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山積雪初消,清冷的雪水順著碎玉瀑旁的山石溝壑泠泠而下。
瀑布旁冒著點兒嫩黃花芽兒的迎春花,正恣意地沐浴著初春的朝陽。
顏浣月走出天碑,原本試煉時累出了一身熱汗,被盈袖穿襟的冷風一掠,瞬間打了個哆嗦。
她而今先天靈氣平定,又可助自身修行,長時間堅持不變的運靈拓靈海靈脈後,最顯著的表現就是天碑上的排名。
回來一個月,又爬了九名。
“再入輪回”這個名字已經快爬上外門弟子偏中上部位的位置了。
她甩了甩有些發麻的胳膊,掐了個法訣滌蕩渾身汗水,抬手重新收拾好自己的長發。
去膳堂用早飯時,她獨自一個人端著飯菜坐到角落處。
拂曉之前她已經在碎玉瀑練刀了,隻是練得久了一些,出來時演武場已經沒什麼人了,此時膳堂人也是零零星星的樣子。
她正吃著,卻聽有幾個靜字齋的人在討論:“那個‘再入輪回’到底是誰啊?爬得也太快了,我想不注意都不行,會是我們齋的嗎?”
“咱們齋誰啊?大家修為差距不是一直都比較固定嗎?”
“我看阿楠近些日子為了去明德宗歲寒秘境,比往日還要努力。”
“可是阿楠本就是我們齋修為第一,她的排名肯定在與內門交界處附近,不可能在‘再入輪回’那個位置。”
顏浣月快速吃完飯,剛到心字齋門口,卻見李籍出了門四處張望著,看起來像是剛進了心字齋,又出來尋人的樣子。
一見了她,李籍幾步跑到她身邊。
平日棱角甚是鋒利的人今日卻有些溫和,低聲問道:
“顏師姐,你就是‘再入輪回’,是不是?我看著你進了天碑,你出來後,‘再入輪回’的排名就變了。”
此事韓霜纓早已發現,顏浣月倒也覺得沒什麼好遮掩的,隨意點了點頭。
院子裡幾個正拿著經書給顧玉霄背誦的人一聽到,都詫異地看向她。
有人說道:“顏師姐,真是你嗎?恭喜恭喜,你近來著實是努力,其實我之前也有猜過那個人是不是你。”
顏浣月掐蘭訣道:“多謝。”
顧玉霄揣著手端坐在玉蘭樹下的椅子上,抬眸看著她,說道:“講講?”
李籍也說道:“是啊,顏師姐,可否透露一二你是如何修煉的,能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爬了那麼多名次?”
顏浣月說道:“倒也沒什麼特彆可說的,就是多加修煉,恐怕你今日都看到了。”
除此之外的,就是神魂之中她自己的焦骨的協助了。
可這倒是不能說的。
李籍稍微激動,“這樣就可以了嗎?”
顏浣月笑道:“李師弟,你的天賦還比我強些,你每次的提升實際上並不算低。”
“可是......”
顏浣月說道:“李師弟,你我都不算天賦高
的人,這世間天賦絕佳者畢竟是少數,若當真隻與他們比,我們會累死的,還是好好踏穩每一步便好。”
李籍還未說話,心字齋內,周蛟探出窗來,問道:“啥?‘再入輪回’是顏師姐?真的假的的?”
齋內早已經探討得熱火朝天了。
周蛟將信將疑地說道:“顏師姐,你是不是其實有什麼絕佳天賦,原先裝著不讓人知曉,這會兒才發揮出來嚇人?”
還怕她不理解,解釋道:“就是那種話本裡的,看著窮困潦倒受人欺負,實際上有萬貫家財,瞬間能讓對方下跪磕頭叫奶奶的那種?直接說吧,我接受得了。”
顏浣月無奈地搖了搖頭,“要有什麼絕佳天賦,怎至於一年還未衝進內門弟子的排名裡?”
天生靈體在某種程度而言,對修行的助益不大,但是她神魂內分離出的一部分凝聚成了焦骨,幫她平衡著內外靈氣。
可這是用死的代價換來的,借鑒的意義並不大。
她是“再入輪回”這件事的波瀾從心字齋流出,又很快傳遍了整個知經堂。
但靈修界令人驚歎的事情太多了,她也就被人議論了兩三日,而後諸位弟子茶餘飯後的聊起話題便成了明德宗歲寒秘境試煉。
進入歲寒秘境之前的試考是單人進行的,但真正進入歲寒秘境後是可以與他人組隊同行的。
因著她前幾日是令外門,乃至部分內門弟子驚訝過一瞬間的人,便有人來問過她若也過了試考,要不要組隊。
顏浣月皆一一回絕了。
她此次進歲寒秘境的目的本就不算單純,若是與人組隊一來容易暴露行跡,二來也會拖累真正想拿到一些獎勵的同伴。
可她沒想到的是,虞照與薛景年竟也先後來問過她會不會參加試考,以及之後組隊的事。
薛景年倒是比以往看著像是沉穩了許多,她沒有搭理他,他便徑自離去,沒有追問了。
走了老遠,才轉過身來遠遠地說道:“顏浣月,去年的這個時候,我說你堅持不下來......祝賀。”
而在她亦不搭理時,虞照卻跟在她身後說道:“不要太執拗了,我可以護著你,隻給你這一次機會。”
顏浣月聞聽此言,不禁笑道:“譚道友呢?”
虞照說道:“我可以護著你們兩個,隻是你我已解除婚約,你莫要在歸荑麵前耍性子。”
顏浣月停下腳步回首看著他,一縷鬢發在她下頜處輕輕浮動。
她的雙眼緊緊盯著虞照的雙眸,似笑非笑地說道:“虞師兄,歲寒秘境危險,你還是先保護著你自己吧,希望你......可平安歸來。”
虞照心口寒了一下。
他總覺得顏浣月變化很大,她不不止一次讓他有過這種陡然間被冰冷的漠視寒了一下的感受。
她難道真的恨他嗎?
因為猜測到他與歸荑的事,因愛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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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浣月晚上背完經卷之後,剛回到自
己小院門前,就頗為意外地見到裴暄之披著鬥篷立在院門前。
他提著一盞昏黃的竹燈,看起來比以往氣色又好了不少,整個人清瘦修長,正神態疏離地看著不遠處幽暗的山色。
他一見到她乘月而歸,便不緊不慢地喚道:“顏師姐。”
顏浣月自己瀟灑了一個多月,都快忘了他了,突然一見,不免有些久彆重逢的陌生感。
她問道:“何時出關的?”
裴暄之答道:“方才。”
顏浣月踱到他身邊,看著他不再那麼蒼白的麵色,“你感覺如何?”
裴暄之回道:“有心契支撐,恢複得很快,好了許多。”
顏浣月轉身去開門,問道:“你有鑰匙,怎麼不直接開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