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又爬過去結結實實地錘了他兩拳,警告道:“裴暄之,你以後少同我講那種鬼話。”
“哦......”
裴暄之側躺在薄褥上咳嗽著,她醒了,什麼也不能做,他也隻好弓著腰艱難地係著腰間玉帶。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她叫自己全名,他多少是有些畏懼的,也不知自己怎麼會激動到把那種最見不得光的心裡話說了出來......
風吹樹枝折斷的聲音傳來,風聲越來越大。
裴暄之從藏寶囊中取出一件鬥篷蓋在她身上。
顏浣月歎了一口氣,又轉身將鬥篷蓋在他身上,也不管遊曳在她身邊的金霧,隻將鬥篷邊角都壓到他身下,將風帽蓋到他下巴出,拍了拍他的肩,輕聲說道:
“你蓋著吧,
小心風寒,我不需要這個。”
裴暄之淡淡地笑了一聲,“你什麼都不需要,即便是我。”
顏浣月有些驚訝於他突然的轉變,低聲說道:“不是......無論如何,這次是你救了我一條命,我......”
裴暄之沉默了片刻,身體壓抑到極致,導致她不接受他的鬥篷這一件原本並不算什麼的事卻突然令他心亂如麻,他一把揮開鬥篷起身走到半掩的舊門邊吹著冷風。
想出門去淋雨冷靜一下,轉念一想又覺得此等行為實在太蠢。
顏浣月見他氣勢洶洶地跨到漏風的門邊,不知是不是想撒氣跑出去。
她坐起身來說道:“裴師弟,門邊冷,彆站在那裡。”
裴暄之又走到對麵牆角的角落裡站著。
顏浣月語氣沉了一些,“你今晚就是非要再染一次風寒折騰人是不是?”
裴暄之冷哼了一聲表達不滿,卻又聽話地耷拉著眉眼回到她身邊躺下,許久一言不發。
顏浣月剛把鬥篷撿起來蓋到他身上,他直接一把將她拉到懷中用金霧纏住,捧著她的臉頰認真地說道:“我不胡言亂語了,姐姐抱著我睡覺好不好?”
顏浣月困得兩眼冒星,闔上雙眸深深吐了一口氣,說道:“裴師弟,彆折騰了,睡吧。”
夜裡風聲漸漸止歇,小雨在門外茅簷下滴到天明,又忽然轉盛。
顏浣月從裴暄之右肩處醒過來,一睜眼,就見他仍還沉沉地睡著,長長的睫毛在晨光中紋絲不動,呼吸均勻綿長,聽起來是累極了昏睡過去的樣子。
她的目光越過他的側臉,打量著所處的房間。
破損的窗紙外是一片碧油油的林木,雨打葉片的聲音從遠及近,伴隨著微風拂過林葉的聲音,似乎實在山林中。
這間屋子破敗,也沒有床和家具,他們是睡在地上的。
一枝結著桃核大小杏子的杏枝在窗外晃蕩,西陵春早,四季多雨,看來這裡大抵就是他昨夜說的西陵了。
她闔眸緩緩運轉著靈氣,試圖將靈氣引向雙腿,可靈氣一到小腿處,就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不得通行。
幾個周天之後,再次睜開眼,已約摸到了正午時分,窗外還是飄雨的樣子。
裴暄之眨巴著眼睛看著她,見她醒了,便抱著她坐起身來就著天光看著她臉上和手上的傷。
昨夜已經上過藥了,他先捏著她的左手給她掌心裡觸目驚心的傷口重新上藥,“這是怎麼傷的?”
顏浣月說道:“有人要斬我的首,我接住了她的劍。”
裴暄之將她的手包好,問道:“是誰?這筆賬自然要算的。”
“已經死了,多說無益。”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拿出一瓶藥來。
用靈液洗了洗她臉上細細長長的傷口,一手捧著她的下巴,一手輕輕往傷口上塗著藥。
涼絲絲的藥膏滲入血肉,鎮定心神。
他微涼的指尖在她臉上一下一下撫過,又一點一點膩到她鬢邊摩挲著,呼吸漸漸深重了起來。
顏浣月略微抬眸,見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眼睛,眸底神色隱忍晦暗,隱隱似有野火掙紮於黑雲之下。
顏浣月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不禁垂下眼眸,側首避了一下他的手,“你手上有藥膏,彆拿我頭發擦手。”
裴暄之低頭試探著用臉頰蹭了蹭她頭頂柔順的黑發,涼涼滑滑的柔軟觸感令人沉溺。
但怕她嫌煩,他隻好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臉頰,輕聲商量道:“好像是有一點藥味,我幫你洗就好了......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兒?”
顏浣月想了想,說道:“就是那座被炸了的白玉台,玉屑濺到我臉上,劃了一道傷痕。”
裴暄之聞言瞬間心生愧疚,他當時分明特意將白玉台殘渣甩到人最少的方向去了,哪知竟無意傷到了她。
他拿起藥膏又仔仔細細地給她塗了一遍,低聲罵道:“真是個不長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