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羨讓司機追上前麵那輛車,司機還以為小姐是想追蹤學校裡的仇家,突然就開始熱血沸騰起來了。
結果剛過兩個紅綠燈,出租車就停在了路邊。
停的位置還很刁鑽,是一家清吧。
喲嗬,不良少女呢。
看見倆沒穿校服的女生拉開門下了車,司機已經大致可以推測出整個事件的經過了。
一定是小姐和這倆不良少女有什麼過節,所以才想跟著人家。
“小姐,前麵的車停了。”司機笑著回頭望,臉上的表情卻瞬間發生了變化。
因為寧羨也沒穿校服。
司機不知道其實周五高中生放周假,大家都不用穿校服。
不過遠遠看過去,寧羨身上那件黑色大衣,跟一中校服的款式也沒有太大區彆。
寧羨搖下車窗,看看這間叫做“子夜”的清吧,再看看一路有說有笑走進去的江嵐和霍梔。
半晌,她才回答:“嗯。”
“小姐,你也要進去嗎?”司機雖然在這麼問,其實知道寧羨肯定不會去這種地方。
寧董的女兒,一看就是個好學生,而且還是那種又乖又上進,不喜歡湊熱鬨的好學生。
寧羨盯著那兩道被服務生迎進門的身影,目光沉靜筆直,語氣也很淡:“不去。”
練習冊上的題不多,周日返校再寫,也來得及。
她沒有必要跟進去。
司機把車開走了。
等綠燈時,忍不住發表見解:“小姐你不進去是對的,那種地方亂得很。彆看是清吧啊,一到晚上什麼人都有。”
寧羨微微蹙眉。
“我有個侄子不爭氣啊,剛讀完初中就不念書了,經常跟著他那些狐朋狗友到處找地方喝酒。搭訕人家女孩子就算了,還經常挑喝醉的下手,有時候還能帶回家一兩個。”
司機正準備繼續感慨世風日下人心險惡,就聽見寧羨的聲音。
“陳叔,把車開回去一下。”
啊?
司機瞬間就懵了:“小姐,你這是?”
寧羨把練習冊放到一邊去,聲音平淡:“進去看看。”
……
霍梔和江嵐到清吧時,時間剛好是七點。
快入冬的季節,天總是黑得很快。
剛進店那會兒差不多就全暗下來了,服務生把酒水端上來後,外麵的路燈又漸次亮起了暖光。
兩人都不是第一次來清吧,點單點的很快。
霍梔點了杯馬天尼,江嵐沒有什麼想點的,隨手選了杯龍舌蘭日出。
霍梔端起倒椎形的玻璃杯,淺品了一口,露出笑容:“我讓調酒師不要用金酒,就用伏特加調一杯乾馬天尼。3:1的比例,果然是我喜歡的口感,喝一口就讓我想起了魂斷藍橋的某些電影片段,很nice。”
江嵐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著霍梔:“你沒事吧。”
“好了
,不裝了。”
霍梔放下杯子,從矯情狀態裡走出來了,“現在來給我講講,你跟寧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該問這話的,難道不應該是我嗎?”江嵐覺得霍梔多少是有點大病的。
霍梔滿臉問號:“不是啊,以我一個局外人的視角來看,我都感覺寧羨對你的態度好奇怪,簡直反常極了。”
江嵐回想起寧羨那天牽起自己的手,掌心的冰涼體溫。
頓了會兒,才問:“怎麼個反常法?”
霍梔:“在我的記憶裡,寧羨這人每天看誰都像在看死人,就從來沒見她對誰擺過什麼好臉色。”
這在江嵐的意料之中。
第一眼看見寧羨,她也以為寧羨是這種人。
“而且寧羨還不喜歡聊天,也不喜歡彆人碰她的東西。我記得吧,以前有人沒打招呼就用了她的筆,她臉上直接一點兒表情都沒有,整學期都沒跟那人說過一句話。”
江嵐無語:“霍大小姐,你這舉的是什麼例子。不打招呼就借筆,換你你會開心?”
霍梔愣了下,摸摸鼻尖:“好像也是哦……”
不過經霍梔這麼一說,江嵐突然想起了,寧羨曾經好像主動把2B鉛筆借給過自己,而且還在跑步時,把杯子的水給她喝。
彆人,好像是沒這待遇。
想到這兒,江嵐端起那杯龍舌蘭日出,用抿酒來掩飾唇角微彎的弧度。
霍梔突然出聲:“不對!還有一點很不對勁。”
“什麼?”江嵐盯著清吧裡的氛圍燈,極散漫地問了句。
霍梔:“我以前跟寧羨當同桌的時候,有一回考好了,太激動了,就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想跟她分享喜悅來著。”
“結果寧羨就把眉皺得很緊,用那種很不開心的聲音對我說,‘我不喜歡肢體接觸’。”
哈,就這?
江嵐扶額:“這就是你認為寧羨恐同的證據嗎?”
“不,這隻是其中之一!”
“霍梔,我覺得吧,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人家寧羨恐同,而是你霍大小姐自己很沒有邊界感呢。”
“你想想,要是跟你壓根兒就不熟的人,突然犯病拍你一下,你是什麼心情?”
江嵐覺得自己真是太有耐心了,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在這裡跟霍梔講道理。
聽嵐一席話,霍梔本就裝滿了深井冰的腦子,瞬間又下降了一個攝氏度。
好像這種行為,確實挺值得讓人皺眉的。
霍梔幾l乎都要被江嵐說動了。
但最終她的腦細胞還是沒有完全被腐蝕,記起了自己還有一個視頻作為鐵證。
“你不信我說的話,總該得信視頻吧。”霍梔掏出手機,麻溜地翻起了相冊。
江嵐漫不經心瞥過去,也沒指望霍梔這女人能拿出什麼像樣的證據。
卻在看到視頻封麵的那一刻,霎時坐直了身體。
“給我看看。”
江嵐不太信邪,接過霍梔遞過來的手機,仔細盯著視頻裡的女生看。
雖然畫質不是高清,走廊上也擠了很多人。
但江嵐還是可以看出,站在走廊中間,被用手機懟臉拍的人就是寧羨。
眉眼依舊是不變的清淡內斂,隻不過身量略微比現在要低點兒。手上抱了一疊練習冊,周身卻好像縈繞著一股鋒銳冷氣。
江嵐確實沒見過,她同桌展現出這種氣場,臉上露出這種表情。
在她的認知裡,寧羨對人對事都極淡然。
就像是一碗不冷不熱的溫水,介於理性和感性之間。在寧羨身上,並不存在某條明確清晰的界線。
“這是你什麼時候拍的?”
“應該在是兩年前吧。”霍梔看見江嵐仔細查看的樣子,得意極了,“不過這不是我拍的,是彆人傳到群裡的視頻。”
“彆人?”
“是啊,這視頻的背景,是我們年級有個女生不知死活在對寧羨表白。當時是放學時段,好多人都擠在那兒湊熱鬨呢,錄視頻的也特彆多,這隻是其中之一。”
霍梔哼了聲,“幸好我換手機時把所有文件都備份了,不然現在有口都說不清。”
難以想象,霍梔居然真能找出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江嵐壓下這份震驚,問:“當時發生了什麼?”
“你點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視頻裡,靜止幀就定格在江嵐眼前,她卻突然有點不想點開了。
要是不看這條視頻,她還可以騙騙自己,說不定寧羨也並不完全是直的。
對她的那些好,或許,可能也有那麼一點點是出自於其它情感。
但要是看了,那條模糊不清的界線,大概就會變得分明。
江嵐向來不喜歡自我欺騙的那類人,但是現在拿著手機,竟然莫名有點希望,她也能當一回這種人。
很多事情好像都是這樣,騙騙自己,還勉強能過得去。
袒露出真實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江嵐想了很多種欺騙自己的法子,但最終還是點開了視頻。
她無法做到蒙騙自己,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含混過去。
進度條緩慢滾動,畫麵也由靜止變成了鮮活的生動。
兩年前的寧羨抱著練習冊,往辦公室裡走。
周圍人聲如潮,天際隱有一縷日暮時分才會落下的橘色光線。
“那個,寧羨,其實我很喜歡你,因為我覺得你很特彆,給我一種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的感覺。”