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赴宴(1 / 2)

有落櫻飄落扇麵,裴暄之揮了揮扇,將花瓣拂落。

走到廟祝所在的大樹樹蔭下,十分隨意地用折扇扇了扇圍樹石台上的灰塵,又撩袍坐在石台上。

廟祝早觀他衣飾、氣質非富即貴,又見他隱約間似乎有些體力不濟的跡象,趕忙倒了盞溫茶水奉給他,笑道:

“小郎請吃一盞茶,看來今日家中沒什麼事忙?”

裴暄之一手閒閒地打著扇,一手接了茶盞,懶洋洋地說道:“沒甚事,初到此地,四處逛一逛,有些累了,借道長的地界兒歇一會兒,太陽再西斜一點兒,我便走。”

廟祝擺手笑道:“不打緊,不打緊。”

目光往他繡著金絲繡線的雪衣袖邊看了一眼,好奇地問道:“小郎是從哪兒來?”

裴暄之說道:“晚輩是從長安那邊過來的。”

廟祝了然道:“長安呢,怪不得。”

正是快到下午的時候,遊人們大都還在彆地用飯,加之幾條大街上開始挑起花燈,引得許多人前去紮堆圍觀。

這會兒道觀裡出的人多,進的人少,廟祝便與這偶到此地的小郎攀談。

幾句話之間,才驚覺此人年紀不大,卻見識甚廣,雖生得一副冰骨疏離態,卻極是善於與人言談,所言也簡,所意也遠。

廟祝不禁端著凳子,捧著茶水坐在裴暄之身旁,被裴暄之引著連自己出生時隻笑不哭的稀罕事兒都對他和盤托出了。

激動時棄了茶水,將懷中翻得爛了邊角的奇門經卷拿了出來,激動地翻了好幾頁,指著其中一處,問道:“這一處,小郎覺得該如何看?”

裴暄之大略掃了一眼,是一局山水變,見這廟祝對奇門一道極有興趣,書上寫滿了從彆的書上謄抄下的要訣。

他往袖中一探,拿出兩本泛黃的古卷來遞給那廟祝,淡淡地說道:

“前輩要的變局,這書上是有點的,前輩的書上該有的要訣還是太少了,這冊書,請留用翻閱,萬勿辜負。”

廟祝滿眼寫著急切,可想拿又不好意思拿,三四十歲的年紀,卻也有些扭扭捏捏起來,“這......這怎麼好......小郎果真是宗門世家之人,這等經卷,恐怕是不好外傳的吧?”

裴暄之將書放在他虛虛伸出的手中,“縱是藏書百萬,無人觀之有何用處?譬如繁多典籍、絕世妙要,藏書閣中數不勝數,都知是寶,又有幾個沉心篤學?前輩既然喜歡,這書在你手中才是不枉著書者願。”

廟祝聞聽此言,頗有幾分被欣賞的讚同,不禁歡欣鼓舞,“既然如此,多謝小郎贈書。”

他拿著書看了一眼,雖保存極好,卻依舊因時常翻閱而泛舊的書頁上,著書人的名姓是“窮水枯山者也”。

廟祝的指尖落在著書者名姓處,猶疑道:“這位是......”

裴暄之淡然一笑,拿著曾經被父親問及的說辭,說道:“不知,在下得此書亦是機緣罷了。”

裴暄之如此

坐在樹蔭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人談天(),目光在滿道觀掃了幾遍。

過了約摸一盞茶的時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才見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從道觀大殿後的轉角處一閃而過。

他微微眯了眯雙眸,垂在膝前的五指逐漸捏緊了扇柄,“而今客舍中還有空房嗎?”

廟祝笑道:“僅三間客舍,還無人借住,小郎若是看得起,不妨暫住幾日,好好在清和月令集逛一逛,若是幸運,或許還能見到周氏中人參與大夜遊。”

裴暄之問道:“後院可有什麼人?我想去看看,怕打攪到。”

廟祝翻著剛得的書,答道:“除了來求簽的,並無什麼人,小郎想去便去,這裡就我師徒二人,因著月令集,我那徒兒的寡母前來探望,今早才帶著他出門去,還未歸呢。”

裴暄之看著方才那人影消失的方向。

他的記性向來很好,很久以前,他曾在天塹古林深處的絕壁屍坑中見過這個人。

彼時天塹雲低雪嚎、罡風似刃,他被人推落天塹,墜到一處突出的斷岩上,滾進絕壁屍坑中。

奄奄一息間,看到無數死於人魔之戰的乾屍白骨中,僅一男子白發紫冠,闔眸掐訣,若處於雲間天上的仙君一般,兀自盤膝而坐於屍海之中。

當日此人分明沒有呼吸,卻竟然沒死......

自他幼年到如今,此人非但容貌未改,反而長發複黑,更年輕了許多。

不是其後人,便是其本人。

那道人影閃過不多時,他便三言兩語辭彆那廟祝,循著其人蹤跡繞到廟後跟了上去。

跟出天傾城不遠處後,便在人來車往的官道上丟失了其蹤跡。

就算用黃符尋蹤,飄出的黃符也隻是在半空中便墜落。

看來是隱藏了自身氣息,不知是發覺有人跟著,還是忌憚西陵周氏,本就不打算被人發現蹤跡?

他負手在暖風熏人的官道旁遊蕩了一會兒,走到更遠處的時候,也沒再找到有什麼值得追尋的跡象。

四野皆是平原沃野,連個隱藏身影的地界都沒有,丟了稀薄的氣息,很難查詢。

他臨風回首望了一眼遠處被夕陽鍍上一層彤金色的天傾城,袖中還放著今日抽的那張簽文。

清風拂過,閒閒地撩動著他的衣擺。

一聲黃牛悶鼻聲厚實地響起,車輪吱吱呀呀地停了下來。

牛車上一老翁拽了拽韁繩,看著道旁的頗為清瘦的年輕人,問道:“一個人?走不走?五個銅子,天傾城內隨處可送。”

老翁將板車上收拾得還算整潔,幾筐竹紮的小燈籠、小玩意兒整整齊齊地碼在一旁,恰留了可供一人坐著的空地。

這種趕集的商販在他身旁過去了好幾個,車上皆是滿滿當當的。

停下來招呼他,想賺一筆車馬費的,過路的老翁還是第一個。

裴暄之笑道:“好,請將我送到離周氏最近的紙筆鋪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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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浣月平息下在靈脈中

()運行的靈氣(),散開指尖法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睜開雙眼,是夕陽灑染下空空蕩蕩的房間。

本該坐在桌邊看書的人消失不見,桌上的細頸瓶下壓著一張紙,房裡貼著幾張黃符結成結界。

她招了招手,桌上的紙飄到床邊,清鋒俊骨的筆跡所書:“出門閒逛,黃昏即歸,非是出逃,萬勿憂心。”

落款處留著“夫君字”三個小字。

顏浣月看過一眼後,略一拂手,那張紙便又飛回了桌上。

裴師弟既然知曉她會將他的事告知宗門,卻又沒有在鬼市時趁機溜走,還將她從大地裂縫中帶了出來......

想逃怎麼也會逃,她也不好平白將他鎖住,就算是逃了,也恰好證明他心裡有鬼,無非是需要耗費時間將他抓回宗門問罪而已。

可若是他不想逃的話,那趕也趕不走,縱是走到天邊也還是會自己跑回來。

顏浣月決定稍等一等,下床踏上雲履,解了他留下的結界,推開窗想要透口氣,順便看看天色。

她所在的房間是臨街的三樓,雖客棧所處之地偏了一些,但或許是因著清和月令集這種盛會的緣故,街上的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

她的目光越過街邊一處廊橋,便見一處矮矮窄窄的道觀,再往前,越過一條街巷,正是一處不可忽視的高聳樓閣。

顏浣月打量著那座樓閣精巧的飛簷,有一串銅鈴掛在飛簷下,在風中微擺。

聽到銅鈴聲的第一時間,她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循著那道目光看去,卻見薑敘聲正倚在對麵閣樓二樓廊簷下的欄杆上看著她。

正午時分才說是回宗門了,而今卻又出現在天傾城中的顏浣月毫無被發現的局促,隻是對薑敘聲頷首見禮。

薑敘聲隨手拈住一片旋落的葉片,低頭擺弄了一會兒,指尖輕輕一推,那片葉子便飛過街巷、道觀、廊橋,晃晃悠悠地飄落到她窗前。

一道聲音透過葉片回蕩在她識海之中,“望海樓酒菜尚可,望道友賞臉,可令在下敬上一杯以表謝意。譚道友與薛道友有事不在,道友與裴道友自可放心前來,不必介懷。”

在顏浣月的記憶中,除了當日到薑家陳明仁義客棧之事,她與薑敘聲並未如何交流過。

可這人果真有些眼力,見她說走又未走,便料到她是不願與那二人共處。

顏浣月拿起葉片研究探看了一番,葉片又從她手中飄出,懸在她麵前,隨風浮動。

隨著一陣草木清香蕩開,幾個交疊的法訣幻影墜入她意念之中,各自拆開,又重新排列演示了一次,最終又合為一體。

顏浣月回過神來,眼前薄薄的葉片被夕陽光影照得十分通透,葉片上纖細的脈絡清晰可見。

她依著方才所見,依次掐訣之後,低聲說道:“承蒙邀請,待我夫遊賞歸來,稍後便至。”

說罷指尖輕輕一推,嬌嫩的葉片被推出老遠,在遊人如織的街巷上空翻了幾個身,飄到薑敘聲手邊安安靜靜地待著。

()薑敘聲側耳傾聽,片刻,回身對侍從吩咐道:

“立即準備一桌上好的酒席,對了,多一些好克化的清淡雅致的菜,有一兩道長安口味的最好......再備些香飲子,就擺在那邊雲台露天處,再去周家請周屏意來。”

歪在閣內躺椅上的虞意百無聊賴地說道:“薑道友,這是要請我呢,還是請薛三呢?請我的話就不必用長安的菜肴了,雲京離長安不遠,出了遠門誰還吃家門口的東西?”

一旁虞家侍從笑道:“也或許是招待周家人,或者譚姑娘呢?”

虞意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周家是東道主,哪裡會讓他做東?隻有幫他做陪才肯吃他的飯吧,至於譚道友嘛…...等閒湊一起喝兩杯,或者正席上添副碗筷的事兒。”

薑敘聲說道:“是顏道友夫婦。”

虞意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又轉而笑道:“我聽薛三說她沒死了,躲到這麼偏的地方都能遇到,你是好奇想見見裴暄之吧?你方才隻說薛譚二人不在,那給我添副碗筷,我為你做副陪。”

薑敘聲並不知他與顏浣月的私怨,隻是根據顏浣月與虞照曾經的婚約,下意識拒絕道:“怕是要寒你的心了,改日再為你擺一桌。”

虞意說道:“薑道友在擔憂什麼?裴暄之半路奪妻,不避我虞家人就算了,還要我們避他嗎?左右他又不識得我是誰,隻說我是你的舊識不就是了?”

薑敘聲笑道:“他要真是個實心眼子,倒也罷了,可我聽說他並不好糊弄,所以,等明日再為你接風。”

虞意對身邊的侍從說道:“算了,在雲台邊的朗閣擺一桌,咱們坐裡邊吃,這又不是薑家的地界,總不能趕我們走。”

侍從笑道:“是。”

顏浣月在房中等了一會兒,聽到門邊輕微的響動,她便立即掐訣開了門。

大門一開,卻見門外立著兩個正要敲門的男子,一見她,便恭敬地說道:“夫人安,我二人是薑大公子派來請您去望海樓一敘的。”

此時門外的小二恰好提著一壺熱茶給彆的房間送去,正路過他們身後,聞言往房內看了一眼,又很快走開了。

是去望海樓啊,可不便宜呢,能被邀請去望海樓的人,怎麼會住在他們這個小客棧裡呢?

顏浣月說道:“可是我夫君還未歸。”

薑敘聲的侍從說道:“周家的周屏意姑娘已至,公子便著我二人來請您二位,既然裴公子還未歸,那我們在樓下等一會兒。”

顏浣月聞言說道:“不必了,他不一定何時回來,既然周道友也到了,我給他留個信箋,等他回來看了便會尋來。”

說著將裴暄之留下的那張紙翻了個麵兒,留了幾句話,便跟著兩個侍從去了望海樓。

給彆的房間送茶水的小二剛退出客房,就見她跟著兩個人走出了走廊,目光不禁也遠遠地望向了一旁的望海樓。

顏浣月登上望海樓頂樓閣樓時,就見虞意坐在閣中擺滿珍饈的桌前笑嗬嗬地說道:“呦,大難

不死,臉怎麼傷了?被人懲惡揚善了?”

顏浣月看到他第一眼,原本尚且良好的心情不免沉了沉,望向立在門後相迎的薑敘聲說道:“我不與此人同列。”

虞意“嘁”了一聲,說道:“好像誰想與你同列似的。”

顏浣月說道:“你我所見略同,那是最好了。”

薑敘聲心裡鬆了一口氣,果真不讓虞意上桌是個明智的抉擇。

“今日虞道友並不入席,我們在雲台上,顏道友,請。”

顏浣月踏出樓閣,走到門外繞著最高層的樓閣圍著的一圈三步見寬的四方雲台。

當日在明德宗見過的周屏意起身相迎道:“許久不見,聽說道友大難不死,真是令人捏了一把汗。”

顏浣月想了想,說道:“不過是僥幸爬上了。”

薑敘聲適時問道:“裴道友呢?”

顏浣月一邊就坐一邊說道:“天傾城繁盛難得,他一時流連忘返,不知逛到了何處,而今還未歸呢。我正擔憂夜裡人多熱鬨,他尋不到回來的路,聽說你也請了周道友,我便趕忙前來,想著天黑前裴師弟若還未歸來,正好從周道友這裡借一些人,幫我將他尋回來呢。”

周屏意不知他夫妻二人之間的事,而今隻當是顏浣月借機誇讚天傾城的托詞,心裡多少有幾分妥帖,不禁撩起裙擺坐回原位,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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