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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跟我說點雙人滑的情況也就算了, 雖然那時候我們在國家隊裡還沒什麼能量,但是如果誰有困難或者彆的什麼,儘管可能暫時幫不上忙, 先記下來也不錯, 柯苑澤要是跟我都講這些我是沒有意見的,但是!我為什麼要知道齊文光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啊?”

淩榆語氣幽怨地開口說道。

他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光又傻又好笑, 但仍然非常想給某個現在已經把裝模作樣的功夫練到爐火純青的男單隊長臉上來一拳。

那貨還說他是二哈, 也不看看他當時是什麼德行。

淩榆印象非常深刻, 那是三年前的事, 齊文光從淩榆進國家隊的時候, 就已經是雙人滑的一哥了, 過去兩年地位也依舊無比穩固,實力也不曾下滑, 甚至因為閱曆的增加,競技狀態還在攀升,隻不過他的女搭檔競技狀態卻已經在下降了, 最多隻能再撐一屆冬奧, 因此在那一屆冬奧會的前一年, 雙人滑那便開始給齊文光物色新的女搭檔。

那時候的國家隊表麵無比平靜, 實際上早已暗潮洶湧, 陳誌國剛接任總教練沒兩年, 還有一堆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屁股底下的位置, 男單也到了隊長換屆的時候,柯苑澤自己都忙得腳不沾地,卻也沒忘了關注卓凝珍的狀況。

雙人滑要給齊文光挑選新搭檔, 柯苑澤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師姐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想做些什麼,但無奈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於是當時唯一一個還能稱得上閒人的淩榆就被柯苑澤抓了壯丁。

“給齊文光選新的搭檔,無論如何最終落腳點還是要落到齊文光身上,你師兄那時候為了能幫上忙,可是什麼方法都想過,探知齊文光的喜好也是那時候的事,我堂堂短道隊萬眾矚目的未來新星,那段時間硬是被你師兄忽悠地在雙人滑那混成了熟客。”

“忽悠?”池驚瀾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

“呃……呃……”淩榆目光遊移,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他怎麼好意思在池驚瀾麵前說出來當時柯苑澤是怎麼“賄賂”他的。

那混蛋說事成之後把花滑隊裡保存下來的池瀾訓練視頻刻一份給他,還說的天花亂墜把這件事形容得不容易,什麼他可是冒了很大風險,為兄弟兩肋插刀也在所不辭之類的話張口就來,把十七歲的短道新星生生忽悠瘸了,從柯苑澤求他幫忙變成了他求柯苑澤讓他幫忙。

直到很久之後淩榆某一次和陳誌國一起吃飯,聊天聊上頭不小心說漏了嘴,淩榆才從陳誌國口中得知原來那些視頻本來也就是放在檔案室裡積灰,柯苑澤也是從角落裡翻出來的,恐怕當初存放的人都快忘了有這事,隻是單純的訓練視頻,也不是什麼機密,刻錄一份很容易,隻不過進檔案室有門檻,要不是當時柯苑澤已經是隊長接班人了,還進不去。

淩榆瞬間明白過來,當時要是他根陳誌國說一聲,大概率就能輕輕鬆鬆把偶像視頻抱回家了,氣的他狠狠給柯苑澤這個損友記了一筆。

當然,這一筆,後來柯苑澤請了淩榆幾頓飯,也就被他輕輕揭過了。

本來那時柯苑澤就算不忽悠他,他最後肯定還是會幫忙的,畢竟是自己認同的摯友,而且淩榆也清楚當時的情況,無論陳誌國乾點什麼都被人盯著,從檔案室裡刻錄視頻,這種事被發現了說不定他就得被扣個大帽子,再被人從總教練的位置上拽下來。

換成柯苑澤來乾就不一樣了,當時的男單除了他基本都是扶不起的阿鬥,大不了就是晚個一兩年當隊長,淩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更何況這小子最後成功偷渡,一點事沒有,說到底,淩榆氣的就是自己當初太單純好騙罷了。

這種掉麵子的事自然不能說,本來他就在池驚瀾麵前丟臉的次數就不少,淩榆要保住自己最後的威嚴霸氣!

淩榆用力地咳嗽一聲,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咳咳,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柯苑澤在我耳邊天天念叨,加上跟雙人滑那些人混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我們也基本摸透了齊文光的為人。”

池驚瀾好笑地看他一眼,沒有戳穿他生硬的演技,淩榆不想說沒關係,池驚瀾相信他師兄一定會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之後他會去找師兄聊聊天的。

少年彎著眼,從善如流地任著他轉移了話題。

“齊文光是雙人滑唯一的頂梁柱,是的,你沒有聽錯,唯一。”

屏幕裡的齊文光與卓凝珍表演滑已經結束在朝觀眾謝幕了,但此刻淩榆和池驚瀾都沒去在意他們,而是收斂笑意,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雙人滑,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項雙人運動,那麼頂梁柱怎麼說也應該是一對搭檔而不是一個人,而淩榆如今卻說齊文光是雙人滑唯一的頂梁柱,已經足夠說明雙人滑有問題了,儘管他們或許還不知道是什麼問題。

“齊文光今年三十,三年前也二十七了,你知道的,像我們這些冰上運動項目,運動員的職業生涯壽命普遍不長,所以他當時在雙人滑隊也已經是當時雙人滑資曆最老的運動員了。”

在大眾的認知裡,雙人滑能跳出成績的,應該都是配合了許多年的搭檔,但齊文光的出現卻打破了人們這一認知。

他有過很多位搭檔,短的一兩年,長的也就一個奧運周期,但不可思議的是,他與每一任搭檔都能取得不錯的成績,那麼多年下來向來都是雙人滑國家隊出征國際比賽的一號位選手,和齊文光搭檔就意味著成功和出名,也正因為如此,他每一次換搭檔,雙人滑隊內的競爭都會非常激烈,誰都想要得到去國際賽場揚名的門票。

“我們也不知道為何他的搭檔會換的那麼頻繁,齊文光之前的搭檔,要麼與他搭檔完退役了,要麼就是跟不上配合,被刷下去了,反正那麼多年下來,雙人滑那邊也已經完全適應了這樣的模式。”

“齊文光每一次換搭檔,那些去競爭的女選手們原來的搭檔不會不滿嗎?”池驚瀾皺了皺眉,很快猜到了點什麼:“齊文光本身地位就很高?”

“是的。”淩榆點了點頭,“他是雙人滑主教練的大徒弟,他的話就代表著雙人滑主教練的意思,我當時打聽下來,發現他們內部居然看起來挺和諧,沒什麼人對這樣的行為不滿。”

當時淩榆的打聽本就是帶著目的去的,被他打聽的那些人,大概也猜出了他的來意,跟他說了很多關於齊文光的事。

“當時我沒多想,現在回想起來,他們跟我說的好像帶著點暗示的意思。”淩榆說。

在雙人滑那些隊員的形容裡,他們的隊長是一個能力超強,和誰都能配合得很好的運動員,但也同樣是一個為人慵懶,除了正式比賽其他任何事情都很隨意的人,齊文光性格豪爽,在生活中很注重享受,當時和淩榆聊天的人,還特地給他強調了享受這兩個字。

淩榆和柯苑澤當時知道的,為了選新搭檔這一件事去專門“拜訪”齊文光的人就不少,他們都想掙得那個名額,不論用什麼手段。

淩榆無奈地歎了口氣:“國家隊裡這種事向來屢見不鮮,這不是個人能夠阻止的。”

池驚瀾沉默地點點頭,沒有反駁,事實的確如此,無論是幾十年前,還是現在。

“當時我和你師兄仔細了解了一圈,還翻出了他以前的比賽視頻仔細分析了,這才有的我一開始跟你說的他除了正式比賽其他時候都不會認真的結論,我們都覺得這人不太靠譜,但卓凝珍鐵了心要參加,柯苑澤試圖勸過一次,然後這兩人又吵架了。”

“或許對於卓凝珍來說,她想往上爬,也隻有這條路了。”池驚瀾輕聲歎息道。

是的,確實如此,卓凝珍鐵了心,柯苑澤也不像幾年前那般不知世事,都是成年人了,最後兩人也沒再像省隊的時候吵個架就絕交,柯苑澤還是想辦法伸手幫了一把。

當然之前探聽的齊文光的喜好啊這種東西最後還是沒有派上用場,雖然說無法阻止他人的行為,但柯苑澤和淩榆顯然都不允許自己墮落,隻不過柯苑澤還是找到機會在齊文光麵前提了一嘴卓凝珍,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妥協。

卓凝珍自己實力也足夠硬,在前一次的冬奧結束後,她真的在千軍萬馬中走過了那根獨木橋,成為了齊文光新周期的搭檔。

一開始大家都十分開心,隻是不知道從何時起,卓凝珍主動疏遠了他們,淩榆基本沒再見到過她,就連柯苑澤,也隻能在一些大賽上偶爾和她碰上一麵,至於平常訓練,單人滑和雙人滑的訓練時間是完全錯開的。

再後來,卓凝珍欺壓隊內小運動員的謠言四起,淩榆看著柯苑澤從不敢置信,到去查證發現竟然是真的,最後失望難過。

“然後你師兄就對雙人滑敬而遠之了,加上陳叔和雙人滑主教練也不對付,這從上到下都算結下了梁子。”

池驚瀾總算明白明白當時柯苑澤為什麼會跟他那樣評價齊文光和卓凝珍這兩個人了,一是加帶了點私貨,二大概是也不想讓他太靠近他們吧,畢竟從立場上講,他們已經站在對立麵了。

但池驚瀾忘不掉卓凝珍那個求救的眼神。

無論一開始他師兄是暗戀卓凝珍,還是單純的崇拜,都可以說明他是認同卓凝珍的,加上池驚瀾聽出了淩榆話中的可惜之情,池驚瀾很容易就能分析出來,卓凝珍一開始絕對品行不壞,何況能那樣當機立斷的轉項,絕對是一個性格果斷堅韌的姑娘。

這樣一個姑娘,在某一天主動疏遠親朋,而後傳出惡評,這樣的劇情,總讓池驚瀾感到有些眼熟。

短暫的相處,也讓池驚瀾確定卓凝珍不是輿論中那樣的人,如果她的求救是個人恩怨,那他也隻能儘力施為,但如果不是個人恩怨……那就更不能坐視不管了。

池驚瀾的直覺一向準確,何況他清楚現在暗處還躲著不知道幾隻巨大又肮臟的老鼠,男單這邊或許是因為有陳誌國的存在他們藏匿地足夠好,但雙人滑那邊呢?

池驚瀾聽陳誌國提起過一些他和雙人滑主教練之前的矛盾。

國家隊內現在主要分為舊派和新派兩個站隊,差彆主要在對運動員們的訓練方法上,而花滑這邊,雙人滑的主教練曹正德是舊派的代表,而陳誌國則是新派,儘管他自己根本不喜歡這種派係劃分。

陳誌國不讚同他那一套陳舊的,瘋狂加量不加質的訓練觀念,但也沒法否認這樣的訓練方法仍然是國內大部分運動的訓練方法,出的成績也有目共睹,至於運動員生涯長不長久,舊派從來不在乎,這讓陳誌國很是感到憤怒。

可惜雖然他當的是總教練,但實際上權力還是基本是主教練的權力,總教練這個職位,在大多數時候,都隻是個吉祥物,他當然也想改變,但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上一任總教練放出去給各個主教練的權力太多太散,要收回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所以雙人滑那邊的事,他很難去管,加上在競選總教練的時候也和雙人滑的主教練起過衝突,新仇舊怨加起來,從此陳誌國對雙人滑乾脆眼不見為淨。

就這樣,與陳誌國有宿怨的主教練,傷了陳誌國之前唯一的弟子,男單隊長心的頂梁柱的新搭檔,都讓這師徒兩不願意去關注雙人滑的情況,這難道不是一個天然的保護罩?

他們的排斥,卻賦予了雙人滑滋生黑暗的土壤和養料。

池驚瀾不相信這是無意之間的巧合,而如果是幕後之人有意為之,那更說明,卓凝珍或許是破開這道迷霧的唯一契機。

他不會放過這一道契機,也同樣想撈一撈向他求救的姑娘。

池驚瀾腦海中轉過許多,最終還是緩緩抬眸看向淩榆,輕聲直接開口。

“淩榆,萬一這一切是有人刻意謀劃的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刻意……謀劃?”淩榆同樣皺起眉, 壓低聲音重複著這四個字。

“什麼意思?”高大的青年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地看向身旁的少年道。

“你們認識卓凝珍肯定比我久,能和你們做朋友的人品一定不必多說, 你們真的相信她後來的……墮落, 欺壓隊內小選手是出自她本意嗎?”池驚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開口問道。

“……說實話, 我不相信, 我覺得柯苑澤也是不信的, 我們曾經試圖找她談話過很多次, 但都沒成功。她刻意疏遠了我們, 而同時雙人滑小隊員們對她的控訴也越來越多。”

“我們不相信她會是那樣的人, 也想過她是不是有苦衷,但一個人單項奔赴太久卻沒有任何回應, 是一定會累的,何況現實鐵證如山告訴我們她變了,似乎由不得人不信。”

“我看著柯苑澤得不到絲毫回應, 從生悶氣也賭氣不去找她, 再到現在他們就算見麵也可以裝作隻是普通朋友, 但是我們都清楚, 在沒搞清楚真相前, 沒人心底邁的過這道坎。”

“所以……樂樂, 你是知道什麼嗎?”淩榆的表情很鄭重。

“隻是我的猜測。”池驚瀾搖了搖頭, 把之前他遇見卓凝珍和齊文光的那次交談,以及在卓凝珍眼中看到的求救,都簡單跟淩榆說了一遍。

卓凝珍的欲言又止, 齊文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幾次恰好打斷話題等等,池驚瀾都儘量用最客觀的語言, 不帶主觀判斷地描述了出來。

他能理解卓凝珍最終為什麼找上的是他而不是柯苑澤或者淩榆,有些事本身就是對親朋好友更難以啟齒,當然,也有可能有著不想連累朋友的考量。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信息不能告訴淩榆和柯苑澤,池驚瀾認為他們作為卓凝珍的朋友,應該有知情的權力,也應當知情。

池驚瀾對於卓凝珍來說,隻是一個也許可以傾訴一二的陌生人,當然,池驚瀾對此並不介意,相反他非常慶幸,能夠有機會成為這一道橋梁,儘管卓凝珍現在還什麼都沒有告訴他,但單是她表現出來的那點,加上淩榆給他補充的信息,就足夠池驚瀾猜到不少了。

“淩榆,你不覺得,從雙人滑主教練和老師不對付,到卓凝珍成為齊文光搭檔,再突然轉變讓師兄對雙人滑眼不見為淨,這一切都很巧合嗎?這樣造成的結果是什麼呢?”池驚瀾盯著淩榆的雙眸反問道。

淩榆突然有點毛骨悚然,池驚瀾的話是他們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角度,但池驚瀾一提,他腦子也就迅速轉了過來。

“結果是……雙人滑被我們忽略了,即使我們都知道國家隊裡不太平,但除了那一陣為了了解齊文光時關注了一下,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了。如果……如果一開始卓凝珍能最後成為齊文光的搭檔就是他們刻意為之的話,那麼那時候我們短暫的關注,是不是也隻是一些浮於表麵的假象呢?我們後來潛意識裡沒去關注,也有那時候我們的了解中雙人滑環境還是不錯的因素在。”

淩榆皺起眉,越複盤越覺得這件事細思極恐。

“不無可能,卓凝珍成為齊文光的搭檔,一是讓柯苑澤欠了個人情,二是她之後的轉變可以讓雙人滑徹底脫離總教練乃至他這一派的關注,對於雙人滑來說,這是一舉多得的事。”池驚瀾點了點頭,回答道。

“那……”淩榆皺著眉,正想繼續開口,便聽到門口傳來了動靜。

“咚咚”休息室的門被叩響兩聲,接著門外的人推開門進來,看到淩榆和池驚瀾挑了挑眉。

“喲,淩隊長,你怎麼在這?”在現場看完雙人滑表演才回休息室的柯苑澤驚訝並且本能地朝著淩榆侃了一句,才看到淩榆和池驚瀾的表情。

“嗯?師弟,你們在討論什麼,怎麼表情這麼嚴肅?”柯苑澤有些疑惑地問。

池驚瀾看向淩榆。

淩榆收回自己剛才想要問出的問題,在池驚瀾眼中看到了他的默許,才抬頭看向柯苑澤,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老柯,難過就彆強撐了,這裡又沒外人。”

“你……”柯苑澤瞳孔縮了縮。

“剛看完卓凝珍的表演才回來吧,你不是問我們在討論啥嗎,在討論你的白月光。”淩榆揚起下巴朝著麵前的屏幕點了點。

“討論……阿卓?”柯苑澤頓了一下,遲疑道。

“你的師弟發現了點東西,想聽嗎,關於她的轉變。”

淩榆平靜卻帶著安撫的語氣像鎮定劑一般讓柯苑澤冷靜了下來,他看著摯友的眼神,抿了抿唇,在他們二人側麵的沙發上坐下,看向池驚瀾:“想。”

池驚瀾看著他們的交流,笑了笑,把剛才他和淩榆的討論給柯苑澤講了一遍。

一開始聽淩榆爆他黑料的時候柯苑澤還瞪了淩榆一眼,淩榆毫不在意,甚至去旁邊燒了壺熱水,給池驚瀾倒了杯茶喝。

“我的呢?”柯苑澤看著池驚瀾手中的茶,眯眼看向旁邊的淩榆。

“自己倒。”淩榆混不吝地開口。

“這是我的茶葉。”柯苑澤繼續盯。

“我知道啊。”淩榆回答得理所當然,且一動不動。

柯苑澤翻了個白眼,最終還是自己動手去倒了一杯,路過淩榆時順便“不經意”踩了他一腳。

淩榆抱著腳“痛呼”,柯苑澤得意地端著杯子回到座位坐下,池驚瀾喝茶潤著嗓子看著他們打鬨,眼底閃過清淺的笑意。

淩榆,在刻意搞怪,讓師兄放鬆呢。

這樣的友情,池驚瀾腦海中突然浮現穆子寧朱承業他們的身影,眉眼一彎,他也不用羨慕啦。

等他們都重新落座,唯一的少年才輕輕把茶杯放上茶幾,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休息室裡重新安靜了下來。

短暫的笑鬨過後,幾人都知道接下來才是真正沉重的話題,柯苑澤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聽完池驚瀾說出他和淩榆的推測時,他還是沉默了許久。

“阿卓……抱歉,等一下。”柯苑澤按著太陽穴閉上眼睛,聲線略微有些顫抖。

過了一會,他才平複好自己的心情,無比鄭重地看向池驚瀾:“師弟,師兄先給你說一聲對不起,之前你問我雙人滑的時候我沒和你說我和卓凝珍之間的這些事,是因為不太想把你牽扯進來,我之前一直認為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矛盾,沒有想過後麵或許還隱藏著更深的東西。”

“沒關係的,師兄,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池驚瀾輕輕拍了拍柯苑澤的肩膀。

柯苑澤搖了搖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但現在這些不應該是秘密了。”

“師弟,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阿卓不願意找我們傾訴,卻會向你發出信號,但是她既然找上了你,師兄想請你……幫幫我們。”

池驚瀾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著淩榆起身抬手重重敲了幾下柯苑澤腦袋。

“我說你怎麼涉及到卓凝珍的事就成了傻子,我們擱這給你講了那麼多,要是不想幫忙不告訴你不就得了,還看不出來什麼意思?我是外人,還是樂樂是外人?”淩榆都快給氣笑了。

“樂樂是……”柯苑澤被敲的有點懵。

“我的小名,師兄你不用在意。”池驚瀾無奈地笑了笑,把淩榆拉了回來,才繼續開口:“即使卓師姐是一個陌生人,我也會幫忙的,師兄你不用這樣,我隻是不願意看到有人身陷黑暗而已。”

他隻是想讓華國的冬季項目再沒有淤泥,沒有黑暗。

柯苑澤在池驚瀾堅定的眼神中看到了他未儘的言語,心神震動。

在場的人心中,誰不是這樣希望的?隻是柯苑澤沒想到,這份他和淩榆接過隊長的職責後才明白過來的責任,他年輕的師弟竟早已覺悟。

是啊,當時集訓營時青年隊的那些事,要是沒有池驚瀾的橫空出世,他們想要清理掉那些人還要費一番功夫,他的師弟,本身就無比優秀,隻是他太以師兄和隊長自詡,不知不覺中就把自己當成了長輩,認為池驚瀾還是一個需要他照顧的小孩。

“對……”柯苑澤本想再次道歉,在看到池驚瀾的眼神時又停住了,這時候,他師弟想要的絕對不是道歉。

柯苑澤搖了搖頭,整理好自己的思緒,迅速進入說正事的狀態,再次開口道:“雙人滑的問題可能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大,我和老師沒有多關注他們的原因,除了你們說的這些巧合的引導,還因為我們信任雙人滑。”

“師弟,你或許不太清楚,老師和曹正德的矛盾主要是在訓練理念,至於帶隊和人品,老師都是信任曹正德的能力的,我和齊文光的幾次交流,感覺他除了在正式賽場之外都不太認真,其他也沒什麼問題,加上雙人滑成績一直很好,所以我和老師都沒想過雙人滑會有什麼問題,如果我們知道他們有問題,我們絕對不會因為他們跟我們不對付這種原因不去關注他們。”

即便雙人滑是舊派的訓練方法,但不可否認那種高強度的訓練確實讓雙人滑成為了華國冬季項目的頂梁柱之一,在成績方麵他們向來讓人放心,至於其他方麵,雙人滑一直都是華國冬季項目的強項,連訓練方式都是偏軍事化的管理,氛圍在陳誌國看來,比亂七八糟心思各異的男單好太多了。

曹正德和陳誌國觀念上的矛盾,和他們在競選總教練時發生的摩擦,以及卓凝珍和柯苑澤的疏遠,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阿卓突然變了之後,就一直躲著我們,我隻能去找齊文光,但齊文光不在意也不清楚阿卓為什麼會這樣,甚至可以說在他們老舊古板的訓練體係裡,後輩本來就是該被前輩教訓,理所當然的。”

“我們不是一路人,站隊不同,觀念不同,在那次交談之後,我就無比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我有點心灰意冷,加上當時男單隊裡亂七八糟的事也多,我忙得焦頭爛額,就很少再去關注雙人滑了。”

“但現在……”柯苑澤扶著額頭,緩緩開口:“難道那也是他刻意引導的,讓我感覺是那種環境導致的阿卓的轉變?”

“大概率是了。”淩榆聳了聳肩,“如果這全都是他們下的一盤棋,我有種預感,這絕對是條大魚。”

誰都不知道他們的偽裝持續了多久,而且他們並不是隻對陳誌國和柯苑澤偽裝,離他們關係更遠的,就更加什麼都不知道了,就像幾年前被柯苑澤忽悠過去了解的淩榆,之後對他們的評價不同樣是一句“氛圍不錯”。

或許就連雙人滑的大部分隊員們也隻是棋子,下棋的,隻會是非常少數的人。

“所以……阿卓的改變,欺負隊內那些小輩,應該也是被迫的了吧。”柯苑澤輕聲道。

“我最近看網絡上的評論卓師姐的風評也越來越差了,我們都不太了解的事情,他們說的好像現場看見卓師姐欺負小輩了一樣,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淩榆說。

“那這有什麼意義?這不是自砸招牌嗎,如果卓凝珍的轉變隻想讓我們不去關注他們,那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何還要把這些事傳出去破壞他們自己的形象?在大眾評價裡,雙人滑的風評一直很不錯吧。”柯苑澤皺眉道。

一旁的少年似乎一直在思索什麼,聽到柯苑澤的話忽然抬頭,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什麼。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些輿論是卓凝珍自己放出來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什麼?”淩榆和柯苑澤異口同聲地疑問出口, 同時轉頭看向出聲的池驚瀾。

“如果是卓師姐自己擴大的這些輿論,那就能解釋為何網上的輿論趨勢和雙人滑慣常的好評有衝突了,畢竟, 我相信如果是正常情況, 就像對待你們,對待公眾輿論他們也一定能做到天衣無縫。”池驚瀾回答道。

“但是樂樂, 現在的網絡輿論不像幾十年前, 他們應該也沒有那麼大的掌控力了。”淩榆認真地給池驚瀾解釋。

柯苑澤奇怪地看了好友一眼,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把現在的輿論環境和幾十年前做對比。

“如果阿卓是故意這樣做的, 為什麼呢?難道是抹黑雙人滑呢, 那對她有什麼好處?”柯苑澤從淩榆身上收回視線, 沒管他奇怪的發言,而是看向池驚瀾認真問道。

“敗壞雙人滑的名聲, 讓有能力的人去彆的項目,儘量彆跳入這個坑?”池驚瀾突然笑了起來,語氣輕快中又帶著一絲危險, “不是正好, 花滑有一個前車之鑒嗎?”

“你們難道不覺得這樣的情節, 很是眼熟嗎?”

淩榆微微張大嘴巴, 意識到了池驚瀾要說誰, 柯苑澤的表情卻還帶著一絲茫然。

池驚瀾也沒讓他們久等, 馬上便揭曉了答案。

“和幾十年前的池瀾, 像不像?”少年提起過去的自己,情緒已經不會有任何波動。

像嗎?

像。

同樣是孤立無援,同樣是輿論風評一邊倒, 甚至連內容都差不多,都是欺壓後輩。

那時池瀾被人陷害沒有隊友情, 為保住自己的一哥位置,暗害有天賦的隊友後輩受傷,“人證”“物證”樣樣齊全,不知真相的群眾被輿論裹挾,鋪天蓋地的謾罵朝著池瀾湧去,直至今日,這依舊是池瀾履曆中鐵板釘釘的“汙點”。

所有人都知道當時那件事影響頗大,人們都聽說是因為池瀾的人品,因為他孤立隊友,那時候男單才沒有新人才湧現,現在的冰迷們大多最多尊重他那些黑紙白字的榮耀,卻也對他的人品,乃至對他這個人諱莫如深,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個名字就會被世人遺忘。

池驚瀾自然清楚那些陷害和傳言都是放屁,甚至可以說大多都是顛倒黑白的事,當時的池瀾知道國家隊裡亂七八糟的事太多,怕牽連親近的人,早已疏遠了僅剩的親朋,所以對於那些汙蔑和傳言,一個人的池瀾根本沒有在意,但如今池驚瀾跳脫出過去的自己,回想起那段經曆,發現自己當時的孤僻或許也被人利用了。

高層對池瀾態度最明顯的轉變,是在池瀾明確表達出自己退役之後想當一個教練之後。

當他隻是單純的一個有點名氣,有點厲害的運動員的時候,池瀾隻是因為性格孤僻,觀念與他人不同被孤立,但他仍然可以被那些人作為華國花滑的招牌,但當他表現出想往上走,想拿到權力,想真正改變華國花滑的局勢的時候,他連運動員這個身份都不被允許了。

池瀾擋了某些人的路,於是他們要捂住他的嘴,廢掉他的雙腿,他們要砸掉池瀾這個華國花滑的招牌,強行逼他退役,徹底斷掉他往上走的路。

直到最後,他們在發現池瀾在那樣被針對的情況下仍然拿下了冬奧會的銅牌,他們再也不能容忍這個“變數”的存在,於是塵歸塵,土歸土,一輛卡車送他上路,從此再也不能破壞他們的計劃。

但即便如此,黑心的“資本家”們也仍然要榨乾池瀾身上的最後一絲價值。

池瀾名聲的跌底對男單確實有著很大的影響,因為他當時在全國名氣足夠大,所以在他“塌房”的時候,人們的反應也足夠激烈,男單幾十年沒有新人才湧現,這件事占了極大一部分原因。

沒有人會為池瀾解釋,他們利用他的孤僻,借著造謠池瀾這件事,非常容易就能敗壞男單的路人緣,因為無論當時國家隊內部如何複雜,在眾人眼裡,池瀾就代表著華國男單,破壞了池瀾的名聲,就會有更少的像池瀾這樣的人加入男單這項運動,也就變相提高了背後之人對於男單的掌控力,他們收攏了權力,把原本在池瀾的影響下有些躁動的男單重新按回了他們的手掌心。

池瀾不是沒有解釋過,隻是他的解釋從來不會被放出來,他們操控輿論的能力就像一座大山,單靠人力無法撼動。

池瀾一生二十八年,看似輝煌又傳奇,實際上充斥著失敗與無奈。

或許他改變了一些細小的節點,伸手拯救了幾個在黑暗中掙紮的同行,可是他一個人無法撼動大山,無法改變整體的環境,更無法對抗那“黑雲壓城城欲摧”般的黑暗。

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可蓮花也隻能是蓮花,無法淨化淤泥。

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池瀾也並非不知,可當時的環境,他哪裡找得到誌同道合的人呢,可讓他放棄也是不可能的,於是最後隻能一個人頭破血流地走到底。

還好,如今他是池驚瀾,池驚瀾找到了。

他不會再是一個人,所以,他也不能看著卓凝珍一個人掙紮。

儘管池瀾是被人用完全顛倒黑白的事情抹黑了風評,卓凝珍在輿論中被抨擊的事卻大多的確是她真實的作為,但他們都被人利用,被利用來排除異己,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但池驚瀾如今才算理清當年的池瀾被利用的整個過程和緣由,卓凝珍卻已經開始嘗試靠自己尋找突破口,這已經超越了當年的池瀾太多。

“如果確實是卓凝珍刻意讓人放大對她的謾罵,那她大概是從當年池瀾風評跌底造成的影響那裡得來的靈感,曾經那些人排除異己的手段變成了反噬他們的矛,倒也是很有意思,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池驚瀾總結道。

“但是這樣的確什麼都能說通了,那我們怎麼辦,難道給阿卓的風評再添一把火?我……不想那樣,明明她是個很好的人。”科苑澤垂下頭,有些難過的開口。

“當然不是,卓師姐這個行為都稱不上是自救,相反,她是犧牲自己的名聲,想要讓更多人不要踏入這個泥淖,可是雙人滑和當時男單的情況差彆太大,她這麼做能發揮的作用很小,連治標都困難,更不用說治本了。”

池驚瀾冷靜地給科苑澤分析道,明明聽起來頗為無情的語氣,卻讓科苑澤抬起頭,眼底有了光。

旁邊一直有些怔愣的淩榆也終於回過了神,補充道:“當時男單是隻有一個池瀾影響太大,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結果,但是雙人滑的支柱自始至終都隻是齊文光一個人,隻要他不倒,就算這次卓凝珍輿論有風波,撐死也隻能讓他們傷個皮毛,他們大可以再給齊文光換一個搭檔,還能正好把卓凝珍推出去給公眾一個交代。”

“卓師姐或許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可能會直接提前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但她還是作出了選擇,我很尊敬她,但是我不讚同她。”池驚瀾看著科苑澤說。

池驚瀾看卓凝珍就像看到了曾經固執的自己。

“她可以有更多的選擇,她也並不是孤立無援,她不找你們或許是不想連累親朋,但她最終向我這個陌生人發出了求救信號,說明她心底還是不甘,那我們就去救她。”

“去救或許和她一樣,卻連發聲都無法的許許多多的人。”

“怎麼救?”

“要救他們,就不能隻是單純的想著救幾個人,我們不僅要治標,還要治本。”

“很簡單,找機會,直接掀了他們的棋盤。”

少年傲然又決絕地開口,眼底光芒萬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小的休息室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少年拍板定案的話語實在太過令人震撼, 人在局中,往往身不由己,有人避其鋒芒, 有人迎難而上, 但幾乎沒有人能像池驚瀾這樣,決絕又篤定的說出掀翻棋盤這四個字。

但這才是池驚瀾, 不是嗎, 是鋒芒畢露的少年天才, 而不是曆儘千帆的往日傳奇。

最終還是淩榆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著少年眼中灼灼的光, 輕輕笑了一聲, 轉頭看向微微張著嘴還在震撼中的科苑澤, 欠了吧唧地開口道:“老柯,你不會慫了吧?”

“你在放什麼狗屁。”科苑澤也回過神, 又賞了淩榆一個白眼,才轉過頭,看著池驚瀾笑眯眯地開口說道:“師弟, 你可得加師兄一個, 至於旁邊這個人, 他又不是我們花滑的人, 把他踢出去也沒什麼問題, 對吧?”

此時的柯苑澤已經恢複了平常溫和靠譜的隊長模樣, 但在池驚瀾眼中, 他又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多了點調皮,多了點鮮活和生動,就好像心底有了希望, 整個人就煥發了新的光芒一般。

他不再是之前的“完美”隊長,卻更加真實了。

池驚瀾彎眼道:“好啊, 當然沒問題。”

“欸,等等,樂樂你可不能拋棄我!”淩榆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急急忙忙地坐了起來,把臉湊到池驚瀾麵前,著急地眨著眼。

“去去去。”柯苑澤也擠了過來,嫌棄地推開某人的腦袋,發出一些驅狗的聲音,“你少來霍霍我家師弟。”

“什麼時候成你家的了。”淩榆嘟囔道,不僅沒有被柯苑澤推開,甚至更加用力地往池驚瀾身邊貼了貼。

池驚瀾忍不住捂嘴笑了幾聲,在淩榆腦袋上揉了幾下,淩榆才乖乖坐回了原來的座位。?

淩榆這貨不是最討厭彆人碰他腦袋了,怎麼現在這麼乖?

不行,乖這個字用在淩榆身上怪恐怖的。

柯苑澤抖了抖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看著兩人的動作,幽幽地看向淩榆,目光裡明晃晃寫著幾個字:你小子有問題。

“既然我們達成一致了,那來擊個掌吧!”淩榆完全忽視了柯苑澤的眼神,興致勃勃地伸出手,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池驚瀾,期待地邀請道。

“多大了還擊掌。”柯苑澤嗤笑道。

“你今天吃炮仗了?怎麼我說一句你懟一句。”淩榆滿臉黑線地看向柯苑澤。

柯苑澤挑了挑眉,懶散地伸出一隻手:“我們三個人,疊手吧,疊不疊?”

“……疊!”淩榆癟了癟嘴,還是用力地把手疊在了柯苑澤的手上。

池驚瀾頗為好笑地看著他們兩人拌嘴,最後把手疊在了最上方,所有的手掌手心串聯成了一條線。

“三、二、一!”

三隻疊在一起的手在倒計時結束的那一刻默契地向下按去,又同時散開。

在這異國他鄉的小小休息室裡,除了他們自己無人知曉,一個驚天動地的約定悄然落下。

有些人永遠也想不到,最終讓他們“功敗垂成”的滔天海浪,最初隻是這樣一朵小小的浪花。

至此,本來隻是想隨意聊一聊,最終卻演變成一場會談的“聊天”終於結束,柯苑澤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倒吸一口涼氣。

界麵上不僅有時間,還有五個來自陳誌國的未接來電。

“不好,差點忘了還有閉幕式,快到時間了,老師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催我都沒看見,這回我們慘了,師弟,我們趕緊走。至於淩榆你……你隨意。”

柯苑澤豁然起身,背上兩人的冰鞋包,拉著池驚瀾就急匆匆趕去了賽場。

由於時間太急迫,陳誌國也沒時間去教訓自己兩個平日裡靠譜的不行,到了關鍵時刻突然掉鏈子的好徒弟,就趕忙讓他們換好了冰鞋推上了冰場。

“呼……逃過一劫。”柯苑澤踩上冰場,拍了拍胸膛,朝著池驚瀾眨眼道。

柯苑澤和池驚瀾是最後到的,在他們踩上冰場冰麵的那一刻,原本昏暗的燈光忽然亮起了五彩斑斕的光芒,隨之躁動又富有節奏感的背景音樂響起,閉幕式就開始了。

柯苑澤拉著池驚瀾迅速混入了冰場中舞動的人群當中,因為背景聲音太大,冰場中的運動員們就連跟身邊的人交流,都要努力放大自己的聲音喊出來。

池驚瀾耳旁交織著各種各樣的語言,無比動感的音樂,七彩的燈光變換地打在他身上,讓他感覺有點暈乎乎的。

一直拉著他的柯苑澤鬆開了手,池驚瀾本能地朝柯苑澤看去,看到了師兄燦爛地笑臉和變動的嘴型。

柯苑澤看到池驚瀾臉上微微的茫然,便知道他沒聽清自己說了什麼,腳下冰刀微微一點,柯苑澤就靠近了池驚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大自己的聲音喊道。

“師弟你應該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閉幕式吧,剛才忘記和你說了,閉幕式除了彆下場,沒有任何硬性要求,想跳什麼就跳什麼,想和誰玩儘管去找,儘情享受吧師弟,師兄先走一步。”

說完,柯苑澤朝著池驚瀾揮了揮手,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

池驚瀾之前就知道了表演滑的整個流程,也知道閉幕式主辦方沒有規定什麼,不過當他真正踩上閉幕式的冰麵時,他發現自己的想象還是太過保守了。

他曾經參加過的閉幕式,和眼前的這一幕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師兄說是第一次,倒也確實沒錯。

畢竟池驚瀾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熱烈又富有激情的閉幕式,好似整個比賽場館都化身成了一個大型迪廳,就連觀眾也在隨著激情的音樂舞動著自己的身體。

但……池驚瀾自己都感到意外,他好像沒有任何不適應,甚至還覺得這樣的氛圍不錯。

池驚瀾朝著柯苑澤話滑遠的方向望去,隱約看見了卓凝珍的身影。

他挑了挑眉,收回視線,轉身看著冰場上狂歡的同行們,正思索著自己去找誰好,突然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池驚瀾迅速轉身,看到是班奈特,才鬆了口氣,收回了剛才本能抬起的手。

“嘿,池,愣在這乾嘛呢,讓我們隨著音樂儘情舞蹈!”紅發少年揮舞著自己的四肢,紅色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毫無規律地在空中律動,並且麵色激動,笑容燦爛地朝著池驚瀾發出了邀請。

池驚瀾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口道:“朋友,下次可不要從我背後突然襲擊我了,還好這是在冰場上,我還記得這是閉幕式,不然你現在可能已經躺著了。”

“什麼——?大聲點,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麼——!”班奈特大聲喊道。

池驚瀾滑過去靠近班奈特的耳邊,努力提高了自己的聲音,笑道:“我是說,班奈特,難道你想嘗試一下華國功夫?”

“什麼!華國功夫?你會嗎,好厲害,好啊!”班奈特瞬間亮起了雙眼,興奮地掛到了池驚瀾的肩膀上,直到發現自己得踮起冰刀,又十分咋呼地開口:“池,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也長太快了,我也想長高!”

“班奈特,池可是比你要小,你挺久沒長個了吧,彆想了,長不高了。”伊萬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滑了過來,聽到班奈特咋咋呼呼的聲音,挑了挑眉,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不可能,我還沒成年,肯定能長!”班奈特從池驚瀾身上下來,氣惱地跳腳反駁道。

沒成年自然是還能長,怎麼自己說什麼這傻子信什麼,伊萬好笑地搖了搖頭。

“果然是個傻子,池,不用在意他,走,要不去我們國家隊那玩玩?”伊萬笑眯眯地看向池驚瀾,同樣發出了一份邀請。

“欸欸欸,伊萬,明明是我先來的,你可彆想跟我搶人,池,你也可以去我們那玩,我還可以帶你認識一下我師兄,他是華裔,你們一定能有共同話題的。”

班奈特看看伊萬,又看看池驚瀾,腦子難得靈光一回,反應過來了伊萬是過來跟他搶人的,立馬踩著冰刀滑了過去,擋在了池驚瀾和伊萬兩人之間。

“那個……去我們那也……”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又冒出來一個人,是韓國隊的樸承希。

非常神奇的,這一次男單青年組的大部分運動員都聚集在了這裡,並且除了池驚瀾之外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池驚瀾,目光灼灼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突然之間自己就成了香餑餑,池驚瀾也有些哭笑不得。

“再怎麼樣我好像也沒辦法把自己切成三份分給你們,何況我和那些前輩們都不熟,就不打擾他們了。”池驚瀾擺了擺手道,看著邀請他的幾人紛紛露出有些委屈失望的表情,忽然又有點頂不住,連忙又補了一句。

“其實我還有一個想法,既然我沒法把自己切成幾份,那我們一起不就可以了嗎?”

伊萬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班奈特嘟囔著什麼聽不清,但從他的表情分析,他還是想自己獨占池驚瀾,樸承希在三人裡最示弱,隻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瘋狂用表情和眼神表示著自己怎樣都可以。

“如何?”池驚瀾問道。

“可以,那我們乾什麼?”伊萬乾脆利落地應了下來,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喂,我還沒同意啊!”班奈特看著比自己晚來一步的伊萬掌握了主動權,憤憤開口。

池驚瀾伸手揉了揉班奈特的腦袋,少年天生的瑰紅的發絲十分柔軟,服帖地貼在池驚瀾的手心,連帶著班奈特這個人也突然服帖了起來,不再咋呼了。

池驚瀾帶著點小小的得意朝著伊萬眨了眨眼,然後環視了一圈四周。

所有人都已經狂歡了起來,有在跳躍的,有在單純舞蹈的,甚至還有不少雙人滑和冰舞的運動員們和身邊的其他國家的運動員交換了搭檔,各種混搭應有儘有,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燦爛又享受的笑容。

被熱烈的氣氛感染,池驚瀾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些許,他心中有了想法,轉頭看向等待著他回答的伊萬班奈特還有樸承希,帶著張揚又有點淘氣的笑容,開口道:“要不,我們來小比一場?看誰能堅持更多的連跳。”

“哇,池,這都已經是閉幕式了,還要比賽嗎?”班奈特微微張大了嘴巴,震驚地看向池驚瀾。

“這不是很有趣?你不想比可以給我們當裁判,我當然要比,池,算我一個。”伊萬也愣了一愣,然後迅速答應了下來,看向池驚瀾的目光又再次灼熱了不少。

“也算我一個!”樸承希也興致勃勃地舉起了手。

“怎麼都是比賽狂魔。”班奈特撓頭嘟囔道。

池驚瀾笑眯眯地看向班奈特:“班奈特,你不是說想長高嗎,華國有種說法,跳得越多越能長高,你真的不來?”

“真的?那當然要來!而且,我才不要看著你們比賽而我隻能當裁判呢,哼,我要拿第一!”班奈特立馬上了鉤,叉著腰抬起下巴,自認為非常霸氣地放出了狠話。

“嗬。”伊萬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樸承希沒有那麼明晃晃,卻也是偷偷轉過頭,憋笑憋得臉都紅了幾個度。

“那麼,那邊人少一點,我們過去吧,就把那裡當作起點。”池驚瀾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笑意滿滿地開口。

“好!”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避開冰場上狂歡的其他人,聚集在了池驚瀾指定的地點。

控製攝影機的工作人員們好似也察覺到了什麼,悄悄轉動機器,將鏡頭聚焦了過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看起來大家在閉幕式上都玩得很開心, 葉子,你還能找到我們的運動員嗎?”國內轉播間,解說員老林看向自己的老搭檔。

“嗯……現在還真是有點困難, 不過你可彆小看我的眼神, 剛才鏡頭閃過的時候我可是找到了我們的人的,我們的柯隊長和咱雙人滑的一哥一姐在一塊。”葉子揚了揚眉回答道。

“可以啊, 不過這麼說, 我們的小池去哪了?”

“確實一直沒有看見他……欸, 等等, 鏡頭是不是聽到我們說話了, 看到我們小池了, 還有其他幾位小將,這是青年組團建嗎?”葉子看著鏡頭裡出現的幾小隻, 忍不住笑道。

“哈哈,這幾小隻好像要做什麼,讓我們一起來看一看。”老林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

*

閉幕式的現場, 因池驚瀾聚集到一起的幾小隻, 早已在池驚瀾指定的起點處摩拳擦掌了起來。

有些人之前還在吐槽為什麼閉幕式上還要搞比賽, 現在比誰都要興奮。

“嘿, 池, 可以開始了吧!”班奈特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池驚瀾, 腳下的冰刀都已經快把冰麵磨出一個冰洞來。

池驚瀾眯著眼看著他們前方的路終於空了出來, 愉悅地輕點了一下頭。

“當然。”

池驚瀾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四個人就同時躍了出去。

池驚瀾臨時起意提出的這場小比賽規則很簡單,就是比誰能連跳最久, 隻要除了過渡和銜接的簡單步伐和跳躍之外都是兩周以上的跳躍,什麼跳躍都可以, 隻要不雙腳落地,連跳就不算斷。

嚴格意義上來說,池驚瀾提出的“連跳”更為準確的表達是連續跳躍,指的是兩個跳躍之間可以以非難度步伐、小跳、跨步、轉身等進行銜接的連續跳躍,兩個兩周以上的跳躍也可以用一周跳或者butterfly這種半周跳過渡。

花樣滑冰一共有六種公認的跳躍,有些跳躍的起跳用刃和另一個跳躍的落地用刃相同,就可以借此進行連續跳躍,比賽中的大部分連跳,比如3F+3T,3Lz+3T這種比較常見的二連跳都是這樣的情況,但也有另一種情況,有的跳躍的起跳用刃和落地用刃本就相同,比如後外結環跳,是右後外刃起跳,並以起跳腳的後外刃落冰,因為比賽中有跳躍數目和種類的限製,loop跳最多也隻是二連跳,但在比賽之外,隻要運動員能力足夠,完全可以做到loop無限跳。

池驚瀾起跳選擇的就是後外結環三周跳,雖說他如今還沒有跳出後外結環四周跳,但是三周跳,無論是哪種三周跳,對他來說都是如臂使指,刻入本能般熟練的。

仍然穿著剛才那身白衣舞服的少年輕輕向後蹬冰,緊接著雙腿交叉,膝蓋微曲,沒有冗長的前戲,也沒有任何預兆,幾乎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用力的,池驚瀾右腳冰刀在冰麵上畫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他整個人就像長了翅膀一般瞬間無比輕盈地騰空而起,在空中轉過三圈,身體的旋轉帶動舞服衣擺在空中綻放——

衣袂翻飛之間,似是天外來仙。

loop是刃跳,刃跳和點冰跳不一樣,點冰跳起跳的時候冰刀最後接觸冰麵的是冰刀最前方的的刀齒,起跳的力量主要就是刀齒點冰的那一瞬間獲得的反作用力,因此通常都會濺起不小的冰花,而刃跳不同,刃跳起跳前依舊是冰刀的刀刃接觸冰麵,通常是右後外刃或者左後內刃,相較於點冰跳的“點爆發”,刃跳這樣的“線”接觸顯然更難發力,也更考驗運動員的核心力量。

因此刃跳的難度一般都是高於點冰跳的,但冰場上的少年輕盈地躍起,又無比輕盈地落地,轉瞬之間就連了好幾個loop跳,每一次起跳和落冰都不會讓冰刀狠狠砸在冰麵上濺起很大的冰屑,足以見少年控製能力之強,完全看不出一點吃力。

甚至如果有人從正上方看池驚瀾的跳躍軌跡,還可以發現他每一次起跳和落冰時冰刀在冰麵上刻出的弧度都是幾乎相同的,如教科書一般完美。

不過這對於池驚瀾來說,並不是什麼天賦,而隻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練習,如果要說天賦技能點,池驚瀾很清楚,他是更加擅長點冰跳的,從他如今掌握的幾種四周跳就可以看出來。

池驚瀾如今掌握的三種四周跳分彆是後外點冰四周(4T)、後內點冰四周(4F)、勾手四周(4Lz),這三個四周都是點冰跳。

一共六種跳躍,除開阿克塞爾這個有些特殊的跳躍之外,剩下兩個刃跳三個點冰跳,點冰跳四周的大門是全被池驚瀾給撞開了,但刃跳的四周他卻是一個都還沒有突破。

自然不是池驚瀾不想突破兩個刃跳的四周,其實在之前他還有點鑽牛角尖的時候,他曾經嘗試過許多次薩霍夫四周(4S)和後外結環四周(4Loop),隻是那麼多次嘗試下來,四周跳的高度他是能達到了,瞬間爆發的力量也足夠他控製自己的身體在空中轉四圈,但是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會差那麼一點。

不是最後控製不好平衡摔了,就是落冰方向和預想有出入,在空中少轉了半圈,到最後,池驚瀾對於這兩個刃跳的三周跳更加熟練了,甚至大大提高了他這兩個三周的跳躍高度和滯空時間,但他仍然沒有練出四周。

從池驚瀾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到如今將近九個月的時間,三個四周跳,在所有人眼裡都已經是妖孽般的天賦和奇跡,但是池驚瀾清楚,他更多的隻是在吃老本而已,至於吃老本也需要他花費極大的精力去提升體能和冰感,這在他看來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對於遲遲出不來的兩個四周刃跳,即使池驚瀾理智上清楚不用急,但之前的他潛意識裡依然是有些焦急的,或者不能說是“有些”,用“非常”形容也不為過。

不過現在,雖然說沒辦法一下子全部釋然,但池驚瀾至少也不會在每次跳這兩個刃跳的三周跳的時候都去擰巴地思考該怎麼跳四周了。

現在的時間屬於放鬆和快樂,至於其他的事,就之後再想。

池驚瀾有一種預感,他離突破那兩個刃跳的四周其實就差一點點契機,至於這個契機何時出現?

如今的池驚瀾願意把它當成是生活中的小驚喜,還沒出現,他就保持期待,出現了,他就欣喜迎接,就好了。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在下一個轉角遇見了呢?

誰也說不準。

但是這場比賽嘛,還得是他說了算。

因為除了阿克塞爾跳之外的跳躍都是向後的,所以池驚瀾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麵朝的方向,其他幾人正在迅速逼近他,離他最近的正是伊萬。

黑發少年眉梢輕揚,衣袖微震,穩穩落冰,餘光瞥到身後依舊沒有人擋住路線,又迅速接上一個3Loop,再一次和伊萬拉開了些許距離。

和池驚瀾一樣,伊萬也同樣選擇了後外結環三周起跳,他的動作都很優美,但給人的感受和池驚瀾的又不太一樣。

但他們同樣熟練,同樣原地乾拔核心力量極強的起跳,同樣一個跳躍接著一個跳躍,絲滑無比的連跳,瞬間就竄出去了很大一段距離。

池驚瀾的滑速要更快一些,所以他在距離上暫時處在了第一。

隻不過這場比賽比的是堅持的時間,而不是距離,就算剛剛稍稍落後了一步的班奈特和樸承希,此刻也遠遠沒到達極限。

何況看著領先了好大一段距離了池驚瀾和伊萬,班奈特和樸承希也不甘示弱地先後加起了速。

對於四人來說,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至於誰來監督這場比賽?

沒有人監督,全靠自覺,共同比了幾場比賽,池驚瀾也相信大家都不是會偷偷違反規則的人。

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們繞著冰場的邊緣跳躍,隨著大家跳出的距離越來越遠,冰場中的火藥味也愈加濃厚。

作為青年組的佼佼者,大家的實力都擺在那裡,一時之間四人都不分伯仲,短時間內分不出來勝負。

也就從距離上看,池驚瀾和伊萬占據了第一梯隊。

冰場上的許多人都在展示著各種跳躍,不過在邊緣的四個人影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沒有彆的原因,就這四個人一直在跳,沒有停過。

甚至那幾個人跳著跳著,還卡上了現場音樂的節奏點。

幾人跳過大半個冰場,見在堅持的時間上暫時分不出勝負,便在其他地方較起了勁,一個個開始踩著動感的音樂,根據音樂節奏調整起了自己的跳躍。

最先這樣做的是班奈特,在他前麵的池驚瀾和伊萬都是向後的跳躍,很快就看出來了班奈特的意思。

兩個往日沉穩無比的華國和大俄未來男單頂梁柱在跳躍的間隙對視一眼,相視一笑,竟也跟著班奈特“胡鬨”了起來。

樸承希也很快看到了他們的動作,加入了進來。

到了這個時候,池驚瀾也加入了其他的跳躍,沒有一直接loop跳了,而點冰跳,他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節拍長的,來個四周跳,節拍短一點的,就接二周三周,冰刀點在冰麵上,濺起一朵朵璀璨的冰花,絢爛無比。

當然,四個人即使踩點也依然遵守著比賽規則,跳得儘興,沒發現幾乎全場的目光都慢慢集中在了他們身上。

畢竟雖然說冰麵上的運動員們許多都在展示著自己的跳躍,但他們四個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跳躍了,說是炫技都不為過。

池驚瀾繞著冰場整整跳了兩圈,看著樸承希和班奈特先後撐不住停了下來,到隻剩他和伊萬作最後的角逐,再到伊萬也出現了小小的失誤,一次落冰不穩沒有接上下一個跳躍,才放緩了自己的跳躍,慢慢停了下來。

身體因為慣性還在往後倒去,池驚瀾看著後方沒什麼人,乾脆沒有控製腳下的冰刀去放緩速度,而是感受著自己用速度破開空氣,在耳邊製造的呼嘯的風,就這樣緩緩平複著自己急促的呼吸。

跳了整整兩圈,還不是簡單的二周三周跳,這比比賽的時候跳躍量還大,到後麵,池驚瀾也是靠意誌力在撐著了。

但至少結果令池驚瀾十分滿意。

最後他還是扳回了一城嘛,池驚瀾朝著比他早一步停下跳躍,此刻正在加速朝他滑來的伊萬微微揚起了下巴,神色恣意又張揚地開口道。

“伊萬,這次是我贏了。”

突然又幼稚的比賽,還有陪他一起瞎鬨的朋友,明明隻是一個口頭的,贏了也沒有任何獎牌和獎勵的比賽,池驚瀾卻覺得比之前任何一次拿獎牌的比賽都要開心。

伊萬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好吧,池,你可真厲害,要不是剛才我失誤了,我感覺你還能繼續跳下去,但分明一圈多的時候你已經快沒力氣了,我當時都以為我要贏了。”

沒到比賽結束就不能提前鬆懈,比賽都還沒比完就覺得自己要贏,這可是競技大忌,如果不是那時候他鬆懈了,最後的勝負還未可知。

伊萬說完就反應過來了自己的問題,無奈又佩服地搖了搖頭,看著池驚瀾開口道:“恭喜,池,這次是你贏了,下次我可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池驚瀾眨了眨眼,接下了這又一份戰書:“卻之不恭,下一次和你見麵的我也一定會比今天的我厲害。”

“卻之不恭?”伊萬有些彆扭地重複了一遍池驚瀾用中文說的這前四個字,有些好奇地問:“這是你們國家的語言吧,是什麼意思?”

“一個成語,不接受就顯得不恭敬的意思,在我們國家通常用在接受禮物或邀請的場合,其實就是表達很開心的一個詞語。”池驚瀾想了想,用俄語流利地回答道。

“你們國家的詞語好像總是顯得很謙虛,不過,對於你來說,我這樣的話,居然是算禮物嗎?我認為這樣的話應該很有攻擊性才是。”伊萬有些驚訝,又有點小小的害羞,但骨子裡的直率還是讓他直接選擇問出了口。

“當然,為什麼不算?”池驚瀾毫不猶豫地回答,“沒有對手的話,那才叫可怕。”

“喂喂,看你們偷偷聊了半天了,在聊什麼呐,怎麼不帶上我一個?”

清脆的人聲在池驚瀾和伊萬兩人背後響起,伊萬平複了一下剛才震驚又雀躍的心情,轉頭一看,發現果然是班奈特。

現場音樂聲太響,他們才沒聽見班奈特滑過來的聲音。

“要帶你首先你得跟上我們。”伊萬上下打量一眼班奈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眯著眼道。

“??伊萬!你彆碰我頭!男人的頭不能碰你不知道?”班奈特迅速後退,表情警惕:“還有,你說人話,我聽不懂俄語。”

伊萬:……

剛才和池驚瀾全程俄語交流太順暢,他一時沒有轉換過來語言,不過班奈特這小子的嘴還真令人生氣,俄語不是人話不成?

伊萬冷笑一聲,換了英語毫不留情地開口懟道:“等你身高長得比比你年齡還要小的池高了再說“男人”這個詞,還有你自己聽不懂彆怪我們不說人話,現場除了你,誰不會說幾門語言?”

“哦,對了,我們剛剛在討論你要是再不多練出幾個四周跳,不僅僅是下次比賽,未來每一場比賽,你都要被我們甩得遠遠的了。”

“你!!”班奈特被懟得啞口無言,在原地瘋狂跳腳,又氣又委屈地看向一旁一直笑而不語的池驚瀾:“池,你看他!他又欺負我!什麼沉穩優雅全是裝出來的,這個人本性就是這樣狂妄又嘴毒,你離他遠一點,彆被他帶壞了!”

這是什麼比剛才自己提出的幼稚的比賽還要幼稚的發言,池驚瀾頗為哭笑不得。

不過這波他自然站伊萬,彆的不說,至少班奈特這張不過腦子的嘴確實需要治一治,他們之間打打鬨鬨還沒什麼問題,在其他地方口無遮攔,被人拿來斷章取義,那就不太好了,輿論的力量有多大,池驚瀾是再清楚不過的。

班奈特本性不壞,作為朋友,池驚瀾自然希望他能被更多人認同,而作為對手,池驚瀾就更加不希望失去這樣一個有潛力的對手了。

伊萬說的第二點,雖然嘴毒了點,但確實也沒有絲毫問題,對於比賽班奈特更多的是一種小孩子一樣的心態,狀態起伏比較大,皮也比較鬆,還很容易滿足,可能比賽開始前還嚷嚷著要拿冠軍,比賽結束後沒拿到冠軍,過了一會就跟沒事人一樣笑得像個傻子了。

當然,對於運動員來說,不害怕輸掉比賽自然是一種很好的心態,但太不害怕,也同樣不利於進步。

要是班奈特繼續保持這樣的心態,跟不上他們的步伐最終掉隊是顯而易見可以預見的未來,但這樣就太埋沒他的天賦了。

他的天賦可不輸給他們任何一個人,伊萬看不過去,池驚瀾也看不過去。

班奈特睜大著一雙鹿眼委屈巴巴地看著池驚瀾,伊萬也微微轉頭看向池驚瀾,正巧池驚瀾也微微偏過了頭,和伊萬對上了視線,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

伊萬:交給你了。

池驚瀾:放心,交給我。

池驚瀾轉回頭看向班奈特,輕咳一聲,裝作沒聽懂的樣子驚訝開口:“嗯?班奈特,我相信伊萬不是這樣的人,他可能隻是有一點生氣而已。”

“為什麼生氣?”班奈特不解,卻也不像剛才那樣跳腳了。

“如果我因為你說英文聽不懂,而說你說的英文不是人話,你會生氣嗎?”池驚瀾循循善誘。

“……好像會。”班奈特猶猶豫豫地低下了頭。

“所以這很正常,而且伊萬雖然因為生氣語氣不太好,但他說的並沒有錯。”池驚瀾演技超群,語調一轉,就顯得有些委屈起來:“而且你想丟下我們嗎,如果你不加把勁,比賽可就少了許多樂趣了。”

“啊?不,不是……”班奈特明顯地變得有些慌張起來。

“池的意思是我們可不會停下腳步來等你。”伊萬看見班奈特的反應,挑了挑眉,添上了最後一把火。

“才不會這樣!彆太小看我,我絕對不會被你們落下的!池,你放心,還有伊萬,你等著!彆以為4Lo隻有你能跳,我也很快就能練出來了!下次就超過你拿冠軍!”

大概是觸底反彈,班奈特跟打了雞血一樣,瞬間又原地複活了。

可真是風風火火的小朋友,不過還是這樣順眼,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底感慨道。

伊萬搖了搖頭,雙手環胸,拉長語調晃悠悠地開口:“所以,班奈特,剛才你惹我生氣了,是不是應該對我說什麼?”

“……對,對不起。”紅發少年扭扭捏捏地,小聲嘟囔道。

看的出來,依他平常那“囂張跋扈”的性格,怕是沒怎麼給人低下頭道過歉。

“嗯?什麼?聽不見。”伊萬故意把耳朵湊了過去,欠了吧唧地開口。

班奈特惱得臉都憋紅不少,偏偏理虧又愧疚,眼睛飛速地眨了好幾下,才好似下定了決心,同樣把頭前傾,貼上伊萬的耳朵,然後氣沉丹田。

“對!不!起!”

好家夥,這一聲聲音大的,和充滿了整個場館的背景音樂比起來都不遑多讓,連跟班奈特隔了點距離的池驚瀾都聽得清清楚楚,甚至旁邊不少看他們開始聊天之後就移開了視線的同行和靠近他們的觀眾席上的觀眾們都重新把視線投了過來,更不用說被聲波貼著耳朵輸出的伊萬了。

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池驚瀾憋著笑拍了拍伊萬的肩膀,最終還是沒忍住,轉過頭偷笑了好幾下,才轉回頭,恢複了剛才溫和正經的模樣。

伊萬揉著自己的耳朵,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然後有點鬱悶地盯著班奈特看了一會,長歎了一口氣,開口:“算了,不跟你計較。”

“剛才你不是說快跳出4Lo了,來,跳給我看看?”

緊接著伊萬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轉頭看向池驚瀾。

“池,需要我也幫你看看嗎?”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池驚瀾聞言有些驚訝地轉頭看向伊萬。

這句話的意思是……?

“我在4loop上還算有些見解,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可以幫忙看看。”伊萬點了點頭,確認道。

他其實清楚, 像他們這種少年天才, 向來很少有人會服氣來自同輩的建議,更不用說還可能是帶著批評的建議, 不過今天他並不想過多的去思考這些人際交往上的禮儀, 想說就直接說出口了。

其實剛才班奈特對他跳腳的評價, 某種意義上說確實沒錯, 伊萬輕笑著無意識地聳了聳肩, 都已經準備好了聽到被拒絕的回答。

不過下一秒他就聽到了有點意外的回答。

“真的嗎?好啊, 謝謝。”池驚瀾有些驚喜地開口道。

他也有些意外,池驚瀾很清楚, 像跳躍技巧這種東西,尤其是四周跳,每個國家對自家的練習方法其實都會藏的很嚴實, 對自家的選手們也一般都會敲打敲打, 幾十年前這種情況更嚴重, 池驚瀾深有體會。

就算到現在, 也是各國心照不宣的一個習慣, 就連他們華國也不例外, 畢竟說到底, 體育競技的比拚也是各個國家之間綜合國力的比拚,自然不會把所有的東西都擺到明麵上來。

不過對於運動員們來說,這個做法就各有各的看法了, 池驚瀾更想看到大家一起進步有更加激烈的競爭,因此不太喜歡這種做法, 但他知道大部分人都沒什麼意見,尤其是那些花滑領域本就實力很強的一些國家的運動員們,更願意把那些獨家技巧藏起來,自己強大。

這種情況下,池驚瀾也不可能自己莽上去跟彆人說該怎麼這麼改,對於彆的國家的運動員來說。

他曾經是吃過好心建議卻被反咬說他高高在上的虧的。

但如果是彆人主動,那就完全沒問題了,從伊萬說出這句話的這一刻開始,那個約定成俗的規則在瞬間就被隱秘地打破了。

池驚瀾說完和伊萬對視一眼,朝對方意會地笑了笑,瞬間達成了一致。

“欸?”班奈特還有點在狀態外。

“一句話,想不想學?”伊萬直截了當地開口。

“……想!”班奈特摸了摸鼻子,最後還是遵從內心道,他知道伊萬和池驚瀾實力上確實比他厲害,跟他們學一學也不丟臉嘛!

至於池驚瀾和伊萬想的更加深入的那些彎彎繞繞,不好意思,班奈特直來直去的思維,想不到。

“那你先跳跳3Lo我們看看。”池驚瀾挑了挑眉,帶著點逗小孩的語氣開口。

在他們停下連跳開始聊天的時候,鏡頭就從他們身上移開去尋找其他的亮點了,此刻隻有靠近他們的周圍一小部分人發現這幾小隻聊了一會天之後又再次開始跳了起來,並且全部都是後外結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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