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逼沒什麼用,利誘沒什麼意義。
要是冷苒苒真不喜歡,他也不能強迫她按著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事情。
冷苒苒正蹲在地上看茶樹的土壤。
見鬱衡走了過來,轉頭問:“導演覺得我剛才演得是不是不好?”
鬱衡這次倒是實話實說:“演得過關,但是這個方法始終不能長久。”
冷苒苒點頭,比她預估的情況稍微好一些:“我知道,真聽真看真感覺,我一個都沒做到。”
鬱衡輕扯嘴角,眼尾略微吃驚地一挑:“研究過一點?”
冷苒苒低頭看茶樹的樹根:“我看過電影學院的第一年的基礎課程,我還想考藝考,但是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她沒想太多就說了。
說了之後,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
鬱衡沒有繼續往下追問,而是說:“你剛才演這段戲什麼感覺?”
冷苒苒沒有說話,而是仿佛對眼前泥土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留給鬱衡一個清冷的側顏和從耳後掉下來的柔軟碎發。
無情道修並非全然沒有情感。
他們的七情六欲是在三世情劫裡麵慢慢磨了乾淨。
仿佛是一場漫長的脫敏實驗。
讓一個害怕恐怖片的人看同一個片段看一百遍,那麼他就會變得無感。
這種無感,並不是完全沒有感情。
而是感情麻木到無法辨認,心無波瀾,產生不了後續的身體反應,從而不會尖叫、大笑或是流淚。
冷苒苒覺得自己仿佛被格式化過的硬盤。
被格式化了太多次,導致硬盤出了問題,所以明明存儲滿格,但是卻無法導出任何數據,也無法導入任何數據。
她依然是有強烈喜好的。
隻是這些喜歡討厭,在心裡的痕跡都不明顯。
對物的敏感度多過於對人,更能在表象留下痕跡。
而演戲,就是要抓住這樣微小的感情重新放大。
冷苒苒沉默半響,最終說:“挺好的。”
仿佛在漫天的破損數據中,終於找到了一個可用的數據。
她的心裡有種久違的暖意。
這種暖意,又和運動之後單純且暢快淋漓的多巴胺、腎上腺素分泌不同。
它是溫柔的,又能在心頭氤氳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她有點害怕。
因為運動帶來的情緒波動,隻有零和正麵。
但是情緒本身是有正負的。
今天的試戲不止她這一場。
戲裡的很多演員都來了。
現場很嘈雜,大家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人來關注他們。
鬱衡也仿佛對麵前的泥土產生了強烈的情緒,陪在她旁邊,等她緩慢地梳理自己的想法。
兩個人一時沒有說話,像兩個蹲在山野裡玩泥巴的小孩。
過了幾分鐘,上一節梯田突然滑下來一個三歲出頭的男孩。
小男孩是來試鏡主角小時候的,大概是貪玩,從上麵摔了下來。
梯田的坡度不大,他沒有受什麼傷,但是還是實打實地摔了一跤。
小圓臉皺成了鼓包,眼淚生生地憋在眼眶裡就是不掉出來。
冷苒苒上前查看,“疼就哭出來,沒事的。”
小男孩倔強的憋著眼淚,奶聲奶氣:“我不哭,我爸說了哭是沒有用的。”
冷苒苒覺得這句話很耳熟,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作答,隻能木訥地待在旁邊。
鬱衡笑了,把男孩抱起來,示意不遠處的工作人員過來,一邊說:“傻不傻,你疼了,疼了當然會難過,難過就會想哭,哭了又沒什麼大不了。我是你,我也會哭,太正常了。”
小男孩看著他,眼眶裡的眼淚蓄不住了,吧嗒啪嗒往下掉。
鬱衡拍拍他的後背,聲音裡麵少見的十分溫柔:“哭出來是不是就好多了。哭又不是什麼壞事,對嗎?”
小男孩點頭,似懂非懂,在他懷裡蹭了一把眼淚,被工作人員抱走了。
鬱衡自顧自地說:“我小時候也覺得負麵的情緒特彆的無用,所有人都告訴我要憋著,但是我後來發現,情緒就是情緒沒什麼大不了。而我真正難受的,不過是沒有人關心和看到我的情緒。”
冷苒苒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一幕似曾相識,她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鬱衡又說:“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沒說哪裡不一樣,而是說:“你剛才演戲的時候,看到茶樹是什麼情緒?”
冷苒苒在心裡的硬盤裡找到那個微弱的未被損壞的數據——
“喜歡。”
鬱衡轉頭回來看她,黑瞳明亮。
“對,是喜歡。”
“所有人都會看到你的喜歡,和你的喜歡一起動容。”
冷苒苒突然想起那個幼時摔倒的小小自己,在摔倒的路邊撿到了一朵好看的白色小花。
她又想哭,又想笑。
但是她沒有哭,也沒有笑。
因為,她的哭和笑對於那兩個人來說都並不重要。
冷苒苒迎上鬱衡黑漆漆的眼睛。
她的心裡突然多了一根弦,被輕輕地撚了一下,發出了微小但悅耳的一聲清音。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今天也隻有一章,評論繼續發紅包(差評除外),抱住你們!!!
下一章就回花滑了,等我空了就多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