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安從來不將自己置於險境。
家族獨苗, 貴族財產、地位與權柄的唯一繼承人,多少對於自身安危有些執著。
親自來死星坐鎮,主持開采稀有能源礦的事宜, 因為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危險之舉,他有絕對的信心自保。
即便那些寄居在死星核心的東西確實糟糕透頂, 但衡量得失之後,有些該冒的險還是得冒, 畢竟冒險的人也不是他。
但是至少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 因為彆人一句話,他會深入地心, 潛進“代謝物”濃度高到如此可怕的地帶。
他能隨時離開星球, 就算星球爆炸也能全身而退, 但這不代表當地心異動時,他也能順利脫逃!
這實在是難以理喻的一件事,他甚至懷疑這女人的天賦隱藏著某些催眠或者精神控製類的能力,不然絕對不能解釋為什麼他跟鬼迷心竅一樣, 麵對阿黛爾的指手畫腳竟然如此順從!
但要想這是個指揮,稀少的恒星級指揮, 又覺得她有這些能力是理所應當的事,指揮不正是擅長影響人的思維、控製人的精神,將人變作傀儡的存在嗎?
尤利安對指揮的偏見由來已久, 他這種性格不合強硬自負的人對於指揮的排斥更是根深蒂固, 偏偏他發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很不像自己, 卻依然不能拒絕那家夥的任何要求。
這不就太離譜了嗎!!
“你到底在做什麼!”尤利安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測算濃度呀。’
“彆再我的腦袋裡說話!”紅發的戰者更生氣了。
精神聯結多方便啊,也不知道這家夥什麼毛病,阿黛爾悻悻然收回精神觸手, 把腦袋往前湊了湊,趴在他耳邊,艱難地說道:“上層代謝物與下層並不隻是濃度高低的問題,越往地心,這些東西粘度越高,活性越小。”
她的精神力耗費過量,本來就在粘稠的高濃度代謝物包裹中,就如人在深海要受到巨大的壓強一樣,而且她一動就會受到無處不在的斥力作用,因此看著比一直在輸出戰鬥的尤利安要狼狽得多。
她聲音極小,氣若遊須:“當然說‘活性’好像不太確切……應該說是趨向性小。”
“什麼意思?”尤利安皺了皺眉。
溫熱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後,帶來某種粘膩的異樣的感官,但要知道深陷代謝物的深海本就極不舒服,她說的話又帶著非常重要的情報信息,尤利安的注意在短暫的凝滯之後又自然而然轉向她的話語。
“也就是說,下層這些東西,不太容易被地表的動靜撼動,我們擔憂的某種生命體會躋身而來的可能無限縮小。”阿黛爾輕笑,“你不必很忌憚挖走一些能量礦會帶來無法解決的災難……唔,你們在水平線下麵那一截不也進行了研究,有一些礦脈的設想麼?或許一些大膽的探測行動,並不會帶來糟糕後果哦。”
尤利安心臟一震,耳後發燙,說不清是因為這情報的分量而震動,還是說彆的什麼。
他沒有被喜悅衝暈頭,反倒更警覺了:“這與你說的汙染設想又有什麼聯係?”
阿黛爾停頓了一下,繼續小聲說道:“我在這裡順便嘗試了一下,看看它能不能被我汙染。”
“你!”尤利安深思都是一凜,本能就是大駭,“什麼汙染?”
還未得到回答就在拚命壓抑情緒:“你彆又搞一些自己都收不了場的東西!”
“放心,我有分寸。”
這家夥承認她搞過收不了場的行為!
她要懂得什麼叫分寸就不會瘋成這樣了!
白獅軍團這樣紀律嚴苛、等級分明的地方,對這種家夥就是如此放任自流的?
尤利安抓起她就要走,但她的部分精神力還附著有無數代謝物,拖著她就像從深海中拖出一條長滿藤壺的大鯨,就像從沼澤中拖出一棵不知道根係伸展多深的大樹,根本難以做到。
紅發的年輕統帥,表情都開始猙獰起來,在意識到必須要對方配合才能儘快離開時,提著刀轉頭盯著阿黛爾:“收手!!”
阿黛爾的長發飄散,藍色的眼睛在晦暗的光線中顯得深而幽邃,這般姿態於粘膩的“海洋”中更有靜謐而詭譎之感。
她好像天生就適合這種神秘、莫測又或者說恐怖、難解之類的東西,因為她本人就是與眾格格不入,如此叫人費解,她好像生來就與常人不同,無論是思維、觀念,還是情感、舉措,都像是與這個世界存在某種形式的隔膜。
她小心翼翼道:“如果我說……我還想去更深一點的地方呢?”
‘你夠了!!!’阿黛爾屏蔽的內核深處,有個家夥咆哮如雷。
而阿黛爾的眼前,年輕而強大的紅發戰者也氣瘋了:“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