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麵臨的難關不同,最在意的東西也不同,裴師弟和掌門都有他們自己的難關要過,她也有。
紗窗內的父子二人的沉默仍在繼續,顏浣月轉身離開了裴暄之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小院裡,先沐浴更衣,而後出門折了幾枝茉莉。
回小內室中為父母和自己的牌位上香供花,順便往祭碟中放了幾個從裴暄之那裡拿回來的點心。
吃下守元丹後,盤膝坐在床上,將從那個被殺了的神使之仆那裡拿回來的小黑匣子拿出來。
這小黑匣子看不出是用什麼木料做的,隻是整個匣子都雕刻著繁複扭曲的法咒。
她在路上一直不曾拿出來仔細查看,隻是隨手抓了隻老鼠放了進去,每日放些米糧喂它。
這會兒用意念探查,那老鼠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牆角啃木頭磨牙。
匣內的空間不大,寬窄皆是五步左右。
靈修界藏寶囊之類的可以存放死物的法器很多,但可以裝活物的法器卻很少見。
最初這裡麵還遺落著一些不同人帶血的牙齒、頭發、骨骼、指甲之類的東西。
她全都收拾出來埋葬渡化了,隻是這顯而易見,小匣子是被那人用來裝劫來的人或者妖的。
她曾拔了一根鼠毛出來,借此尋找那隻老鼠的位置,卻無法指引到距離極近的那個匣子。
關進去的人,等同於消失。
顏浣月收回意念,看著躺在手心裡小小的匣子,眼底的漠然毫不遮掩地氤氳開來,神思微微飄遠。
怪不得內門弟子一個比一個地喜歡出門問世,看來人若有餘力,還是要多出去曆事的,不僅可有利於人,也可有利於己。
這東西到她手裡,對她想要做的事而言,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收好匣子,她運轉靈氣,隨手捏了個結界,掐子午訣落於丹田處,準備將意念探入神魂之中。
這一路上她除了修煉運轉靈氣之外,亦時常試圖探究自己神魂深處那種被死氣掀起的劇痛之下,靈力湧動的緣故。
她發覺那夜靈力翻湧之時,她體內的先天靈氣並未有什麼巨大的波動。
更不至於像以往那般與外界靈力失衡,瘋狂吸收外界的靈力倒灌靈海靈脈,激得她吐血。
神魂劇痛折磨她時,先天靈氣隻是靜靜地待在她體內每一寸血脈中,十分配合地與引入的外界靈力混合,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地往她靈脈之中揮霍靈氣。
那般乖順配合的先天靈氣,她都快不認識了。
子午訣既成,放在身旁的三清鈴亦隨之鐺鐺鐺三震。
熟悉的疼痛像是數條蛇一般飛速躥過她的脖頸處擠入大腦,瞬間冷汗淋漓。
趁這痛楚還沒有徹底控製不住,她死死掐著子午訣,將意念強行壓入神魂之中。
片刻之間,疼得她右手大拇指指甲將左手掌心生生摳出了一道血印來。
她的神魂深處,是
一片血痕斑駁的天空。
無邊無際的天穹像是被活生生撕開了一道道大大小小的血洞一般,那些深不見底的猙獰血洞帶著呼嘯的風聲寂靜地俯視著她。
天上下著血雨,砸在殘破的焦土上,衰青野草上也血色水珠滴滴落下,毫無生氣。
前世這裡原本並非如此,隻是由五行之氣組成的最尋常的天地之景。
她的意念像風一般繼續向前飄,她需要趕在這裡徹底血雨滔天時再跑得比前幾日遠一些、再遠一些。
血雨越來越大,她的意念逐漸被身體的疼痛侵擾,開始有些渙散。
她拚命向前飄,遠遠地,看到極遠處黃金台上仙鼎的輪廓。
高高的黃金台上,被燒得通紅的仙鼎濃煙繚繞,那具焦黑的骷髏坐在鼎沿上遠遠地注視著她,不言不語。
顏浣月忍著越來越重的劇痛,大聲喚道:“顏浣月!何不助我!”
她聽到那焦骨乾涸的聲音如同燒乾的老木一般喑啞道:“顏浣月,以何祭我?”
“清香寶蠟,四時之花,護生之功,靈微之徒,銀環之首,虞照之屍......最重,還恩於裴......”
那焦骨笑了笑,笑聲像是一個曆經滄桑的琴師在彈奏與她一樣行將就木,即將乾裂的蠶絲琴弦一般澀滯沉啞,
“一一祭我,便是修我,修我修己,修己修人,人道悠悠,天道茫茫,悠悠茫茫,大道無疆......”
她坐在鼎沿邊晃著腳,滾滾濃煙流轉於她腳下,繚繞簇擁著她,她仍舊繼續低聲呢喃道:
“棄我憐傅,永墜煉獄,忘我就虞,萬世為奴,唱名不祭,終以自祭......”
顏浣月忍著越來越劇烈的疼痛,猙獰著喊道:“誓死供祭,永不相棄......”
她翕然睜開眼,掌心的血滴滴答答地從指縫滑落,她抬袖擦了擦滿臉的冷汗。
嗬,憐傅就虞,那是怎樣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
院門外,有人輕輕叩了叩門栓。
她滌淨血汙揮開結界,到院門口將門打開。
房內漫到院中的燭光與月色相和,照得這夜也不算太過淒迷。
以往總是自信張揚的薛景年少見地有些微局促,“顏浣月,我聽說你回來了。”
“嗯。”
“我也是剛剛才到,前段時日被師父派去臨江,想喝一杯嗎......”
顏浣月跟他沒什麼好喝的,但卻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地名,“支援虞照?你很開心吧?”
薛景年頷首道:“我是去支援虞師兄了。”
原來是來顯擺這個的。
顏浣月想了想,問道:“臨江事畢,他們可是去了神都門?”
薛景年眯了眯眼眸,“你在意虞師兄,還是在意裴暄之?”
“不說拉倒。”
她直接轉身退回院門內揮手關門。
薛景年向前一步將自己卡在門扇裡,疼得齜牙咧嘴,卻還
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
“顏浣月!上門都是客,你就如此待客,這麼不講究的嗎?小時候是誰跟我說要待同門有禮的?”
顏浣月笑了笑,甩開了他的手,“這規矩對你倒不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薛景年怔怔地看著她被月色和燭光勾勒的笑意盈盈的模樣,直到被她一把搡出去才漸漸恢複過意識。
對著“嘭”地一聲關上的門扇,他不禁摸著鼻子咧嘴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神態又逐漸落寞,最終甚是蕭條地轉身回峰。
不怪她還一直掛念關注著虞師兄的動向,他這次去了臨江才知曉虞師兄對女子可以有多好。
他以前光顧著埋怨招惹顏浣月,從來沒發現虞師兄對她是不是也像對譚道友一樣好。
這次去臨江接觸之後,他發覺譚道友人也很不錯,開朗、大氣,男孩兒一般同他們稱兄道弟、把酒言歡,一點兒也不像彆的女子一般扭捏做作。
譚道友對他也很好,處處關心......
若是顏浣月也有譚道友那樣的性情,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開始對月飲酒,談論這一路所見所聞了吧。
.
翌日清晨,顏浣月在天碑廝殺了一個時辰後,到問世堂交了任務,領了一顆下品水性靈石。
也來不及去膳堂吃早飯了,墊了兩塊昨夜順回來的點心。
趕回心字齋將途中所寫問世實錄再仔細修改了一番,交到了韓霜纓手中,實錄裡隱去了送吳欣娘回過夫家的事。
這個旬假整個心字齋隻有少數幾個人回家去了,剩餘人皆接了任務。
一遝問世實錄經韓霜纓修改批注後,到上午下課前擺到了齋後一張矮幾上供同齋學習。
一下課,也沒人去吃飯,皆是擠去看同齋們的問世實錄,高聲談論著對於某個任務是否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哈哈哈哈,周師弟,周師弟本來幫人找丟失的羊群的,結果自己出錢給人買了一群羊,哈哈哈哈,這也算完成任務?”
周蛟霸占著一摞實錄翻看,一邊老神在在地說道:“你就說問題解決了還是沒解決吧,反正我去問世堂交任務時,慕師兄可滿意我了。”
慕華辭那麼愛財,怎麼不喜歡這種散財童子?
“我天,這也太血腥了,顏師姐拿五雷符爆了山魈的腦袋,韓師姐對這一塊的批語是:甚妙,亦可用生水符。”
“我的乖乖,生水符能將人骨肉肝腸化成漿,隻剩薄薄一層肌膚兜著,稍微一戳就爆噴屍水,她倆也太凶殘了。”
“對這種禍害不凶殘,就是對不起那些受騙慘死的人。”
實錄會在那兒擺上一兩日,顏浣月並不急著現在就去看,而是先去用了飯,再回房將那顆下品水性靈石吸食乾淨。
到底是靈石,就算是下品,蘊含的靈氣也比平時需要化解的天地靈氣更加純淨,在靈脈中運轉時當真沁人心脾。
最主要的是,似乎昨夜之後,就算她再吸取靈氣,她體內的先天靈氣也不曾再混
亂過。
這於她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改變,她莫名清楚,這是因為那具焦骨對她此次問世頗為滿意的緣故。
Θ本作者終南果提醒您《她與男魅妖結為道侶》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的一切力量源於她的曾經,可若回溯而觀,過去我是否會滿意現在我,信任未來我?
這般在心字齋修習直到六月,除每日所學,她背過了一本符篆,複背了一遍法訣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