎明終將到來。]

從虞靈靈這條微博開始,趙瑞嘉,池驚瀾緊接著轉發並附上了自己的幾句話,池驚瀾更是直接挑明,除了虞靈靈和趙瑞嘉,其他雙人滑組合甚至之前的男單也同樣存在評分標準不在一個尺度的情況,希望官方既然將青年組和成年組放在一起比賽了,就不要搞兩套標準,引起了一群人的點讚和轉發。

幾乎所有受了委屈的青年組選手都轉發了,他們的朋友們看到這些轉發,又同仇敵愾地幫忙轉發了出去,更彆說還有柯苑澤、淩榆這些影響力頗大的明星選手也參與了進來。

一個一個結點連結起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最後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地大網,把本來想要逃脫的獵物統統籠了進去。

一個轉發,曹正德和冬運會官方就要被艾特一遍,到最後,官方終於迫於輿論壓力,發了一則公告,任命曹正德為調查組組長,承擔調查責任,並且在兩天內還給公眾們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

運動員下榻酒店,柯苑澤和淩榆窩在池驚瀾的房間裡,看到這個結果也頗為滿意。

他們本以為說服虞靈靈和趙瑞嘉他們會比較困難,但小姑娘大概也知道他們這次比賽完蛋了以後可能都完蛋了,沒有多猶豫,就同意了池驚瀾他們的建議。

本來趙瑞嘉想主動成為那個出頭鳥,但小姑娘格外堅定要自己來,想要彌補自己的失誤,最後趙瑞嘉還是讓步了。

好在事情很順利。

“終於憋不住了,好了,他們發了公告,今天也就差不多了,不早了,小師弟早點睡,我和淩榆先走了,晚安。”柯苑澤揉了揉池驚瀾的頭發開口道。

“嗯,師兄,淩榆,晚安。”池驚瀾乖巧點頭,送師兄和淩榆離開,一夜好夢。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陳誌國的咆哮聲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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