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伊萬·阿納托裡·瓦列裡,美國的安娜·班奈特是這個休賽季才練出的第三種四周跳,並且張揚地讓媒體報道出了這個消息,但伊萬在上個賽季的時候就已經三種四周跳齊全了,在休賽季時也並沒有什麼消息傳出來,隻能聽說他在練4Lo,但不知道進度如何。”
花樣滑冰一共六種跳躍,如今有三種跳躍的四周跳還未被攻破,後外結環四周跳(4Lo)是其中一個,而另外兩個,分彆是後內點冰四周跳(4F),和幾乎被認為沒有可能的阿克塞爾四周半(4A)。
池驚瀾指尖輕輕敲了敲桌子,微微垂下了視線。
陳誌國把他的小動作收入眼中,卻沒有停下嘴上的話。
“客觀上來講,我們的自由滑和他們確實是存在一定差距的,但我說這些不是想要打擊你們,而是想讓你們不要有心理壓力。你們的短節目已經發揮的足夠好了,我並不會對你們最終的結果要求什麼名次,儘力發揮就可以,至於你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不用著急,以你們的天賦,再在賽場上曆練一段時間,一定能追上他們。”
說完,陳誌國才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看向剛才似乎想要說什麼的池驚瀾,開口。
“小池,你剛想說什麼?”
池驚瀾抬頭,略帶著思索的眼神對上了陳誌國的視線。
他知道陳誌國剛剛說這一番話是為了什麼,是想讓他們心態好一點,不因為和那些天才們之間的差距而自慚形愧,也不因為短節目的出色發揮而對最後的結果有什麼壓力。
陳誌國把所有的壓力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池驚瀾很感動,但他也有自己的執念。
他剛剛一直在心底計算著自己原本自由滑編排的分值和那幾位天才之間的差距。
彆人可以認為他的發揮已經足夠好了,即使最後沒有拿到獎牌也無可厚非,但他自己不行。
他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這一行的目標,他要拿的是第一,不是銅牌,也不是銀牌,而是金牌。
而短節目排在第二,他與金牌之間最大的變數和距離,便是排在他前麵的伊萬·阿納托裡·瓦列裡。
短節目五分的差距,不算大,但也一定不算小。
但如果如陳誌國所說,俄羅斯這位天才如果真的有4Lo作為殺手鐧,在他自己表演滑被壓分的情況下,這五分是很難去彌補回來的。
池驚瀾看過伊萬的自由滑動作技術表,他提交給主辦方的自由滑技術表上隻有兩個四周跳。
在上個賽季就能跳出三個四周的情況下,伊萬在這一次的自由滑原本隻打算上兩個,池驚瀾可不會認為是體力不支的原因,隻是這個天才原本對於這場比賽,足夠自信到自由滑隻上兩個四周也能拿冠軍。
但現在,出了自己這樣一個變數。
剛剛那場“溫和”的交會,兩人早已通過眼神達成了默契,池驚瀾相信伊萬絕對會在自由滑上拿出全部的實力,那是幾個四周跳?
三個,還是四個?
伊萬與他同齡,應該也同樣處於過發育關的時期,四個對身體消耗太大了,大概率是三個四周跳。
那是哪三個四周,會有4Lo嗎?
池驚瀾的直覺告訴他會有。
池驚瀾大腦飛速旋轉,龐大的計算量彙聚在了他腦海中,自由滑的各種方案被他一一篩選,拋棄了不能用的,又留下了有可行性的。
然後他看著陳誌國,眼神平靜,骨子裡隱藏的瘋勁卻猶如調皮的孩童一般忍不住逃出來了一絲。
危險,又奇異的美麗。
“教練,如果我想賭一把呢?”
第五十六章
“什麼?”
陳誌國微微皺了皺眉, 有些疑惑地看向池驚瀾。
心大無比的朱承業沒把陳誌國的話放在心上,原本聽得都打起了哈欠,聽到池驚瀾的突然開口瞬間清醒了一點, 也轉頭看了過去。
此時這兩個人還沒有預料到池驚瀾想要做些什麼。
池驚瀾先是給他們冷靜地分析了一下伊萬在接下來的自由滑中可能會作出的變化。
朱承業聽得滿眼寫滿了臥槽好牛, 好像真的是這樣,這都能想到的崇拜。
陳誌國沒有朱承業那麼傻白甜, 仔細想了想, 鄭重地點了點頭, 認同了池驚瀾的分析。
“不用太在意, 你沒有拿名次的壓力, 比出自己的能力就可以了。”但陳誌國這樣說。
池驚瀾認真點了點頭, 和陳誌國對視的眼神卻一點都沒有移開,帶著股小狼般的執拗。
“伊萬把我當成對手, 我自然也要拿出尊重他的實力。”
可池驚瀾原本的自由滑編排裡也是兩個四周跳了,這已經是他現在能拿出的最多的四周跳了,這小孩想乾什麼?
陳誌國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看著麵前長得乖乖巧巧的少年, 眉頭皺得緊了些。
“所以?”陳誌國反問道。
休息室內的氣氛卻驟然悄悄地緊張了起來, 被陳誌國削過很多次的朱承業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腦袋。
池驚瀾卻一點都沒被陳誌國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唬到。
黑發黑眼的清冷少年乖巧地坐在陳誌國身前, 白皙修長的雙手扣在桌麵上, 雙眼卻直視陳誌國, 一字一句地開口。
甚至嘴角上揚了一點弧度, 帶上了淩厲的攻擊性,目標是對他接下來最強的對手。
“陳教,你說要比出自己的能力, 我要上三個四周。”
是“要”,而不是“想”, 一個字足以表現出少年的決心。
但他話音落下之後,休息室裡卻陷入了絕對的寂靜,朱承業和陳誌國不可置信的目光瞬間鎖到了池驚瀾身上。
不知是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秒,或許是三秒,又或許是更久,陳誌國猛地抬高了音調的嗓音在休息室中響起。
“池驚瀾,你哪來的三周四周,一個4T,一個4Lz,4Lz的成功率都還不高,你哪裡再憑空變出來第三個,你……”瘋了?
陳誌國拍了下桌子,理智拉起最後的紅線,才把最後那兩個字咽回了肚子裡。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雙手用力按了按太陽穴,才勉強冷靜下來。
不對,關心則亂,上三個四周跳並不代表著要上三個不同的四周跳,現行規則之下,是允許有重複的跳躍的,但池驚瀾這小孩,他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你難道想上兩次4T?倒也不是不行……”陳誌國皺著眉分析了起來。
池驚瀾卻搖了搖頭,再次開口。
“不,是三個不同的四周。”
國家隊說一不二的主教練把快要爆炸的心情壓回胸腔,看著麵前坐姿乖巧但大言不慚的小孩,直接氣笑了。
“啪嗒。”“啪嗒。”
是陳誌國手指敲桌子的聲音。
“小瘋子,告訴教練,你哪裡拿出來第三個四周跳?”陳誌國語氣溫和,唇角還帶著一抹弧度。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陳誌國這是真氣狠了,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如果這是在訓練,大概率就有一個隊員要因此英勇“犧牲”了。
朱承業帶著他的椅子無聲地往後挪了幾步,眨了眨眼睛,無比震驚,又興致勃勃地看起了戲。
“小瘋子”池驚瀾冷靜地眨了眨眼,唇角同樣揚起一抹弧度帶著點張揚的笑。
“4F,後內點冰四周跳。”
就算曾經在這片賽場上失利,他也是花樣滑冰冬奧會曆史上獨一無二的兩冠王。
池驚瀾骨子裡一直有著他自己的傲氣。
或者說更因為曾經的那一次失利,他這一次才更不允許獎牌從自己手中溜走。
他不是貨真價實的十六歲,曾經要不是因為當初的傷病,他也不可能隻跳出一個4T。
上輩子,在突破4T之後的那些年裡,他在腦海中演算過無數遍其他的幾種四周跳,尤其是其他兩個點冰跳,也就是4lz與4F,他也曾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嘗試過無數次,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觸摸極限,雖然最後受限於身體沒能成功,但他對這兩個跳躍的理解遠超常人。
這也是他這輩子擺脫了身體傷病的困擾之後,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就練出4lz的重要原因。
當然,不僅僅隻有4lz。
彆的選手藏了底牌,他也有。
如今的花滑界與池驚瀾當年相比厲害太多了,十幾歲的年輕人都已經學會了好幾種四周跳,如今與自己同場競技的幾位選手,已經可以代表當今世界上年輕選手最頂尖的實力。
如今最頂尖的實力給自己下了站帖,怎麼可以不應呢?那不自己曾經活的那二十幾年,不是白活了?
隻要成功率有五成,池驚瀾就敢賭。
“4F??現在還沒有人真正突破的那個4F?你跳出來過嗎,就算你點冰跳是我見過的最紮實的一個,也不能亂來,胡亂嘗試甚至會有生命危險!”陳誌國聲音陡然嚴厲了起來,一瞬間氣勢爆發,壓的人連氣都不敢喘。
花樣滑冰不是一項平和的運動,運動員們都是踩著刀尖舞蹈的,一著不慎便會全盤傾覆。
在賽場上亂來,尤其是跳躍,是花滑最忌諱的舉動。
那絕對會受傷,甚至葬送職業生涯!再嚴重一點都有!
陳誌國幾十年執教生涯裡,見過太多太多的悲劇。
池驚瀾感受到陳誌國前所未有的憤怒,心卻突然暖了一下。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也滿是鄭重與認真。
池驚瀾對陳誌國說:“教練,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陷入太危險的境地,我跳出過4F,無論這次的嘗試是否會成功,我都有八成的把握不傷到自己。”
八成,已經非常高了,池驚瀾沒有誇大,他對陳誌國說的都是實話。
但他這番話還是把陳誌國和朱承業兩人狠狠驚到了。
“跳出過?!什麼時候?!”陳誌國滿眼震驚。
這個小孩不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訓練嗎?之前還一直在練4lz,哪裡多出來的時間和場地去給他練4F?
池驚瀾摸了摸鼻子,略微有點心虛地彆開了視線。
剛才對峙得有點上頭,一時忘了,他的底牌,連自家教練也不知道。
陳誌國眯起了眼。
剛剛還跟他對峙得一步都不後退的小刺頭此刻突然安靜了。
安靜必有妖。
“恩?”陳誌國從鼻腔裡哼出了一個疑問詞。
池驚瀾不善說謊,但說實話就完蛋了,他眨了眨眼,迅速找到了折中的辦法,禍水東流。
清冷的少年眼也不眨地供出了同夥。
“淩榆晚上去訓練館的時候碰巧被我碰到了,進去訓練過幾天。”
“就幾天。”
事實上當初是池驚瀾身體恢複之後卻又依然被陳誌國嚴格控製訓練量的時候,他覺得訓練量不夠,但陳誌國也沒鬆口。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曾經就乾過晚上偷偷自己加訓的池驚瀾再次操起了老本行,結果還沒等他觀察好環境,他就發現了一個同行。
之前嚴格盯了他兩天的隔壁隊一哥,居然也會自己晚上偷偷加訓。
在證明自己的確撐得住加訓的訓練量之後,晚上偷摸加訓的就變成了兩個人。
短道館和花滑館在同一個場館裡,淩榆身為隊長自然有鑰匙,誰也沒想到他會“監守自盜”,晚上訓練完,兩人對冰場的清理和恢複也是一等一的熟練,澆冰更是小意思,等眾人第二天過來訓練的時候完全無法察覺到什麼。
於是到池驚瀾這一次來參加比賽之前都沒有人發現。
他的4F也是在晚上加訓的時候自己練的,白天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給他去練習兩個新的四周跳,而因為是晚上自己偷偷練的,他也從來沒給陳誌國說過。
畢竟說了就會暴露晚上加訓這件事,暴露了按照陳誌國那嚴厲的規定,他恐怕會直接被“放假”好幾天,這可是池驚瀾不想看到的事情。
到現在池驚瀾4F的成功率也並不高,完美落地的幾率也就隻有三成左右,他原本還想趁之後訓練的時候再循序漸進地透露,把晚上偷偷加訓這件事完全揭過去,但現在也來不及考慮這些了。
陳誌國聽完池驚瀾的話,嘴角狠狠抽了抽,之前的那些生氣忽然之間就散了,似笑非笑地盯了麵前坐的更直了一些,眼神不看他看天花板的小孩。
“偷偷加訓這件事之後再跟你算賬,你真的保證你能完成4F?”現在還是比賽重要,陳誌國還是先把加訓這件事暫時放在了一邊,問起了跳躍。
說起正事,池驚瀾也不心虛了,認真地點了點頭,回答:“能,轉足四周基本沒問題,完美落地的成功率在三成左右,但在賽場上我有自信提高這個概率,就算有失誤基礎分值也會比三周高上許多。”
“一定要跳?”
“一定要跳。”
池驚瀾看著陳誌國,堅定又執著地開口。
“教練,我想拿冠軍。”
陳誌國有些啞然,自從池驚瀾到國家隊以來,他從來沒見過這小孩強硬地提過什麼要求,這是第一次。
那就同意了吧。
陳誌國正要開口,一陣電話鈴聲率先打破了休息室裡的安靜。
是陳誌國的手機鈴聲。
他拿起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機一看,看到聯係人的那一刻,臉瞬間黑了。
池驚瀾和朱承業麵麵相覷地看著陳誌國怒氣衝衝地接通了電話。
陳誌國沒開免提,池驚瀾隻看見陳誌國聽著電話另一端那人叭叭了很久,然後冷笑了一聲。
“迷路了?那太好了,恭喜你,自己轉去吧!”
池驚瀾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是誰?
第五十七章(二更)
是誰?
當然是某個孤身前來的怨種小粉絲。
被陳誌國冷笑著掛斷電話的淩榆一臉懵逼, 高挺的鼻梁上架著副大墨鏡的高大青年抬頭看看高懸的烈陽,轉頭看看周圍陌生的建築,最後找了個牆角的陰影, 弱小又無助地蹲了下去。
並且掏出手機點開缺德地圖, 試圖自救。
順便在微信上瘋狂騷擾陳誌國,控訴他怎麼可以放他一個人自生自滅。
然後他被陳誌國毫不猶豫地拉黑了。
淩榆:。
怎會如此。
他是國內周五訓練完之後趕紅眼航班過來的, 到達時間是昨天晚上, 深知自己迷路屬性, 淩榆今天上午特意提早來了許多, 最後發揮無敵的技能——跟著大部隊走, 才順利在比賽開始之前到達了觀眾席。
還沒緩幾口氣, 池驚瀾的比賽就開始了。
然後淩榆就再一次被池驚瀾的表演深深地,深深地驚豔到了。
池驚瀾每一次都能帶給他新的驚喜。
他表演的時候, 他第一次在全世界的麵前展現出自己的攻擊性的時候,淩榆感覺自己仿佛看見一隻凶獸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
淩榆嗅到了同類的氣息,興奮地心臟都快要從胸腔跳出來, 以至於他半天沒緩過來, 回過神的時候, 觀眾席都已經散場得七七八八了, 他沒能成功再跟著人群成功離開。
在國家隊待了太多年熟悉了地形很久沒迷路的短道一哥, 在一個人來到陌生的異國他鄉的第一個早上, 再次展現了他對方向感的超凡感知力。
指方向感一點都沒有。
問路人?
不行不行, 淩榆還是有不小偶像包袱的,作為近兩年在國際上也一時風頭無量的短道運動員,不是淩榆膨脹, 來看這場花滑比賽的觀眾也大多認識他,萬一問路被認出來了, 那真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問池驚瀾?
那更不行!淩榆自從上飛機之後就沒有給池驚瀾發過消息,就是想給池驚瀾一個驚喜,更何況出於一些他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他不想讓池驚瀾知道自己迷路的屬性,不然自己靠譜的形象不就崩塌了?
所以最後他熟練地把電話打給了陳誌國,想讓他過來接接自己順便給自己一張員工卡,然後去池驚瀾麵前閃亮登場。
然後莫名其妙陳叔嘲諷了他一句就掛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他了。
缺德地圖在國外也不好使,彆的地圖,淩榆英文又不咋地,他研究了一會,最終果斷地選擇了放棄。
鬱悶地戳了戳微信上陳誌國和池驚瀾的頭像,淩榆再一次全副武裝地起身,轉悠了一會,終於跟著遊客,找到了一個咖啡館。
下午有自由滑的抽簽儀式,等到時候再去找陳叔,總不能把他丟這不管,淩榆極其心大地想,點了杯檸檬水重看起了外網上已經在瘋傳的池驚瀾短節目的視頻,美滋滋地就在咖啡館暫時落腳了。
同一時間,華國的休息室,陳誌國最終還是同意了池驚瀾瘋狂的想法,隻是在陳誌國的強硬要求下,幾人正在商討其中的細節。
“短節目差五分,自由滑在表演分同樣可能會被壓分的情況下,你想要超過伊萬,隻能從技術分上找突破口,但伊萬如果同樣上三個四周,還是很困難。”陳誌國實事求是地分析道。
“所以至少把兩個四周放在後半程,不失誤,在有加分的情況下,不是沒有可能。”池驚瀾冷靜道。
陳誌國眼皮跳了跳,沉默一瞬:“先把跳躍之外的技術動作再捋一遍。”
“哦,好。”池驚瀾乖巧。
“至於跳躍,多列幾個方案,到時候賽場上看情況,最好的情況就是你抽簽抽的比賽順序在伊萬後麵,那就可以掌握先機了。”
陳誌國說完,一想到池驚瀾短節目的簽運,又瞬間沉默了。
池驚瀾和朱承業也沉默了。
“教練,你不會毒奶吧。”朱承業小心翼翼開口。
陳誌國板起了臉:“不可能!”
……
為了商討細節,華國隊三人犧牲了原本打算的午睡環節,去食堂吃了個有點晚的午飯,就再次去了抽簽的場地。
陳誌國把兩人送進場館,再次收到了來自淩榆的電話騷擾。
低罵了一聲“小兔崽子”,陳誌國看了眼關了門的抽簽大廳,斂去有些緊張擔憂的目光,還是出去把某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給接了進來。
“他們在抽簽啦,大概需要多久啊。”淩榆依然戴著他那副能遮住半張臉的墨鏡,帶著點期待問。
陳誌國黑著臉塞給了他一張卡,回答:“大概還半個小時吧,你彆在我眼前瞎晃悠,我看你不爽,拿著這張證趕緊離開我的視線。”
淩榆眼睛一亮,毫不在意陳誌國的黑臉,樂嗬嗬地接過了陳誌國遞給他的華國團隊工作人員隨行證,有了這張證,就可以在場館內隨意行走了,他之前單純地作為觀眾,隻能在外圈晃悠。
“好嘞,陳叔拜拜,等會見。”
雖然不知道為啥陳誌國突然對他意見那麼大,但還是避避風頭比較好,拿到想要的東西,淩榆上道地迅速麻溜地潤了。
當然,他也沒有潤遠,隻是打算在周邊逛一逛,以免等會找不著路。
雖然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在淩榆不知不覺晃得越來越遠的時候,抽簽大廳中的抽簽儀式也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到了最後一組的抽簽,一共六個人,按成績排名,從前往後分彆是俄羅斯的伊萬,池驚瀾,美國的安娜·班奈特,韓國的樸承希,朱承業,最後是一名加拿大本地的選手。
而此時主持人喊人上去的順序是從後往前的。
朱承業抽了個中間的位置,走下來重新坐回池驚瀾的身邊,卻比剛才還要更加緊張了起來。
雖然當時和其他幾人爭這一場和池驚瀾一起比賽的資格的時候,朱承業說的是要再次和池驚瀾一較高下,但自從短節目之後,他自己心中也清楚,如今他與池驚瀾確實存在著一定的差距。
他在這場比賽中能做的最多隻有保持住自己的正常水平,衝進最後一組是極限,再往前以他如今的實力不太可能,但池驚瀾不一樣。
明明剛進集訓營的時候自己還要厲害一點,不知不覺就被池驚瀾落下那麼多了,朱承業不太甘心,但這些不甘心都要放在比賽結束之後,如今最重要的是池驚瀾與伊萬之間的比拚。
朱承業很可惜能參與進這一場比拚裡的不是自己,但作為華國人,作為華國的花滑運動員,他實在太想,太想看到華國人能站上一次領獎台了。
朱承業知道陳教練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們才會同意池驚瀾那瘋狂的決定,他也知道,華國的冰迷們也一定是這麼想的,他們都渴望了獎牌太久太久了。
無論是線上正在緊張等待的華國冰迷們,還是現場就在池驚瀾身旁的朱承業,都在心中祈禱了起來。
這一次的抽簽順序對於池驚瀾來說,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算以池驚瀾那樣沉穩強大的心態,在看到身旁朱承業緊張的神情的時候,也難得感到了一絲緊張之情。
有點新奇,就好像沉寂了許久的心臟再次跳動了起來。
終於,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時候最後一組前四名選手的抽簽結果都出來了,最為最後兩個抽簽的選手,給池驚瀾和伊萬留下的位置戲劇化地還剩下了開頭的第一個,和壓大軸的最後一個。
二分之一的概率。
池驚瀾站到最前麵的台子前,將手伸進抽簽箱的時候,他突然轉頭看了一眼,把所有選手的神情都收進了眼中。
伊萬神色平靜,眼中寫滿了結果隨意的戰意,安娜·班奈特環著胸看向另一邊就是不看他……
朱承業臉上都快寫上了“最後一個”“最後一個”。
池驚瀾轉回頭,抿唇笑了笑,突然改變主意,放下了手中原本已經抓到的球,換了旁邊的另一個。
拿出來。
乒乓球上的數字,赫然寫著——六。
最後一個,壓大軸!
可能眾人的祈禱真的起了作用,池驚瀾這一次真的轉運了,就連他自己看著手中的球,也有些驚訝。
朱承業興奮地揮了揮手,等池驚瀾一回來就用力攬上了他的肩膀。
伊萬走了個流程,最後上去把那個寫著“1”的小球拿出來,這一次的抽簽儀式也全部結束了。
但選手們並沒有立刻離開,或者說並沒有全部立刻離開。
伊萬走到池驚瀾和朱承業麵前,溫和地邀請道:“抽簽之後沒什麼事,要一起去參觀一下展覽館嗎?”
他看起來對自己的抽簽結果看起來也挺滿意,第一個出場,他可以享受完全嶄新的冰麵。
算得上是一場皆大歡喜的抽簽儀式,抽簽儀式之後,也該有一場小小的團建。
池驚瀾看著伊萬身後的樸承希和不太樂意但沒有出聲製止的安娜·班奈特,也明白了這個“一起”的含義。
這幾個世界上青年組水平頂流的幾位選手,已經認同了他與朱承業的實力,而這一次的團建,便是把他們拉入頂尖選手團體的“邀請函”。
朱承業眼神示意池驚瀾這件事讓他全權決定。
池驚瀾沉思片刻,點了點頭,接下了這張“邀請函”。
“展覽館,是掛著池瀾88年冬奧會銅牌的那個展覽館嗎?”
池驚瀾抬起黝黑的眸,平靜地問。
“是。”伊萬點了點頭。
安娜在一旁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被伊萬眼神警告得老實了。
“好。”池驚瀾也點點頭,回答。
“我們去。”
第五十八章
展覽館離抽簽大廳有一段距離, 池驚瀾和朱承業應下了他們的邀請之後,便給陳誌國通知了一下抽簽結果和這件事,就與他們一起出發了。
路上眾人也沒有沉默。
不過主要是安娜·班奈特和朱承業在那裡驢頭不對馬嘴的互嗆。
導火索是安娜·班奈特對池驚瀾說了一句“你實力勉強看得過去, 但自由滑彆想超過我。”
當時池驚瀾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既視感, 輕輕瞥了眼身旁的朱承業,一點沒生氣, 反而表情微妙地應了一聲“嗯”。
這下反而變成安娜·班奈特懵逼了。
而從池驚瀾那得知了安娜·班奈特說了什麼的朱承業, 瞬間生氣地擼起袖子, 操著他零碎的英語單詞就跟安娜·班奈特吵了起來。
也不知道語言都不像通的兩個人, 是怎麼做到吵得那麼起勁的。
“不用太介意, 班奈特性格比較直, 說話通常不過腦子,但本性不壞。”伊萬用英語對池驚瀾說。
池驚瀾轉頭看了眼後麵兩個正在鬥嘴的小孩, 不置可否地朝著伊萬點了點頭,“朱承業也是,不用太在意。”
伊萬聳了聳肩, 換了一個話題, 有些好奇地開口:“之前從來沒聽說過華國有你們這樣天才的選手, 是你們華國藏的底牌嗎?對了, 你們國家隊的柯苑澤傷養好了嗎, 我師兄托我問的。”
“傷養的很好。”池驚瀾沒有回答伊萬的第一個問題, 而是後一個問題。
不過……池驚瀾稍稍帶著點疑惑轉頭。
“師兄?”
池驚瀾記得陳誌國給他的資料裡, 並沒有寫伊萬有什麼師門。
到底是少年人,再怎麼沉穩也總有不沉穩的時候,伊萬帶著點得意和炫耀對池驚瀾開口:“我現在跟在霍老的關門弟子。”
池驚瀾有些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神色微微變了。
霍普·倫恩,俄羅斯如今資曆最久, 能力最強的花滑教練,沒有之一。
同樣也是池驚瀾曾經獨自一人在國外打拚的時候,受到過其不少援助之手的一位教練。
自從重生之後,池驚瀾之前一直本能地避免去接觸或者了解和他前世有關的人和事。
霍普·倫恩,因為他在花滑屆的地位,之前池驚瀾不可避免地在陳誌國給他的資料裡看到了他的介紹,但知道他還好好地生活在這世上,池驚瀾就沒再關注過了。
這是他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到了自己曾經所熟悉的名字。
感覺……池驚瀾也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條細細的線把他的過去與現在連接了起來。
他不能一直逃避下去,他也不可能真的拋下自己的過去,那些經曆都是鑄成如今的自己的骨與肉,池驚瀾一直知道。
但他依然還是放縱自己逃避了許久,放縱自己沉浸在他人的關懷之中,直到這一次來卡爾加裡之後做的那個夢,他才徹底警醒。
再繼續逃避下去,連他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曾經骨子裡的血性。
暗中依然有強敵窺伺,若他依然放任自己的心結,安心地躲避在他人溫暖的羽翼之下,到頭來他依然無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池驚瀾絕不允許。
如果說一開始選擇來卡爾加裡站是心底的一股執念,是本能地自救,那現在池驚瀾卻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己該去做些什麼。
他知道自己的心結,一是當年在這片賽場上遺憾錯失的金牌,二是那場意外給他帶來的恐懼,就像午夜夢回的夢魘,總不經意地扼住他的喉嚨。
第二件事沒法急,而知道當年那件事可能有人為因素之後,或許是因為負負得正,池驚瀾回想起那件事的時候,恐懼感已經少了許多,比起一直被蒙在鼓子裡來說,池驚瀾反而覺得是件好事。
至少他知道了還有群老鼠依然待在臭水溝裡,不至於將來被打個措手不及。
而第一件事,這一次無論如何,池驚瀾也要解決了它。
曾經丟掉的金牌無法追回,那他就重新拿回來一個。
在此之前,池驚瀾本就打算去展覽館看一看那枚自己曾經拚了命才拿到的獎牌,沒想到伊萬先邀請了,他也就順勢同意了。
他更沒想到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會猝不及防聽到在他久遠的記憶裡的名字。
伊萬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愣在了原地的少年,不知道剛才自己那兩句話是哪裡讓池驚瀾停住了腳步。
他正要開口詢問,便看見少年回過了神,問他。
“倫恩教練現在身體還好嗎?”
這一次池驚瀾說的是純正流暢的俄語。
雖然比想象中提早了一點點,但也正好,從這一刻起,池驚瀾不會再逃避了。
“很…很不錯?老頭子現在很有精神?”伊萬驚訝又有些茫然地回答。
“那就好。”池驚瀾彎唇笑了,眼底好像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
“你認識我老師嗎難道?”伊萬回過了神。
“我隻是很敬仰倫恩教練。”池驚瀾說。
說話間,一行人也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卡爾加裡城冬奧文化展覽館。
“到了,走吧。”
池驚瀾在展覽館大門前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建築頂上華麗的英文,輕輕吐出一口氣,鄭重地推開了門,抬腳率先走了進去。
“散了,大家自己去找自己感興趣的逛吧。”伊萬轉身對眾人說。
這場團建更多的也隻是一個象征意義,倒也不用一直一起行動,畢竟大家感興趣的不一定都一樣,一起走到了展覽館也就差不多了。
眾人點點頭同意了,便朝著不同方向散開了。
池驚瀾跟朱承業不像其他幾人走得那麼快,等其他人都散開了,他們兩還站在原地。
“小朱,你有什麼想看的嗎?”池驚瀾轉頭問朱承業。
“我倒沒什麼特彆感興趣的。”朱承業撓了撓頭,反問:“阿瀾,你呢?你有感興趣的我就跟你走唄,反正我也看不懂這些英文。”
池驚瀾將目光放到了場館最中央,那裡有一個巨大的展覽櫃,櫃中掛著一枚小小的獎牌,他一進門就看見了。
“那,那我們去前麵吧。”池驚瀾說。
一分鐘後,池驚瀾和朱承業走到了大廳中央那個最大的展覽櫃麵前。
池驚瀾近距離地看到了上麵的文字。
——花滑史上最傳奇的選手最後一屆冬奧會的榮譽勳章,特在此紀念,為傳奇緬懷。
下麵用英文小字書寫了他前世的生平。
展館的最底端則坐著,躺著好多個玩偶,有些陳舊,帶著時光的顏色,但都被保護得很好。
池驚瀾認出來,那些都是當年的樣式,都是當年他表演完之後,冰迷們給他投擲的玩偶。
而旁邊也正好有一行小字,寫明了這些玩偶的來源——來自當年的冰迷們對傳奇最後一場表演的喜愛,封存其中,願陪伴傳奇長眠。
池驚瀾抿了抿唇,胸腔湧起一股暖流,傳遍了身體每一處毛細血管。
池驚瀾從來都相信,這個世界上溫暖總是大多數的,即使他經曆過無數苦難,遇到過無數形形色色的人,他依然相信著這一點。
他見到過深淵的黑,但更多見到的,是許許多多身在苦難的人,也依然願意對他釋放善意的灰和白。
而麵前這座展覽櫃,不也正再次證明了這一點嗎?
“這是……池瀾當年的那枚銅牌啊。”朱承業有些感慨地說。
傳奇的時代離現在太過久遠,國內流傳下來的關於池瀾的資料也非常非常少,朱承業不是池瀾的粉絲,但依然是他敬重的一位前輩。
他剛剛用手機上的翻譯軟件翻譯了一下懸掛著獎牌的那塊大理石碑上刻著的英文,看完之後心大如他也忍不住有些悵然。
“嗯。”池驚瀾輕輕應了一聲。
他抬頭無比認真地注視著麵前這塊銅牌,把所有的細節都深深地刻入了腦海中。
當年頒獎典禮之後就是采訪,采訪完他就出了事,他連獎牌都沒捂熱乎,說來可能沒有人信,這還是池驚瀾第一次認真打量當年自己獲得的這枚獎牌。
除了顏色都很好,池驚瀾想,這枚獎牌長眠在這裡,有那些柔軟的玩偶陪伴,也挺好的。
漂浮在柔軟的雲端,一定能有個好夢。
這一次他帶個金色的獎牌回去就好。
池驚瀾眼睛彎了彎,帶著不錯的心情,收回灼灼的眼神,正要喊朱承業離開,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瀾,你也是池的粉絲嗎?”
池驚瀾轉頭,看見伊萬從左側轉到了獎牌展櫃前。
“欸,這裡怎麼這麼多人,都是紀念池瀾的嗎,他真的是花滑曆史上最傳奇的人物,沒有之一!”右邊也走出來一個樸承希,無比驚喜地手舞足蹈吹道。
然後,最後的一個人,安娜·班奈特從展櫃後側轉了出來,看到他們哼了一聲,抱著胸抬頭。
“你們怎麼都在這,不會都是池瀾的粉絲吧?區區一個冬奧會兩冠王,而且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粉他乾什麼,我遲早能超越他!”
不是各自散開了?
池驚瀾輕輕挑了挑眉,他之前看的清清楚楚,這幾人走的都是不同的方向,但按時間算了算,他們到這來得還挺快,是繞路了但絕對沒有在另外的地方停留的速度。
有點有趣。
池驚瀾回味了一下三人的話,眨了眨眼,他看了眼那枚小小的獎牌。
三個人都在等待池驚瀾的回答。
黑發少年卻是最終朝著一直和他不對付的安娜·班奈特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清清冷冷,又無比張狂地開口。
“我不是池瀾的粉絲,你說的對,池瀾已經是過去式了。”
話音剛落,安娜·班奈特便跳起了腳,抬手指著池驚瀾,瞬間漲紅了臉,咆哮道。
“你才是過去式!!”
伊萬和樸承希也無比震驚地看向了池驚瀾。
與此同時,池驚瀾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聲東西落地的輕響聲。
池驚瀾清楚地記得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場館裡沒什麼人。
他敏銳地轉頭。
然後看到了他“花容失色”的驚喜禮物。
這不是一天都沒和他聯係的淩榆嗎?
好像……一不小心刺激到了他?
像隻被水打濕毛發耳朵都耷拉了下來的大狗狗,池驚瀾眨眨眼,想,淩榆這副樣子不知道為什麼還怪可愛的。
被軟糯的白色糯米皮包裹的湯圓第一次主動打開了最厚的那層心防,流出了一絲俏皮的黑芝麻餡。
池驚瀾指尖動了動,聽見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想再逗逗。
第五十九章
淩榆感覺自己裂開了, 各種意義上的。
心碎,就在這一瞬間。
就在剛剛,他收到了陳誌國給他發的消息, 告訴他池驚瀾和其他幾名選手去了展覽館參觀。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越走越遠又不小心迷路的某一哥正想問展覽館在那, 一抬頭,發現前麵不遠處的建築好像就是。
這是什麼, 這就是命中注定啊!這就是天降緣分啊!
淩榆心中瞬間綻放了一朵大大的煙花。
本來就因為池驚瀾上午的短節目無比興奮的淩榆瞬間眼睛“咻”地一亮, 帶著自己在場外掏腰包買的玩偶, 就興衝衝地朝展覽館跑了過去。
真的是跑過去, 高大的青年戴著墨鏡, 跨著大長腿, 一路帶風,把五分鐘的路程直接縮短成了兩分鐘, 連偶爾經過的工作人員都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這一回淩榆可顧不上維持自己的高冷酷哥的形象了。
他仗著有墨鏡擋了大半張臉,直接放飛了自我。
計劃了好久要給池驚瀾一個驚喜的見麵禮,這正是大好時機, 不可錯過!
還正好是在展覽館, 他還能跟他的小同擔一起去紀念一下他們的偶像當年那枚獎牌。
哦!簡直太完美了!淩榆美滋滋地想。
於是他快速地衝進了展覽館, 正好看見了池驚瀾他們一行人聚在最中間那個展覽櫃周圍, 就放輕了腳步靠了過去。
於是他猝不及防就聽見了池驚瀾那句話。
於是短道一哥原地懵逼了。
池驚瀾說的是英文, 但那幾個單詞都很簡單, 淩榆的半吊子英語水平都聽懂了。
最重要的是, 淩榆的直覺告訴他,池驚瀾說這句話時是無比認真的,絕對沒有在說謊。
他的直覺從來沒有出錯過。
那這就問題大了!
說好的同擔呢, 他那麼——大一個同擔,怎麼就, 變成對家了!!
不對,這好像也不能叫對家,淩榆感覺現在自己的腦子一片混沌。
不得不說,這時機真的是卡得剛剛好,如果淩榆沒有迷路,沒有在看到展覽館後興奮地把五分鐘的路程縮短到了兩分鐘,沒有壓低腳步聲,他也不會這麼恰恰好地聽到這句話。
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0-5。
某位一哥成功地自己把自己送進了坑裡。
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偷笑。
哦不,已經有人笑出來了。
“噗嗤。”朱承業發現自己居然笑出了聲,看著淩榆戴墨鏡也掩飾不住的黑臉,忙咳嗽兩聲,找補道:“呀,淩哥,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啊?”
“淩榆?!華國隊那位短道王者?!”韓國隊的樸承希一臉興奮地從旁邊探出了頭,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了筆和紙,湊了上去。
“大神,我經常聽恩靜提起你,初次見麵,能給一個簽名嗎!”樸承希亮著眼睛興奮地說。
樸承希口中說的人是他的好友尹恩靜,韓國短道速滑隊的一員,也是唯一一個韓國隊裡跟淩榆關係還不錯的選手。
臥槽,有粉絲,我的形象!!
本就受到了極大衝擊的淩榆這下更加“花容失色”了,在賽場上能時速到達五十公裡的短道王者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僵住了。
淩榆:……誰來救救我QAQ
池驚瀾看著青年帶著三分震驚三分茫然三分委屈還有一分彆扭的神情,也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他這一笑,所有人的目光就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池驚瀾剛才的驚天言論所有人可都沒忘。
但黑發少年卻並沒有對自己剛才那句話要作出什麼解釋的意思,而是走上前幾步,走到了淩榆身前。
池驚瀾朝著要簽名的樸承希笑了笑,開口:“不好意思,他找我有些急事,我之後幫忙要個簽名給你,可以嗎?”
樸承希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人我就先帶走了。”
池驚瀾含笑朝眾人點了點頭,在眾人麵麵相覷的眼神中,彎腰撿起青年掉在地上的玩偶捧在懷中,然後轉身伸出一隻手拉住高大青年的衣袖,帶著渾身僵硬的青年逐漸走遠,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沒有人跟上去,就連朱承業都沒有。
他莫名覺得現在那兩人之間的氛圍,沒有人可以插得進去,他還是不去湊熱鬨了。
而池驚瀾拉著淩榆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裡才停下了腳步,清冷的少年鬆開青年的衣袖轉身,故意作出了一副疑惑驚訝的模樣,開口。
“淩榆,你怎麼在這裡?”
從短節目上場前他在觀眾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到後來陳誌國接的那個電話,池驚瀾心底就有了一絲預感。
而淩榆真正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就算已經有了一絲預料,池驚瀾依然感覺十分的驚喜。
就是時機有些巧合,池驚瀾能大概猜到淩榆在震驚些什麼,但這反而更想讓他逗一逗……嗯,自己的小粉絲?
少年的眼尾不小心流露出了一絲揶揄的笑意,勾人得緊,隻可惜如今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淩榆並沒有察覺到。
淩榆臉色變了變,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現在心情太複雜了!
本來是想來給自己的小同擔驚喜的,結果現在變成了給他自己的驚嚇。
怎會如此!
而且他剛剛聽到池驚瀾那句話,心裡最終定格的想法,居然是……他在池瀾曾經的銅牌麵前說這句話,旁邊那幾個人會不會認為池驚瀾是大不敬而以後孤立他。、
可是池瀾也是他的偶像和信仰啊!
淩榆心底有兩個小人打起了架。
一個帶著生氣和不解,不解池驚瀾明明風格甚至一些小習慣都和他的偶像那麼相似,卻要說他的偶像是過去式。
客觀上來講這句話並沒有錯,如果池驚瀾的意思是他會把超越自己的偶像作為他的目標,這很競技體育,完全沒有問題。
然而池驚瀾第一句話就說了他不是池瀾的粉絲,而且淩榆真的沒有從池驚瀾身上感受到任何對池瀾的敬畏之情。
這讓淩榆非常茫然。
在這種情況下,在他偶像曾經的最後一枚銅牌前,池驚瀾說出這句話,給人的感覺就是他不尊重池瀾。
這很難不讓淩榆不生氣。
但他心底的另一個小人,又清楚地知道,他認識的池驚瀾,是一個表麵清冷,但內心十分細膩溫柔,又非常堅定的人。
他認識的池驚瀾,不可能作出這種不尊重人的事。
兩種情緒交織,讓淩榆彆扭又茫然,還有一點小小的委屈。
短道一哥頭一次懷疑起了自己從來沒出過錯的直覺,甚至這種懷疑最終占據了上風。
他剛才一定是太激動感覺出了毛病!肯定是聽錯了!
淩榆忍不住向池驚瀾確認:“樂樂,你真的不是池瀾的粉絲嗎?”
一不小心,連池驚瀾的小名都沒忍住喊出來了。
池驚瀾微微抬頭,把淩榆變來變去的臉色全部收入了眼中,覺得神奇又有趣。
他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鮮活的人。
選擇性無視了淩榆叫他小名這件事,池驚瀾指尖動了動,忍住想把淩榆的墨鏡勾掉看看他現在眼中的神色的衝動,眼中含著笑意回答。
“真不是。”
淩榆的直覺再次告訴他,池驚瀾說的這句話也是真的。
他此刻回想起來,池驚瀾的確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偶像也是池瀾。
他一開始的想法還是想找機會確認一下,但後來看到池驚瀾技術動作的各種細節,淩榆直接默認了池驚瀾是他同擔,也沒問過。
“那……”為什麼之前會在z省的文化紀念館裡給池瀾獻花,為什麼節目風格跳躍的小習慣都和池瀾那麼像?
話都到了嘴邊,最後一刻,淩榆想起池驚瀾現在還有比賽。
萬一會影響到他。
淩榆最後還是咽下了那幾句質問,閉了閉眼。
“為什麼要說池瀾是過去式?”淩榆還是沒忍住問。
彆的可以之後再說,這個問題淩榆實在想知道答案。
這個問題啊,池驚瀾想了想,伸手指了指遠處那枚還被紀念在場館最中央的銅牌,實話實說地開口。
“從那枚銅牌起,池瀾的時代就已經終結了,當年池瀾到最後也隻有一個四周,現在即使是青年組的比賽,也有能跳三四個四周的選手了,為什麼不能說他是過……”
池驚瀾看著麵前的青年逐漸變得生氣的神色,默默止住了話,輕輕摸了摸鼻子。
雖然他覺得自己說的沒錯,但是……好像有點逗過頭了?
考慮到青年的心情,池驚瀾補了一句:“我並不是不敬重……那位前輩,你可以把我這句話當成是對那位前輩下的戰帖,我會讓他成為過去式。”
雖然說敬重自己這種話實在有點羞恥了,但最後那句話,池驚瀾是認真的。
雖然在現在這個時代可能會非常艱難,但他真的想試試,能不能超越自己曾經的成就。
這樣說,他的小粉絲應該不會生氣了吧,池驚瀾抬頭,隔著墨鏡的鏡片對上淩榆的眼神,愣了愣。
為什麼他感覺麵前的青年此刻眼中滿滿的控訴和委屈?
“你騙人!”青年委屈但依然考慮在公共場所,壓低聲音控訴道。
像一隻炸毛了的小狗,委屈又憤怒地朝著人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叫聲。
剛才的感覺還真不是錯覺?
他哪裡說錯話了嗎?
池驚瀾看著控訴完那句“騙人”就轉身跑了給他留下一個悲憤的背影的淩榆,抱著懷中淩榆之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的玩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明明是順毛擼的,怎麼人還炸毛了?
第六十章
悲憤的一哥爆發出了巨大的潛能, 神奇地沒有迷路跑出了場館,打了輛車回到了他下榻的酒店。
剛回到房間,淩榆腦子裡還是一片混亂, 正想好好冷靜一下理理剛才那那究竟算是什麼事, 他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淩榆拿起手機一看,發現居然是紀雲星打來的電話, 還是視頻通話。
難道隊裡出什麼事了?
年紀輕輕的隊長還是很有隊長的擔當的, 雖然自己現在狀態好像也蠻奇怪, 但淩榆還是正了正神色, 很快接通了紀雲星打過來的電話。
然後他被視頻那頭的一群人頭嚇了一跳。
“哈哈, 老大。”紀雲星出現在鏡頭的最前麵, 乾笑著朝著淩榆打了個招呼,就心虛地鑽到了那群人頭的最後麵。
“喲, 小榆,早上好,啊不對, 你那邊是在下午吧, 下午好啊~”短道隊裡把隊長卸任給淩榆的前隊長代替了紀雲星的位置, 笑眯眯地在視頻那端打了個招呼。
其他人在前隊長開口之後, 也一個一個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容開口調侃。
“隊長, 你怎麼可以背著我們去看比賽嘞, 這可不厚道, 不過隊長,看得挺開心呢吧?”
“誒~去看誰的比賽呀?”
有人故作疑問。
“隔壁花滑隊的那個小天才的比賽哦,算算時間, 我們親愛的隊長可是訓練完就搭紅眼航班緊急趕過去的,這是什麼千裡送鵝毛的情誼, 真是令人感動的情誼~”旁邊的頭親切地“幫忙”解答了疑問。
千裡送鵝毛?嗬,千裡送人頭才對!
淩榆此刻也意識到了這通電話完全不是什麼隊裡出了問題,而是他這群怨種隊友們特地來看他的熱鬨的。
他就知道紀雲星那小子嘴不牢靠,這才一晚上過去,就讓這群老油條把所有消息都套了出來。
回去再收拾他!
淩榆繃著臉環胸冷笑了一聲,就靜靜地看著這群人演,打算看看他們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但實際上,電話那端的那一群怨種隊友,除了紀雲星都是在國家隊裡待了好多年的老隊員,就是在他們老隊長的帶領下,聽聞了淩榆不遠千裡都要去看池驚瀾的比賽這件事後,特意趕過來逗小孩的。
此刻他們看到淩榆繃著的表情,紛紛挑了挑眉,對視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含義——
加大馬力。
紀雲星“瑟瑟發抖”地躲在隊裡老大哥們的身後,捂著嘴雙眼放光地豎起了耳朵,聽老大哥們揭起了他老大的短。
“恩?小榆你怎麼不說話,是看了隔壁花滑隊小天才的比賽,你十六歲時的夢想又崛起了嗎,又想去練花滑了?還是因為隔壁花滑隊的小天才表演太太精彩了,把我們的隊長驚豔傻了?”
紀雲星:什麼!他老大十六歲的時候居然有這樣的夢想!
“欸呀呀,怎麼能這麼說我們親愛的隊長,隊長去看比賽隻是因為隔壁花滑隊的小天才是他的同擔,隊長偶像曾經的最後一場比賽也是在那邊,隊長才去的,絕對不是因為隔壁的小天才太對胃口去的,對吧?”
前隊長笑眯眯地回答,眼睛卻看著淩榆,一口一個“隊長”叫的順溜無比,嘴上說著絕對不是,眼裡寫著的卻滿是“絕對是太對胃口,早看透你了”。
紀雲星終於忍不住探出了頭,小小聲地開口:“老大的偶像?”
“小紀和隊長同寢室了一年都不知道嗎,看來我們的隊長年紀越大越矜持了哦,是隔壁花滑曾經的那位傳奇,你隊長可是他的死忠粉。”
紀雲星:!告訴我真的沒關係嗎,我真的不會被老大弄死嗎!
“沒事,隊裡的老隊員都知道這件事的,你隊長不介意,甚至還來跟我炫耀過他有同擔了呢。”前隊長揶揄地開口。
“可以的,看我們隊長這千裡追比賽的激情,隊長的偶像說不定已經從一個變成兩個了。”
“誰說的!”
一直繃著臉看著他們演的某位隊長聽到這終於忍不住了,紅著臉大喊一聲,本就炸起的毛這下膨得更開了。
“我隻有一個偶像!絕對不可能再多一個!”
“誰說我來看池驚瀾的比賽了,我沒有!以後也不會看!”
短道一哥在自己最親近的隊友們麵前完全沒有了平日裡那一副酷哥模樣,嗷嗷叫的,活脫脫一隻要拆家的二哈。
心底之前一直壓著的情緒在怨種隊友們一句一句的調侃中卸下了閘,一下子傾瀉了出來,淩榆鼻子抽了抽,都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些什麼。
而後短道一哥理智清醒了一點,傲嬌又有偶像包袱的狗狗自覺丟了大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掛斷了電話,徒留下電話那端的那群人麵麵相覷。
“小榆居然沒有還嘴損回來?我以為今年他願意這幾天出去看比賽應該心情不錯了,怎麼這狀態怎麼感覺更悶了?”其中一人摸著下巴開口道。
紀雲星一臉茫然地看了過去,今早他不小心把老大要看比賽這件事說漏嘴之後麵前這幾個在隊裡待了很久資曆很老的幾個前輩就找上了他,就有了剛才發生的事,雖然他八卦聽的挺興奮,不過也不太懂為什麼前輩們要來這一出。
他老大看起來都要炸開來了。
前隊長顏奇看到紀雲星的表情,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幫他解了惑:“小紀你去年剛來國家隊大概不太清楚,你老大每年這幾天都會請假的,回鄉去紀念一下他敬仰的人,每年這時候他的心情都不太好,我們都會想辦法逗逗他讓他釋放一下情緒。”
“畢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小孩嘛,今年聽說他有興致去看比賽了,還去的卡爾加裡,我們還以為他心情沒那麼差了,結果好像不小心逗得狠了點。”另一個人接過顏奇的話,摸了摸鼻子。
“顏哥,你看……”
“知道的,不用你們說,我會收拾你們的爛攤子的,等會馬上去開導小朋友。”顏奇好笑地揮了揮手。
“話不能這麼說顏哥,明明是你先提議的……”有人抗議道。
高大威武的老大變成了前輩們口中的“小朋友”,把紀雲星聽得一愣一愣的。
“顏哥,為什麼讓我知道這些?”紀雲星指了指自己忍不住問道。
“你家老大口嫌體正直,愛裝酷又傲嬌,想炫耀還得忍住不說,我們幫幫他,而且,你們可是接力的隊友,以後還是要多互相了解。”顏奇拍了拍紀雲星的肩膀,笑道,“好了,我去問問你家老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散了吧,今天周末好好休息,訓練了就不能鬆懈了。”
淩榆不在隊裡的時候,前隊長顏奇就是大家的主心骨,他這一發話,幾個老隊員就嘻嘻哈哈地散了,順便帶走了愣住的紀雲星。
而顏奇回到宿舍,拿出手機單獨找了淩榆。
顏如玉:怎麼了,今天隔壁小池的短節目惹到你了?
大智若榆:沒有!誰說我來看他的節目了!我隻有一個偶像!他的我變成狗我都不看![憤怒][憤怒]
顏如玉:跟哥講講,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情這麼不好?
在酒店裡的淩榆剛剛平複了一點點心情,便收到了顏奇發來的消息。
淩榆十五歲就進了國家隊,如果說短道隊教練林桓是那個當爹的,那前隊長顏奇就是那個當媽的,親人般的人發來了關切,不可一世的一哥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啪嗒啪嗒打了一大段字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為什麼不語音?一哥怕自己萬一帶了哭腔那就太丟臉了。
但下一刻,他的通知欄還是彈出來了一個通話申請。
見淩榆半天沒接,顏奇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發了一條消息。
顏如玉:就我一個人在宿舍,小屁孩,接電話。
一哥最終還是扭扭捏捏地接了。
顏奇帶著點無奈的笑容的臉呈現在了淩榆眼前。
“小榆,無論是池瀾還是池驚瀾,對於你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現在才那麼彆扭糾結,對嗎?”顏奇問。
淩榆抿著薄唇,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你和池驚瀾認識也不久吧,為何他對你這麼重要了?”
淩榆猛地一驚,驟然發現自己那麼委屈的前提,竟然是自己已經在心底不知不覺把池驚瀾和池瀾放在了相同重要的位置。
為什麼?因為相似的麵孔,因為相似的技術動作?
不,都不是,淩榆回想起了他們認識之後的每一個細節,回想起了前段時間他們一起晚上偷偷訓練時他結束後去找池驚瀾,看到少年在冰場上一次次狠狠跌倒又迅速爬起的身影,回想起少年身上獨特的,像是包裹著溫柔的悲傷的氣質。
——是因為他和他的偶像同樣擁有著璀璨而堅韌的靈魂,淩榆的直覺是這樣告訴他的。
可池驚瀾到國家隊以來除了偶爾刺頭一下其他時候都很乖巧,除了自己,似乎無人發現他那精致的皮囊下掩藏的淩厲鋒芒。
更顯得他的在意就好像空穴來風,之前淩榆從沒懷疑過自己,但現在他有些懷疑自己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顏奇看到淩榆的反應,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你心中應該有答案,不用告訴我。我知道你的直覺一向很準,但阿榆,你說你的直覺感受不到池驚瀾對池瀾的尊重,那你感受到了他對池瀾的不尊重嗎?”
淩榆愣愣地搖了搖頭。
“那不就好了,你是又鑽進自己的牛角尖了,等池驚瀾自由滑比賽之後你找他好好談一談,有隱情也說不定,不交流怎麼能知道答案呢?”
“還有最後一句話,可能不太好聽,阿榆,到底是眼前的人重要,還是已經長眠的人重要,這個答案……你能想清楚的吧?”
“好了,哥去補個回籠覺,掛了,想不通再來找哥,哥隨時歡迎。”
顏奇笑著朝淩榆揮了揮手,掛斷了電話。
手機再次黑屏,淩榆看著屏幕中倒映出來的自己的俊臉,默默擺出沉思者的姿勢,盤坐在床上,思索了良久。
最後,他給池驚瀾發了一條消息。
大智若榆:比賽加油,比完之後有空嗎,談一談?
L:好。
第二天傍晚,男單自由滑開賽前,觀眾席已經擠擠攘攘坐滿了人。
為自己修改之後的自由滑節目忙活了一天的黑發少年轉頭往昨天他在觀眾席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的位置看了一眼,微微鬆了一口氣,彎起好看的眉眼笑了。
挺神奇的,明明認識隻有半年,但那個人無論怎麼偽裝自己,他都能一眼認出來。
頭上戴了頂鴨舌帽,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和昨天不一樣但同樣寬大的墨鏡,臉上還戴著口罩,武裝地連媽都不認識的青年瞬間倉皇地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周圍一片喧鬨之中,他隻聽見了自己擂鼓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